CAGE————丝绒爪痕[上]
丝绒爪痕[上]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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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些大,却不冷,我觉得神清气爽。继续前行,却见到一团黑影柔软地依附在前方的栏杆边,红色的光点明灭不定,打破了刻意保持的安静存在。
虽是突然出现,但却没有吓到我,那人也像是发现了我,借助栏杆站了起来,与我远远对望。
那么远的距离,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却知道,是他。
光点熄灭,他慢慢朝我走来,步子一如既往,我调整呼吸迎向他。
"你也在这儿..."我先开了口。
在暗夜下格外清丽的容貌进入了我的视线,微微勾起嘴角,算是回应了我的问话。
难道因为是夜晚的缘故,他身上的香味似乎也与平时稍有不同,而他略显疲惫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娇媚的事实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吧?
因为听到了不少与他有关的事,而使得我面对他时格外敏感,像是悬着一颗心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我啊...我匪夷所思...
"好晚..."他幽幽说着,一股难以描述的烟草醇香弥散开来,是与他相配的高雅香味。
"是啊,睡不着..."我低声附和。
"不会是因为佛罗伦萨吧?"千笑了,眼睛扫过我的脸孔。
我愣了一下,"佛?...哦,那怎么会?"我苦笑。
"难道是因为我?"他略微靠近了我,身上的香气更甚,眯起了眼睛,他眼中的狡黠让我错愕不已。
"我......"不明就里,我张口结舌。
他淡淡撇唇一笑,"明天会宣布计划变动,婚礼将在西西里岛举行。"他突然转开了话题。
我反应不过来,"为什么?"
"可能是我家人突然的想法吧,她总是突发奇想的不要奇怪。"叹息一样地说着,我注意到他回避了"妈妈"或是类似的称谓。
"海上的夜晚和想象中的不同啊。"我站到望着大海的他身边,与他并列。
"是啊。也许因为天快亮了?"稍稍上扬的语调强调了他的柔性。
"看过海上的日出?"我问他。如果他愿意和我一块儿待到太阳升起,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可惜,他垂下了头,"日出的话,看过几次。"
我也只能再找话题,注意到他只穿着一件衬衣,单薄的样子。"不冷吗?给你披我的外套吧?"我若无其事似地问他。
他笑笑,"谢谢,"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看上去弱不禁风,其实,我还是很耐命的。"
我也笑笑,"也不是啊,海上的风不一样啊。"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继而转过脸看着海,留给我一个剪影般清晰的侧脸,我的注视下,那微微翘起的上唇动了一下,"是啊,到了海上,什么都不同了。希,如果我们是在别处认识,你...会怎么看我?"他一鼓作气地提问。
"我怎么看你...对你来说,重要?"鬼使神差,我竟这样回答。
"不许用问题回答问题..."他伸出手指停留在我的嘴唇上。
温热的嘴唇接触到他冰凉的指尖,我微微颤抖了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面带无解的微笑,他放下了手,眼中似乎有一种被什么打动后的温柔,也许,在我不经意的注视间,我,又流露出了什么吧?...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学生,在一所还不太坏的学校读书,学电子电气。怎么说呢?这门学科有点枯燥但有时候会很有趣。每个礼拜有两个晚上我会到家附近的便利店打工。然后,平时除了看书之外,也没什么爱好,更别提特长了...总之,是个乏味的人。"略一停顿,我的心被他认真聆听的样子鼓动得温热起来,"如果,在学校,遇见你这样的人,也许我只会远远看着你吧。你在哪里都与众不同,是特别的存在,我和你,是不会有交集的吧?"我试探地说。
"特别?特别讨厌吧?"他莫名笑着。
"怎么会?会有人讨厌你吗?我不能想象。也许你不知道,你比你看上去更加让人喜欢。"我不假思索地说。
他笑了,"是吗?没想到你是那么会说话的人啊..."他眼中的柔光让我安心。
"是海吧...海让人不同..."我喃喃道,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我,又露出了孩子一样澄净的目光。
"你呢?在海之外的地方,你是怎样的人呢?"我转身望着面前敞开胸怀的大海。
"我嘛..."他用鼻子发出一声叹息,"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几乎是个废人,但对某些人来说,倒也算是个特别存在。"
"特别存在?"我无意识的重复。
"没错...我...在等着成为某人的特别存在呢..."他像是意识到泄露了什么,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我讨人厌地追问。
手指轻轻提拉着松散的领口,千的脸上挂上懒懒的笑容,"最好...还是不要对我太好奇...我说的话,有一半是没有意思的,至于另一半,也希望你不要多想,就像...风一样,吹过去就算啦..."
"可你的存在却很有实感,我也没办法不想...."我认真的沉下语气。
像是不可思议般地瞥了我一眼,千喃喃地自语,"难道...果然是消失比较好?..."
消失?我的心摇晃了一下,嗅到了不安的气息,目光扫过他的脸,他正无谓地望着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七
果然!
姐姐的居心太过明显了吧?在她的刻意安排下,小君与我有了大把大把的独处时间。
"说到佛罗伦萨,总是让人想到财大气粗的梅迪奇家族啊..."小君的眼镜又回到了她的鼻梁,像养熟了的狗。
"是啊,慷慨的赞助商是必须的。"我附和着,与小君走在狭窄的街道上。
姐姐姐夫走在前面,姐夫看来兴高采烈,艺术家特有的孩子样的兴奋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这里毕竟是13岁的米开朗琪罗首次拿起刻刀的城市啊,艺术的相通性使得他也感受到了文艺复兴时代的光芒了吧?
"我说..."我打断了正在按快门的小君,"你怎么没和丁宁在一起啊?"
小君"啊"了一声,"为什么啊?我和他又不熟,小玥让我不要和陌生人在一块儿。"
我苦笑,姐姐魔爪的威力超过了我的想象。
吃过午餐后,我们去了著名的花之圣母大教堂,之后,又被领队和导游带到了人称"步行者天堂"的卡莱莲里大街,街两旁名店林立,橱窗里充斥着一线品牌,价格高到了让我咋舌的地步。
我何苦要到这种地方来呢?意兴阑珊地,我越走越慢。
"小希你不要掉队啊..."姐姐不知何时已冲到我的身边。
"姐姐大人,你这是在变相体罚我哦..."我无奈地说。
"什么呀,这里的橱窗只看看也很有意思啊,对了,一会儿要去图兰朵里的女主角买戒指的韦奇奥桥哦,那里的金银店都有400年的历史哎,真是让人期待..."姐姐也兴奋的就差没哇哇叫了。
"可怜的姐夫..."我只想为庄宜的钱包默哀。
之后,我选择了在圣.库罗契广场的露天咖啡座打发下午的时光,姐姐他们去当地的市场采购去了,我不要和一班失控的购物狂在一起。
直到此时,旅行才有了愉快的味道。之前的走马观花远不及独自坐在广场上欣赏四周的建筑让我快乐。黄昏时分,失去了灿烂阳光关照的城市却有了种别样的温情之美,广场旁边就有个出名的露天广场,当地人在那里出入,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我也在那里选购了一瓶轻榨橄榄油。我很喜欢那儿,虽然与艺术无关,但店员的叫卖声以及在人群聚集处才有的活跃气氛却留给我了不逊于文艺复兴余晖的印象。
让人赏心悦目的街景中,我也化于其内。
品着好客的店主送给我的红酒,我沉沉地陷落在"花之都"带给我的华丽气韵中。
"不知为什么,如果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拥抱你...就像昨晚我一直想做的那样。佛罗伦萨太过美丽,光辉的文艺复兴初期已经像梦一样消逝了...我有点恐惧在我什么都没做之前,你也会梦一样地消逝在孤独里...没有见到你的今天,一点点冷下来的空气里,我有点想你...."

吃过了闻名海内外的佛罗伦萨牛排后,我们回到了船上。
姐姐始终有点低落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超支了。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冲姐夫使了个眼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丁意料之中的不在,我做了简单的清理,又心血来潮地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接着看了半本今天刚买的画册。
无聊...十点多,现在睡下太早了吧?我决定出去散步。
怀着也许今天能再见到他的侥幸,我走的是与昨晚一样的路线,可惜,并没有他的踪影。
四处乱转,我走到了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游泳池边。
在美丽的灯光照耀下的水池边,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影。就游泳来说,已经太晚,我实在不敢随便把身体弄得冰冷。走得累了,我坐在了泳池边,喝着柠檬汁,目光散乱地在池中人身上游走。
有人此时刚好游到了泳池边,又刚好是我一直留意着的那个泳姿优美的家伙,他一手扶住池边,一手若无其事地撩起了湿湿的刘海。
水滴从他的肩上滑下,他一下子从水中跃出来,姿势漂亮又不像是在炫耀什么。很自然地接过服务生递上的浴衣披在身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不禁露出了微笑,这家伙,果然能把谎言说的面不改色,什么不会游泳...明明是不输给专业选手的水准。
我走到坐在黑暗中的他身边,爽朗到说了声"HI"
他的震惊出乎了我的想象,像被子弹射中般地站起身来,眯起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我,黑眸里的慌乱甚至来不及掩饰一分。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在他身边坐下,而他,也在呆立了几秒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气氛有点僵硬啊,他不动也不说话。没事吧?我悄悄打量他适度瘦削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结实隆起的肌肉,但是身体的线条和肌理却像是曾经经过某种锻炼后才有的感觉,并且,在吸收了泳池边的照明灯光后,他的肌肤更拥有了不可思议的洁白和光泽。我的视线失控地从浴衣敞开的领口探进去,线条柔美的锁骨管中窥豹般揭示着身体的美丽,散发出某种让我几乎无法正视的危险的性感。
我尴尬地低下头,突然很想伸手帮他调整一下领口。
"佛罗伦萨,果然非常美丽,不虚此行。"我讪讪地找话题。
他没有回答。
"今天没有看到你啊,你去过那里所以不再去了吧?"我小心地继续。
他还是沉默,之前那几次碰面所累积的亲切或者说是暧昧的感觉仿佛攸地全体消失了。
我有点担心地住了口,为他要了杯果香四溢的金色的鸡尾酒。
"请你喝一杯,算道歉,行不行?"我将杯子推到他的面前。虽然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似乎是擅自和他打招呼的我做错了什么...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端起了杯子伸到他的视线下方,"千,千,你试试啊,我觉得这个不错的..."我唤他,心里十分焦虑。
他出乎意料地猛的抬手,击在了我的手腕上,像是积聚了很久力量一样,杯子一下子被打翻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液体流了一地。
服务生忙跑来清理,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不知所以。
"千...."我咬紧了嘴唇,"你...没有受伤吧?"我轻轻问。
"和你没有关系吧?"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嘶哑。
"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我无力地为自己申辩
千扭过脸,目光没有温度地扫过我的脸孔,"担心什么?说说看啊!"
"其实...不就是被我看见你在游泳嘛,不算什么啊,那么小的事你也不用那么别扭吧。"我的声音大了起来。
"既然如此,何必纠缠着我不放?"
我垂下头,无奈地挠着头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身为朋友,总觉得就这样离开未免不太地道。我知道你的谎言有你的理由,其实,我也没有在意..."
他发出一声冷笑,"朋友?你以为碰巧和我聊过几次就算朋友?你有在意的资格吗?"怀有我从未见过的深意的眼神与我相对,他露出了像是轻蔑又像是悲哀的复杂表情,笑着拉开了浴袍的领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我的视线中。
"朋友之间是不会这样的吧?我猜...你想看的多一点,是不是?希,你觉得我们这样像朋友吗?"他微笑着发问,靠近我,眼睛和嘴唇骄傲地反射着灯光。
"难道...要上过床才算?"我口不择言,我一定是疯了。
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惊人的杀气,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他掉转了脸孔,也扭过了身体,笔直得可以用尺测量的背部对着我,可却在微微颤抖。
他居然没有发火,可他并没有否认却更加深沉地伤害到了我,我的胸口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某种膨胀的感情好象随时都要迸裂出来一样。
我闭上了眼睛。
我的眼前以慢镜头重复着金色的液体从空中一泻而下,与碎成晶莹薄片的杯子静静躺在地上的画面。
我突然无法清楚地记起千的面孔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了吗?
"希。"千从背后扶住了我的肩头,我身上窜过一股电流。
我不敢面对他。
"希。"
千放在我肩头的手指加重了力量,我的肩头感到了火热,心脏也燃烧了起来。
"你...没有说错。"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转过身,低垂着头的千抬起了睫毛,露出了好象深沉湖水一样的眼瞳,他的目光笔直地穿透了我。
"你...告诉我...这些..."我哀伤地低下头,被事实击败的感觉让我脱力。
他松开了手,脸上慢慢浮出训练有素的迷人表情,懒懒地躺回了椅子,"我就是这样...我说过的吧?我不会寂寞的,我的身边总会有人用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感觉不坏啊..."他吃吃笑了,"我在等着成为特别存在呢...某个男人的...."他甚至有点得意。
我说不出话,或者说是出不了声,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用哑到让我吃惊的声音说:"傻瓜,你的声音...明明...那么疼痛..."
千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修长的凤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我的父母都是地质研究员,所以,我和姐姐总是四处流浪在亲戚家。不过我更害怕父母回来,因为在他们离开之后,我和姐姐不得不待在还留着他们气味的家里,我从小就知道,那个...就是孤独的气味吧。我希望能战胜它,我在等着长大,大人应该是不怕寂寞的吧?可是没用,现在我失败了,因为记忆,也因为你,千,你的身上有孤独打下的烙印..."我低沉的声音一点点散在空气中,我靠近他,握住了他白皙的手。
他没有推开我,没有冷笑。
"直到他们出事的消息传来,我才松了口气,我以为终于不必悬着一颗心抵挡孤独了。可是我忘记了,死寂是比任何孤独更可怕的,我当时手足无措,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血液在体内呼呼地奔走着,快要崩溃...幸好,我还有姐姐,是她抓住了我...尽管,其实我被她抓得很痛..."
千不动声色到听着我的诉说,其实,我只是想说些什么来打乱这个古怪的气氛,而一张口又怕说了什么错话让我和他再度受伤,于是,对着他聊起了对谁也没说过的心事。
"今天,有没有见到小丑?"千突然发问,声音清亮,一如从前。
我疑惑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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