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了无痕————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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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没有给他!我怎麽可能把他拉下水?」连天晴否认道。
「什麽?我一直以爲是你。」唐嫣嫣喃喃自语,「那奇怪了,会是谁呢?」
两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感受到一个危险的来临。

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目送走白常恩後,莫少生坐到沈尘衣床前。
「他来干什麽?」他质问道。
「来辞行。」沈尘衣与他四目相视,「你又想做什麽?」
「我?我能做什麽?」他讪笑了起来,「他自告奋勇地爲你寻药,我谢谢他还来不及呢!」
「不要伤他。」
莫少生一怔:「你从来都这麽关心他。」
沈尘衣眸色黯然,他最关心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那人却不了解。
「我本就无意害他。」莫少生又道,「你还要感谢我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你让秦夜跟著他!那种药根本不用到关外去找,秦夜身上就有。」
「你承认了。」
「什麽?」
「你知道秦夜有可以救你的药,你是故意让他们得逞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他避开莫少生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以爲我不知道吗?你根本没有中什麽迷香,你是故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下手的。」莫少生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他们废你武功你不抵抗,那是因爲你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不会铤而走险地在这个风险关头杀你,那样只会延迟他们接手这个山庄的日期。」
他说过不想当掌门,本以爲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却没想到他竟然任由他人挑断经脉,把自己弄成这麽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用这种方式来和他对抗?!
「爲什麽?爲什麽你要这样?」
「他们想要这个位置就给他们吧!」沈尘衣看透一切地说道。
「不行!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不能夺走!」
「它本来就不是我的,你忘了吗?」沈尘衣也怒上心头,「那可笑的遗书,不是你的杰作吗?爲什麽你强制给我的东西,我就必须接受?」
「这原本就是你想要的。」
「可我现在不想了,我没这个面目去接受这个位置!我没办法面对心中师父的那双眼睛!我不要了行不行!」他悲泣地大喊,「从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当我以爲得到时,其实就是失去的时候!我受够了!原本属於我却爲人占据的地位,疼我爱我怜我的家人,从来视我爲己出的师父,还有......」
还有已经充满自己情感世界的你。
「少生,我们走好不好?」
莫少生被他突然哀求的语气惊呆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沈尘衣的手艰难地摩挲著他的脸颊,「我们走吧!离开书剑山庄,离开江湖。从今以後就由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他猛地抓住沈尘衣的手,失控的力道让沈尘衣爲之一痛,却一点也不想抽出。
「你又在计划什麽?你又想骗我什麽?」听了那近乎乞求的话,莫少生更是怒从中来,「难道这又是你的一次阴谋?还是我又有什麽利用价值?」。
沈尘衣脑中一阵轰鸣。
心是真的,爱是真的,但曾经的欺骗再也换不回信任,真心的邀请反倒成了嫌疑的谎言。
「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再次以最认真的语言述说著他的愿望。
「我不信!」
莫少生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可等他回过神来时,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却不知如何辩解。
他在害怕,真的很怕再一次受到欺骗,这一直都是自己的心魔,他能避而不谈,却无法躲而不想。
另一边的沈尘衣也黯然了。这一切都是他一念之差造成的,是他亲手爲他们的关系划上了可悲的句点。
看著沈尘衣越渐冷淡的表情,莫少生没由来地心慌,他总觉得沈尘衣离他越来越远。
「尘衣,尘衣,对不起。」他惊慌地再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我不是有心的,原谅我。」
沈尘衣摇了摇头:「听我一句话,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放过他们。」
「不!不管是什麽原因,伤害你的人,我绝对不能放过。」
「那麽,随便你吧!」沈尘衣看著自己无力垂落於床畔的手,死心地说道,「别再管我的死活,别再爲我做些无谓的事情。」
「你以爲他们得到想要的,就会放过你吗?」莫少生气得跳脚,「等他们稳定了地位,你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随便安个罪名给你,到时你必死无疑。我不可能把这样的威胁放在你身边。」
「怎麽样都好。」沈尘衣异常冷淡地说,「都与我无关了。」
他说错了什麽?他做错了什麽?他明明在为他着想,明明在为他打算,可他却一再否定他的行爲。
憋著口闷气的莫少生一言不发地站起,狠狠地甩门而去。

 

第七章

这天,是书剑山庄大弟子连天晴接任掌门的好日子。不过,请来观礼的除了几位素来有交往的门派掌门,就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议事堂中朴素非常,庄中弟子谨言慎行,只因爲书剑山庄再也经不起变故。
不过,估计大家都忘了有这麽句俗话:人算不如天算。
「大师兄,你好意思接掌这个位置吗?」原以爲缺席的莫少生,竟然在连天晴正要跪拜吕黔灵位时突然出现於议事堂中。
「少生,你这孩子捣什麽乱?有什麽话等仪式完了再说。」唐嫣嫣明示加暗示地让旁边的弟子把莫少生拉开。
「怎麽?敢做就不敢让人说了吗?」莫少生语带讽刺,「我再问大师兄一句,你好意思接掌这个位置吗?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师父吗?」
灵位前的连天晴和唐嫣嫣脸色骤变,堂中的人则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云。
「各位前辈,你们可知道这对狗男女背著我师父做了什麽丑事吗?」
「莫少生,你不要血口喷人!」唐嫣嫣如泼妇駡街一样叫起来。
「我都没说什麽呢,怎麽就血口喷人了?」
「你......」她语塞了。
莫少生朝堂中的其他人作了一揖,谦逊道:「还望各位前辈在这里爲晚辈做个主。」
「小施主请讲,若是公道,我等自会爲你主持公道。」少林了空方丈回道。
「谢方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大家知道,前些日子本是我二师兄沈尘衣的接任大典。可就在典礼开始前两个时辰发生了一件事。我二师兄身中迷香,爲人挑断手筋脚筋,从此终身不得用武。」
说到这里,堂中衆人哗然。都道爲何大典临时取消,却没想到会是这麽个原由。难怪这次来观礼,主角换了个人,现在终於解惑了。
「就在师父尸骨未寒,师兄惨遭厄运的今天,他们却迫不及待地举办新的接任仪式,是不是太心急了点?」他继续说道,「那麽,请大家想想看,一旦我二师兄无法当这个掌门,谁最得益?」
衆人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连天晴。
「虽然当时我二师兄身中迷香昏睡,如今无法指证谁是害他的真凶,但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空口无凭,大家请看。」
莫少生从怀中取出一物。
「经大夫检验,这和当日二师兄中的迷香是相同的,它是唐门的『醉生梦死』。只要在檀香中加入一点点,就能迷到十头老虎,任人鱼肉。而我在师娘身上也发现了一样的东西。」
「是你栽赃嫁祸!我怎麽可能会有这个东西!」唐嫣嫣否认。
「哦?那麽请恕弟子冒犯了。」莫少生飞快地拉起她的手,将指甲内侧翻向衆人,「麻烦大家看看这是什麽?」
纤纤玉指的前端,竟沾著细细的粉末,和莫少生手中的无一分差别。
「这些东西师娘是什麽时候沾上的呢?」
「这......这是......」唐嫣嫣有口难辩。
说时迟那时快,莫少生拔下她头上的步摇簪,递到了空跟前。当面揭开其中一颗挖空的小珠,倒出些许粉末。唐嫣嫣此时已经面无血色,嘴唇抖动得厉害。
莫少生转过头对她说:「我的好师娘,请您解释一下,爲什麽您会带著这个东西?不会真想上山打猎,弄几十只老虎回来吧?」
「我......」
「吕夫人,请你说明一下情况吧!」了空说道,「若当真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便是了。」
「那是我故意栽赃。」连天晴站出来,「这件事跟师娘无关,都是我一人所爲。」
衆人又如炸开了锅一般窃窃私语开来。
「大师兄,你也别急著爲师娘开脱。」莫少生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三师弟......」连天晴欲言,却爲他阻止。
「既然师娘还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就请大师兄辨一辨,这上面的是不是你的笔迹吧!」他又自怀中取出一物。
一条女子用的绸帕小心翼翼地叠著,莫少生慢慢地将它四角摊开呈在衆人面前。里面藏著的是一片巴掌大的枫叶,叶肉早已被腐蚀而空,只剩下梗杆经络的叶子。文人们喜欢把这物事当做书签,而女子们喜欢把这得自心爱之人的玩意当作定情信物。
连天晴轻轻地瞟了一眼,便点点头肯定了莫少生的说法。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不须浪作绿山意,湘瑟芹箫自有情。」莫少生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念出来,「唐代李商隐的『银河吹笛』,叹的是他的情,述的是他的意。不知道大师兄将此诗借花献佛予了何人?」
连天晴不应答,默默地自他手中接过那片枫叶。
「莫少生,你不要无中生有!」唐嫣嫣已顾不得她的矜持,「天晴,你怎地让师弟如此胡闹?」
「师娘,大师兄都没作声,您出什麽头?」莫少生笑道:「各位前辈可知晚辈是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吗?」
衆人摇头。
「可不就在师父的妻子,我师娘的枕头之下麽。」
语毕,又是一阵私语。
「这两人私通款曲,一个红杏出墙不知廉耻,一个欺师灭祖藐视伦常。」莫少生中气十足,「这对狗男女爲达目的,竟杀我师父伤我师兄,天理不容!」
连天晴身体一震。
「你!」唐嫣嫣面已通红,「你别信口开河!我根本没杀吕黔!」
「那你承认伤了我二师兄?」鱼儿自动上鈎,莫少生能不高兴吗?
「我......我没有......」
「师娘......」一直保持沉默的连天晴开口,他对上莫少生的目光,「我承认,我与师娘确有......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莫少生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转而对唐嫣嫣道,「师娘如今您还有什麽话说?」
唐嫣嫣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再装模作样:「是有怎麽样?吕黔与我早也貌合神离,多年未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而我和天晴情投意合定下终生,如今吕黔早逝,难不成我还要爲他受著活寡?」
「只怕真相并非如此吧?」莫少生挑眉道,「大师兄,你可有话要说?」
连天晴静静地来到唐嫣嫣面前,双膝跪地,给她行了个大礼:「还请师娘赐我解药,这恩天晴终生不忘。」
「你!」唐嫣嫣几乎气结。
「师娘,小师弟何其无辜,请勿伤他性命。」连天晴再磕头道。
「哦?原来师娘挟著白师弟的命,逼著大师兄啊!这也叫情投意合?」得到满意答案的莫少生难掩喜色,对著内堂喊道,「二师兄,这样的人你还要护著麽?」
面色沉重的沈尘衣坐在轮椅上,让其他弟子缓缓推了出来。莫少生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接过手来。
「大师兄请起。」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声音中还带著沙哑,「小师弟的毒,我会想办法。」
连天晴听罢半信半疑,起身来到沈尘衣边上:「此话当真?」
唐嫣嫣怎容他置疑:「他根本就是在骗你!唐门的毒只有唐门能解,如今我弟唐棠已死,我看还有谁能配出这创於他的解葯!只有我了,只有我才有......」
沈尘衣吃力拉起连天晴的手,嘴角边扬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後者一看,心下如块大石落地。
「各位前辈,现在既已真相大白,那麽接下来的便是我山庄的家务事。」沈尘衣对著在场的武林人士说道,「自古有家丑不得外扬之说。能否请各位回避?」
话到此处,无关之人也只得离去。本是热闹的议事堂,如今是冷清得凄凉。
连天晴站在堂中,爲庄中弟子包围,但他的目光却不落在任何人身上。
「我并不想推脱责任,但我不得不说。师娘自我成年以来,对我照顾有加,远远超过了一个长辈对晚辈应有的分量。原本我不懂,後来在师娘的明示下,我才恍然大悟。但我心有所属,便拒绝了她。但未曾想她仍未死心,竟以我心爱人之命胁迫於我,逼我不得不从。没错,我心属之人便是常恩。」
沈尘衣没想到连天晴如此坦诚,不由得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却惹来莫少生的怒气。
「爲了常恩,我惟有妥协於她。」
「我不信!」唐嫣嫣惊恐地喘著大气,「你明明说过喜欢我,与我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若不是爲了你手上的解药,我怎会如此?」
「你敢说你没动情?那......那片枫叶又是什麽?那不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吗?」
「我有说那是给你的吗?」连天晴冷淡地说。
唐嫣嫣倒吸一口气,回想起当日自己从他手中夺过那片枫叶的情景。当时远离的身影莫非是白常恩?
「竟然是我在自欺欺人?!」唐嫣嫣苦笑,「我以爲你爱我,我以爲帮你夺得著掌门之位,我们便可以长相厮守,我以爲只要没有了阻碍......」
「所以你杀了师父,害了师兄......」莫少生介面。
「不!我没有杀......」
话还没出口,她便被莫少生突如其来的狠招逼得连退数步,眼见著莫少生以更狠毒的杀招攻向自己,她只能拿出压箱底的功夫。
「缥缈掌?!」衆弟子惊呼。
没想到除了师父、大师兄和二师兄外,竟然连师娘都懂得这门功夫,这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师兄授予师娘?」
连天情点头。
沈尘衣一身冷汗地看著面露得意的莫少生,好一招「栽赃嫁祸」!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心机。
是天生还是後造?
尚未习得缥缈掌的莫少生的显然化不过唐嫣嫣的招,很快地便落於下风。一旁看著的沈尘衣心急如焚,只得求助旁边的连天晴。
「还望大师兄看在小师弟份上,救少生一命。」
连天晴一愣,凝向二师弟:「你......」
「犹如师兄对常恩,尘衣也心系少生。」
「你可知师父对你......」
「相信师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师兄误会了他。」沈尘衣摇摇头说道。
「也许你是对的。」连天晴点点头,「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子,但她却用错了方法。也罢,当我还师弟一个人情吧!」
连天晴几个跃跳,来到习莫二人面前,左右一架拦开两人招式。而後行云流水一般扣下唐嫣嫣的手腕,毫不费力地点下她的穴道。
「不用你假好心!」莫少生此时又如一个孩童般闹起了别扭。
连天晴笑了笑:「是你二师兄的意思。」
莫少生一怔,接著像是吃了蜜一样面上笑开了花。
「连天晴,你会後悔的!」唐嫣嫣嘶叫起来,「我要你亲眼看著自己心爱的人死去而无能爲力!我要你痛不欲生!」血气涌上喉的瞬间,她喷出一朵鲜豔的血花,染红了连天晴的胸襟。
「她服毒了。」连天晴探完她的鼻息後说道。
「大师兄请你过来。」沈尘衣唤道。
连天晴在莫少生的逼人目光下,苦笑地来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去。
过了一会,他猛地擡起头来面带惊喜地说:「多谢师弟,我这就动身。」
「慢著!」莫少生喝止,「大师兄就这麽撇得一乾二净地走了吗?」
「少生!」沈尘衣便出言制止他,接著肃穆威严地对著堂中弟子说道:「听著,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或是让我听到什麽閒话,我一个不饶!别以爲我如今形同废人,什麽事也做不了。要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我还是有的。」
沈尘衣威慑尖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让人不觉间对他産生一种畏惧,不寒而栗。
「二......师......兄。」莫少生刻意放慢了语速显示他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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