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了无痕————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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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中,秦夜最了解的是自己,最照顾的是宋归真,最得秦夜心的却是水天。水天聪颖过人,听说他武功虽啓蒙于其父,其後却自创武学,之中又以他的轻功步法为最。另外,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自己也是在前几天才从那熟悉的步法中得知水天竟然是那个人。那天,他甚至一点也没有掩藏的意思,似乎就是特意让他们知道。虽然早察觉过两人的身形极爲相象,却怎麽也无法让人把会武功和会医术的两个主体联想到一起。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自十五年前离开秦夜後,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混入不同的门派,目标是夺取该门派的掌控权,而他被分配到的地方正是书剑山庄。在早期的调查中,他获得了一个对他绝对有利的资讯。原来,书剑山庄的庄主竟是故人,那个曾经开心地抱著自己四处游逛的男人,那个曾经向他索要碧玉簪保证珍惜的男人。於是,他特意挑在那个男人会出现的地方,特意让他看到落魄的自己,特意让他瞧见自己身上那说不了谎的胎记。
「逸儿......」
听到这声呼唤,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一步步骗取了那男人的同情,慢慢地爬上了他窥视的地位。然後他见了水天,接下了来自秦夜的第一个任务,弑师。
本就知道的,不是吗?还有什麽可以犹豫的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地让莫少生听到这个任务。那短短的一刻,他慌了。对莫少生,他下不了杀手。因爲早在不知不觉间,莫少生已经侵入了他的生命和感情。
可计划呢?这麽多年的计划就如此化爲泡影吗?秦夜的救命之恩,沈家的灭门之恨,就这麽爲了私心而夭折吗?
不!他不是圣人,没那麽大度。
在放手与坚持中,他选择了以欺骗爲手段的後者。他下山到醉陌阁中找了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清白伶人带到庄中,趁著莫少生高兴得忘乎所以的空挡,来了招李代桃僵。极力压抑著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地等到莫少生达到欲望颠峰时,点了他的昏穴,带走伶人,自己再做好僞装地躺到他的身边。一切都是那麽地顺利,可天知道,他有多嫉妒那个能得到莫少生温柔拥抱的伶人。
他明白,除非他想让计划曝光,否则绝对不能让莫少生再碰自己,因爲谁都不会弄错与自己翻云覆雨的对象。而且,他更不敢看到莫少生发现自己被欺骗後的痛苦目光,不敢面对莫少生届时的声声逼问指责。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疯的。
对!他爱上了他,爱惨了他。
黑暗中,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爱又怎麽样?回不去了,怎麽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突然,划破静寂的刺耳声音传来。
「谁?」他用沙哑对著突如其来的光源处问道。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嘛?放了你,会不会舍不得走呢?」
这个声音不是很熟悉,但绝对听过。
直到那人将他带离水牢适应了光线後,他才认出那个人来。上官辉,上官煜的哥哥。
「你......爲什麽......」
他怎麽会放了他?他和上官煜不是冰释前嫌了吗?难道是上官煜有意放自己?
「不单是你,所有人都会离开。」上官辉嬉笑道,「嘿嘿,终於不用再考虑你们的伙食问题了。」
「什麽意思?」
「还问啊?好吧!告诉你也好。」他不耐烦地说,「让放人的是煜,求情的是偃殇那小子,至於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我就不清楚了。估计现在煜和偃殇两个人正幸福甜蜜著呢!没空理你们,却把这烂摊子丢给我,真不够兄弟。」
如此听来,秦夜的身份还没有曝光?
可怎麽上官煜会和偃殇在一起?那麽他的心中再没有东方祑了吗?能如此轻易说忘就忘了吗?
忽然他又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关自己什麽事?胡思乱想於自己也没有好处。
「他说了,你们该干什麽干什麽去吧!反正朝廷已经腐朽,倒不如让更强大的国家来统治。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做皇帝都一样。如果一场生灵涂炭後能带来百姓珍惜的百废俱兴与太平盛世,我们倒也不会介意。」
听了这话的沈尘衣一颤,竟久久不能言语。
上官辉突然话题一转,「行了,庄外有人在等你,我也不多废话了。」
「等我?是谁?」
心中有股莫名的期待,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有期待。

飞雁山庄 正门外
「二师兄,我们回家吧!」
门外的莫少生微笑地对他伸出了手。
门内的沈尘衣踌躇不定地站在原地。
门外的莫少生笑容不改地往前几步。
门内的沈尘衣惊恐不安地向後急退。
两人就这样在短短几步路间对峙著。
「回家吧,二师兄。」
莫少生的声音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慢慢被牵引著向声音的主人靠去。回过神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被莫少生拉住,怎麽也甩不开。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甩开。
「你......」他不知道要怎麽开口打破这一路上的沈默。
「嘘,别说话。」莫少生的食指点在他的双唇上,不让他开口。
这时候的三师弟陌生得让他觉得可怕。
是自己欺骗了他,辜负了他的信任,他要怎麽报复自己,就随他吧!
这种想法跟著他一直到回到了书剑山庄,数十天过去了却不见莫少生对自己有所行动。这让沈尘衣困惑了许久,直到一个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说什麽?」他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
莫少生也很配合地重复了一回:「师父遗命,将掌门之位传于二弟子,沈尘衣。」
「不可能!」沈尘衣想也不想地反驳。
师父不可能有遗言,他是亲眼看著师父咽气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斗得过阎王。
「是不是,你自己看吧!」
说罢,莫少生将一块布丢到他手中。
布不大,只能说是碎片。上面暗红的是血液乾涸後的痕迹。
血书?!
上面写道:尘衣接掌书剑。
短短六字,一个门派的命运就此决定?
「这是在师父口中发现的。」莫少生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概是怕被行凶的人发现,才含在嘴中的吧!藏得太过隐蔽,所以师娘他们在检查的时候没有察觉。」
「那你是怎麽发现?」沈尘衣并不笨,他知道自己正面临一个阴谋。
莫少生也不说话,毫无愧色地直视著他。
「爲什麽你要怎麽做?这麽做对你有什麽好处?」沈尘衣无法控制怒火地吼起来,「师父已经死了,爲什麽连一个死人你都不放过?」
「你自己不也是利用师父的死来达到自己的复仇目的吗?有什麽立场来指责我?」
「我......」他面色顿时惨白。
「况且,你现在回来不正是爲了这个吗?即使我不做,你也会的不是吗?连上官煜都不阻止你们的计划了,不是应该做得更加地轰轰烈烈吗?」莫少生不答反问,「再说了,现在我帮了你,你连动手都不用,不应该更高兴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连忙摇头,黯然神伤「我回来只是因爲......」
只是因爲他想守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著他,爱恋著他。
「我喜欢你,替喜欢的人做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虽然少生对他的心依旧不变,可这样情况下的这种表白他并不想听到。现在的少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後,甜甜叫著自己「二师兄」的纯真少年了。这样的认知让他寒由心生。
「行了,别装了,尘衣。」他略微不悦地说道,「赶快去准备你的接任大典吧!」
爲什麽?到底是爲什麽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并非他的本意啊!
正当他转身时,沈尘衣忽然问道;「你......变了,是......因爲我的吗?」
「是,是你逼的。」
回答完他的问题後,莫少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尘衣的房间。
当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最终,他还是污染了少年的心。
他可以后悔吗?他好想后悔......

 

第六章

书剑山庄广发英雄贴,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到庄观礼。接任大典办得肃穆庄严,而就在大典开始的两个时辰前,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师娘,大师兄,三师兄。不好了!」
看著这个方才被自己叫去请沈尘衣的小师弟慌慌张张地跑来,莫少生不悦地皱起了眉。
「什麽事?」大师兄连天晴问。
「二师兄......二师兄他......出事......」
气喘吁吁的白常恩还没说完,一旁的莫少生已经按捺不住先衆人一步,冲向沈尘衣的房间。
当其他人赶到目的地时,都愣了。
背对著他们的莫少生怀抱著沈尘衣,不知是在哭还是怎地肩膀抖动得厉害。而他怀中那位即将接任掌门之位的沈尘衣却是紧闭双眼的,双手双脚无力地垂在床上,说不出的诡异景象。
「二师弟,你......」
连天晴往前走上几步,再次呆住。天!他终於知道怎麽回事了。
他的二师弟,未来的书剑山庄掌门人沈尘衣的手筋和脚筋被人挑断了,刺目鲜血染红了他的蓝衫,仍不住流淌著的鲜血宛如朵朵豔丽的花儿开在了他的衣袖和衣摆。
「快去叫大夫。」他当机立断地对著也傻在一边的白常恩下达命令,接著试图拉开激动的莫少生,却被他挣脱。气得他大吼起来,「你想他死就继续拦著!」
双目空洞的莫少生显然聼了进去,身体一怔,放开了手。连天晴见状,点下沈尘衣的穴道爲其止血,然後迅速地从莫少生的怀中将人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去。
这时,山庄的大夫在白常恩的催促下,急匆匆地赶了来。在把其他人统统赶离病人周围後,取出金针等工具开始了他的本职工作。漫长时间的等待之後,大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坐到一旁椅子上,开起了药方。
「尘衣如何了?」吕黔的遗孀唐嫣嫣问道。
身爲现如今山庄中辈分最高的她一直在外面应付著各路武林人士对突然取消接任大典原由的追问,到刚刚才得以脱身,便连忙赶了过来。
大夫站起身来,将方子交到连天晴的手中後说:「不太好。沈二爷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虽然发现得早,我及时地将它们接上,但别说武功用不上,以後每逢天气突变,他都要忍受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而这种痛会跟著他一辈子,要恢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什麽?」白常恩失声地叫出来。
「你刚才说几乎不可能......是什麽意思?」一直保持沈默的莫少生突然开口,「是不是还有希望?」
大夫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
在连天晴的示意下,大夫说道:「武功就不用奢望了。但要治愈那种病痛倒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找到『藕断丝连』。」
「藕断丝连?」白常恩蒙了,这名字太奇怪了吧?听著怎麽就像毒药,不像好东西呢?
「这『藕断丝连』是关外的一种神奇药物。顾名思义,藕虽断,丝却连。它的作用就是通人经脉。现在沈二爷的手筋脚筋虽被我接上,但血液不通,这是导致疼痛的最根本原因。只要有了这种药物,就能助他打通受阻的经脉,摆脱疼痛纠缠。」
「那经脉都打通了,爲何无法使用武功?」白常恩问。
「你以爲人是什麽?」大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曾经受损的经脉还能经得起真气在其中运行吗?能接上,能打通就要偷笑了。倘若真要动武也未尝不可,只是每动一次,经脉的受损一次,离死也近一步。」
所有人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没有武功,无法服衆,哪怕接掌山庄是吕黔的遗命。
「爲什麽?」莫少生喃喃自语起来,「爲什麽要这样?」
知道三师弟一向最喜欢亲近二师弟的连天晴知道他心里十分不好受,正想安慰他时,却被他连同房间里的所有人一齐赶出了房间,阻隔在了房门外。
「三师弟......」
「别管我!」房里的莫少生失控地大叫,「你们走!你们走!他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唐嫣嫣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拉著连天晴就走。白常恩也没能讨到好,只得悻悻地跟大夫离开。
一下子,周遭变得诡异地安静。
「你满意了?」直到确认了外面再无他人後,莫少生强压怒火地说,「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此时,一直闭著眼睛任人摆布的沈尘衣睁开了捉摸不定的双眸。
莫少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著他的衣领把他的上半身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麽?!你还有什麽不满意?本来再过几个时辰,你就是掌门了。你竟然......」
「我竟然如何?」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做掌门。」沈尘衣任由他拉扯,也不作挣扎,「是你的一厢情愿。」
「不做掌门,那你回来干什麽!」
他不明白,他都已经爲他做到这个程度了,他竟用这种方式回报他。
好心当驴肝肺?不屑他的帮助?视他的真心爲粪土?
「你不知道吗?」沈尘衣反问。
「该死的,要是我知道,我就不会在这里发疯!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反倒便宜了某些人。」
他不应答,假作入眠,充耳不闻。
「别想置身事外!别忘了,是你把我拉进这个漩涡。」
床上的人身体一僵。

议事堂内,过於平静的表面背後隐藏著怎样的波涛汹涌,在场的人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
「今天我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谈谈尘衣的病。这『藕断丝连』在关外,来去时间甚长,不知有谁愿意前往寻药?」没等大家开口,唐嫣嫣又继续说道,「如今,我在这里的辈分最高,必须留下主持大局。但我毕竟是女子,有些事还是不方便出面,所以你们的大师兄也要留下协助我。」
「我要照顾二师兄,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不能离他身侧。」莫少生表态道。
「那就让我去吧!」白常恩连忙自荐,「看你们都在爲山庄和二师兄的事忙,我也不能闲著啊!」
连天晴一听,表情复杂:「不行,你太小。江湖险恶,要是你也出什麽事......」
「大师兄,此次关外之行并非想象中危险。」莫少生打断他,「秦夜这个名字不知大家可曾听过?」
「疾风剑秦夜?」白常恩有点兴奋地怪叫起来,他早就想结识这位传说中的剑客。
「是的。秦夜六年间居於关外,近日才回到中原。他对关外十分了解,若是请他带爲引路寻药,倒不是爲一件好事。」
「好是好,但不知是否强人所难。」连天晴仍是有所犹豫。
「不难。」莫少生胸有成竹地笑著,「因爲他可是二师兄的好友呢!」
再也没有比这句话分量重的理由了。最终,连天晴只得勉强点头,关外寻药之行就交托给了白常恩。高兴得这小子,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好了,一件事了,那麽我们来说说另一件事。」唐嫣嫣不知爲何心情非常好,说话时也带著笑意,「俗话说得好,军不可一日无将,国不可一日无君。无威而不得服衆,可尘衣却是这样一种情况......」
莫少生冷哼了一声:「师娘,你不如直接说庄不可一日无主,要不您可以学学唐代的武则天......」
「放肆!」连天晴叱喝道,「少生,你怎麽可对师娘不敬?快道歉!」
清亮的眸子忽地带上委屈的神色,水光於其中氤氲:「你们都在落井下石!连伤害二师兄的凶手都不去查,就想著谁要做新掌门,对二师兄公平吗?」
明白莫少生心情的连天晴顿时软下态度:「少生,师娘也是了山庄好啊!我想要是尘衣在,也会这麽说的。」
「那大师兄是要做掌门吗?」
「我......」连天晴与唐嫣嫣对望一眼。
「我讨厌你们!」莫少生使著性子,对著两人吼道。接著,含著泪水,冲出了议事堂。
「他还是孩子。」连天晴对著一脸怒意的唐嫣嫣说道,「别太难爲他。」
「我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孩子。」唐嫣嫣意味深长地说,「同样是孩子,常恩却真帮得上忙。」
「常恩?关他什麽事?」连天晴惊疑道。
「你认爲我的武功胜得了他?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断他手筋脚筋?要不是他先中了迷香,我哪有机会下手?你也真行,竟想得到把我给你的迷香给他。沈尘衣一向最疼这孩子,对他没什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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