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了无痕————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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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来这里,是想杀我?」
莫少生并不觉得奇怪,他随便都能利用自己,面不改色地杀了师父,又有什麽不能做的呢?
「只是让你安静几天。」
话音一落,他手已绕到莫少生身後,一记手刀落在他的後颈。
对於莫少生的误会,他觉得可悲,原来由爱生恨生疑竟如此容易。
「骗我你要付出......代......价......」
昏迷前,莫少生狠狠地挤出他的誓言。
「我会等著你来讨。」
沈尘衣苦笑,这算不算别样的海誓山盟?

 

第五章

「时机到了......」
一旁的沈尘衣默不作声。
不多久,那人又问:「你会不会恨我?」
他摇了摇头:「作出决定的是我自己,一切的後果自当由我来负。」
「都几年了,你还是这个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本来就是脍炙人口的大实话。」
「是吗?爲何於你面前我总会穷言?」
「因爲你不屑与我争辩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那人听罢大笑了起来:「怎麽听著我是终日做大事,不拘小节之人?」
「难道不是?」沈尘衣挑眉反问。
「人还是多点私心比较好。」
「怎麽说?」
「逸,你爱过人吗?」那人不答反问。
面上一瞬间的苦涩没有逃过那人敏锐的目光。
「想爱,而不能爱的痛苦......」那人继续说道,「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去他的计划,去他的大义,只愿与那人长相厮守。但是,毕竟我们的私心都不够,谁也抛不开束缚自己的枷锁,最後只能在这里怨天尤人,郁郁寡欢。」
「你想说什麽?」
沈尘衣知道,他不可能无原无故地说这麽一段话。
「只想告诉你,仇恨易雪,幸福难求。现在抽身的话......」
「我不会後悔!」衣袖一拂,他决然地离开了那人。
被留下之人孤寂之气环其左右,忽然对月沈吟:「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身在南蕃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龙锺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好一句『身在南蕃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秦大哥所吟之诗乃是高适的『人日寄杜二拾遗』吧?若是让当今圣上听到这首诗不知该做何感想?说不定一旨喀嚓,一了百了。」
「是你?」秦夜转过身来。
「是我,不是他。」青年走上前去,与秦夜并立,「这首诗颇爲凄凉,不知秦大哥是否心有郁结?」
秦夜微妙地避开话题:「你怎知我想到的是他?」
「因爲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傻子。」青年耸耸肩。人家不愿谈的事,他也不强求。
「他......还活著?」他问得很犹豫。
青年动作微微一滞,被秦夜尽收眼底。
「爲何他不来见我?」
「见面也只得徒增伤感......况且,他也不想让你爲难。」
「难道我会在意那些?」他笑得凄楚,「他在哪里?」
「恕偃殇不便奉告。」青年不加犹豫地拒绝,「情爱让他腻了这个尘世,还他一份清净吧!」
「你不是他!」他低吼。他怎麽会了解自己的心情。
「但我比你们谁都了解他。」偃殇似未卜先知地说道,「别再想说我就是他的傻话!我不是!」
「偃殇......偃殇......掩其情殇......谁起的名字?是他吗?」秦夜自喃轻笑,「对不起......」
偃殇疑惑地看著秦夜,不明所以。
「帮我把这三个字带给他。」秦夜眼中忧愁满布,「他会知道的。」
「偃殇尽力。」
「别把自己陷进去,我不想看到另一个东方祑。」
青年摇头苦笑:「也许......太晚了......」
「我如今是不是该对你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傻瓜。」秦夜轻叹。
「这叫现世报。」偃殇笑得轻松却也无奈。
待青年走後,秦夜步入树丛之中。掀开遮掩的树枝,拉起地上的一个人来。
「没想到让你免费多看了一段戏。」他一点不介意地笑著,「不过逸也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你有什麽目的?」
这人救醒昏迷的他後却不放了他,反而将他带到这里。点了他的穴道不让他动弹,让他在一边听见他们的谈话,现在却又不杀他?天下不可能会有这麽便宜的事!
「目的?」他想了想,「大概我想做回好人吧!不过似乎越弄越糟糕了。」他也很无奈啊!
什麽意思?
虽然瞧见了青年迷惑的目光,但他也不打算回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青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果然很讨厌这个人。一想到沈尘衣对他的毕恭毕敬,一想到沈尘衣让他直呼他的名,一想到沈尘衣的那句不後悔,一想到沈尘衣的不谙情爱,他黯然了。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秦夜推了他一下,「想要他,就自己去争。」
「他不懂......」
「他不懂?!」秦夜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放肆地笑了起来,「你看没看到他刚才在说不悔时的表情?就差没泪眼汪汪了,还说他不懂?骗谁啊?」
莫少生愣了愣:「你是说......」
「不是什麽我说,你要自己看。」
他该吗?该再去争取一次吗?若换来的是绝望,他......
在莫少生仍犹豫不决之时,秦夜再次点上他的穴道:「当然,做不做那是後话,现在我可不能让你出现破坏了我的计划。」

计划永远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变数永远都是出乎意料的存在。当得知上官煜与偃殇一同请了华山派宋归真时,沈尘衣就知道大势不妙。且不说那两只大小狐狸是何等的精明,就说他对宋归真的了解,计划败露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宋归真这个人太过正直,重情是他的优点,却也是缺点。他可以爲了报幼时秦夜的救命之情而参与到这个计划中,自然也可以爲了报其师的养育之情而破坏这个计划。

拜某某亲啓:
近日江湖多事,多派掌门连遭横祸,实非偶然。
凶手行事残忍,杀害武林各派同道,人神公愤。吾等应当同心协力,共抵大敌。
今已查明该人幕後身份,欲于衆位同道面前,将其绳之以法,以谢天下。
望八月初五酉正,南侧馀辉阁中,阁下移驾光临。
上官煜敬上

手中拿著这麽一张邀请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归,上官煜不愧是上官煜,抽丝拨茧地从细微的地方上找出了蛛丝马迹,更是以一张目的如此显而易见的邀请函设下连环计,引蛇出洞釜底抽薪。去与不去,他们的身份都会曝光,若是能取得先机,或许还有一拼之力,而对方赌的也是这个先机。

「上官煜!」
他们脸遮黑巾,身著黑衣,封锁每一条出路地将走廊中的四人围住。
不过正主儿倒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不用装得如此辛苦了。」他利刃般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顺次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了清师父、崔仁明掌门、郭璃珠掌门、范世掌门、梅门主、丁帮主、封帮主、高洞主、黄门主、孟城主......」最後,他将目光定在右手边的另外两个黑衣人身上,「还有你们二位,沈兄和宋兄。」
见宋归真率先将面上的遮挡物取下,沈尘衣也只得一叹地跟著做拿下黑巾:「上官盟主不愧是上官盟主。」
上官煜也不客气,回了句:「擡举。」
其他数人面面相觑後,也逐一取下脸上的遮挡物,露出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那麽......」上官煜立刻切入正题,「各位借此时到访,意欲何爲?不会单是担心我们迷路,特意来迎接我们去赴宴那麽简单吧?」
沈尘衣往前一步踏近:「我等欲向盟主讨样东西。」
「哦?」上官煜饶有兴趣地挑眉,「最近向我讨东西的人可真多呢!」言语的同时,撇了眼身旁的偃殇。但果不其然地接到对方一个毫不吝啬的白眼,只得乾笑两声,「讨东西本是件小事,但也需力所能及,各位想要的东西,怕是在下给不起的,只好跟各位说声抱歉了。」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位掌门人吼了这麽一声。
上官煜冷笑:「我命由我不由天!阁下又算什麽?相信你们背後的那个人也没胆量放下这样的狠话吧。」
在场所有人因他的一句话而呼吸紧促了起来。
「上官盟主似乎知道了不少事情?」
「算是吧!」他面色如常。
「啧,这百晓生惹的麻烦还真是不小。」沈尘衣心下了然地敍述著一个事实,「更何况我们这还有个不明立场的可怜人。」说著,不忘把目光锁定在一脸悲苦的宋归真身上。
「对!是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否认。」宋归真紧攥著拳头,迎向同伴们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麽。没错,我和他的感情确实比在场的各位都要深厚,但这更是一把双刃刀,在我感恩他救命之情的同时,还要承受著对他逐渐加深的恨意。弑师......我做不到,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师徒情深,谁能割舍?最後,反倒是师父以自己的性命替我做了抉择。」
沈尘衣愤恨地说,「你可曾想过你的决定不仅破坏了他十几年来的计划,还牵连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们的命是命,那我们的师父,师兄弟们的命又是什麽?」宋归真痛苦地说,「难道你们一点都没後悔过?我不相信尘衣你昨日的那声悲呼是装出来的,多少也有感情在吧?杀死养育自己多年的师父,你的内心也不好过吧?一路隐忍强顔欢笑到了这里,终於找到了宣泄的时机......」
「别说了!」沈尘衣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臂。
「你的悲痛我听得出来......」
「我叫你别说了!」
爲什麽要揭穿他?什麽不让他自欺欺人?
不知什麽时候,指甲已经深深地刺入肌肤,渗出了丝丝血迹。
「爲什麽?逸儿。」
「爲复仇。」
「仇恨远比幸福来得重要吗?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将一切告诉你。」
他冷冷地看著师父不甘愿地咽下最後一口气,却在下一刻跪倒在师父身旁爲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他怎麽能忘记当时密室中师父不信的目光,那死不瞑目狠狠瞪著他的目光,化身梦魇纠缠著他。还有另外一双本是纯真带著遭受背叛疼痛的双眸,也对他燃起了熊熊的恨意。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如此污秽的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索性让仇恨淹没他吧!
「还有你们......手上沾满著的是什麽人的鲜血,你们清楚吗?我们到底是什麽人,你们还记得吗?」宋归真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默然的所有人,继续说道,「对!我们本是爲完成他理想而自愿来到这里,可爲什麽就一定要牺牲以诚相待於我们的人?我不想再错下去。」
「你怎麽不说是你胆小怕事,卖主求荣?」忽一人破口大駡。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天来是爲自首,并非杀人。」宋归真放下手中的长剑,「事到如今,那人的计划失败已是注定,身份暴露也是迟早之事。我可担保他不再起任何歹念,望盟主勿再寻根问底地查找他的下落,也算还了他多年前的救命之恩罢。」
「这种事,我可做不了主。」上官煜很坦白地回答。
宋归真脸色煞白:「那麽就以我之命抵他之过罢!」
本想阻止宋归真自刎的沈尘衣,却没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宋兄爲何如此轻生?」
话语的同时,自廊下走来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步法轻盈,袖衣飘飘。
竟然是他?!沈尘衣浑身一震。
这步法是他自创的,天下间只有他会。不是他会是谁?
「叶大夫,这是何意?」寻死不得的宋归真问道。
来人正是叶挥袖。他手上如今仍把玩著一颗石子翻上翻下,笑容不改地看著在场所有的人。而其他人也一脸茫然地回望著这位人人都道他得传自神医邱刀馀医术应是不会武的「叶大夫」。就刚才耍的那两下子,武功绝不在上官煜之下。
叶挥袖并没有阻挠他们任何一方,只是爲了百晓生的死来讨个真相。戏剧性的一幕在叶挥袖的一招「水袖云衫」瞬时致人於死地中结束。水蓝色衣袖与猩红色鲜血交织的风景震惊了所有人。
接著只见他足下一个轻点,人已飘出几丈外。叶挥袖如水般轻柔地声音借著内力自远处传来:「上官盟主,在下此番现身,已违约他人。此後诸事,不便过问。只是......」叶挥袖的话音未断,「江湖不太平,中原不太平,内忧外患。希望你多多担待,保我河山,护我家园。叶某先行谢过。」
这种时候他爲什麽而来?他竟然背叛了秦夜?他明明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沈尘衣心中一片混乱。
良久,廊中一片安静,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心慌。
「笑话!」郭璃珠冷哼一声,「若今个儿要了上官盟主的命,还会有谁充英雄?」
「说得好!」崔仁明同意道,「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忘,拼一拼又何妨!」
上官煜目光一冷:「很好!是逐个上还是一起来?」
「对上上官盟主,我们还不敢妄自托大。鱼死网破,还在乎什麽江湖道义名声名节?」范世回答。
上官煜往前踏了一步,看似迎敌,却是不露痕迹地将偃殇护在了身後,手慢慢地探向了腰间的兵器。
一场混战,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就在形势明显倒向上官煜那边时,三道异样的蓝光射了出来,本应中中暗器的那个没有倒下,因爲不应中暗器的那个护住了他。紧紧地揉著怀中人的上官煜以一种噬血的目光扫视著所有人,就好似一头受了伤的野狼,更加凶暴残忍地寻找著下一个目标。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大势已去。

水声滴滴,链声铮铮。
这里是飞雁山庄的客房密室。谁曾想,每一间客房竟紧挨著一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水牢?无怪乎当初夜探山庄地牢时,那麽来去自如,易如反掌。原来,不过是个幌子。
自从东窗事发之後,他们就被关押在这里。从表面上看,他们足不出户而已。至於後来怎麽样了,他们已无从得知,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秦夜能置身事外了。
人一旦静下心来,总会想些有的没有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双手双脚被梏,无法施展武功的情况下。
打他决定跟随秦夜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个年头。之前自己所遭遇的与告诉师父大部分一致,但被当做泄欲对象一事却是爲了博取他的同情才大而化之的故事。不过,险些遭殃的经历还是让他对男人的触碰避之犹恐不及。他可以对人表示好感,可以体贴身边的人,却无法接受他们任何善意的接触。尤其那段时间,在忍受著师父拥抱的同时,还要刻意装出被救赎的模样让他自己都厌恶不已。後来,不知道那个时时纠缠自己的莫少生和师父达成了什麽协定,风雨夜中再也没有了安慰自己的身影。虽然这著实让他松了一口气,可身边还是多了一个麻烦。每每接触到莫少生那带著欲望却又极力克制的眼神都会令他浑身不对劲起来。三师弟的心思,经历过的他怎麽会不清楚?但爲了秦夜的大计,他只得暗暗忍了下来。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回生二回熟,忍著忍著成了习惯,渐渐地他不再排斥莫少生的接触,甚至於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天真可爱的少年在自己身上撒娇的模样。
於此同时,隐忍了数年的大计划开始付诸行动。首先便是借著东方祑的诅咒复仇,让参加过围剿繁若宫的各派掌门人死于自家成名武学之下。这麽做的好处其一,让这些门派爲了所谓正义公道齐聚飞雁山庄,再来个一乾二净杀无赦。其二,先小部分地除掉一些高手,若是同时引起各派内部的争权夺位就再好不过。中原武林越乱,对他们就越有利。如此一来,便真正去除了关外大军入主中原时的来自武林方面阻力。毕竟,南宋时若不是有郭靖黄蓉等武林人士的妨碍,金国早就占领了中原,所以教训是需要吸取的,错误不能一犯再犯。正因爲如此才诞生了这个计划。
幕後策划者正是秦夜。他并非江湖中人称的疾风剑,真正的秦夜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他只是借著秦夜之名混入中原,以便更好地暗中监督计划的实施。他本姓完顔,家有一妹一弟,乃金国皇族後裔。自小与弟妹分离,追随努尔哈赤,自後金建立後,得国姓爱新觉罗。沈尘衣,宋归真,郭漓珠等人,都是秦夜自小收留的孤儿,作爲影卫护著他的安全。本来他们可以不参与这个计划的,但古人云知恩图报,所有影卫的自动请愿,逼得秦夜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除了水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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