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三人行————草の灯
草の灯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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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尊',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他究竟是什么?情人?敌人?
再次睁开眼睛,太阳似乎已经升得很高,虽然窗户关闭着,但一束阳光从一条细缝照射进来,横过房间,一直爬到床边。
晴明看着阳光漏进来的窗户,拿起电话拨通,"喂,博雅,该起床了。"发出命令以后,挂下电话站起身来,推开隔窗,一阵清凉的微风拂面而来,这一带开满胡枝子,现在是青葱茏的绿叶在晨风中摇曳着。
在窗前站了一刻钟,转身向起居室走去,在路过摆放着电话的斗柜时,停顿了一下,伸手将一张照片翻倒,放入抽屉之中。

午后,太阳躲在了云彩后面,天空变得阴沉起来。在这阴霾的天空下,宽边瓦顶的红漆八脚门以及门前悬挂的那一盏巨大的灯笼上黑地白边的"雷门"二字越发鲜艳醒目,真田站在浅草寺正门外,静静的望着左右威风凛凛的风神和雷神二将,他低头轻笑了一下,嘴唇轻轻的动了动,便迈步走进去。
大殿内,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真田站在金观音像前,抬头仰望着,一言不发,双手掌心相贴,若有所思,显得平静、郁闷。
真田从大殿的寺院内走出来,进入杂木林间的小路,光线更加阴暗,黯淡的阳光透过树木的绿叶洒在青苔上。
忽然,树林间传来声响,他停下脚步,转头仔细听着,身体纹丝未动。原来是两个小孩正蹲在树根旁,大概在抓什么虫子。真田不由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自己过于紧张的神经。
走出这林间的小路,视野豁然开朗,高大的五重塔出现在他眼前。真田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塔前,在这秋天的傍晚,他的鬓角竟有汗珠划了下来。
随着一声叹息,真田睁开眼睛,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走到塔门前,原本应该锁着的塔门,竟被他轻易的推开,随着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流从塔门飘出,真田的身影也隐没在了塔内的黑暗之中。

"晴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草月会馆中,保宪坐在晴明的面前,表情一反常态的严肃。而猫又也端坐在他旁边,黄色的圆眼珠定定的盯着晴明。
晴明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的抽完手中的烟,将烟蒂丢在矮几上的烟灰缸里。"你想听我说什么?"忽然开口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想?"保宪有些气愤的大叫了起来。
"你现在对博雅是什么感觉?"猫又突然插嘴问道。一时间房间里寂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他跟这事没有关系!"晴明冷冷的说。
"不!"猫又和保宪同时说道,"当然有关系,这关系到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晴明冷笑了一下,"此刻你们竟会在意我的态度?"保宪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这几百年来我有过态度么?对他们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斩妖除魔的工具而已,就像一柄太刀,永远不会有什么态度,永远被人操纵在股掌之中......"
"够了晴明!"保宪看着眼前已有些情绪失控的晴明,打断了他的话。
晴明也因为保宪的吼声而冷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最近怎么了?"看到晴明的情绪稳定下来,保宪尽量温和的问道。
"抱歉--"晴明低着头,右手扶住额头,眉头紧皱着,喃喃的说。
保宪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有些事情对你来说很难,但你要明白,既然已经走到现在,不论愿或不愿,你我都只能背负着使命继续走下去。"
"我知道--"晴明叹息着,低声回答。
正在这时,猫又竖起的耳朵颤抖了一下,干咳了一声,起身跳上矮几。而保宪和晴明也立刻恢复到常态,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来。
"我回来了。"博雅兴冲冲的拉开门。
"怎么了?中奖了?"保宪调侃道。
"差不多!"博雅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表情,"我的设计方案被选中了!"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
"是么--"晴明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真不错呐!"
"那你是要请客了么?"猫又跳到博雅脚上,一脸的馋相。
"猫又,你要减肥呐!"保宪将猫又扔在一边。
"你也一样!"猫又转身又扑向保宪,一人一猫厮打了起来。
一时间,尖叫声、撕咬声、笑声又开始在小院上空盘旋。

受伤的两个人
江户美术馆的开工仪式在位于月岛的建筑工地上准时举行,先由神官进行消灾祛邪仪式,接着由相关领导致辞,然后在附近的酒店里举行宴会。
博雅原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作为美术馆的设计师,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酬着。
终于熬到了宴会结束,从酒店出来,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对面的大楼已亮起了灯光,夜色已经降临了,一阵寒风从街道上吹过,忽然感到冬季已经到来了。
博雅没有回草月会馆,而是请司机在谷中停车,这个时候晴明应该还留在美术馆中,他沿着不忍池畔的小路向美术馆走去。
小路上静悄悄的,道路两边种着樱花树,到了春天是满树花开,可现在只有树皮在夜色中发光。
忽然博雅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屏声静气起来。月光下的树林中,两个高个的男子正面对面站着,似乎是在争吵。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怎么你很生气么?"
"回答我的问题!"
"晴明......"听到那人叫出的名字,原本准备离开的博雅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晴明的口气软了下来,并且带有一丝哀求的味道。
"这很重要么?"那人依旧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反问道。
晴明见他没有回答,并不再追问,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沉默了片刻,"真田,你对蜜虫是真的么?"
真田笑了起来,"你是在意蜜虫还是在意我?"
晴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月光照在他的头发上,黑亮黑亮的。
片刻之后,真田走上前,从背后将他搂在怀中,脸颊轻轻磨擦着他那柔软的发丝,"晴明,你才是我最重要的......"
博雅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子微微躬起,机械的迈着步子,一辆汽车与他擦身而过,将他的衣裾带的飞起,看着车子的红色尾灯消失在夜色里,他感觉不出是喜是悲,好像身体被抽掉一根主心骨,变得软弱无力,四周只有一阵阵寒风不时吹过,他仿佛被风推着慢慢向前走着。

蜜虫离开唯酒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今天被几个客人硬灌了几杯酒,似乎有些醉了,迈出去的步子有些软绵绵的感觉,刚刚走出Yaesu Fujiya Hotel,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街旁的路灯照射在真田的身上,昏暗的光线更显出了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乌黑的短发似乎稍有些凌乱,领带也松开吊在第二颗钮扣处,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里夹着一支香烟。虽然这副模样有些不像平常的他,但是看起来却更具有男人味。看到蜜虫走来,他丢下手中的烟,"我送你回家吧。"声音依旧是那么醇厚,只是似乎稍稍有些沙哑。
"那就多谢您了。"蜜虫轻声笑着低下头,她的笑容充满缠绵温馨的女人的柔情。
黄色的街灯下,两个人并肩走在凌晨寂静的街道上。
"是出了什么事么?"蜜虫忽然问道。
"没有。你怎么......"
"看您心事重重的样子。"的确,刚刚蜜虫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的是迷茫。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身后一辆汽车疾驶过来,真田停住张开手,将蜜虫护在身后。待汽车走远之后,蜜虫轻轻靠在真田的身上,"谢谢你。"
真田没有回答,蜜虫把手伸进真田的大衣口袋里:"真愉快......"
两个一路走着,如同在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街道散步一般,尽管初冬的夜晚过于静谧安宁且寒气逼人。
"喜欢你!"蜜虫借着酒醉的感觉,她似乎也胆大起来。
"是么--"真田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无力,"喜欢也许有时也是一种错误的感觉吧!"
"为什么这样说?"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田眼睛望着前方漆黑的路面,静静的说着,"不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这悲伤的结局。"
蜜虫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走在真田的身边。
"有的时候也感到疲倦了,想放弃了,弓总是绷得紧紧就会有断的那一天。"真田叹了口气,"可是每次看到那深藏在心底的身影,想得到他的欲望就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街上十分安静,两旁的高楼大厦如同黑色的尸骸矗立在黑暗之中。两个人来到蜜虫的公寓前停住脚步,蜜虫说道:"就到这里吧,您快回去吧。"
真田忽然一下子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而蜜虫僵愣了一下,也顺从的将头贴在了他的胸前,在昏暗光线中,她的颈脖、隆起的胸部只是浮现出朦胧白色的轮廓。
真田一只手搂住蜜虫的后背,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往上仰,把嘴唇使劲重叠在一起,蜜虫霎时间像被呛住一样,屏住呼吸,但立刻平静下来,整个身体也逐渐变得柔软任他亲吻--
蜜虫大概有点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扭过头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真田,用双手轻轻按了按凌乱的头发,似乎在这长吻之后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而在他身后的真田也愣在了原地。
"谢谢您送我,"蜜虫微微转过身子,卷起的鬓发遮住半个耳朵,"我走了。"几乎在说话的同时,已踏上了台阶走进公寓大门。
真田站在台阶下,看着蜜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内时,才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明治大学。"
靠在了座椅上,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窗外,皇宫的森林在暗夜里一片黑黢,东京塔的红色灯光在前方的夜空里闪烁。

被封存的记忆
"保宪,我要出去一趟,......没什么,至多两天就回来,......想去趟清水寺......"挂下电话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雾,闭上了眼睛。
早晨六点钟,东山一带的山脚下已蒙蒙亮了,只是白色的月亮还挂在天上,草上的露水还没有退去,树上的叶子也是湿漉漉的,晴明沿着山道的台阶向瀑布走去,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瀑布哗啦啦的流水声。
站在瀑布前,晴明吸了口气,脱去外衣换上白色的法衣,赤脚迈进瀑布下的水池中,本来应该是冰冷的水流,像鞭子一般打在身上却感到火辣辣的,摊开双手让瀑布的水流从双手一直流到肩膀上,看上去细细的瀑布直接打在皮肤上竟如针刺一般疼痛。
因为瀑布周围总有一些游浮灵出没,所以晴明静静念起了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瀑布的水流笔直地打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再从胸口流下去,最后从脚尖流到水池里。
只将心经的开头一部分念完,晴明的泪水就随着瀑布的水流一同划了下来,"我该怎么办?......"嘴里念叨着,脑海中不断的闪现两个人的身影。水流将他身上白色的法衣淋透,冰冷刺骨的水流冻得他浑身疼痛,随后疼痛又变成了火辣辣的感觉。
渐渐泛白的瀑布下面,晴明那白色的身影像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雪花在黄昏的天空中飞舞着,但由于气温仍然较高,雪花落到地面时几乎已经融化。这场雪为了消融而降落,它降落的过程才具有生命。
晴明站在车站的广场上,望着广场中央巨大的灯塔下,雪花在明亮的光影里翻飞着慢慢飘落,犹如一片白色的花瓣轻轻摇摆飘舞,徐徐落下。
回到家后,晴明将自己泡在浴缸中,在浴缸里伸直了手脚,暂时让自己的全身沉浸在这种感觉中。这种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为何当时要陷入这变相的永生之中?也许应该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尽管将来会是无尽的孤独......
渐渐的,旅途的疲惫和热水的舒缓,晴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满是樱花的山巅上,晴明远远的看到两个人坐在树下,眼前像蒙着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楚,但却感到那两个人是那样的熟悉。
忽然,眼前的薄雾散开,樱树已消失不见,四周绽放鲜红色的彼岸花,道尊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执着的爱情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只要我一声召唤他就会来到我的身边--"
"住口!"怒吼着,艰难的站起身来。
"晴明,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背叛你,轻易的爱上其他人,为什么你还这么相信他?为什么你不能够接受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道尊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哀求。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你就亲手结束这错误吧!"道尊冷冷的笑了,"等我死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你对他来说是多么的无足轻重,而你所执着的感情是多么的虚幻--"
"天地诸元 四方之雷 十二界之力 化为箭矢 贯穿黑暗!"顿时,晴明手中飞出十二道刺眼的光芒,化为一把利剑直刺向了道尊的胸前。
道尊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只是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就在利剑将他贯穿的那一刻,他微微笑了笑,鲜血喷涌而出。晴明的眼前瞬间被这鲜血染红--

"啊--"晴明惊呼了一声从梦中惊醒,浴缸里的水已变得冰冷,想站起身来,突然一阵头晕,再一次倒在了冰冷的水中,道尊最后的微笑又闪现在自己的眼前。
重新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出浴室,窗外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躺在床上望着台灯照亮的天花板,心中那种悲凉的感觉还是无法消失,梦见死人笑是不吉利的,但道尊脸上的确是带着笑容,而且在那黄昏中,彼岸花的鲜艳红色和他胸口喷涌出来的鲜血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晴明躺在床上觉得浑身发抖,肩膀到背后都有些发疼,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可能是发烧了吧。'他心里这样想着,‘真可笑,永生的生命竟也会被病痛击倒。'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挣扎着站起身来,突然一阵眩晕,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下,披上晨衣向门口走去。
保宪站在门外,"不让我进去吗?"晴明尽管有些意外,但现在的他已无力再多说什么,回身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喂,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怎么了?"保宪将手抚在他的额头上。
"可能是感冒了吧。"刚开口说话,突然咳嗽起来。
"你身体好烫!是发烧了吧!"
"没关系,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一边咳嗽着一边回到床上。可能是动了一下,咳嗽止不住了,拍着胸口总算停了下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保宪皱了皱眉头,"吃药了么?"
"不想吃。"晴明摇了摇头。
"不行!"说着保宪站起身来,拉开抽屉寻找着药,就在他打开斗柜的一个抽屉时,忽然看到了一张照片,皱了皱眉,回头看看脸色苍白昏睡过去的晴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照片放了回去,拿出一盒药来。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保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床头留有一张字条:

江户美术馆的施工现场发生意外事件。你按时吃药,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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