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那个男人————晒谷子
晒谷子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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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邻居
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他发现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他的房间与隔壁的本来是一个大房间,后来被房东用薄薄的木板隔成两个小的来出租。薄薄的木板没什么隔音效果,他的房间又特别的安静,于是他很清楚的听到有人走来走去整理东西的声音。
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一边想着一边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因为本来就是一个房间,所以阳台只是随便砌了个低矮的水泥台以示区隔。
他突然有点担心,要不要叫房东把水泥台砌成水泥墙呢?这样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
不管怎么说,要跟人家好好相处才是,如果在阳台砌个水泥墙,人家肯定会觉得他是个难相处的人。再说了,他可不能这么胆小。这样子说的话,大概也会被房东笑吧?
他进了厨房,淘米洗菜做饭。
把锅子架在煤气炉上之后,他就出去把阳台上几件衣服收起来,叠整齐了,塞进小小的柜子。
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调成静音,仔细听着隔壁的声音。
还是走来走去、急匆匆整理东西、清洗房间的声音。
他心里很想知道隔壁住着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却没办法判断。
怎么不说句话呢?他埋怨地想。很快又笑了,一个人住,要跟谁说话呢?
正这样想着,隔壁就说话了。
"恩。"
"没有为什么。"
"搬出来比较安静。"
"知道了。"
"不回去。"
"不可能的。"
"改不了。"
"你就少管我了!"
回归安静。
好像是在讲电话。
是个男声。他觉得有点好听,好听得让人觉得应该是个好人。
原来是男的,他想着,是女的话,共用阳台反而尴尬。同样是男人,相处也比较容易。
也许能成为朋友呢,他有点兴奋地想。每次遇到新的人,他很期待能认识并成为朋友。也许交际能力不好的人心里更加渴望跟人的交流。
好像,空气中有点怪怪的味道?
啊!我的饭!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第二天出门上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新邻居。
竟然是个帅气的大男生。
新邻居手里拿着几本书,正在锁门,抬起头就看见穿着白衬衫的他傻傻地站在门外看着自己,新邻居就朝他点了点头。
他突然紧张起来,跟以前一样的那种紧张,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恩恩"了半天,匆匆地点了点头就赶紧跑走了,连昨晚想好的要是见到新邻居就要笑着打招呼说"你好"都忘光光了。
挤上公车的时候,他陷入了跟以前一样的自我厌恶中。
为什么每次都做不好呢?!
为什么就是不会跟人好好打招呼呢?!
刚刚我看上去一定很可笑。
他一定觉得我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明明是男人,却扭扭捏捏的,我到底在干吗!
他一边自我厌恶着,一边又猜测起新邻居的岁数。
不过他看上去真年轻,还穿着牛仔裤跟帆布鞋,手里还拿着书,大概还是学生吧。不知道是哪里的大学生。F大的么?附近的大学好像这所比较近一点。说起来,他主动对我点了点头打招呼,说不定还没那么糟。我们毕竟是邻居,以后认识的机会还多得很。明天遇到的时候再好好打招呼吧。
他这样想着,觉得有点振作起来了。
车也到站了。
可是第二天他并没有遇到新邻居。
隔壁的门紧紧地锁着,显示它的主人早早就出门了。
他感到有点失望。
接下来的三四天,他都没有遇到新邻居。
他发现新邻居虽然还是个学生(他自己猜的),但是却早出晚归。
虽然他仍然每天都听得到新邻居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可真重啊,他的拖鞋一定硬梆梆的,所以才敲得地板啪嗒啪嗒的响,这样想着,他笑了起来。
他还发现,每天晚上,新邻居总是很晚睡觉。
他本来是睡觉很早的人,可是他最近躺在床上都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结果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敲打键盘的声音,这个声音常常持续到很晚。有时候他太困了,睡了过去,半夜突然醒过来的时候,敲打键盘的声音还没停止,在深夜的空气中,一阵阵的、清脆地敲打着他的耳膜。有时候键盘声停了,他以为新邻居总算去睡觉了,可是过了一小会儿又响起来。
这样可不行啊,他想,整天熬夜玩电脑,对身体可不好,对学习也不好。
新邻居在他心里的形象破碎了一角,看上去那么值得信任的人竟然沉迷网络、荒废学业,这样可不好,他担心地想,等认识之后我一定要跟他说。
然后他又想,自己最近很晚睡觉,白天常常觉得很困,星期三的时候还差点迟到。可是新邻居每天那么晚睡觉却又那么早出门,难道他都不累吗?这么想着,他觉得新邻居又有点了不起。
不过,他又想到,睡眠这么少总是对身体不好。
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又迷迷糊糊地在键盘声中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拉开玻璃门,他伸了个懒腰,多么适合晒棉被的好天气啊!
他把棉被拖到阳台栏杆上晒着,匆匆关好门窗就出门上班去了。
但是天气说变就变,到下午的时候,云层堆积得厚厚的,像要下雨了。他望着天空发愁,干吗人不在家还要晒被子呢?我真是笨蛋啊!
同事也开始七七八八地说起话来,这个说没带伞,那个说窗户没关。小姐们话匣子一开那是停不了的,很快就从气象预报真是垃圾聊到昨晚的电视剧再聊到男主再聊到帅哥。他一边发愁一边听着小姐们的话一边想着新邻居也算是个帅哥呢。
"其实何实平你长得也是不错的。"小姐们突然咯咯笑着说。
他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听到算是赞扬的话,一时慌得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话还没说一句脸已经涨红了。
"可是太害羞了。"
"看起来像小弟弟一样。"
"对女人来说没有吸引力,你要更冷酷些。"
"老是脸红,太没男子气概了。"
"你这样子找的到老婆吗?"
"就算找到,以后肯定是怕老婆的。"
"工资这么低,你也该反省了。"
"小职员有什么前途啊。"
"不过人家专科毕业的,你还要他找多好的工作啊?!"
他越听越不好意思,到后面已经有点难堪了,"我、我我"了半天。
"你们在干吗!"主任突然出现了,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小姐们一看主任出现,全都识相的乖乖闭了嘴,作鸟兽散。
"上班时间打混聊天,搞什么搞!像什么话!何实平你还愣着干吗!"众人散得太快,主任抓不到个出气的,看见发呆的何实平,就迅速地把下午在上级受到的气发在可怜的他身上。
乱炮轰炸了将近半小时,把这个月来众人犯的错都在他身上骂了一遍。
最后看见时钟还差十秒就五点了,匆匆以"我带着你这种底子不好、又不知道上进努力的职员我容易么我!"结束了漫长的训话,然后急忙抓起公事包随着众人快速消失于办公室的门口。
他呆呆地看着彷佛潮水退去、瞬间安静的办公室,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关好灯,锁好门,缓缓走出大楼。
天空仍然是一副沉重的模样,似乎云层随时就会砸下来。
但是雨还没下来。
他加快了脚步,也许还能赶回家收棉被。
千辛万苦从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车下来,双脚刚站好,雨就哗哗地砸下来了。他有些闪神,眼泪差点也像这雨一样砸下来。
深吸了口气,把湿意逼回去,他抬脚就往回家的路走。
"喵~喵~"
微弱的猫叫声吸引了他,他停下上楼的脚步,看见墙角扔着一个小纸箱。走近一看,里面是三只被丢弃的刚出生的小猫,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正微弱地哭叫着。小猫还没手掌大,冷得不住的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他蹲在那边,淋着雨,看着小猫,忘了赶紧上楼躲雨。
突然,他哭了起来。
也许是为了被丢弃的小猫,也许是为了不受欢迎的自己。
双手抱住纸箱,他咬着嘴唇安静地哭着,肩膀颤抖着。
过了一会,他渐渐平静下来,抱起纸箱往楼上走。他小心翼翼的,怕被房东看到。因为卫生问题,房东不让养猫啊狗啊之类的。
上楼之后,刚好看见隔壁的门合上。
还好错过了,他安慰的想,要是被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可就丢脸了,还有小猫。
进了屋,急忙翻出一个空的干燥的小箱子,随手抓过桌子上的面纸,扯出一大把铺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把三只湿漉漉的小猫放进去。他蹲在旁边看了半天,才想起棉被的事,赶紧跑到阳台。
阳台上空空如也,不要说棉被了,连他晾的衣服也不见了,只剩下几个衣架随风摆动。
怎么回事?难道其实我早上没有晒棉被?他有点疑惑。可是进屋一看,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难道被风吹走了?
怎么可能!
他正望着空空的阳台发呆呢,新邻居突然拉开玻璃门出来了,手里抱着棉被,棉被上还叠着几件衣服,对他说道:"我收衣服的时候顺便帮你收了。你门关着,我就放在我那里了。"
"啊,谢、谢谢。"他赶紧接过棉被说道。
"不用。"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三秒钟。
这三秒钟里,他听着哗哗的雨声拼命地想应该说什么话,偶尔还有风夹着湿汽吹在身上,
然后新邻居伸出右手,手指修长、指节宽大、掌心脉络分明,对他说道:"于一恺。"



他和它们的名字
"于一恺。"
有的人的名字就是起得饱含气势、不落人后,人们一下子就会记住这个好听的名字,并且认为有着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也是个符合他的名字的人。也许这个人本来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经过日深月久的观念的影响,不知不觉也越来越靠近了。
所以何实平认为于一恺应该是个很"于一恺"的人,就像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实平"的人,没有引人注意的特色,但是实实在在、平平安安。虽然偶尔他也希望自己有个比较有气势的名字,让周围的人能够注意到他,让周围的人至少也有那么一点点认为他也有不同于别人的特色。
整个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在想着这一个名字,不,准确来说是四个名字。
"叫小咪、小咩、小喵还是小黑、小花、小白好?"他苦恼地想着。房间的角落里不时传来小猫们的叫声,幸好还小,叫得也不大声,要是让房东听到就完了。
想想还是不妥,他爬起来把箱子微微掩上,把窗户也关上,才又放心地继续上床睡觉。
然而小猫们却叫了一晚上,细细的叫声彷佛婴儿的哭叫,每一声都叫在他心上,辗转难眠。
作了一晚上恶梦,他清晨5点多就惊醒了。
三月的天气依然清冷得很,他却浑身冷汗。白日里不愿想起的过去,总是在夜里缠着他。
他静静地侧着身子躺了会儿,一遍又一遍地环顾着这间狭窄的房间,天花板上的裂痕,墙壁上昨天那场雨渗透进来的湿痕,墙壁上亮了一夜的昏黄的壁灯,摆在小台子上的17寸小电视机黑着屏幕,桌子上的纱罩里还有昨晚吃剩的菜,阳光透过米黄色窗帘的缝隙照在地板散落的书上,他终于使自己相信这是他租的小屋子,才缓缓地爬起来。
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三只小猫咪。
昨晚放在纸箱里的牛奶看上去没少多少,他有点担心。再看那三只小猫咪,缩在一起可怜的喵喵叫着。其中白色的那只还打了个细细的喷嚏。
猫也会感冒?他在一旁又好笑又可怜地看着它。不知道它们叫了一晚上有没有被房东听到,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睡觉,不知道于一恺有没有被吵到,不知道于一恺会不会跟房东说......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很久才缓缓站起来去刷牙洗脸。
虽然是星期天,不过他一向没什么出玩的计划,吃完饭就打开电视,还时不时地跑去墙角看那三只不住叫着的小猫。
换了一遍牛奶,小猫们仍是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也不怎么动牛奶。
猫咪不是都很喜欢牛奶的吗?他迷惑了,看着虚弱的小猫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要不要去问问养过猫的人、又想到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养猫的人的时候,敲门声"咚咚"地响了。
"谁啊?"
"我!"
为什么敲门的人总是喜欢回答"我"呢,难道他们以为人家就该知道他们是谁吗,人家就该认出他们的声音吗。虽然何实平确实认出了这个声音,而且认出之后他很慌张,因为这个声音是房东。
他慌张地在四秒钟之类扫视了十三遍他的小房间,最后确定房间内没有任何可以藏纸箱的地方,急匆匆地就把纸箱搬到阳台去。
"怎么那么久?"房东不满意的问。
"没、没什么。"
"昨天一整晚好像都听到了猫叫。"房东带着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光秃秃的小房间。
"我、我也听到了,大概是外面的野猫吧。"他紧张地答道。
"可怎么听着像从你这房子传出的呢?"
"怎么可能......"
房东越过他直接走向阳台,他赶紧上前想拦着,看到房东怀疑的眼神又缩了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顿臭骂,那三只小猫怕是养不了了,只得送人。可是又有谁会要三只猫呢?
他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就等着看过阳台的房东骂他一顿了。
吃惊的是,房东拉开玻璃门,看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他觉得奇怪,跑出去一看,阳台空空如也,哪里有小猫的影子。
他顿时明白了,抬头一看,于一恺正抱着纸箱,站在阳光里看着他,睡眼惺松地看着他。
他伸手就想接过纸箱,于一恺却直接从他房间的阳台翻过来了,抱着纸箱不客气地走进何实平的屋子。何实平跟在他后面,愣愣地进了屋。他发现于一恺比他还高了一个头。
把纸箱放在地板上后,于一恺拉了张椅子就坐,"你说你怎么谢我呢?"
"谢、谢谢。"何实平呆呆地说道。
"我以为只有女人才喜欢养猫啊狗啊之类的。"于一恺环顾着小屋子,懒懒地说道。
何实平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搔搔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喵~喵~喵~"三只小猫咪又叫了起来。
于一恺转过头看着小猫,突然说道:"怎么好像都没吃东西?"
何实平赶紧说:"它们不知怎么的,牛奶都不喝。我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到底小猫要吃什么东西才对。"
于一恺叹了口气:"搞不懂你们这些养宠物的。米汤有没有,不要冷的,温的最好。"
何实平听见指示,赶紧进厨房舀了一勺米汤,倒掉牛奶,换上米汤。他刚吃过饭不久,米汤已经不烫了,正好温温的。
于一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用手指试着米汤温度的样子,继续指示:"这猫也太小了,估计自己吃不了,你得喂它。空手怎么喂啊,拿根小勺子。"
何实平翻来找去的,总算找出一把手指大的勺子,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小的勺子他也忘了。
他蹲在地上,慢慢地说:"一个一个来,小白你先来。"
于一恺在旁边看他喂得手忙脚乱的,跑去自己屋拿了根吸管,也蹲在地上,一滴一滴的喂着小猫。一边喂还一边说:"小C好大的嘴巴,小语的份都被你吃了。"
何实平听着他乱叫着小猫的名字,毫无辩驳力的辩驳道:"不叫什么小溪、小雨的......"
于一恺也不在意,"那叫什么?"
"我还没想好,暂时叫小-"
"那我帮你想好了,就叫小C小语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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