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偕老————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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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反正现在无聊,讲个故事来听,如何?」青年说道。
「你叫我讲我就讲,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辉哥还想要面子吗?」青年啧啧有声道。
上官辉一愣,释然地笑了起来:「我只不过不想把这里交到一个我无法信任的人手上。」上官辉顿了一顿,「当初的大哥是那副德行,煜又被老头子排斥在别院内,能撑起大局的人只有我,我一直这么认为。后来煜接任了盟主一位,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他只是为了与老头子斗一时之气,不会把飞雁的得失真正地放在心上。若是我能取而代之,一定做得比他好,更能让飞雁成为武林正道的典范与标榜,总好过当他手里的小小玩具。结果一味地钻进了牛角尖被人利用了都还不自知,这一点说来真是惭愧。那天煜来找我,我特意挑最恶毒的话来毁他,他却不气不恼,弄得我反倒成了恶人,也许那本来就是我的心里话。不过我也第一次看明白了他,飞雁在他心中的地位绝对不比我的低,只是在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来守护。」
「这故事一点都不好听!」青年皱起了眉头。
「哦?我是在说故事吗?」上官辉调笑道,「我只在告诉某人一个真相。」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是故意来折磨他的听力的吗?
「聪明如你怎么会不清楚?还需要我挑明?」上官辉像兄弟一般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他想要守护的人是你。」
青年心下一凛:「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玩笑?你可知道他去哪里?」
「去哪里?不就是......」他难以置信地张着嘴,「难道......」
「对,他去找你需要的东西了,却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让我告诉你。」上官辉说,「他不是一个会滥用同情心的人......」
青年使劲地捂着嘴,怎么也不肯说出话来,但最终还是压制不住那份感动,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怎么能......他怎么能......」青年努力想使自己平复下来,却如何也做不到,「他该守护的人不应是我啊......他怎么会......不相信......我......不......」
「该不该相信是你的事,我没权过问,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不知道上官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只是怔怔地站起身来,脑中不断充斥着的,是刚才上官辉告诉他的真相。
煜在意着他,这一认识让他很是欢喜。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师父的背叛之感。他现在算什么?小偷?强盗?夺取了原本属于师父的情感。或者说,只是替身?在煜的眼中,谁是谁,他可分得清楚?他与他的认识,他次次放过他的原因,他回回守在自己身旁的理由,哪一项和师父是分得开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像师父。他心系的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像是大冬天里被人推到湖中一样冰冷。锥心蚀骨的伤痛让他紧紧地抓着左襟久久不能放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子慢慢地靠在柱子上,缓缓地顺势滑倒在地上。
煜......煜......
好暗,好可怕!他有没有对人说过他其实很怕黑很怕冷?不知何时的记忆起,他便惧怕黑暗与寒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待过这样的地方,孤独的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大地中落着热泪......
「煜......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喃喃地,他在口中念叨着。
声音仿若隔世,听起来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飘渺。
极限了吗?这个身体。
不!他还没有亲口问煜,还没有问过他,他在意的到底是......
不要再想......不要再念......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他不要死......不要离开......
他哆嗦着将腰间的银铃扯下,放在鼻下狠狠地嗅着其中的异香,直到紊乱的气息慢慢地趋于平静,澎湃的心中再无一点杂念为止。
过了半晌,当青年站起身来时,身前极近处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木制的东西砸到地上的动静。他用脚点点而寻,很快地找到了东西掉落的地方。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双手摸索过去,感觉那东西的凹凸。
是易落轩的牌匾?!
怎么会掉下来呢?显然是人为的破坏。青年不禁苦笑起来。他本就不会武功,如今他的眼睛更是不方便,想躲开以他为目标的袭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逃也逃不掉了,干脆就待着吧!
心里有了判断,手便继续不停地在摸索。于是他碰到了落款时,以前心底的那份不协调感又悄然地爬了上来。不对劲!比上次的感觉更清晰,他好象抓住了什么,正抽丝剥茧地往真相走去。
笔画?还是笔迹......
是了,和师父的那张画上的笔迹似乎......
就在这时,不急不徐的脚步声向他逼近。
「谁?」
「就是你吗?」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听过的!他肯定,但想不起来。
下一刻,他已经单手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怎么死!」
对了,他想起来了!虽然只听过一次,但他记得。
他是......
第九章
今天晚上,他是来当小偷的。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不来弄点吃的,就真的别想活下去了。所以,趁着夜深人静,他悄悄地来到田里只为偷点地瓜。只是没想到悄无声息的天地间竟意外地回响着急匆匆的马蹄声,没有半刻停息的模样。
他赶忙慌张地躲到了草丛之后,生怕被人看见。听着马蹄声越渐逼近,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该不会是来抓他的吧?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啊!不就偷几个地瓜嘛?而且这不是还没偷成嘛?那他在怕什么?躲什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暗地还是吞下一口口水,他大气都不敢喘地屏住呼吸,借着月光透过杂草间的空隙,战战兢兢地看着来人。只见个驾御俊马的白衣人披着见随风煞煞作响的貂皮披风,带着一脸的焦急与忧虑,自东向西飞奔而去,毫不顾暇一道道消失于身后的美景。
「喝!喝!喝!」那人呼喝三声,再度加快了马儿奔跑的速度。太大的颠簸让那人半点没察觉东西的掉落。不!即使他发现了,也绝对不会停下飞驰的脚步。
直到那人的身影从他视线内消失后,他才从草丛中爬出,走到方才那人掉物的地方,俯身一捡,是个颇有重量的荷包。他用兴奋得开始颤抖的双手打开了荷包,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银两。乖乖,竟然有二十两的碎银。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刚放下脚,就发现踩到了一张纸,看样子是和那个荷包一起掉下来的。他拿起来看了看,字他还是会几个的,刚巧这纸上的他都会。
他炫耀似地大声地读出来:「想要他,上天山!」
他明明知道的!那日在馀辉阁里二哥就提醒过他要小心那个人。
他怎么还能如此粗心地把偃殇一个人留在那里?不是应该有碧音在他身边的吗?为什么他会让碧音离开?二哥又为什么要同意让碧音离开?既然他同意了,二哥那就应该更好地把偃殇保护起来啊?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承认,最开始关注偃殇,确实是因为那份极似子袟的气息,但渐渐地,他也为偃殇那分灵动所吸引。待在偃殇的身边会觉得很心安,是种非常舒服的感觉。他喜欢逗这个青年,喜欢看到他生机勃勃的举动,与子袟的静是截然相反的感觉。他无法忘记子袟,但他现在也同样地忘不了这个青年。当他察觉时,这个青年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占了一块不小的位置。
他现在头脑里一片的混乱。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跨上了马,奔向了天山。一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的千里宝马,但他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他的心里充满了害怕的负面情绪,就如当初看着在悬崖之上的东方祑一般。已经守护不了一个,难道还要错失另一个?
眼中死盯着越渐接近的繁若宫断墙残垣,一路极近疯狂毫无顾忌地杀上山。他不敢去想若他赶不及会有什么样的状况发生,脑中一味地空白,脚在随心地奔跑,手依着最本能的反应挥动,喷溅于脸上身上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手的,所过之处只剩下一具具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他仿佛成了修罗道中的饿修罗,嗜血而疯狂。
快点!再快点!
心底最深处在不断地呐喊,催促着他更加疯狂的举动。
到达繁若宫的禁地时,他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有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偃殇!」
他大声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急切地想知道对方的情况。
被挟持的青年听到呼唤声,顺着声源微微抬起头,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笑容。
稍微安下心的上官煜足下一跃,轻功一展停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上官煜从嘴角愤恨地挤出这三个字,「放开他!上官耀!」
没错!这个挟持着偃殇的人正是飞雁山庄的大庄主,上官煜的大哥--上官耀。
「放开他?可以啊,但是要看你的表现了。」上官耀笑得很是得意,那股得意劲就连看不见的青年都能从他的口气中听出。
「上官耀,你拿我做人质就错得......」
他很想耍下嘴皮子,但话还没完,只觉这恶人勒住自己脖颈的手臂更用了劲,疼痛感和窒息感让他忍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上官煜离他不远,自然听到了声音,握着剑的手不自觉间紧了几分。
这一小小的动作更是一丝不露地映到了对面的上官耀瞳中,他稳操胜券地笑了起来。
「你想怎样?」上官煜沉住气问道。
「照我说的去做,我倒要看看他值得你做到什么程度。」
「你......不要......欺人太......甚!」青年断断续续地说道。
上官耀不耐烦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你想我做什么?」看出上官耀的目的不在偃殇身上,上官煜反倒冷静下来,安心与之周旋。
「要做什么呢?」上官耀故作思考状,「我也不清楚呢!要不,你告诉我该做什么吧?」
他该不是疯了吧?这问话方式不太像正常人会说的。
青年暗暗地想,打定主意不再理他,没理由和自己的脖子过不去。
「我没有兴趣自虐。」上官煜怡然自得地说着冷笑话,倒是把偃殇冷了一把。
「这样啊......」上官耀像个孩子般冥思苦想了会,带着一脸的灿烂说道:「那我要你的右手好了!」
「你觉得我肯?」上官煜嗤之以鼻地笑道。
「为什么不?」上官耀却也不见怪,「或者你希望我要他的?」说着,已竟五指压在了偃殇的手肘上。
「我不准!」被挟持的人开了口,「上官煜!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领你这份情!」
他不需要这样的牺牲!若煜的心中无他,只是为了他背后的某个身影,如此牺牲让他怎么还?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我自己决定,不用你操心。」被吼的人没好气叫道,他无惧地直视着自己的大哥,「好!你赌赢了!」
迅雷不及掩耳地,上官煜将残苍换到左手,一道银光疾闪而过,他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淋,滴滴落于皑皑白雪之上,似冬日里绽放出艳丽的朵朵红梅。
「不......」
空气中更加凝重的血腥味让偃殇意识到上官煜的选择,他的心潮顿时澎湃,翻起层层巨浪,一浪高过一浪。他真的在意他?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师父,而是自己?眼泪不听使唤地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晶莹融化白雪。
「这下满意了吧?」上官煜任由那丝丝血红顺着手腕往下滑落,冷然地问着上官耀,「该放开他了!」
「够爽气!」上官耀不由赞赏道,「只是我说了要你的右手,你却只挑了自己的手筋,似乎不太好吧?」
「哦?」他不惊不乍,「我一直认为『要』是『废了』的意思呢!抱歉啊,搞错了。」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上官耀狂野地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三弟真不愧为是盟主。」
「怎么?你想反悔?」他反唇相讥,「大庄主也不愧为大庄主。」
上官耀的笑声赫然而止,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是三弟理解的失误,也怪不得我。」
「是嘛?」他也不慌张,「那么大哥接下来想玩什么?」
「你已经废了右手,还有什么可以玩的?」
「只要大哥提得出,我就能奉陪!」
上官耀一挑眉:「三弟啊!你可知道我心中最恨的是谁?」
「三弟我是很想高抬下自己。」他一本正经道,「不过,我想自己还没走到人神公愤的地步。」
「我和你一样,恨那个男人!」上官耀突然一正脸色。
「非也非也!」他学着百晓生说书的模样,摇头晃脑道,「我从来都没恨过他。」
「是吗?」
他默不作声。恨虽是没有,但多的是怨。
上官耀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可知道我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那个男人的认同和赞赏是为何?」
他摇了摇头。
「因为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子!」上官耀的神情有点飘忽,眸光暗淡了下来,话语也越来越轻,「作为上官家的长子,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能达到他的要求,才得不到他的赞赏。我只能更加苛刻地要求自己,仅仅希望他看我一眼,对我笑上一笑,像抱二弟那样抱着我将我抛向天空感受飞翔。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无用,明明是我做得更好,但他只会夸奖二弟,只会慈爱地抚摸他的头,给他糖果,对他嘘寒问暖。我就不懂为什么他的眼中没有我的存在。直到我七岁娘生日那年,我做了副手套给娘,兴致勃勃地带上去了『燃枫楼』,到了娘的寝室前,听到他们的争执后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子!我只不过是个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清楚,被抱养来的孩子!只不过是件工具,是娘为了得到他的一件工具。难怪他从小就不疼我,难怪我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认同!」情到深处,水雾泛起,但很快便敛去,「凭什么我只是件工具?凭什么你们同享天伦而我只能形单影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毁了飞雁?」
「自然!」上官耀目露凶光地说道,「傻傻的上官辉还以为我只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地位,与虎谋皮地倒贴上来与我合作。」
「庐山真面目,山中岂能知?」他叹道,「二哥把飞雁看得比谁都重,自然无法理解灭它之人的想法。」他继续问道「那么,『美酒佳肴』的解药你也是故意放在身上的?自始至终,你一直都在装傻充愣?」
「若不如此,你们怎么会怀疑到二弟身上?」上官耀又颇带自嘲意味地笑起来,「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我也成了那与虎谋皮之人,竟放了个大便宜让你们兄弟二人屏弃前嫌,还让二弟发现了我的身份,从此山庄再无我立足之处。失策啊失策!」
「大哥,不愿意有立足之处的人是你自己!」他许下承诺,「你若放下那份执念,随时都能回来。」
「怎么?你很希望听我说感恩的话吗?」上官耀不屑地说道,「你如今右手已废,还有这么个大把柄在我手上,自以为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别忘了,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不过,三弟也真是性急,来时连八剑都没带上。」
上官煜沉静地回敬道:「应付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单我一人足够。动手吧!」
「是嘛?但我可从来没说要自己一个人对付你!」
上官耀双手一合击,从旁暂态跳出了十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围在了上官煜的四周。
「如何?压根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场面吧?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一个眼神示意后,围着上官煜的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中间的人群攻而上。这十个黑衣人分开来的话,武功确实不值一提,但合之则生出阵法,互相弥补弱点,威力不可小觑。
「鼠胆之辈,为何不敢与我单打独斗?」
上官煜以言语相激,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只得专下心来应付眼前的情况。
「太极剑阵?」
「三弟好眼力!」上官耀啧啧有声,「这剑阵正是根据太极图说而布,要单打独斗也行,有本事破了阵出来后再与我谈!」
上官煜心下一凛,虽然自己能看清他们的阵法,但找不出阵眼,也无力破解剑阵。只得见招拆招,拖延时间,久而久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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