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偕老————水浮灯
水浮灯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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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阻隔外界寒气的布帘,水雾朦胧中他找到了那道纤细的人影。取上放置在池边的外套,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轻柔地自后方为那人披上。接着手上一带,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那人身体一僵,却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殇......」他在他的耳边喃喃细语道,「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太好了。」
「有事的是你......」怀中人淡淡的话语让上官煜隐隐觉得不安。
「可我现在没事了,不是吗?你是怎么办到的?」他哈哈笑起来,打算藉以改变下现在莫名其妙的气氛,「还真是神通广大!」
「以命换命,你信吗?」
不改原本的姿势,他将背靠在他怀里,侧脸贴紧他的左胸,倾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竟也如此幸福。
上官煜一愣:「这玩笑可开不起。」
不安的预感在胸中不断蔓延。他试图扳过他的身子,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拒绝。
「怎么了?」他有点迷惑地问。
「你喜欢偃殇吗?」
「这还用问吗?」
「但你却在那个时候叫了他的名字......」
上官煜的手一僵,欲言又止,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忘不了他,是不是?」他平静地让上官煜有点焦急,「那你会在意谁多一点?是鬼灵精怪的偃殇,还是孤独寂寞的子祑?」
「他是我心底珍贵的回忆,而你是我如今宝贵的记忆,我同样在意你们。」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是你希望,我会试着去忘记他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埋掉我对他伤害的事实。」
「倘若是东方祑希望你忘了眼前的偃殇呢?倘若东方祑愿意原谅你对他的伤害,你会推开偃殇吗?」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他的双肩在颤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回答我啊!」
「不放!」他紧紧地拥着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那东方祑呢?你又将他置于何地?」
「我......」
「你对他的是愧疚......而爱上的却是一个幻影......太可笑了......」他将头抵上了他的左胸,在他怀中转了个身,「这是不是叫作茧自缚?好笑......委实好笑啊......」他伏在上官煜的胸前放声地哭泣,泪水渗透了他的衣裳。
「殇......」他想抬起他的头,却被对方甩开,只得就着相拥的姿势把他拉到一旁的岩石坐下。
今天的他太过奇怪,是不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话说回来,是谁救了他?怎么救?又是谁把他带到这里?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又如何了?
思索之间,怀中的痛哭之声慢慢缓了下来,只馀丝丝抽泣。
「你可知什么是『意乱』?」他沙哑的声音换回了上官煜的心神。
严唯希的「意乱」?一种控制人的药物?为何在此时提到这个东西?
「燕桓楚所料不假,严唯希正是偃家的先人。」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严唯希,本姓完颜,女真人。自作孽地制造出了「意乱」而遭皇室追杀,只得远离是非之地,取其姓之一的谐音「偃」字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三代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偃日,二子偃星和长女偃月。长子自小被送离本家,无人知他去向;而长女偃月自小学得曾祖一身医术,且青出于蓝。机缘巧合之下,拜繁若宫主东方漓为师后便一直随侍左右,为防仇家追查身世来历改名碧音;只留体弱多病的偃星在家修养生息。
所谓「意乱」,并不单有江湖中流传的那种控制人心神的功效。它还能改变人的意识,甚至是重组人的记忆,改变人的性格,彻底封印人的前尘往事。被封印者需要借助特殊的药物香气才能维持这种改变的状况,一旦失去这种药物便很快恢复到原来的神智,所以才如此得到皇帝的重视。
「终究纸包不住火,皇室还是找到了严唯希后人的落脚之处,当东方漓与碧音闻讯赶到时,为时已晚,偃家上下被赶尽杀绝,无一人生还。其实他们可以及时赶到的,却因为那之前他们救下了一个坠落悬崖几乎命绝的人而拖累了行程。你可知那人伤到何种程度吗?一身的皮肤没有完整之处,全身的骨头都已折断,整身的经脉亦是纤细得承受不住一丝的内力游走,只得在碧音的建议下将督脉封死,阻止他一丝真气的外泄,才一点点地解了『此恨绵绵』,将他的命救了回来。」
上官煜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只觉周围空气的骤寒,明明就在热气腾腾的水池边,为何还会感觉寒意?随着怀中人的叙述,他慢慢地走近了真相之门,只差一步就能推开门扉,但他却本能地抗拒着。
「但是,此人心魔未除,无时不刻想着一死了之,怎么可能要他们救治?就这样,规劝与固执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直到碧音找到了曾祖严唯希藏于暗格中的最后一份『意乱』和那颗抑制记忆复苏的特殊药物。」此时,上官煜的臂腕收得紧紧,但怀中人却似一丝未察地继续说道,「最终,他们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全身经骨的损伤让他无法再长大,永远保持着二十岁的个头。而面部皮肤的破坏让他放弃了原本的容貌,在碧音的妙手回春下,他获得了重组的记忆与新生。他叫偃......」
「别说了......」上官煜僵硬的手缓慢地抬起爱人的下颚,万般痛苦地看着他早已泪痕满面,「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了......子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闭上眼睛,仍无法停止情绪的宣泄,「你又一次放开了我的手。我合该痴心错付,我合该一死了之,我......」
「没有......这次我没放开......这次我紧紧地抓住了你......」
「你抓住的是偃殇,一道消失于我体内的幻影,他不存在......」
「但他们都是你,不是吗?转来转去,我爱上的还是你。」上官煜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放开他,否则他将懊悔一生,「相信我,这次我绝对不让你再从我身边逃离。你的手拉起的会是我,你的心牵挂的仍是我。你不是一直想隐居山林吗?好,我陪你。一起搭盖个小房屋,在旁边种上你喜欢的白莲,我们可以天天坐在池塘边上一起看日出日落,琴萧合鸣。」他牵起爱人的手在脸上轻轻摩挲。
此时的偃殇,不,是东方祑却狠狠地甩开了这只手:「你毁得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你纠缠不清?我给了你半生的爱,换来的却是一生的痛。难道我永远摆脱不了你这条枷锁?难道我要在夜夜噩梦中度过我的一生?」
「我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了同一个人?痛苦挣扎的人不单是你啊!你说我是你的枷锁,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牢地?我们彼此属于彼此,永远也逃不掉。」他带着诚意的眸光深深地映着爱人的脸庞,「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子祑......子祑......」他用温润的嗓音直唤着爱人的名字,再次牵上了他的手。
「放开!」东方祑意欲挣脱,却被狡猾的上官煜以十指交缠的方式紧紧扣住。
他轻吻着他的手背:「认定了,就再也不放手。」
「我不要!」
「别忘了,子祑。我说过,当你作违心之论时,会有个小动作。只此一家,我认得的。」他在他的手上印下了久久无法消散的痕迹,「你的心在告诉我,握好它,别再放开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什么动作?」被人戳中心思的他停止了挣扎。
上官煜很想翻白眼,因为眼前的人根本没听到刚才的重点。
「想知道吗?」五年来第一次的好心情让他忍不住想戏弄眼前的人,「不告诉你!免得以后被你唬得团团转。」
以后......还有以后吗?东方祑化不开哀愁的双眸在上官煜看不见的地方微暗下来。
「对了!」他忽然迅速地为东方祑穿好衣物,急忙拉着他出了浴池:「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冰天雪地中,一池清水更显洁净。
水中亭亭玉立,不畏风寒的一朵白莲傲然绽放,光华似月,圣洁高贵,不可亵玩。
「莲......」东方祑激动地捂住嘴。
「竟真的开了......」同样带着惊喜的上官煜搂着爱人,传递着自己的温热:「你一定不相信,我下过崖底寻你,没看到你的......却找到了这颗种子,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你身上的东西。于是五年前,我在这里种下了它。我对自己说,若然有日花开,必定天涯海角寻你而去。」
东方祑猛地背过身去,双肩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这段日子以来,已经算不清自己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红了几次的眼。
「别哭,子祑......」他来到爱人的跟前,怜惜地为爱人拭去泪水,「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要惹你掉眼泪的啊!我只是要让你知道......」
忽地,东方祑微抬起头,在上官煜错愕的眼神中,覆上了他的唇,轻啄了两下。趁着他失措的微启,舌无阻拦地滑入,大胆地汲取起他的甜蜜。
这么主动热情的子祑是上官从未见过的,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滑过他的脸颊,低下头去,完全地夺回了主动的权利,吞噬般热情地掠夺索求着他的深吻。一个挑起了他每一条神经,触动了他每一根心弦,仿佛就要将他淹没般令人沉迷情陷其中的吻,世界仿佛只馀下他们二人。
良久,忘情地两个人终于不舍地分开。东方祑的脸上泛起红晕,迷离的灰眸带着沉醉更带着难得一见的热情与羞涩。他抱着上官煜的腰并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声声心跳。而被抱者则双手环抱着他,似要将他容入自己羽翼之下地保护着,头靠在他柔顺的秀发上,不时嗅着那醉人的发香。
「回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东方祑羞涩地开口。
上官煜点点头,不顾抗拒地横抱起了东方祑,直往「天莲小憩」的里屋走去。
凝视着爱人带着情欲的双眸,吻上自己渴望已久的双唇,越是深入就越觉得无法得到满足的上官煜拉过爱人的手环绕到自己的脖上,把头靠在他的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起来,双手也由襟口向里探入。慢慢地褪下他还没穿上多久的衣物,凝视着在他面前毫无遮掩的爱人,炙热的双唇吻上他白皙的胸膛,或长吮或轻啄,挑逗得爱人敏感的身体发出微红,让他伴着颤抖迷离地呻吟起来。
接着双唇又随着指尖轻轻地划过胸前的敏感地带,掠过腰际,顺着曲线抚弄至他的双腿内侧,感受着他的轻微颤抖,倾听着他的细小呻吟,上官煜终于露出了一抹几乎不留痕迹的、蜻蜓点水般的微笑。下一刻,他撑起身来,拉开腰带,外衣暂态滑落到地上,结实的躯体尽显无遗。
东方祑撇过头侧过脸去,避开眼前全身赤裸的爱人,但双颊即起的红晕没能很快地消失,就被爱人逮了个正着。他扳过他的头,对上他的灰眸,目光紧紧地锁住他。不容抗拒地压上他的身体。
当两具滚烫的身体触碰在一起时,均清楚地感觉得到对方的炙热。上官煜的手和唇继续无停息地在爱人的身上游走着,本来环于他脖颈间的双手也早就移到了胸前,无意识地、生涩地回应着上官煜的爱抚。
感受到爱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挺身。
「子祑,我爱你!」
话语的同时,他已进入了他的身体。
「唔......」
东方祑闷哼一声,紧紧咬住嘴唇,闭上棕眸,本能地随着手冢的带动一弓身,两人间的距离更加贴近。在适应了彼此后,上官煜温柔地握起爱人的双手,十指与之相扣,迫不及待地索求起他的身体。
「嗯......啊......啊......」
身体交缠,声声喘息,阵阵呻吟。一次次的冲击,带给双方的是一次次不相同的、奇妙的感受。契合是美妙的,身体是滚烫的,欲望是浓烈的,但他还是要不够他。急促的呼吸,滴落的汗珠,凌乱的头发,诱人的呻吟,使他更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欲,一遍一遍无止境地贯穿著他。
静寂夜空下,昏暗的房间中充满着桃色的味道......
云雨后的两人相互依偎,激情的红潮尚未褪去,温暖的内室盘旋情爱的气息。
他幸福地枕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指尖好玩地在他的腹间游走。
上官煜没好气地抓住他,沉声道:「别惹火了,你受不了。」
说罢,将指拉向嘴边,湿润的舌舔过指腹,引来东方祑的一阵轻颤。
「煜......」用带着略为沙哑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懒洋洋地回答。
「幕后人是秦夜。」
「嗯......」
「他是女真人。」
「嗯......」
「他的目的是搅乱中原武林。」
「哦......」
「但他走了,我放的。」
「哦......」
「他想请你放过那几个人。」
「哦......」
东方祑佯怒地撑起身子:「嗯......哦......你就只懂得这两个字吗?」
「是比你刚才少点。」他煞有其事地点头称是。
东方祑面上一窘,脑中不断重复着方才共赴云雨的画面,当然还有令自己羞得没法见人的呻吟。
「跟你闹着玩的。」上官煜好笑地把快熟透了的爱人又拉回自己的怀抱,「子祑想我怎么做?」
「你是盟主,这种事自己伤脑筋去吧!」
「这个盟主谁爱当让谁当去!反正有二哥在,死不了人。」他啧啧有声道,「我们天涯海角踏山涉水去。」
东方祑一怔:「池边的话你是认真的?你放得下吗?」
「别不相信我,子祑。」他颤声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是没道理......」
「你要我怎么证明?」说不急躁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怎么可以就这么毁掉。
「我不要证明。」他摇头,「我只想你回去,解决好所有的事。我知道你挂心着飞雁,这件事没有一个结果是不会善终的。」
「那跟我回去。」
爱人的沉默让上官煜无端地恐惧起来:「子祑......」
只见爱人面色转冷:「回去做什么?被永远困在易落轩中,当上官盟主的男宠,等待盟主的宠幸吗?」
「子祑,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道我爱你,决不可能把你当什么男宠。」
「对,你是不这么想,但是导致的结局必定相同。」他一叹,「你我相遇并不在繁若,你可记得?你可知道我在那个冰冷的地方等了你几年?当年的我早已知道你的来意,也明白你为了留我让我喝下的是什么。我只是想赌你懂不懂我的心,结果你给了我绝望。而你现在的要求,又和当年有何不同?」
「对不起,我知道我懂爱却不懂如何去爱,是一个傻瓜,所以我需要子祑来教。」
东方祑被他的坦白惊住,好会儿才回过神来,泛起真心的笑容:「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真正无事一身轻的那日带我远走高飞......」
「不走?」他问。
「不走!」他坚定的回答。
彼此的眼中映着彼此,彼此的心中放着彼此。至此,他们读懂了对方的心,感受到了难得的真情。
目送着逐渐消失于视线中的人影,他缓缓地走回了天莲小憩。
寒雪簌簌飘落,慢慢地掩盖起了那片片腥红。
「咳咳咳......」他不住地咳嗽着,那颗以异常速度狂动的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煜!煜!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竟开始想他了。他的声音,他的亲吻,他的怀抱,让他久久依恋。
「公子!」碧音难过地扑到他的床前,盈盈的眼睛满是泪水,「听碧音一声劝吧!不能再拖了,惟有那方法才能保住公子的性命啊!」
「我若那般,他怎么办?」他拒绝道,「我又怎么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公子......」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同意的事谁也没法勉强我。」他想了想,站起身来。
「公子。」碧音刚想搀扶起他。
「你留下!」他命令道,「告诉他,别找我了。我从头到尾都不再相信他,让他死心地当盟主去吧。」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他将你害成这样,你怎地还为他着想?碧音不留!碧音要跟公子走!你可知碧音对公子......」
「傻丫头,你有你的幸福,你又能跟着我几天?」他眺望远方,目露凄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当他恢复所有的记忆融合了东方祑与偃殇的情感后,当他再度面对上官煜毫无温度的身体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开、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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