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下)+番外——治水
治水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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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是山庄里的东西,又出现在大厅,东方璾已经想办法将那些客人都赶出去的情况下,看来山庄里一定有人内神通外鬼……
而这只手,真是阿烈身上砍下来的吗?正当他打算看仔细一点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不要碰它!」
逝芳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有一双眼神缓缓移到出声的方向,失去笑意的眼神显得漆黑深邃,看不清此刻他的心情。
东方云似乎气得不轻,要不是东方无谢在背后按着她,她不会只是指着他,极尽所能地用声音要宣泄心里一直积压的不满:「都是你害的,你这个伪善者!这种事你也做过,怎么样?被人拿来用,有没有觉得一点惭愧啊?还是招数被人用了,你现在心情很不好?」
「云,你节制一点!」
「没关系,就让她说。」逝芳冷淡地说:「说完了快滚,我很忙。」
东方云被逝芳冷淡的表情激得全身发抖,这个人、这个人和温柔的扬方哥哥完全不一样!不止心地残酷又冷漠,不仅是事不关己的事,连与自己有关的事都可以视而不见,连扬烈被抓也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个人根本和扬方哥哥不一样!他根本没资格取代扬方的地位!
她责备的声音尖锐地回响在大厅之内,「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的!一开始你就故意为了要引起庄主注意,要不是扬烈要去救那个小鬼,他就不会被抓,,现在他生死未卜,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冷血,这么无所谓地站在这里?」
扬夫人看见逝芳面无血色,而东方云的怒气似乎还未发泄完,连忙起身想缓和气氛:「云儿,这些事晚点再说吧……」
「不要!这个人不配留在山庄里!」东方云指着逝芳:「出去!你出去!你根本就不配代替扬方哥哥!」
大厅内顿时气氛变得很诡异,因为东方云说出这些话的关系,其它在场的一些人也将疑惑怀疑的视线朝向逝芳。
「云,你冷静一点,不要把气发在逝芳身上。」
「大哥,怎么连你也为那个人说话!」
逝芳只是双手环胸,一语不发。
东方无谢看情势不利于逝芳,因此这样建议:「我也认为逝芳公子先出去一段时间比较好。」
逝芳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有那个必要,与其叫我出去,先让不相干的人出去吧!山庄的运作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出错。」
「谁要你……」
东方璾举起手:「其它人都先退下吧,有事本庄主自会传唤。」
其它诸管事相互看了几眼,再怎么说他们只是负责办事的,实在也不好插进这件事里面,于是相继退出,大厅里面顿时只剩下东方、扬两家人。
东方云瞪着逝芳:「你到底想作什么?」
东方璾则是从后面按住逝芳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别那么严厉。」
逝芳一把打掉他的手,语气森冷地回道:「啰唆。」一回头,他坐了下来:「扬烈被抓跟我没关系,你要找人教训,就找飞轻吧!飞轻,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有话问你。」
飞轻渺无声息地出现。
逝芳从木盒中拿起那只断腕丢到飞轻面前,飞轻反射性一把抓住:「我记得庄主交代过你,不要把他们藏身的地点泄露出去,你为什么没有听他的话,东方璾说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打折了?现在害了扬烈,你想过当初一时心软的后果吗?」
飞轻沉默不语。
「你不说话,表示这不是有心人告诉那个笨蛋,而是你说溜嘴的,对吧?」逝芳既没有吼叫,也没有厉声责备,只是一向明亮的声音变得阴郁低沈,显示主人怒气不轻,只是压抑着还没有爆发出来。
「还是你已经被南柯他们收买了?」
「逝芳,别那样。」东方璾头痛地看着逝芳森冷的脸色。
「住口,我教训孩子轮不到你插嘴。」逝芳冷冷一句话,让东方璾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是我告诉扬烈的没错。」飞轻似乎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是字斟句酌:「我没想到扬烈会轻易涉险。」
「事实摆在你眼前,不是吗?」
一边东方云越听越胡涂,「慢着,这和飞轻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栽赃!」
逝芳闻言看了东方璾一眼,坐在位置上不吭声。
东方璾叹了一口气:「飞轻长期以来被我任命负责监视南柯他们,他们会在哪里聚会、会在哪里出没、会在哪里藏身……没有人比他清楚。」除非这山庄里面有内贼,但是若不是飞轻,扬烈纵使心急如焚绝对不会轻易踏入险地。
「要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是东方璾的事,至于你,扬烈如果死了,将来你就负责帮他料理丧事吧!」逝芳从刚刚到现在都是一副漫不轻心的样子,像是交代今晚晚膳的拋下这句,端着木盒就要走出去。
「慢着。」飞轻却在这时候抬起脸来,异常坚决地直视逝芳:「扬烈死了?」
扬夫人站在后面,揪着心口惴惴不安地看着面无表情,似乎极力压抑住表情的逝芳。
逝芳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因为飞轻挡住他的去路,所以他简短地活着:「放心,如果死了,他们送的是脑袋。」
「还活着?」
「但是魁儿大概已经死了吧?」
「那个小孩子?为什么?」
东方璾转过脸去。
逝芳偏头看着发问的东方云,表情里充满讥讽的刻薄笑意:「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干嘛要留扬烈活口?人质要活着才有价值,连这点都不懂吗?」说完,他就径自出门去了。
东方璾暗叹一口气,在追出去前下了指令:「清叔,现在情况生变,不要让外人知道无月山庄又出事,无谢既然你回来了,就将扬烈的工作先扛起来,等他回来你再找他要人情。云,你若是冷静下来,就把现在山庄里的人过滤一遍,如果不是你的防卫出了漏洞,不可能会有人能把这东西放到众人眼前,好好反省吧!」
扬夫人仿佛虚脱般坐下来。
***
东方璾才追出去,就看到逝芳站在大厅前的宽广走道上,茫然地望着天空。
「逝芳!」那许久不见的飘渺感,没来由地让东方璾一阵心慌,他紧紧抓住逝芳的手。
逝芳将另外一只手覆在东方璾的手上,整个靠在他怀里:「不用担心,那只手腕不是扬烈的,只是滥竽充数罢了,那家伙的手可还牢牢地粘在身上。」自己兄弟的手,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我担心的是你,你将整个情绪都压抑在心里,很不好受吧。」
「魁儿的事,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一些了………」这次只不过是一个机会,让他离开这里重回自己的归属之地,可是这并不代表分离的时候就不会伤心……
想起那双金色的圆滚滚慧黠大眼睛,躺在摇篮里需要自己疼爱的模样,还有天真娇憨表情下的狡黠灵慧……曾经真心疼爱过他三年,这段时间是毋庸至疑的,非常快乐的……
「逝芳。」
「对不起。」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东方璾,今后他不会说,就当作是他自私吧,想到这里,逝芳更紧靠在东方璾怀里。
「为什么?」
逝芳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对不起。」
「怪人。」
东方璾永远都是这么温柔,好象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一样,逝芳依恋地靠在东方璾胸膛上。
「逝芳……」东方璾这时候有些迟疑地出声。
「什么?」
「不要离开我,去找扬烈。」东方璾抱着他的双臂紧了紧,他低头一双血瞳凝视着逝芳,异常热切地低语:「别离开我,不要去找扬烈,我会救他出来,所以别去找他。」东方璾从刚刚开始,就非常在意,他不愿意逝芳离开他的视线外!即使是为了自己的弟弟也不行!
逝芳不自觉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方璾忽然这样强调,但是看东方璾异常认真的眼神,纵然心理面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还是压抑下来,回给东方璾一个柔顺的微笑:「嗯……」
这时扬清紧张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夫人、夫人…………」
逝芳一听,当下推开东方璾往房里奔去。
***
众人散去后,大厅里只剩扬清夫妇两人。
扬夫人躺在丈夫的怀抱里,想是刚刚受到太大的刺激,又松了一口气,一时晕眩无力才会软倒在丈夫怀里,经由丈夫为她顺气、又端了杯茶喂她饮下,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夫人,你现在感觉如何?要叫大夫吗?」
「不用了………」
「我看还是传一下大夫吧,你最近脸色都不太好。」
这时逝芳冲了进来,一看扬夫人倒在扬清怀里,他脸色整个刷白,整个人一软,跪倒扬清夫妇面前,表情木然地伸手抓住扬夫人肩膀,力道之大让扬夫人因此轻呼一声。
「好痛!逝芳公子?你怎么了?」
「逝芳,放手!」
逝芳只是表情木然地抓着扬夫人,过度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自己母亲倒在面前时整个爆发出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停错乱地旋转。怎么办?母亲倒下来了,都是因为阿烈被抓走的关系………母亲倒下来的,都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兄弟,让阿烈被抓走了……怎么办?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逝芳,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扬夫人看逝芳神色不对,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
「逝芳!」东方璾跟着进来,看逝芳木然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都僵化不能动了,连忙一把将逝芳拽离,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逝芳却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逝芳,你冷静一点!」东方璾拼命压制力量大得惊人的逝芳,逝芳为什么忽然反应这么激烈?
逝芳回过神来,一把揪住东方璾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叫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母亲倒下来,弟弟也不见了,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冷静下来!你教我不要去找他,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东方璾用力压制想往外走的逝芳:「我不准你出去!」
「你管我!我要出去!」
「我不准你出去,你给我头脑冷静一下!」东方璾扬起手来,重重地打了逝芳一巴掌。「你出去能作什么?冷静下来!」逝芳看起来似乎有些错乱,会是压抑地太厉害了吗?
逝芳一吐口中鲜血,冷不防一掌往东方璾胸口击去:「你少啰唆!我叫你让开!」
「逝芳,你作什么?」东方璾不察,一连退了几步,逝芳转身就要踏着茫然的步伐出去。
「不要……你管……」忽尔他停下来,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着自己胸口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我的胸口………」只觉得太阳穴和胸口都剧烈地疼痛起来,整个人像是呼吸困难一样,眼界也迅速地缩小,只有东方璾紧张的神色在他眼里摇晃,他竭力甩头想让自己清醒,可是望门口走了几步之后,最后他身体慢慢向前倾,就这样倒下来了。
东方璾一把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身躯,淡淡地吐了一口气:「真是……已经没力还这么胡闹………」要不是之前他有过照顾扬方的经验,大概以为逝芳整个人疯了吧?
这也难怪,逝芳嘴上说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再怎么说……「毕竟是一家人吗………?那他呢,他算是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抱起逝芳往内院走去。
扬清夫妇看着东方璾横抱逝芳离去后,过了良久,他们的视线终于相互对上。


第十二章之二
东方璾坐在床边,一手紧握着床上人儿的手,时而将自己的唇靠到那只冰凉的手背上,仿佛要藉此唤醒逝芳般温柔触碰着。
而在床上,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昏倒的美青年紧闭双眼,一向舒展的眉紧锁起来,总噙着自在笑意的柔软嘴唇也失去血色,仿佛想说什么似的,时而张开发出不明的模糊声响。
梦里,逝芳见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妳………?』
梦外,东方璾虽然暂时拋下一切不管,但是一种细微的骚动依然引发他的注意力。「下雨了……」真是令人心烦的雨声………….如果是倾盆大雨或毛毛雨就算了,偏偏是这种像啜泣一样的雨声………令人心烦!
房里两人,一醒一睡,在醒着和梦里的世界,各自品尝到好久不曾的孤独寂寞滋味。
这时有人轻轻扣了房门,东方璾转头一看,见是扬清站在外面,方才他和扬夫人去送走大夫。
还有,他们来告知东方泰来访的消息。
东方璾看着还在昏睡的逝芳一眼,只见逝芳短时间还没有清醒的迹象,白晰的额头上也沁出点点汗水,东方璾用衣袖为他拭去汗水的时候,发现逝芳的脸好冰,是作恶梦了吗?既然作恶梦,不如醒来算了。
「再不醒来,总不会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吧?」指尖在他脸颊上停留许久后,东方璾终究转身走了出去,尽管他现在只想留在逝芳身边,但是世事并不是都能如他所愿。
出去前他向扬夫人点点头,扬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快步走到床边,望着逝芳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颤抖着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扬清无声地穿过东方璾身边,也走到床边,手按着扬夫人肩膀并不说话,应该说他现在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东方璾在悄悄离开前,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在那之前,他和扬清夫妇曾经发生一场短却激烈的争执。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担负起来呢?难道您真的认为将这一切背负起来,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好吗?』
『不是的,这种事……』这种事……本来就是他该来作的不是吗?他是无月山庄的主人,他必须保护族人,保护庄里的每一个人……他这么做,错了吗?
『无月山庄一向都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是您和逝芳两个人就可以扛起来说你们自己解决就好的!』扬清似乎是真的动怒了,一向很温和的他语气格外强烈地攻击沉默不语的东方璾:『难道你以为说你们是年轻人,所以要让我们置身事外不用担心吗?那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自以为是?不是,他们只是想隐瞒一些不算光明俐落的手段,因为他们不想让其它人知道太多在这背后的尔虞我诈,不想其它人担心……他只是不希望逝芳背负那么重的负担时………
扬夫人也沈声开口:『不要把我们看轻了,确实年轻人必须要去承担一些你该有的责任,可是即使是不好的事情或卑鄙的手段,该一起承担的事情你要背起,你不要我们担心,又不想把云儿他们那群年轻人卷进来,想独自解决,这么做不累吗?』她抬头看着只是抿唇不语的东方璾,像很久以前她责备年幼的东方璾事后一样,用手摸摸他的头。
『别让自己太累,年轻人自私一点无所谓的。』
累?不,东方璾并不觉得累,应该说他不应该有累这种感觉的,不是吗?
「雨还是下个不停啊………」按着太阳穴,那啜泣的雨声听来格外烦躁。
东方璾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眺望整个迷蒙起来的湖面,两边的雨声和清凉水气拂在他身上,无月山庄整个笼罩在迷雾中,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这种好象与世隔绝一般的朦胧感会持续到秋初雨季结束为止。
东方璾觉得他现在的心理就像这朦胧烟景,只大约地知道目标是什么,却看不清也摸不着,加上他心理那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在逝芳由扬氏夫妇陪伴后,亦加翻腾起来。
在这种节骨眼上,为什么他非得让他们陪逝芳不可呢?就算……就算他们是逝芳的父母,从逝芳过度激动而昏倒到刚刚被「赶出来」,东方璾都有一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以往就算一个人独处也不曾有过的疏离感,那种从未有过的「一个人」感觉,就是让他心浮气躁。
不是吗?心里有个声音自问自答,你是「一个人」吗?
不确定,不安以及迷惘,似乎在雨中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东方璾靠在柱子上,等脑海中那种令人不快的晕眩感过去。
「庄主!」背后飞轻担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东方泰现在人在哪里?」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这次和东方泰谈完后,事情就差不多已成定局,等会儿就可以回房看逝芳醒了没有,东方璾免力压下身心的不快,用他一贯的昂首傲然姿态走向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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