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河流一样————lovender[下]
lovender[下]  发于:2009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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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启才直起身来。"真是的,叫他们不要来送了。"
机场的候机室里,续看到了Snyder,是个银发的老头,几个教授跟他攀谈着,不过有一群人毫无疑问是启的专属送行团。
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女大学生,近乎一个旅游团的人数。平常互相争风吃醋的女人们今天都变成了惺惺相惜的和平主义者,一个一个很有秩序地跟启吻别,现场无比壮观。
托运,安检之类都已经办完,喇叭里响起了登机的指示。启来到续的面前,在低下头来拥抱他的瞬间,续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对他说:"续,答应我,"他顿了顿,"不要离开小司。"
续在诧异之中抬起脸来时,启已经离开了他,所以到最后他都没有看清启脸上的表情。他走到了司面前,代替拥抱,给了司一个吻。
"干什么?"司面无表情地问。
"兄弟之爱。"他笑着。
几乎头也不回地,他跟着Snyder走进了登机口。
在穿过玻璃通道前往机舱的时候,启回了一下头。从候机室另一角,穿过重重的玻璃和障碍物投射过来的视线,执着地跟随着他。
"您要做什么?飞机一会就要起飞了。"乘务人员试图阻挡想要往回走的启。
"对不起,只要几分钟就好。"启抽身跑了出来。
巨大的玻璃幕墙背后,七条绘里香静静地看着启跑到她面前。
"为什么不过来?"启问她。
"你说过分手就不要再见面了。"
启看到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腹部。一个月前还是平坦的小腹,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微小的隆起。
"你没有把孩子打掉?"
她笑了笑,"我要生下来,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就算自己一个人,我也会把他养大。"
启看了看旁边,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突然问道:"什么时候生?"
"什么?"绘里香没听明白。
"什么时候生?"启重复了一遍。
"明年一月左右。"
启突然一把揽过她的头:"好女人,等我到圣诞节,之前你自己照顾好孩子。"
机场的喇叭里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广播,启松开她,朝登机口跑去。绘里香呆呆地站在空旷的椅子中间,旁边的过道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女人脸上的两行眼泪。
机舱里,Snyder看着刚刚跑进来,匆促就座的学生。
"What's wrong?"
"I'm gonna be a father."
"Oh, congratulations. I didn't know you are married."
"I'm not, but I'll be."

第 50 章
新的学期开始了。
二年A组有马一贵在开学第一天就跑到了B组教室门口,却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按耐着猜测和焦躁不安,他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但是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不仅让他的担心达到了极限。
为什么?这个禁闭关得也太长了点。在心里不解的一贵,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连原本属于续的桌子都消失了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跑到岐枝老师那里才被告知:续休学了。
"怎么会!"失控的怒吼震动了整个教员室。
岐枝老师责备地看着他,一边解释:"藤堂同学的哥哥希望藤堂同学早日接手企业,因此藤堂同学接下来就要开始在家族的企业里实习呢。"
"这是他哥哥的一面之词,你们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吗?!没有吧!?"
看到岐枝老师这次摆出了"不可理喻"的表情,一贵愤怒地甩门走出了教员室。
过低地估计了藤原司可能采取的行动,自己竟幼稚地以为只要假以时日,就可以让续摆脱藤堂司的控制,还傻傻地跟藤堂司打什么赌,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
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觉得脑子里一头乱麻。对方说休学就休学了,连老师都站在那一边,自己居然是一个人在孤身奋战,这种无力感真是从来没有过。
到了放学时间,推掉了预定的训练,他一个人出了校门,搭上了公车。
一贵对藤堂企业耸立的办公楼群大略有那么点印象,因此不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总部的所在。进到大堂,就径直往服务台走去。
"我要找......呃......"
话才要出口,突然想到怎么称呼续是个问题,所幸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找小续是吗?"
一贵转过头去,看到了那天在十字路口看到的被续称作"皓叔"的男人。
"我记得你是续的同学,"男人脸上带着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走了过来,"真抱歉,如果你是来见他的,还是请回吧。小续正在楼上开会,现在不方便见你。"
"那么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下。"
皓叔微笑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没用的,其实是董事长的命令,一会儿会有人直接带他回家,就算你等在这里也见不到他的。"
"也就是说他算是被软禁啦?你不是他非常信赖的人吗?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随意地决定别人的人生是一般人可以做的事情吗?!"
皓叔的眉毛微微扬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成的平和里带上了一丝之前不曾有过的恼怒。"我并不支持这种作法,但是你和我说也没用,这是藤堂家的内部事务。现在的续处于适应期,所以对作为下属的我来说,出于公司的整体利益考虑,也希望你们不要见面,以免影响他的注意力。"
他的口气又突然一软:"对不起,我知道你会很难接受,现代社会里还会有这种事,但是有些人的命运总是不能自己主宰的,我们大家都会有这么无奈的时刻。"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一贵刚要说不用,皓叔已经走到电梯口和站在那里的保安说了几句话,然后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向他走了过来。很礼貌地说"送",其实是想不走也不行了吧。

皓叔看着一贵地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外,才抿了抿嘴角,转手进入了电梯,直接上到九层,最里面一间的会议室里,会议已经结束,人员也已经走光,但是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幕,可以看到里面还留着一个人。
打开玻璃门,皓叔看到黑发的少年颓然地扶着额头,半倾斜地靠在桌上,眼神呆滞地凝望着眼前铺了满桌的报告。
"续,怎么了?"皓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但是少年连眼神都不曾移动半分地继续翻着。
"没有什么。"
"会议进行得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两个人一问一答地进行着没有什么内容的谈话。
"现在觉得在公司里工作怎么样?"
少年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头慢慢地靠向坚硬的玻璃台面,半晌才说:"制药学的书和产品名录我都看完了,最近能听懂那些术语了,但是营销和管理理论都是很理论化的东西......"
"那当然,那是需要很长久的实践才会掌握的知识。"
少年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今天开会,听完了所有的报告之后,东山科长问我对企划案怎么看,我说,我觉得很好,结果大家都很沉默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责备我说:‘你真的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那种感觉......"
皓叔伸手摸了摸那颗靠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头颅。这孩子最近的压力真是太大了。
"我应该到业务科或者开发科去,从最基础的小职员做起才对吧?应该向那些前辈们请教,而不是坐在这里幻想指导别人。"皓叔手掌底下的那颗头颅突然转了过来,脸上带着欲哭的表情,"其实我更想回学校,那里让我更自在......"
"一开始会比较辛苦,后面会慢慢习惯的。"
皓叔关上了身后的门,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看,续都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要让他达到当年司的水平,似乎是太勉强了。

另一边,一贵几乎是半推半搡地被四五个彪形大汉"送"出了藤堂氏企业的大门。
如果......如果能更有一点力量就好了!如果能像藤堂司一样有实力,我就能让续摆脱命运的摆布,但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是如此的无力,什么都保护不了!
少年带着张扬的怒气大步走着,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如果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的话......如果有什么办法......
路人惊讶地看着他无力地向地面跪去,仿佛失去了脊梁一般颓然地耷拉着头颅。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是那么难么?
"不甘心吗?那就去抢回来啊。要知道,那个位子,本来是你的。"
一双高跟鞋出现在他狭窄的视野里,一贵抬起了视线。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一只手拿着一根烟抽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时尚但仔细看却可以发现质量低劣,或许是常年抽烟的积习的关系,她的面色显得发黄而消瘦。
一贵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去抢回来啊。那个藤堂续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藤堂大厦里面,有资格的是你。"她蹲下身来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一贵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瞪着她。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续的事?而且她在说什么?资格?
"藤堂续,他并不是藤堂家的孩子,你才是,你才应该是藤堂企业的继承人。"女人似乎生怕他听不懂似的,一字一顿地说着,一边还很享受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不要胡说!我不知道你和藤堂家什么渊源,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如果你随便乱说的话,即使你是个女人我也不打算客气!"女人的说法简直太有冲击力了,但是这样说着别人的家事,让人不难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你跟那个男人真是一模一样,"女人自我厌恶般笑了笑,"那个人也总是严厉地斥责我,叫我不要伤害他的家人,你们这些男人都一样,所以我讨厌你们,你们这些藤堂家的狗东西都应该下地狱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说我是藤堂家的人?"一贵平抑着内心的不服,低声吼道。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某个惊人的秘密。
女人神秘地笑了笑:"你是我亲手从产房里抱出来,十七年前的九月十七日,不是吗?那个时候我是入江医院的一名普通护士,不过也是藤堂正文众多的女朋友之一,其他人或许甘愿当他的一夜情人,不过我绝不会容忍他如同用过的抹布一样把我丢弃的行为,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他。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十七年前,他的妻子住进产房生第三胎,整个医院都高度戒备。我想尽了所有办法千方百计地调到了妇产科,做了接生的护士。"
她说到这里悠悠地抽了一口烟,看着一贵。
"然后你......"
她笑了,一口烟吐在一贵脸上:"然后我带走了他的孩子,就是--你。"
"那么续是......"
"我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野种,反正不是藤堂家的。我猜藤堂正文发现孩子不见了,生怕面对妻子的质问,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孩子代替--反正他们家是开医院的,当天出生的小孩可是有好几十个呢。"
"你说谎!这怎么可能!?"这太匪夷所思了!
"信不信由你,那家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如果你想要证据,可以去做亲子鉴定,那个藤堂续,可是和藤堂家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外人。"
"胡说......"
嘴上这么说着,一贵的内心在动摇。他想起续曾经跟他说过的疑惑:与家族不同的长相,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五岁之前在奶奶家的生活......一切都被这女人的话所印证了。
"那么我呢......我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你想问我你为什么在有马家?你父亲......有马,"她顿了顿,"是个很好的人。当时我带着你到处躲藏,但是如果被医院的人发现是我偷了婴儿,藤堂家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想把你处置掉。"女人说着"处置掉"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把你带到了西町大桥(一贵曾经带续去过的大桥)下面,本来想把你埋在那里的,结果被刚好经过的有马先生发现了。于是我只好骗他说我被情人抛弃了,所以想把生下来的孩子埋掉。没想到有马先生非常同情我,他说他妻子刚生下的孩子夭折了,他和他的妻子都非常伤心,所以他们愿意再养一个孩子,所以......你要感谢有马夫妇,不然的话你就不会活到今天。"
"我......我根本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一贵难以置信地喃喃着。
"当然不是,你不是有马一贵,你是藤堂一贵。感谢有马夫妇,藤堂家寻找你的努力没有任何结果,我也只是和其他妇产科的人员一样受到革职的处分而已。这些年来我都在静静地观察着藤堂家,我终于看到了藤堂正文和他老婆入土,不过这样还不够......我很遗憾他们没有看到你这颗定时炸弹,不然我可以想象那男人脸上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女人尖锐的笑声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消瘦的脸因为极力想压制胸膛里的气流而显得扭曲,但是却带着笑容。
"你......"一贵觉得毛骨悚然,这个女人像是疯了一样,"谁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吼道,"我......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咳嗽被抑制住了,女人的面色渐渐沉静下来。
"当年的知情者都已经入土,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恐怕已经不剩几个,藤堂家的家臣们大概会有一星半点的信息吧,不过他们对家族秘密守口如瓶,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告诉你。"她看了一贵一眼。"时隔这么多年,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我还要说出来?因为这是我做过得最满意的一件事之一。不管怎样,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看到这颗炸弹的引爆,我要看到我种下的这棵毒树,结出果实,哈,哈......"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和续争夺藤堂家的财产?"他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事故的始作俑者居然若无其事地笑着。
"怎么这么说呢,那些本来就是你的啊。"女人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谢,我对那些财产没兴趣。"他冷冷地说。"我讨厌那个家族和所谓家族的命运之类,也不打算牵扯到其中去,你告诉我的这些,我会只当作听过而已,就当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对你也比较好吧,如果事情泄露出去,藤堂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次女人露出了真实的惊讶的表情:"只当听过?藤堂家的产业你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其中随便哪一个物业都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一贵从地上站起来,把书包搭在肩上,开始往前面走,"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明白,"他转过来说道,"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是何等珍贵的东西......"
女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会,她喊道:"喂,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早,你的想法也许会改变的......等到那一天你的想法改变了,你可以过来找我,我每天都在这个公园里......"
但是少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他的背影只是远去,直到消失在公园尽头的车流中。

一贵回到家里时,已经被脑子里混乱的想法折腾得疲惫不堪。他打开公寓的大门,刚想一脚踩进去,忽然看到一鬼魂漂浮在跟前。
"哇啊--"一下把书包扔出去好远。
"哇啊--"那人也叫。
"你想吓死我啊!"有马夫人先发制人。
"被吓死的是我好不好,大白天的装鬼还不开灯......"他指着母亲,一身白衣外加脸上一层白泥,在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室内活脱脱一幽灵。他说着就去拉开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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