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仲心宛琴[中]
仲心宛琴[中]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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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劫未尽一劫又至,那夺命的尖竹一浪一狼地刺进来,誓要把方文轩与玛沁钉死在小楼之中。
"可恶!"方文轩心中暗骂,他三番五次想冲出去而不得,只得左闪右躲,避开那些尖竹的攻击,但他肩上伤口崩裂,体力流失甚剧。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为了玛沁,还有......方文轩咬牙想到,他想尽办法,费尽周章,在腾挪闪避之际,一点点靠近一侧墙角。
"咄!"方文轩忽然长啸,如同腾空而起的巨龙,又如铮然出鞘的宝剑,瞬间他的身上绽放无比凌厉的气焰,几令风云变色,他凌空一掌,刹那间将墙震出一个大洞,一人惨呼着跌下,方文轩看也不看,双手平平一送,将已经呆掉的玛沁送出了竹楼。
方文轩不及回头,两袖飞扬,"碰碰"数声,将那尖竹尽数击落,最后一掌击毁竹楼,平地跃下来。
刚刚落地,方文轩只觉胸口陡得一凉,他不及细想,反身一掌击毙一名黑衣杀手,自己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文轩!"目睹一切的玛沁失声惊呼,跌跌撞撞地飞扑过去,可方文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方文轩因为先前受伤,反应稍慢了一拍,不防被人背后偷袭,一条尖竹横贯左胸,几乎是致命的创伤!
玛沁抱起方文轩,但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呼吸已是极弱,心痛地不能自己,一面摇晃他,一面大哭,唤道:"文轩!文轩!"
玛沁唤了良久,方文轩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原来他天生异象,心脏在右而不在左,那尖竹虽然贯左胸而过,究没有立刻夺他生命。血沫不断从方文轩口中溢出,他已几乎没有办法开口,紧握住玛沁的手,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含糊的话混着血沫从口中溢出来。
玛沁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方文轩所说,"快走,不要......管我!"她看见方文轩的脸色迅速灰白下去,奄奄一息,胸口的血已经流了一地,眼看着已无法撑下去。
"不可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不可以离开我!"玛沁呜咽着,流淌在体内坚强勇敢的苗人之血终于沸腾起来,她深爱的男子,她不会弃他于不顾,即使是死亡,也要一同面对!玛沁毅然擦干泪水,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方文轩已经没有意识的身体扶起来,一步一步,离开身后逐渐靠近的杀机。
粘稠的血已把玛沁的衣服也一同染红,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凉下去一分。她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方文轩的名字,哪怕得不到半点回应,她依然不肯放弃,她相信他,爱他,他曾经在死亡面前不止一次地宣称他不会死,他就一定不可以死!
一路到了江边,玛沁再没有力气,腿下一软,一下子跪倒在江岸上,膝盖被石子磕破了,她却没有感觉,心都痛得麻木了,何况这点小伤。她转身抱住方文轩,只感到他手脚冰凉,急忙将他紧拥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他温暖。到了现在,她依旧不肯面对现实,方文轩一定不会死!即使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一缕余脉将息未息......
"文轩,不要,不要死好不好,即使不为了我,为了你的若寒也不要死呀。"玛沁除了哭泣,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浑身发抖,一日之内连遭巨变,她也几乎无法支撑。
望着眼前咆哮的金沙江,玛沁的定底冰冷,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抱着怀中这个男子,就一同跃入这滔滔江水中,随波而去。
然而就在玛沁有这个想法的瞬间,一个令她惊惧的身影蓦然出现!蓝宇!
蓝宇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玛沁面前,目光定定地落在方文轩身上,却不复枭戾。他将佩剑解下,插在乱石中,半跪下来,伸手欲触方文轩。
"不准你碰他!"玛沁一把推开蓝宇,愤怒地瞪着他,哭喊:"你还不满意么,他死了你还不满意么?你连他的尸体也不肯放过么?"
"你真的以为这么美丽的生命可以这样消失么?"蓝宇震怒地大喝,他瞪着玛沁,仿佛比她更在意方文轩的生死。他伸手拂过方文轩的心窝,感到一缕细如丝线的热气犹自未绝,脸上竟显出些微喜色,径自从怀中取出一颗朱色药丸,纳入方文轩口中,低声道:"我不会让他这样死掉,他是我认定的对手,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没过多久,几乎已经是死去的方文轩竟然悠悠醒转,玛沁这才知道蓝宇给他服的是足以起死回生的灵药。她扶住方文轩,见他睁开眼,虚弱地望着蓝宇,嘴唇微微蠕动,问:"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认定的对手,我不想你就这样死去。"蓝宇冷冷回答,他望着方文轩胸前狰狞的伤口,似乎知道自己的药延得他一时性命也于事无补。惋惜地叹了一声道:"就当是送给你这个对手的礼物吧,我注定不能与你痛快地一战了。"
"要比剑的话,我不是你的好对手,能与你一战的,或许韩子衿更合适。"方文轩微微皱着眉头,痛苦令他的脸上除了白色再无其他颜色,顿了一顿,他问:"你......会伤害玛沁吗?"
"这个女孩对我没用,我也不屑杀妇孺。"蓝宇决然道,冷漠地转身,背对着方文轩与玛沁立定,"韩子衿么?呵......"
方文轩闭眼歇了片刻,才中心睁开来望向玛沁,看她满脸泪水,苍白地笑一笑,"不要哭,玛沁,不要让我担心。"
"文轩......"玛沁神情恍惚,喃喃低唤着,俯身想要吻上那冰冷的嘴唇,方文轩微微摇了摇头,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取出当日在涵蝶泉边吹的短箫来。
那一支短箫沾满了他的鲜血,他将短箫塞入玛沁手中,已气若游丝:"玛沁,请你......帮我把箫,把箫交给冷若寒,告诉他,对不起,我无法再做他的剑了......玛沁,答应我......"
玛沁不肯接那箫,她知道那箫代表着方文轩的一切,箫在人在,方文轩把箫交给了她,就是要她独自活下去!"不,文轩,你说过你不会的,你说过的!"
"玛沁......对不起啊。"方文轩挣扎着从玛沁怀中起身,他把箫硬放在玛沁手中,鲜血已将那支箫染成绯红,"永随·轩"三个字分外凄艳,方文轩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三个沾血的自己,涣散的眸中有些不舍与怅惘。
"玛沁,记得,你没有说出口的话,由我来对你说。"方文轩仰起苍白的面孔很努力地挤出温和的微笑,美得令人眩目,那一刹,玛沁心中的永恒已经铸就。"玛沁,记得,我爱你呀!"方文轩浅笑着吐出心底的秘密,泪水却已溢出了眼眶,他忽然聚积起全身所有的力量,一下子从玛沁怀中挣脱,不顾得狂喷的鲜血,疾向后退!
一直退!一直退!
方文轩一直退,直到退出江滩,退出江崖,如同断翅的孤鹭,笔直地堕入滔滔不绝的江水之中!
"文轩!"玛沁失声惊呼,飞扑过去,哪里还追得上,只看见江水滚滚而逝,巨浪涛天,咆哮不已,早已把方文轩吞没!
"文轩,为什么?为什么?"玛沁伏在江岸上,悲恸欲绝,她恨不得也一同跌入这江水之中,追随那个说爱她的人而去,心爱的人都死绝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可是,玛沁看到自己手中沾血的短箫,终于还是止住了轻生的念头,那犹带着体温的短箫,是方文轩生命与灵魂的托付!
涵蝶泉边弄箫的公子,投身于无穷无尽的江水之中,然而他的灵魂依旧将寄予箫中,延续他的誓言的生命!
"果然你高贵的生命,宁愿用沉于江水之中,也不愿成为侮辱的俘虏么?"蓝宇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轻叹息着,一个人孤独地离开。
大雨从天空中倾泻下来,久久不停,玛沁抬头感受着冰冷的雨水,任它们滑入口中,似乎连雨水都是苦涩的,那么连老天爷,也为他哭了吗?
往事如霜
突然遭逢大雨,正在赶路的凌霄与星怜雨都没有准备,冷不防被浇成了落汤鸡,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在雨中苦苦寻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找到了一间似已废置很久的虫神庙。
星怜雨浑身湿透,薄衣贴在她的皮肤上,冷得她直发抖。凌霄低声安慰了她几句,两人一同入虫神庙中避雨。
虽然是废庙,可是庙中却有一篝火熊熊燃烧,原来有人先他们前来避雨。凌霄与星怜雨四向望了一阵,终于看见一名中年男子缓缓自庙后行出。
那中年男子衣服已半干了,但仍有些湿,他看见凌霄与星怜雨,微微笑着道:"原来是凌公子与星姑娘,星某失礼了。"
凌霄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这中年男子原来是云南王府三大高手之一的星恨水,他虽桀骜,礼数还是周全的,当下躬身施礼:"星先生有礼,不想在这里遇上。"
"两位想是避雨,身上湿了会染风寒,还是先烤烤火吧。"星恨水彬彬有礼地说道,拿了根木竿拨弄篝火。
凌霄道过谢,与星怜雨一同自篝火边坐下,他十分警戒地观察着四周,对星恨水也颇为堤防,毕竟人心难测,凌霄生怕出了什么事。
星怜雨却一瞬不瞬地望着星恨水,她觉得这男子给她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两人就认识。
"星先生,你姓星,我也姓星,我觉得你好眼熟,不会与我有什么关系吧?"星怜雨直截了当地开口,丝毫不顾忌言语中的失礼。
星恨水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一眼年龄不及自己一半的星怜雨,目光有些异样,"那也说不定噢。"
"若真有关系,我与小莫说弱水宫在苗疆有些势力还真成真了。"凌霄酸溜溜地开了个玩笑,星恨水给他的感觉让他不自在。
星恨水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开口。三人之间似乎无话可说,缄默了良久,凌霄才与星怜雨低声交谈起来,说得也无非先前分开时的一些事情。
星恨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篝火上,幽幽的火光映在他的瞳仁中,颇有些诡异。从侧面来看,星恨水的轮廓很柔和,是中原男子特有的感觉,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可以肯定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俊秀的男子。
星恨水的心中似乎有着无限的忧伤,刻画在他的眼角,有着每一个女人都心动的魅力。他似乎在追忆着很久远的往事,完全地沉浸。良久,轻轻叹息,从怀中取出一小壶酒,径自抿了一口。
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星怜雨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星恨水,他喝酒的姿势,真的很迷人。
星恨水发现星怜雨在看自己,摇了摇酒壶,笑道:"你们要不要来点,云南桂花佳酿,很好喝的。"
"好呀!"星怜雨也不客气,接过来灌了一口,但觉甘醴沁入心脾,美妙不可言,不由得轻轻"呀"了一声,现出欢快的神色,她把酒壶递给凌霄,示意他也喝。
"我不喜欢。"凌霄摇摇头拒绝了,他暗暗观察星恨水的神色,见他眼中流露出一丝邪魅,不由心中"咯噔"地响了一声。
"很少见到不沾酒的男孩子,真是少年无烦恼啊。"星恨水笑着说道,似乎有些歆慕,他凑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凌霄,对星怜雨和蔼地笑:"你再喝一口,就还给我吧,女孩子还是不要多喝的好。"
"真偏心!"星怜雨撅起小嘴,不满地嘟囔,故意赌气地猛灌了一大口,酒虽不烈,仍是呛得她直流眼泪。
星恨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间神色一凛,未待凌霄反应过来,十指连环相扣,瞬间封住他浑身大穴。
"你!"凌霄心中剧震,愤而大喝,才刚刚开口,星恨水长袖一挥,将一包白色粉末散入他口中,然后迅速捏他的下颔,迫他把粉末吞了下去,整个动作天衣无缝,快到让人不及阻止!
"你干什么!"星怜雨扔下酒壶,娇叱一声,正欲拔剑,却被星恨水随手一推,竟然四肢酸软,无法站稳,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你喝的酒中,有软筋散。"星恨水冷冷说道,他的温和有礼倐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冷漠地盯住面前两个受制于他的年轻人,但他的忧伤却依然深深携刻在脸上,那是刻骨的伤痛!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凌霄动弹不得,他深悔自己愚笨,纵然小心翼翼,依然着了星恨水的道,他愤怒地瞪着那忧伤的男子,不断地喘息,如果他可以动,一定已经挥拳冲上去。
"知道么,如果我要杀你们,一只手就够了。"星恨水哀然笑着,缓缓在凌霄面前坐下,从地上拾起那壶残酒,他并不受软筋散的影响,依然饮着它,"我给你们将一个故事,你们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星恨水抬头望了一眼星怜雨,似乎有一丝怜爱,但又不是长辈的怜爱,他的忧伤却更浓了:"从前有一对兄弟,他们的感情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一个可以为了另一个而死。他们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发誓永远不会背叛对方!"
星恨水静静地笑着,怨毒流入他的眼底,语气平静而危险。
"有一天,他们在河边遇到了一个姑娘,很美很纯洁,就像初春的花一样。弟弟很快坠入了爱河,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为了她而神魂颠倒,他们一起游玩,一起弹琴习武,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弟弟以为他拥有了一切幸福,有一个好哥哥,现在又有了一个深爱的人,他太快乐了,于是终于有一天,弟弟鼓起勇气,对他的哥哥说他要娶那个姑娘做妻子,他要爱她一生一世!哥哥很干脆地答应了。那个时候,弟弟那么天真,竟相信了哥哥,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星恨水的神色显得有些恐怖,诉说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故事,他看见凌霄的脸色渐渐转红,蓦地疯狂起来,捏住凌霄的脖子,用力地几乎让他窒息,拼命地摇晃!"痛苦么?痛苦么?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哈哈!"
"你住手!你住手!"星怜雨拼命想推开星恨水,可是却没有力气,她看见凌霄的痛苦,心也不自觉地痛起来,"不要碰他,快住手呀!"
星恨水终于停止了对凌霄的攻击,慢慢恢复平静,接着讲述他的故事:"后来,那个姑娘果然成了新娘,可惜却不是弟弟的新娘。哈,她嫁给了哥哥!她成了弟弟的嫂子!弟弟与哥哥同一天拜堂,可当弟弟掀起盖头,看到的新娘却是一个婢女!一个卑贱的女人,弟弟以为弄错了,他去找他的哥哥,可他的哥哥却冷漠地告诉他,没有错,他娶的就是一个婢女!"
"想不到吧!"星恨水仰天大笑,几乎已是颠狂,"弟弟就这样被他哥哥骗了,他的哥哥背叛了他,夺走了他的爱人!弟弟恨他的哥哥,一定要报复他的哥哥!新婚当夜,弟弟一刀杀死了那个卑贱的婢女,远走他乡,发誓报仇!"
星恨水猛然住口,仇恨已经淹没了他的心,在黑暗中浸染了十几年的心,已经扭曲了他的灵魂,他死死扼住星怜雨的咽喉,大笑:"星怜雨,好一个星怜雨,白雨荷是你的母亲吗?星尘凭什么怜她?凭什么?她是我的爱人,星尘凭什么夺走她!"
星怜雨勉强望着星恨水,泪珠隐隐滚落,犹如荷花沾雨,让星恨水的手也不由颤抖了一下:"你......你就是故事中的弟弟,你......你是我的叔叔......"
"不错!我是弟弟。那个哥哥就是你的父亲星尘,那个姑娘是你母亲!"星恨水的眼中只有仇恨,早已不复优雅,"我恨你父亲,做为女儿,你就替他偿还痛苦吧!哈哈!"他扔下星怜雨,转而按住凌霄,看着他通红的面颊,邪恶的狞笑浮满眼中,就像一个充满欲望的魔鬼,贪婪地享受垂手的成功!他勾起凌霄的下巴,冷笑着开口:"你不是问我给你吃了什么吗?别担心,现在的痛苦马上就会是翻云覆雨的快乐,是不是要感谢我成全你!"星恨水疯了一般狂笑不止,翻手解开了凌霄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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