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冷若寒,果然了得!"一人大笑着闯进舱内,竟是先前送茶的侍从!他已经改换了装束,一身玄色劲装,满脸的煞气。"想不到我亲自出马,竟也失手了。"
紫月惊惶失措,抱着琵琶霍然起身,望向玄衣人,惊叫:"你......原来你租船给我是有目的的,你们,你们利用我引冷若寒上船?"
"哼,用中原人的话说,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衣人冷漠地笑道,目光停在打翻的茶盏上。"唉,可惜了两味好药!"
冷若寒盯着玄衣人,眸中冷光粼粼,此时终于开口:"可惜,我不是你们捕的蝉啊!用你们这样愚蠢的手下,一辈子也捕不到那个人吧?"
玄衣人脸色一沉:"冷若寒,你上船之前就知道?"
冷若寒微微摇头:"我刚刚才知道,下毒的事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安排,而且上次我已大抵知道紫月姑娘和那人有关,所以你们跟那人不是一路的。更何况你们只准备了两份毒,最初的目标并不是我。"
"何以见得?"玄衣人面色更沉。
"若你们准备对付的是我,就不会让我们在舱中枯坐两个多时辰了。"冷若寒的笑容,总让人感到纯净,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例外!
"哼!"玄衣人冷笑起来"不愧是冷若寒。不错,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叶祈,可没想到这丫头带来的竟然是你!不过也无所谓,不管是你还是叶祈,都是我们狙杀的目标!"他后退了几步,背靠到了船板上。
冷若寒如水的双眸中似蕴了两点寒星,绝世的冰冷:"看来你已有了新的计划。要如何对付我们呢?这里可是大冕,你们休想乱来!"
玄衣人神色黯然,低下头,冷笑:"我是擎天王朝叶尔羌殿下的属下,这次来中原的目的,就是奉命杀死不肯顺从殿下的叶祈。叶祈武功高强又诡计多端,我们也没有把握对付他,所以,如果失败的话,我们船上所有人......"他猛得抬头望向冷若寒,狰狞无比!"玉石俱焚!"
玄衣人话音刚落,手后船板轰然而碎,一条金索已在他手中断为两截!
这看似华丽的大船上,竟然满载火药!
冷若寒脸色微变,也不顾那玄衣人如何,疾拉住紫月向甲板逸去。刚出船舱,就听"轰"一声巨响,整个船舱炸得粉碎!
冲天的烈焰宛如巨龙腾起,挡住了冷若寒的视线。他抓住紫月落在桅杆上,却看不到方文轩等人。
陆续又有爆炸声传来,轰鸣不绝于耳。
火势更盛,吞吐的火焰把整个夜空也照亮了。熊熊烈焰侵蚀着整条船,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火海!
冷若寒心中大骇,原来那火药是连发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地方都被火焰包围,烟雾弥漫中,埋伏在船上的杀手也行动起来。
冷若寒从桅杆上逸下,身形飘逸如风,白衣盛雪,在漫天火光中,宛如涅磐重生的雪凤凰!双手在胸前结印,一线淡淡的银光从袖底泻出,瞬间解决了冲进的杀手。他将紫月送到甲板边上,大喝:"在这里等我!"
紫月的脸色惨白,紧抱着琵琶,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冷若寒冲向那一片烈火,这才是真真正正地神一般的护国亲王世子!
冷月静静俯视着这一场混乱,平静地好象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紫月脸色大变,疾叫道:"世子殿下,小心!"
巨大的桅杆被大火吞噬,舞着魔爪倒下。而它的正下方,正是冷若寒!
冷若寒微微攒眉,无奈之下只有双足轻点,折回紫月身畔。
桅杆重重地压在了甲板上,巨响震天,一时木屑横飞,本已伤痕累累的船哪受得起这般重击,"喀嚓"一声,拦腰断为两截!
船开始剧烈地摇晃,慢慢倾斜,眼看着将要沉没。冷若寒心中一痛,澄澈的眸中几乎涌出泪来。然而他终于忍住,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蓦然抱起紫月,强提一口真气向江岸逸去。
紫月没有挣扎,静静地躺在冷若寒怀中,紧咬着自己嫣红的嘴唇,任泪水在她绝美的脸庞上肆意流淌......
洞庭大会
风很大,江面都被火笼住了,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样明亮。冷若寒与紫月伫立在江边,一言不发地望着渐渐沉没的华船。
冷若寒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点点殷红从他口中沁出,连同泪水一起滑落。他一直很在意自己身边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熊熊,却无能为力。
紫月默默地注视着冷若寒,几乎忘记了刚刚的可怕。
她从来不知道,连男子也会如此哭泣,哭泣到令人心痛的地步!点点的泪光,比珍珠还要瑰丽,连诸天的神灵也忍不住要为之动容了!"对不起......"
船已经完全沉没了,只有火仍在燃烧。冷若寒轻轻拭去口角的血迹,却没有拭泪,转身走入江边的一片密林。
"你不问么?"紫月仿佛刚刚找回魂魄,追着冷若寒进入密林,怀中的白玉琵琶弦一根根断裂,发出最后的绝响!她嘶声哭泣,绝望地呼喊着:"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不问我为什么杀你,不问我和叶祈的关系,不问我那些人的来历吗?"
冷若寒依旧保持沉默,背影单薄孤独,仿佛当紫月不存在。他的眼前只有那艘灼热的船,与心中的痛相交,噬咬他的身体!
然而终于,他还是定住了脚步,冷冷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一年前叶祈为夺擎天亲王之位,为什么只铲除了七大皇族?"
紫月身子一僵,那冰凉的语音,根本听不出悲喜!她怔了怔,仍低低问答:"另外三个皇族,赫奇常年驻兵在外;赫托隐居多年不问世事;而叶尔羌是当今的大皇子,深得宠爱,而且其可怕程度,叶祈不及万一!"
"哦,"冷若寒冷漠地转过脸,目光幽幽,"看来天下的高手,都要在中原下这一局棋了。"
紫月浑身都在发冷,冷若寒,这究尽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你......"
"你走吧,"冷若寒冷冷道,再没有了一丝笑容,瞳仁中却带着讥诮,"虽然是敌人,我还不想那位擎天亲王死在暗算之下。"
紫月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咬了咬嘴唇,脸色白得近乎恐怖:"冷若寒,你比叶祈更可怕!他是看不透,而你,非但看不透,还会迷惑人!"她不再说下去,飞快地闪入一片密密黑黑的林中,失去了踪影。
候她走远了,冷若寒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绝美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倚住一株枯木,想要抑住身体内那几乎撕裂心脏的痛楚。
刚刚勉强登萍渡水,已是击垮了他原本孱弱的身体。体内的毒被完全激发出来,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他微微张开口,一大团艳红的血喷涌而出,染得那一袭白衣凄丽。
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么?冷若寒苦笑起来,如风中摇曳的残梅。
倚着树跌坐在地,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像是吐不尽,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恍惚间,冷若寒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朦胧梦境,迷茫的白雾与血色的空气交织,渐渐浮现出神佛般的身影。
"哥......"冷若寒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合,勉力抬起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那绝世的武艺,几乎完全被痛楚剥夺,只无力无助得像个孩子。
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冷若寒的手心传入心中,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扶住,极柔和的内力绵绵不绝地传入体内,仿佛是春风的抚慰。
胸口的痛楚被慢慢平抚下去,冷若寒像个孩子一样甜甜微笑,"哥......"软软的语音,幸福而温暖,他沉沉地睡去,身体被轻轻拥着,似乎是那个紫色的身影,低喃着他的乳名......
神精心雕琢的绝美男子啊,赠予你一切,可是终究也要让你经历最大的痛苦,最终成就你绝世的生命!
如同原石雕刻成美玉,如同破茧而出的蝶!
**** ******* *************** *****
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照下来,散落在冷若寒身上,如同镶金的美玉。
他从恬淡幸福的梦中醒来,还留恋着那温暖的味道。
那温暖来自于--方文轩。
方文轩深碧的眸子微微拗陷,满是关心与爱怜。眼圈有些泛红,但却没有泪痕,见冷若寒醒过来,扬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你醒了?"
"文轩。"冷若寒报以浅浅一笑,坐起来,握了握苍白纤瘦的手,感到力量又恢复了,于是向四周看去,星怜雨在他不远的地方睡着,娇美的脸上泪迹斑斑。
"你真是大意,早料那紫月来者不善,也不小心些。"方文轩有些嗔怪地望着冷若寒,抓过他的手为他诊脉。
"这跟紫月没关系,是第三股势力所为。"冷若寒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低声道:"瑞夫族的大皇子叶尔羌,看来比叶祈更棘手。"
"叶尔羌?"方文轩微微一震,惊问:"昨夜的事出自他的策划?"
五年前,冕王朝与擎天王朝在边境发生小规模摩擦,冕神武帝派了当时新晋的将军方文轩率一千轻骑前往处理。于是,他遇上了叶尔羌。
那一年,方文轩二十岁,叶尔羌亦二十岁。
方文轩武艺高强,深通谋略,他的一千轻骑可以抵御一万铁骑!
然而,没有见到叶尔羌的影子,他便给迫入了绝境。
叶尔羌,这个传说中亦神亦魔的男子,几乎算无遗计,连方文轩这般聪明谨慎的人,也被他迫到无招架之力,若不是那个绝世的人及时出现,他几乎要葬身于大漠之中!
冷若寒并没有在意方文轩的惊诧,四处望了一望,忽然低声问:"阿霄呢?"
方文轩身子顿时僵住了,目光黯然:"他,我没有找到他......"
"阿霄死了,阿霄给炸药炸死了!"星怜雨突然醒转过来,一跃而起,泪水再度飞泻,冲过泪痕犹在粉颊,"他死了,呜呜,他死了......"
"若寒......"方文轩看到冷若寒满眼的震惊,心中也觉凄楚,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安慰他,然而连自己也抑不住颤抖:"当时我和星姑娘在船头,阿霄去船舱寻你,刚刚靠近便爆炸了,到处是火和浓烟,我和星姑娘找不到阿霄也找不到你,与几个杀手斗了一阵,船沉了,我们只好上岸......"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终于林中只剩下星怜雨嘶哑的哭声。
冷若寒心哀如死,绝美的眼中有晶莹如雪的光泽闪动,还未痊愈的心再一次被撕裂,痛苦已让他有些麻木:"怎么会......怎么会......"
"若寒......"方文轩望着冷若寒,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无措,一直以为自己强大而谨慎,不会出任何差错,可是,"对不起,我......"
冷若寒微微摇头,闭上眼睛再也抑不住那沸腾的血液,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浑身发颤,易碎如琉璃。
"若寒!"方文轩失声惊呼,扶住冷若寒的肩膀,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是,他办不到,他只能看着冷若寒呕血不止,却无法帮他分担一丝一毫!
泪水,第一次涌出了这个不会哭的男人的眼睛。
终于,冷若寒止住了呕血,怔怔地望着眼前灿如烟花的血迹,他的眸中慢慢凝成冰霜,空灵迷眩,无尽的伤痛冰在了眼底,几令神佛叹息!
动了动嘴唇,他只能低声开口:"走吧,我们去洞庭湖。"
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他也相信凌霄。如果此生缘尽,阿霄,不要怪我......
初九,洞庭湖畔已是热闹非凡,各色旌旗招展,江湖中大小各派齐聚于此,准备着正要开始的武林大会。
余杭揽月楼,庐山弱水宫,江湖中执牛耳者,亦是此次武林大会的发起人,所以即使选武林盟主,两处势力亦不可忽视。更何况这一次武林大会,全都由揽月楼一手包办,俨然霸主的地位。
依着洞庭湖不远,一处略略高起的平丘,搭着红毯擂台,四面插满旗帜,分落一十八张红木席坐。这一十八张席,有资格坐上的,只有武林中最有名望并且武功高强者。一般的人,即使是一派之主,一门之长也不见得坐得上。
当然,这资格是由揽月楼说了算。
现在一十八张红木席,只坐了不到一半,俱都是武林名宿。而平丘之下,却挤满了人。
那些大多是各门各派的高手,可是也依然没有人敢觊觎红木席,不敢也不配!
"小子,你聋了吗?本大爷叫你让开!"人群中,一个粗鄙的声音叫起来,在嘈杂中也颇为刺耳。
正穿梭于人群中的凌舒微微攒眉,转过众人,向那声音望去。
叫嚷的人,乃是昆仑派的首席大弟子田实风,他的师父正坐在红木席上。旁人对这田实风自有几分忌惮,不敢轻易招惹,独独有两个白衣男子,对田实风的嚣张毫不忌惮,风骨奇清,恬适自若。
田实风见白衣男子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更是恼火,接着嚷:"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我是谁?"
年少一些的男子眸含秋水,望了一眼田实风,薄唇扬起了一点浅笑:"不知。"
"你找死!"田实风大怒,感觉被那少年戏耍了,一拳击向少年。
少年淡望了他一眼,如置身于烟雾中。
田实风拳到少年面前,却被一只手擎住,他勉强要击出那拳,却半分也动不得!
"混蛋,谁管闲事?"田实风破口大骂,刚抬起头,却立时满脸通红。
阻住田实风拳的,正是凌舒。
众人见揽月剑圣到了,纷纷围在一旁,都等着看他怎么处理。凌舒微微一笑,向田实风道:"田兄,昆仑派乃武林泰斗,武林大会尚未开始,何必伤了和气?"语毕,一股内力荡入田实风拳中。
田实风大惊,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自己不是凌舒的对手,讷讷地收回拳:"凌剑圣说得是,田某失礼了。"但他仍不甘心,瞪了那两个男子一眼。
凌舒的笑带着诡异,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年少男子的身上。那一刻,他的眼神转为恭谨,单膝跪地:"揽月楼凌舒,见过世子殿下。"
双眸如水,白衣翩飞。冷若寒含笑颔首回礼:"凌剑圣,又见面了。"
两人施礼毕,四周已是惊呼一片,那田实风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不期这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护国亲王世子冷若寒!
凌舒毫不理会众人的惊讶,微笑道:"世子殿下,今日武林大会,家师备下十八张红木席,请殿下上座。"
冷若寒望着凌舒,又想起凌霄来,低低叹息,想赶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凌剑圣请。"
冷若寒与方文轩随着凌舒向红木席走去,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都聚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冷若寒回首,恬然浅笑,神一般完美无缺的容貌,淡出红尘的气质,天地之间所有的光芒都黯了下去,只有他,还像皎月一般明亮!
冷若寒坐定,凌舒说了声失陪便自走了。方文轩侍立在冷若寒身后,双目如电,游目四望,场中的人大多是高手,但是论武艺不算得顶尖。一流高手,则更只有寥寥几位了。
他眸中的光辉一凝,嘴角勾勒一丝冷笑:看来并不是一场硬仗。
"文轩,我不说,你便不要动手。"冷若寒低低吩咐一句,抬目望向远处的凌剑扬,空灵的目光中有难以表达的歉疚。
没过多久,眼看各路群豪已来得差不多了,一阵疾鼓响起,众人停止了谈笑,目光都朝当中平丘上的擂台上看。
青芒抑空
揽月楼主凌剑扬身负长剑,缓步走到擂台中央,抚了抚长须,声若洪钟,滚滚传开:"诸位江湖同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在下与弱水宫星宫主广布武林帖,将大家召集到洞庭湖畔,召开这武林大会。众所周知,瑞夫族对我们中原素怀野心,近来更是蠢蠢欲动,派遣了大批西域高手潜入中原。在下知道各位都是高义之士,决不会对此袖手旁观,因此,在下觉得有必要把大家联合起来,共抗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