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之中,李未名甚至来不及挥剑,已被击飞出去,全身的骨头几乎全部折断!老者毫不动容,阴沉的目光扫过其余在座的名宿,见他们皆已拔出兵器,拍案而起,不由冷笑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老者的双掌连续击出,冽冽的掌风割开了时间与空间,天地的界限模糊成了混沌,那样的可怕如何形容?老者一路势如破竹,那些所谓中原武林的顶梁柱,竟然都在三掌之内败北!
老者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揽月楼主凌剑扬。凌剑扬依旧正襟危坐,老者在出掌之前,却微微疑迟,仿佛被凌剑扬身上那凛然的浩气所摄!
但是,他依然准备出掌,在他的掌下,任何反抗与挣扎都徒劳!
老者已将掌力运起,却听身后响起一个桀骜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剑气席卷!"揽月楼凌霄,愿前辈准许在下代父一战!"
冷若寒、方文轩,韩子衿的目光都亮了,站在老者背后挥剑的,不是凌霄是谁?
此时的凌霄,隐然已有了侠气,虽然狷狂依旧,剑法却已不是花架子。
凌霄在喊出那一句的时候,就已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半招也接不下老者的攻击,但是为人子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陷入险境?
凌霄望向凌剑扬,父子之间血脉亲情,已经被无言地传递。
凌剑扬微微点了点头,那个一直让他头痛的叛逆小子,终于在心中有了选择了吧?之后,他看见自己的儿子,执着地挥出了自己手中的剑!
老者的眼里依旧无限冰冷:"我可以先杀你。"他缓缓转身,抬手,却蓦地怔住,瞳孔猛然收缩,那是什么剑法?
凌霄的剑法当然不是出自揽月楼,剑尖微颤,如万梅纷落,片片扬扬,惊世绝艳!
清冷的寒,夜的凄凉全都交织!
这是所有人都要倾倒的一剑!
这是美丽到令诸神叹息的一剑!
落梅夜晓寒!
老者虽然万分惊讶,但是凌霄的剑法在他面前依然如尘土般微不足道,他只是轻轻抬起手,便轻易弹中剑尖。老者并没有伤凌霄,望着这个决绝桀骜的少年,沉声问:"你是钟离啸海的弟子?"
凌霄望了望四周,那些小门派都已逃得不知去向,各大派的弟子围着他们半死不活的师父,显然已无战力。方文轩与韩子衿都伤得不轻,而红木席上,只剩下凌剑扬,星尘以及冷若寒。
小莫,你会是这个老头的对手吗?凌霄心中轻叹,望着老者,微微颔首:"是!"
"他的弟子还不止凌霄一个!"少女的娇喝如同灰暗天幕上的一道闪电,破开了阴霾!星怜雨的红衣宛如火焰燃烧,明快地打破了压抑,她负剑上前,与凌霄并肩而立。
"雨儿?"凌霄动容,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笑,"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试试那个啊。"星怜雨骄傲地拔出自己的剑,自信地微笑,"师父教了我们那么久,还没真的试过呢。"
凌霄心中一亮,霍然间抬目望向老者,低喝:"完璧剑!"
两柄剑带着动人的光辉一齐刺出,如同太阳与月亮相辅相成,一同主宰天空的绚丽。
天衣无缝,完美如璧!
白衣,白衣胜雪!
红衣,红衣似火!
白衣与红衣,交织成一片灿烂的记忆!
完璧剑法,完美如璧!
凌霄与星怜雨双剑合壁,几乎把人带入痴狂的境地!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为之惊讶,然而......
老者眼中的惊诧慢慢淡去,平静冷漠地笑:"果然是好剑法,可惜还太嫩了!"他伸出枯木般的手,掌力如洪水泻出。
混乱狂乱的风暴席卷了天地,那是掌力,也是剑气!
风暴的中心正是凌霄和星怜雨,他们已被卷入了旋涡中,再也无法抽身后退!
一旦后退,即将粉身碎骨!
这一场战斗,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
正当所有人都被这恐怖惊人的景象吓住的时候,却看见一袭白衣逸入了旋涡之中!
那纯洁的白衣呵,宛如云端临凡的神佛,怀着大勇大爱,以超乎想象的悲悯,把自己抛入苦厄!
风暴止住了,凌霄与星怜雨没有受伤,安安地站在方文轩身旁。神佛般的白衣,在最危急的时刻,用最柔和的力量将两人送出了死亡的怀抱。而自己,则傲立于那个死亡使者的面前,接受属于他的命运的挑战!
苍月之子
台上对峙的人,是冷若寒和老者。
冷若寒淡然地望着老者,一袭白衣如仙如画,自然地垂着,脸上带着一抹动人的浅笑:"瑞夫族第一高手西纳那遮,如此欺压晚辈,未免太过分了吧?"他很自然地说,全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刚十七岁。
西纳那遮冷冷盯住冷若寒的眸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悚然动容,但口中依旧是无礼的嘲讽:"我竟没看到世子殿下也在场,真是失礼了。"
"前辈的杀气太重了。"冷若寒微微攒眉道,眸中的光辉黯了一黯,"何必下如此重手。"
"哼,中原武林,也只能靠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撑撑场了。"西纳那遮冷笑,杀气再度涌入他的眸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浓烈!"我现在很想试试残月心法的力量。"
"好。"
好字一出口,冷若寒的笑霍然冰住,绝美的眸中凝成千年的寒冷。
他的身形宛如白色巨蝶,翩跹而舞,诡异温柔的光芒包裹住了他的衣袍。
西纳那遮神色一变,掌心凝起暗黑的光辉,虽然身形不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涌入每个人心底。
这注定是令人和神都战悚与动容的战斗!
冷若寒逸上九霄,云雾仿佛臣服于他的脚下,他双手结成降魔印沉在胸口,光华万丈,宝相庄严!
他是月!他是神!
他是世上的极至,红尘极至的极至!
西纳那遮追上青空,黑暗笼住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
即使传说中神祗的战斗,也将在这一战中甘拜下风!
冷若寒的嘴角再度泛起了微笑,漫天的华光遮不住这微笑的动人!
流星的光辉碎裂了,天空成了虚无,在像尽头一样遥远的地方,生命有了最恐怖与美丽的释放!
冷若寒的身上,仿佛被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银铠,美丽的荣光遮住了一切,黑色的旋风被吞没,天地都战悚!
那是什么光?那是什么力量?那又是怎样的人?
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场的人依然不会忘记,他们用颤抖与敬畏的声音述说,在那个神佛般的少年出手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比太阳的光辉更美丽的月光!
神圣而纯洁的月光!
方文轩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绝世的身影,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深碧的眸子。自己的痛苦早已感觉不到,世界在他心中正一点一点崩析。
一切,要结束了吗?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在骨血里,那一击已用尽了冷若寒所有的力量,他的生命已经燃烧成了星辰!
从湛蓝的苍穹九霄缓缓坠落,仿佛一片纯洁无比的白云,冷若寒带着微笑闭上眼睛,宛如桫椤树下即将涅磐的佛陀,安详而神圣。
虽然西纳那遮只受了点轻伤,但是那一份震撼却永远留在了风中。
一切都凝止了,天地万物忍不住停下消逝的脚步,好象亘古以来就那样安静,生命轮回都成了一句痴话。
西纳那遮嘴角有一缕血迹,看着冷若寒精致绝伦的面孔,他明白这个年轻人,最终会成为他们最可怕的敌人。
他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黑暗的死亡之手印向冷若寒的胸膛,而后者早已在巨大的痛苦中失去了知觉,水晶般剔透的少年眼看着将被毁灭,然而神又如何忍心?
紫袍拂起了一阵轻风,漫天的异香之中,紫色的光芒划过天际,西纳那遮竟然被弹开,无法控制地跌下了半空!
身着紫袍的男子轻轻托住了冷若寒,如同蝶舞翩跹,带着他缓缓飘落。
世间竟有这般的景象!
那个男子,不过二十许的样子,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他的面部轮廓和冷若寒很相似,但却不似冷若寒那般美得诡异。白皙清秀,宛如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石,不经修饰,也一样光彩夺目。
男子望着冷若寒苍白的脸色,微微蹙起好看的剑眉,一手贴住他的后心,将自己的内力传入他孱弱的身体。
西纳那遮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低喝:"莫沧,你曾立誓不会插手中原武林之事!"
叫做莫沧的男子怜爱地望着昏迷的冷若寒,忧伤地回答:"的确。"
"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西纳那遮冷冷问。
莫沧低下头,轻声道:"来尽兄长的责任。"
西纳那遮闻言神色一凛,眯起眼仔细观察,果然......很相象!
莫沧修长的手指划过冷若寒的脸颊,有一丝心痛的无奈:"我不想和你动手,把解药给我。"
西纳那遮摇了摇头:"他的毒不是我下的。"
莫沧神色黯然,悲伤的气息带着迷惑红尘的力量:"是你们瑞夫族的人,无论谁都一样!"
"哼,即使下毒的人在也没用!"西纳那遮的脸色极为恐怖,冷漠无情的笑容透尽疯狂,"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
"你胡说!"莫沧的神色勃然大变,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少年,觉得自己好象抱着一块易碎的琉璃。
"莫沧,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吗?"西纳那遮喃喃轻叹,苍老的脸上显出一丝怅惘,"我何必骗你,他能活到现在,是靠了药物以及绝世的内力。可惜刚刚与我一战,他已经毒浸心脉,神仙也回天乏力!"
莫沧沉默不语。
他知道西纳那遮没有说谎,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呆呆地望着怀中安详纯净的少年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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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不要寒儿了吗?为什么丢下我?"十岁的冷若寒睁着水晶般明净的大眼睛,紧紧攥着莫沧的的衣角。
十五岁的莫沧,独自离家外出游历。他爱他的弟弟,他把一切都送给他,甚至甘当他的影子,甘为他牺牲一切!
"寒儿乖,哥哥只疼寒儿一个人,才不会丢下寒儿呢,哥哥要去学本事,那样别人就不会欺负寒儿啦。"小莫沧抱起弟弟,宠溺怜爱到无以复加。
年幼的冷若寒不解地扬起小脸,将兄长的长发缠绕指尖:"为什么啊,子衿和文轩也会保护寒儿,哥哥为什么不陪着寒儿?"
"因为哥哥,想要亲手保护你。"莫沧眼中的冷若寒,永远是他所疼爱的弟弟,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也是他活着的理由!"我想,在你的一生中,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作为兄长的我,可以亲手保护你。这不是什么约定与誓言,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
小冷若寒甜甜地笑着,轻轻搂住兄长的脖子,玩笑般的撒娇:"那么从现在起到永远,哥哥不许让任何人欺负寒儿!"
"好!"
"拉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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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纳那遮注视着失神的莫沧,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然而,他没有趁势出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莫沧的对手。
瑞夫族第一高手西纳那遮,曾经在大漠挑战这个青年,一年之间,竟然连败三次!
于是西纳那遮选择离开,而莫沧没有去追。
任何人都没有去追。
良久良久,莫沧才从遥远的记忆中醒来。
"寒儿,是哥哥食言了。"莫沧爱怜地理着冷若寒的鬓发,忽然抬起哀伤高贵的眸子,望向已然呆住的方文轩,"文轩,倚月山庄。"
绝美的紫芒再度划破苍穹,仿佛绚烂的璎珞道道流泻天空,没有人看得清。
只是,那两个神祗精心雕琢的高贵绝世的少年,已经消失在幽幽冷香之中。
"小莫!"凌霄惊呼一声,想要追,却只感到茫然。望一眼他的父亲,揽月楼主两鬓已斑,慈祥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带着赞许和凄凉。
"阿霄,我们走!"开口的是方文轩,他在韩子衿的掺扶下站起来,忍不住低声道:"莫沧,终于出现了。"
凌霄遥遥向他的父亲拱手拜别,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莫大的刚毅和决心,让凌剑扬由衷欣慰。
倚月山庄就在离洞庭湖不远的益阳,是护国亲王冷心岩名下的私宅,已经空置了数年。说是山庄,其实也不过是座小院子罢了。
方文轩双臂的骨头都已折断,但他的神色丝毫没有痛苦,在韩子衿的掺扶下缓步前行。星怜雨则紧紧跟着凌霄,脸上显出害怕的情状,抱着剑,沉默无语。
凌霄的目光定格在方文轩的背影上,有一些疲倦,似乎犹豫了很久,才下决心开口问:"文轩,那个叫莫沧的男子,和小莫是什么关系啊?"
"他们是亲兄弟。"韩子衿代替方文轩回答道。他知道自己的表哥早已出神,一颗心根本不在身上,于是只好自己解释道:"莫沧是护国亲王的长子,他从七年前开始,就独自一人游历江湖了。"
"哦?"凌霄点点头,"他武功那么高,为什么江湖上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他故意隐瞒的。"韩子衿也有些心不在焉,但仍耐着性子回答,"他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武功绝世,对于连护国亲王世子的身份都不在乎的他来说,只有一样东西比他生命还重要。"顿了一顿,见凌霄仍是不解,韩子衿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不过说起来,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忽然销声匿迹了一年,断了所有的音讯,可是一年后回来,他的武功就达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一直不肯说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立下重誓:决不插手中原武林之事!"
凌霄其实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微微攒起英气的眉,喃喃:"莫沧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是小莫吧......"
"若寒若有什么不测,莫沧的怒火甚至可以毁灭整个瑞夫族!"韩子衿半开玩笑地说,眸中蓦然一冷,杀气毕露,"胆敢伤害若寒的人,通通不可饶恕!"
方文轩默默望了一眼韩子衿,哀伤的碧眸中,闪过无法掩饰的叹息:子衿,如果他出事,你会是第一个拔剑的人吧?
神医白家
莫沧早已抱着冷若寒进了倚月山庄,为他输过沧海无极的无上心法,暂且抑住了毒性。小心翼翼地将弟弟安置好,注视着他苍白的脸庞,莫沧感到内心一阵揪痛:"寒儿,对不起......"
点点紫芒在莫沧掌心闪烁不定,他心爱弟弟的生命,就如这紫芒一般,微弱地随时会熄灭。纵然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又如何,幼时就曾许下的心愿,只是要让幼弱的弟弟平安幸福。所以,才会把世子的身份让给襁褓中的他;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渴求力量。
相同的血液流淌在兄弟身上,那是生命里无法割舍的羁绊。如果其中一个感到痛苦,另一个就不得不忍受双倍的煎熬。
莫沧玉石般的眼眸里蕴着无尽的伤痛,他没有哭泣,却比哭泣更痛苦。
沉默地望着昏迷的冷若寒,莫沧稍稍调整自己的情绪,将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护身温玉放入冷若寒掌心,期望他可以撑下去,才悄悄退出了房间。
方文轩等四人已侯在连廊下,莫沧远远地望见,似乎蹙了一下眉,瞬间到了四人的面前:"子衿,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为文轩处理伤势?"
莫沧的声音仿佛流水滑过白玉,带着天然的贵胄之气。韩子衿其实还长于莫沧,却对他的话不敢丝毫违拗:"表哥,你忍着些。"一面说,一面竟当场为方文轩接起骨来。
方文轩一脸漠然,根本好象失去了感觉,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房门出神,视线仿佛想透过门望见里面。
莫沧亦有些失魂落魄,看着韩子衿娴熟地施展医术,喉头微微耸动,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黯然问:"子衿,寒儿他......真的......"
"若寒所中的毒,连我的师父也无能为力。"韩子衿心一颤,慢慢低下了头。晶莹的光泽在他的眼角闪烁,若不是努力克制,早已淌落脸颊。自幼学医本就是为了那个少年,现在却一点用也派不上,怎不叫他自责自怨!"那种毒,几乎是传说中才有......师父的医书中关于它的记载都少得可怜,更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