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上——月朗风清
月朗风清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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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心尘立即挥剑架住。楚立秋却不觉迟疑,他长剑架在言照非颈上,若要招架,便得失去对言照非的挟制,他心思急转,暗想焉知这不是他的诡计?一咬牙,闪身缩在他身后,将他向旁边略略一带,暗想对方若真是文家的人,这一剑必定重伤言照非,却要不了他的命,若是言照非的人,则必临时收手。

  眼看那一剑便要刺到言照非身上,忽然有人自旁边一刀挥来,铮的一声架住,喝道:"休伤我家王爷!"

  来的正是常牧。那人赞道:"好身手!"挥剑和常牧斗在一起。另一人仍是紧追楚立秋。楚立秋正自皱眉,另一名侍卫赶过来架住,焦急地道:"羽王爷,快带我家王爷退后!"楚立秋松了口气,正要带人后退,蓦地里前方一箭快如流星疾向这边射来。他看得清楚,这一箭所对,正是言照非胸口!

  原来对方竟真是文家的人!楚立秋大惊失色,眼见这一箭势如千钧,言照非若是中了,哪有命在?而言照非若死,凤王府侍卫必欲杀自己一家三口而后快,只怕连命也保不住,遑论脱身!这时再无他念,急挥剑迎向那一箭,要替他拨落。

  忽然脚下有人使力一推,他身不由己地往地上一倒,眼睁睁看着那一箭射在言照非胸口,言照非向后退了一大步,捂住胸口,旁边侍卫即刻围上,将他簇拥着退到一边。

  乱箭停下,正和众侍卫动手的那三名猎户也一起住了手,数名侍卫自地下爬起,毫发无伤地一起退到言照非身边,常牧纵身过来,手一拍,解了他穴道。

  楚立秋大惊未过,一片茫然,怔怔看着面不改色的言照非,道:"你……"

  言照非放下捂在心口的手,伸手入衣襟,掏出一枚已破裂的玉佩,淡淡道:"不愧是神箭手,一根木箭,竟能击碎本王的玉佩。"另一手拈着一只箭,将箭头一折,原来连箭头也是木头的,不过镀了银,乍看起来像是铁箭头罢了。

  他一早暗中和常牧等人定下计策,早已暗中将计划传递出去,请玉将军在各处可能的途径都做好了周密安排,任楚家人选择哪条路,都是逃无可逃。今日入城之时玉将军的人来接应,不过是为了让楚立秋安心,顺便通知凤王府人等事已备妥而已,否则若是一无反应,不免惹人生疑。

  言照非冷冷道:"楚立秋,如今所有的箭都对准了你们,要束手就擒,还是一起葬身于此?"

  楚心尘扶着苏越筠,怨恨地看了言照非一眼,一咬牙,低声道:"爹爹,孩儿不愿就擒!"此时被擒,除了饱受折磨后再被处死之外,更无其他可能!他颤抖着将剑指在母亲胸口,一时却下不了手。

  楚立秋颤声道:"……好!"可是话虽如此,要他看着自己的妻儿去死,如何忍心?他瞪着言照非片刻,忽然挥剑扑上,喝道:"言照非,一起死吧!"

  数名侍卫喝道:"大胆!"一起挥兵器来拦。但楚立秋此时早已不顾自己生死,竟对刺来的刀剑毫不理睬,举剑直刺言照非。

  刹那间,所有刀剑悉数刺入楚立秋体内,楚立秋的剑虽然接近了言照非,却终于无法刺入他身体。众侍卫愕然之下,即刻抽手后退,毕竟言照非还未曾下令杀他,这一下实是谁都大出意料之外。

  楚心尘和苏越筠一起悲声叫道:"爹爹!""王爷!"奔过来伸手要扶。

  常牧一把扶住楚立秋摇摇欲坠的身体,一眼扫过,回头道:"王爷……"楚立秋伤势极重,但众侍卫看出他无心闪避,大都及时偏了一偏兵器,是以所伤皆不在即刻致命之处,若要施救,并非不能。

  言照非还未回答,蓦地里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响起,有人一箭对准他颈侧射来。那一箭寒光闪耀,同方才那一箭一般地急如流星,势如千钧,可是这一次,每个人都知道,绝不会是和刚才一样的木箭!

  文家的人!每一个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言照非知道自己避不了,这人等在暗处,不动声色,隐忍至此,只为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如何容他再避?

  这贯注了内家高手的内力的一箭,不止快,更狠,便是常牧也不易应对,如今面对的,却是毫无内力的言照非。

  常牧目眦欲裂,他正扶着楚立秋站在稍远之处,这时欲要替他抵挡已自不及,便要推开言照非也一样不及,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箭射至言照非颈边。

  忽然,叮的一声,一颗不知何处飞来的铁珠撞上了那箭,铁珠劲道亦猛,虽不能将之撞落,却撞得那箭歪了一歪,同时另一颗铁珠弹在言照非腿上,他身不由己地向前一倾,那致命的一箭恰恰擦颈而过,留下一道微痕,却未破皮。

  后方不远处一块大石后传来一声怒骂,随即三箭连珠发来,但这时常牧和众侍卫已回过神来,一起围上,将言照非护得密不通风,三箭只射中了一名侍卫,跟着埋伏下的弓箭手一起引弓拉箭,射向偷袭那人。

  那人拨落乱箭,知事已不可为,目光转向楚心尘,有心射他一箭,但想得一想,终于不忍,哼了一声,纵身跃起,藉着山道岩石遮掩,几个起落,远远地去了。

  言照非正要命人追赶,忽然一阵晕眩,几乎软倒,常牧一把扶住,诧异地看了一眼,脸色顿变,道:"箭上有毒!"他颈上被利箭擦出微痕之处已经变黑,黑色更在渐渐蔓延。

  连皮都未擦破,竟也这般厉害,若是当真中上了,此刻哪里还有命在?再看方才中箭的那名侍卫,早已不声不响地倒地死去,先时众人混乱中无暇顾及,这时才见他原来不过被射中左臂罢了,却连一声哼也来不及发出,便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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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牧不寒而栗,伸指疾点了言照非几处穴道,暂阻毒血运行,扶着他道:"王爷,属下即刻送您去将军府。"言照非只觉一阵阵地眩晕,神智却未失,一指楚家三口,道:"一起带回去。"看着正替楚立秋止血包扎的连侍卫,微微皱眉,还是道:"你也跟着来。"

  方才铁珠救主的,正是一路暗中跟随的连侍卫。他触怒言照非,回京之后,便被打发去了外院,不许再与楚心尘相见,但他心中记挂,哪里按耐得住就此不闻不问?楚心尘在天牢外坐了一日,他早早便去暗中守着了,只是人多之处,不敢现身,后来言照非被劫持,他为言照非忧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楚心尘欢喜,但欢喜之中更有深深的担忧,只怕他途中再有甚意外,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不能放心,于是一路跟来。

  凤王府侍卫其实有不少都已发现了他,但众人大都怜他心意,便不去说破,只由得他去。方才言照非安排好的假偷袭一开始,他担心楚心尘一家的安危,便趁乱溜了过来,混在暗处,打算暗中保护,谁知楚心尘没事,却先遇上言照非遇险,匆忙中以铁珠相救,也亏得他身手高绝,向为凤王府众侍卫之冠,这才能侥幸救人。这时反正身份已露,索性不再隐藏,趁乱抢出了已昏迷的羽王爷楚立秋,急急忙忙替他止血包扎起来。

  苏越筠凝视着楚立秋全无血色的脸庞,紧紧握住他手,道:"尘儿,爹和娘,怕是要对不起你了。"楚心尘神色平定,道:"我知道,娘。"苏越筠微微一笑,道:"娘这一世,只生了你一个,可是已经比人家十个八个都好了。"楚心尘还是道:"我知道。"苏越筠目光转向不远处峡谷,喃喃道:"可惜终于还是不能回去,若是能死在故土,我也无憾了!"楚心尘默默靠在他怀里。

  连侍卫茫然不知二人之意,却也听出了不祥之兆,只觉心惊肉跳,忙低声道:"小王爷,先跟回去再说,只要活着,未必没有转机。"他快速包好了楚立秋伤处,将他负在背上,楚心尘扶起苏越筠,果然毫不抗拒,跟着言照非一行人去玉将军府。

  赶到将军府,玉将军早得了消息,大步奔出来,一把将言照非自马上抱了下来。言照非喘息着道:"留着他们的命,等我来处置!"眼睛一闭,昏倒在他怀里。

  玉将军知他心意,无可奈何,狠狠瞪后面的楚家三口一眼,咬牙道:"关起来!"他知自己便是不答应,但言照非既已有了这话,凤王府的侍卫必会护着楚家三口,只得允下。

  言照非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时分,兀自浑身无力,睁眼问道:"毒解了么?"常牧带着几名侍卫守在一边,见他醒来,欣喜无已,道:"回王爷,已经差不多了。这毒奇毒无比,幸亏只是擦过,只要再好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言照非点头道:"有抓到动手的那人么?"常牧神色惭愧,道:"不曾,那人武功高绝,逃得很快,派出的人没一个摸得到他踪影,不过传来的消息说,有可能是文家幼子文正溪。"言照非毫不惊奇,道:"怪不得这样身手!"他四下瞧了瞧,不见玉将军身影,暗自奇怪,道:"我外公呢?"自玉雪芙死后,玉将军爱他如命,将一腔心血都转到了他身上,他中毒昏迷,按理玉将军该当一直守护在旁才是。

  常牧犹豫了一下,道:"京城那边出了点事,将军这几日一直在处理。"

  言照非一惊,心知必是出了大事,挣扎起身,喝问道:"究竟什么事?"

  常牧踌躇说道:"皇上前几日升降了好几名官员。"言照非道:"具体?"常牧道:"周复护送王爷有功,升衢州府尹,令即日赴任,原先的守备一职另已派了人接任,带出来的一万兵马也由新任官长直接带走。"

  衢州在南,且处地偏僻,又是文官,更连家也不许回就直接赶去了衢州,这是明升迁,暗夺权了!北地原本大部分属晋,为晋王言照轩封地,当初给了周复诺大军权,便有牵制监视晋王,以免意外之意,如今竟将之夺回,皇帝之意,不言而明。言照非狠狠咬牙,道:"还有呢?"

  常牧道:"南方左路军各级官长,原本我们的人占了一多半,这次被换下了不少,如今南方左路军已基本不在掌握之中。至于东路军,本就是四路中最弱,我们的人也安插得不多,这次倒是没怎么动。"

  言照非道:"那就是除了西路军,其余三路,我们已失了大半的势,是不是?"常牧垂首道:"是!"

  言照非只觉一阵晕眩,眼睛一闭,几乎又昏了过去。常牧和其余侍卫慌忙扶住,叫道:"王爷,王爷!"

  过得好一会,言照非才缓过气来,道:"换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常牧道:"都是些没太多背景的人,当是皇上自己的人。"

  言照非唔了一声,心里一片凄凉。父皇啊父皇,我被人劫持,生死不知,你想的竟不是我的安危,却是如何乘我不在之时,夺我的权,废我的人,难道当真是帝王无情?但他心里再伤再痛,面上仍是神色自若,道:"那就是还没定下心意,事尚可为。"

  常牧道:"是!"

  言照非道:"安排一下,我们赶紧回去。"

  只听门口一人道:"文家不会轻易罢手,你毒伤未愈,路上必有险情,此事不可。"

  言照非道:"外公!"玉将军大步走进,他年纪已大,须发皆白,却仍然精神健旺,按下言照非道:"你给我躺着,等养好了身子再走。臭皇帝那边,我自去解决。"言照非道:"怎么解决?总不成直接起兵造反?"

  玉将军道:"他不过换了我几个人罢了,可换人之前,他们带出来的兵,难道就算不得我们的人?哼,真打起来,新换上的人可不一定指挥得动。我们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真汉子,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他派来的人,武功好也罢,文采好也罢,抵得过咱们这些狼虎之军么?算起来,兵权还是大部分在我们手里,真要打,他打不过我们。"

  言照非也知这个道理,但事既提到了起兵上,无论结果输赢,终究已是下策。他道:"我还是要尽快回去,阻止父皇改变心意。"

  玉将军沉吟良久,摸着他脸庞,道:"非儿,你不必过于担心,皇上虽然刚愎,却不糊涂,如今朝中没有能和你匹敌的皇子,他不会冒着颠覆社稷的危险动你的。"言照非道:"他在削弱我们的势力,再拖下去,他就有能力扶植一个能和我匹敌的人。外公,当年他也是刀光剑影中杀出重围,登上宝座的,他手中,自有他的势力!"

  玉将军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你要如何做?"言照非道:"他大做文章,不过是为言照轩之事,设法平息一下他的怒气便好。"玉将军道:"你要怎么做?"

  言照非一时沉默。言照轩之事后,他赶去宫中见言若铮,皇帝要杀楚家三口,他拒绝了交出楚心尘,惹怒皇帝,这时交出,不知可能挽回一二?

  84 上

  玉将军见他沉默,只道他一时不得好计,便道:"非儿,这事你慢慢考虑。楚家三口也该处置了,你该知道外公一定要他们的命,以祭你娘在天之灵。"

  言照非咬了咬牙,道:"不必处置,我带他们回去。"

  带回去,继续宠幸那小贱人么?玉将军脸一沈,怒喝道:"非儿,你难道要为了个对你无情之人,忘了你娘惨死之仇?"

  言照非心中一痛,摇头涩声道:"孙儿从来没忘。"玉将军暗哼一声,心想既是没忘,却怎么纵容了仇人这许久?但这时他毒伤未愈,正受苦楚,不忍苛责,缓和了脸色道:"既是没忘,我即刻安排将他们剖心挖腹,给芙儿报仇!"

  言照非道:"不!"

  玉将军沈脸看着他,心里恙怒已极。言照非道:"孙儿是因他杀的言照轩,孙儿带他们回京,交给父皇处置,想必能平息父皇怒火一二。"

  玉将军一怔,目光复杂,看着他良久,又渐转慈柔,叹息道:"你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要自己有个分寸,外公年纪这么大了,还能看你多久?如今文家要找你报仇,皇帝要夺你的权,还有这次的事,哪一件不是因了那小贱人?非儿,你听外公的话,这贱人只会害你,跟他娘一个样,都是个祸国殃民的主,你要早做决断。"

  言照非道:"孙儿知道了。"但话虽如此说,想到届时皇帝必会将他处死,心里竟仍是情不自禁地一阵绞痛。玉将军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看他神色,岂有不知之理?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恼怒,叹一口气,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歇着,过一两日,等稳妥了些再走。"

  言照非应了,候他出去,呆呆躺了许久,道:"常牧,他怎样了?"

  常牧道:"王妃这两日……"

  言照非冷冷打断他,道:"这贱人早已不是本王的王妃了!"常牧愕然。言照非恨声道:"这贱人,不过就是父皇赐给本王的一个贱奴!"常牧踌躇着道:

  "是!他如今倒还没什么事,一直和羽王妃一起守在羽王爷身边。"他不敢争论,可更不敢一般地称之贱人,便以他代替,含糊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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