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尘点头,又摇头,怔怔地道:"我怕他们等不了。"他虽然看不见自己如今模样,想也知道是如何地凄惨,可是他实在很怕,他怕等到自己可以见人的时候,父母已经不在了。
言照非微微一笑,道:"放心,他们有的是时间等你。"
有的是时间,那是什么意思?楚心尘隐隐懂得了他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不敢就信,抬起头来对着他,紧张得身体都哆嗦了。言照非道:"我还没决定究竟要怎么处置他们,不过,心儿,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着办。"低头在他仰起的脸上吻了一吻,柔声道:"心儿,我不求你就爱上我,你先试着原谅我,可好?"
楚心尘哆嗦着嘴唇,道:"我……我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什么都变了?以前的是梦,还是现在才是?他知道言照非爱他,可是他既然能这样折磨自己,羞辱自己,这爱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呢?他从来没奢望过有一天,言照非竟会因为这看不清深浅的爱,愿意放过自己的父母!
言照非叹息一声,喃喃道:"傻心儿!"这个傻心儿,怕是很难明白自己的心了,好在,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让他知道。
楚心尘喃喃道:"是真的么?"言照非叹息着道:"真的!"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楚心尘醒来的消息,甚至其中究竟,不到半日,便悄然传入了京城里另一处所在。
言照莘面窗而立,神色冷峻,道:"叫小吴尽快动手!"
严飞卿坐在后方几旁,几上放着一张自凤王府里传来的密函。他垂首玩弄着手里的棋子,道:"这样做小吴怕不能脱身,这不是我们首选的方案,为什么?"
言照莘道:"这法子不是更好更直接?"
严飞卿淡淡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时候,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言照非都是最直接的嫌疑人?而以言照非的性格推断,他既然送了孪童去求和,那就是起码会忍耐一段时日,而且就算要做,也必定设法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人有任何把柄可抓。我们要仿他,就得仿得彻底,现在就下手,只怕你父皇反而要怀疑。"
言照莘道:"就算怀疑又怎样?言照非始终都是嫌疑最大的人,父皇不会再信任他,更不会再放任他。最重要的是,大皇兄府里的人,一定相信是他做的。有个文家,再有大皇子府的人支持,我们的势力,已经足以和言照非相抗。"
严飞卿道:"小吴跟在言照瑾身边多年,暗中为你做了很多事,你真的确定要牺牲他?"
言照莘神色不动,道:"棋局将终,当弃则弃。一个属下罢了。"
棋局将终,可一个忠心耿耿,为你做了这么多事的属下,你也可以说弃就弃么?严飞卿停了一停,道:"你说了算。"是自己想得多了,连兄弟都可以舍弃,可以精心地一一算计,一个属下算得什么?
言照莘嗯了一声。严飞卿抬头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道:"你连一个月都等不了了么?难道你还怕这么一点点功夫,你的心上人就会移情别恋?"再过一个月,便是一年一度的狩猎日,也是原定的动手之日,原本要动手的人,自然不是小吴,猎场之中,有的是可以混进去,下完手再从容脱身的人。
言照莘道:"仇恨不是这么容易消除的。就算言照非放了羽王叔,心尘弟弟最多不找他报仇,不可能会原谅他的,更别提会爱上他了。"
严飞卿道:"那么你还怕什么?"
言照莘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严飞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笑,心想,言照非待楚心尘不好的时候,他要心疼,待楚心尘好的时候呢,他又要开始担心,翻来覆去,他怎么就不嫌累得慌?
他脸上挂着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几人的情事,至于自己的事,却早已懒得再想了。
昔年孟澄仲落难时蒙羽王爷搭救,在羽王府里住过一段时日,十年后携他重去,再住了几日,他却遇见了来寻楚心尘的言照莘。那年,他十六岁,言照莘十八岁。
他表面待人和煦亲切,和谁都能谈笑甚欢,心思却向来极淡,那几日便有倾心,那情思也是淡淡的,分手时不过微有惆怅罢了,只道一个朝堂,一个江湖,这一世便要就此错过。可是老天爷却让他在两年后又遇见了言照莘,这一回相见,才惊觉心里竟始终不曾忘了这个人。他一个心境这般平淡的人,竟会因了一个人沦落至此,是缘,是孽,也是命,夫复何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