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非!"
"汪!"
同时扑上来的,一人一狗,害我踉跄不稳,差但摔落地上。
"你们倒真是一对好兄弟!"我推开身上两个家伙,嗔笑。
桠桠忽然愣住,直呆呆只管看我。
"呆了?"我在他眼前晃手。
"老师你终于对我笑了!"
哈?
"从那之后第一次对我真心的笑了!"
一下子又紧紧把我抱住。
"呜......"很不满的某只大狗。
"小非是我的,你滚一边去!"桠桠从我肩头冲阿龙挑衅。
"喂......"
我无语问苍天,苍天也无语......
晚上做了简易的晚饭,两人一狗吃完后,阿龙自动睡到门外搭的简易小窝中去了。我和桠桠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在角落里寻找东西。
"今晚你睡床上。"我笑,拿起手里的毡子示意。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吹熄了蜡烛。
地上果然硬邦邦让人难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必睡惯了柔软床铺的桠桠也很不习惯。
半晌。
"只有小非一个人吗?"
"嗯?"
"我是说,学校里的老师?"
"还有一位,一个中师毕业的女老师,正休产假。"我答他。
他不说话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了:"小非?"
"嗯。"
"你冷吗?"
我已经抱做一团,"你冷了?这里昼夜温差是挺大的,我给你找件外套搭在上边。"说完起身去找衣服。
经过他床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小非,你还恨我?"
我顿一下:"没有。"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很亮,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为什么连和我同卧一张床也不愿?"
原来,他是为着这个而一直不开心......"桠桠......"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一拉,我重心不稳的栽倒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要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艰难的开口,带着酸涩意味的,是桠桠有些伤心的声音。
我平静下来,仍由他将我拥入怀中。
良久。
我只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咚咚声,跳得极快。忽然忍不住噗嗤笑了,他在紧张?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显然不信,我连忙转移话题:"你明天回去还是在这里玩几天?"
抱着我的手一下子变得僵硬:"你,希望我走?"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叹气,"你和我不同,我的工作在这里,而你,大学毕业了吧,也该找份好工作。"
他不出声,忽然一下子松开抱住我的手,背对着我睡。
我有些不适应,苦笑一下,调整了下睡姿。
"小非你,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不是为了躲我?"他突然开口。
我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问阿姨他们,他们也吞吞吐吐的样子!如果是我的错,他们根本不会见我,更不会告诉我,不是吗?"
我还是不说话。
"小非你是怎么回事,你经历了什么?"他忽然又转过身来,万分紧张的抱住我:"难道说,是......龙梓......"
我的身体再一次僵硬,而这变化,骗不了桠桠。
"睡......觉吧,我明天......还有......课......"
想要推开他的手臂,却听见他牙齿咬得格格响。
"那个混蛋!"他腾地坐起来,我听见拳头上关节的响声:"他竟然敢......"
忽然觉得好笑:"他竟然敢?你忘记自己做的事情?"话一出口,便后悔不已。
他握在胸前的拳头一下子泄了下来,"你还是在意......"
我无语,翻个身睡觉,知道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背看。
过了许久,他躺了下来,双手缓慢却坚定的环绕在我腰上,收紧了往自己方向拉。
我叹一口气:何必,桠桠,何必?
他在我这里呆了大概一个星期,撵也撵不走,死皮赖脸,然而却收敛许多。只一件事,总在夜里抱着我,嘴里絮絮而言:忘了那些,忘了那些......
我知他说什么,苦笑着继续装睡,忘得了么?
然而就是这一个星期,他发现了我眼睛的变化,聪明如他,自然一下子便猜到由来。所以,知道他火气十足的往镇子上冲的时候,我几乎是用抢的从顿珠手里弄来了马匹去追他。
"你做什么?"跳下马气急败坏的拦住他。
"我现在就坐车回去,教训那个家伙!"他还算保有理智,轻轻拨开我。
"你是在提醒我不该忘了他怎么对我么?"我淡淡的一句话,叫他失了神,垂下头呆立半天。
忽然,他抬头,一把抓住我的手:"跟我走,我们去医院,医好它!"
"哪有那么严重?"我甩开他:"不过是近视而已,这世上近视的人多了,也没见每个人都去医治。"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那不是单纯的近视,说不清的原因,道不明的后果。
他又开始发疯,用力把我往怀里挤,挤得我肩膀生疼,出不了气。但说实话,他并没有发怒的权利,事情的起因,都在于他。若不是他,我何至于与龙梓同住,若不是他,龙梓何至于对我撕破道貌岸然的脸皮?但此时能说什么,能指责什么?我发现,我已渐渐对他有了好感,纯粹是,好感。
打了个电话给父母,他们又在老生常谈催促我回家,我维诺片刻,终于吃不住:"总要等我这边工作告一段落。"想来也不觉戚戚焉,父母都五六十的人了,到老来,还无所依。什么养儿防老,在我身上,完全屁话。
与桠桠牵着马回学校,看见了意外的人。
第 14 章
说实话,我可以想到是父母、是龙梓出现在我面前,可万分未料到的,那人是钟灵舒。与我无缘之人。
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半天才呼出来。
"戴非......"她这样叫我,脸上惊喜参半,看到桠桠时不自觉有些吃惊。
哦,我忘记了,她认识桠桠的,在婚礼上。
"你是李伯伯的儿媳。"桠桠礼貌的冲她笑,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我的。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黎董事的儿子!"吃惊的神色更甚了。
可想桠桠给人的第一印象有多深,连当时忙着做新娘的她都注意到了。可是,原来桠桠的家世真的那么好,父亲还是董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的。
"你来,有什么事吗?"我问。
"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说,微微有些尴尬:"到这里来旅游,听人讲起了你。"
哈?我知名度这么高?
"他们说有个很清秀的城里人到这里支教,我本来也没留意,后来听到你的名字,便想着来看看。随口说了句我认识你,就有老乡很热情的把我领过来了。"她一贯的眯起眼睛笑,微微咬了咬下唇。
我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俩?"她询问式的看我。
"桠桠高中时是我的学生。"我赶在他开口前先说。
"现在是......哎哟!"
我踩了他一脚,他哀怨的瞪向我,我装没看到。
"现在是什么?"
我现在万分痛恨当时很欣赏的她的好奇心:"现在也是我的学生啊。"一副理所当然的笑着的模样。
"小非你真会装......"他把嘴巴凑到我耳边。
我瞪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要别的关系。
他缩了缩脖子,乖乖噤声。
钟灵舒好奇的看我们咬耳朵,忽然正色:"戴非,我能和你谈谈么,单独的。"加上一句。
桠桠紧张的盯了我一眼,我点了头。既然都过了五年多了,怕是什么都淡了,再说什么,也不能伤到我了吧。
跟随她走到学校外边空地上,留下桠桠与好心的藏族老乡敷衍。钟灵舒未语泪先落了下来:"你还是在怪我?"
我叹口气:"你这是什么话?"
"当时的事,我也不解释了,你也知道各有各的苦,他条件的确比你优渥许多,我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她垂下头,"现在你也是不小的年纪了,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又是沉默,我也沉默,半晌,她才又说:"假期里去过你们老家那里,看到了叔叔阿姨,得知你并没有在家。他们现在,很寂寞的......我一看到他们,就觉得内疚......真的,对不起......"
"不要再说那样话,"我摆手制止她:"若是你的错,我早在五年前便走了,何必等两年?你别往心里去,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出了什么事么?"她迟疑的,边用面巾纸擦着泛红的眼角边问。
我也迟疑了,"遇到......一些不好的事。"如何,叫我如何说得出口,那样的事?
她倒冰雪聪明:"不能说么?"
我终于是点了头。
"好罢。"她理解的点头,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走了。不过,听我一句话,还是回去吧。"
我笑:"会的。"
桠桠走过来,和我送她离去。她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子:"前阵子遇到大学时我们班的龙梓了,他也在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呢,你呀,就快些回去,别让大家都担心了。"
我一震,连带桠桠也面色阴沉了下来。钟灵舒却没发现这些,挥挥手往前走了。
"灵舒!"我叫她。
"嗯?"
"不要高诉任何人我的消息......包括,龙梓。"
"为什么?"她自然是不解的。
"你别问了,反正,不要告诉别人便是。"是桠桠在代替我回答,手伸到衣袖后边握住了我的。
钟灵舒应了一声,走了。
□□□自□由□自□在□□□
几天后,桠桠走了,他还要回学校拿毕业证,自然是不能久待的。
走之前,那么郑重其事的要求我立了保证,以后一起到K城工作。我随口应了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
照理说我对桠桠,不该会如此迁就。但大概是由于他在我心中,是学生,所以总是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他。但是为什么呢,应该不止如此的罢,自己的学生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也是可以原谅的么?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他,我从来,就是喜欢他的。
想通了这点,加上他对我的保证,说家人那边会处理好,我也就答应了。况且他对我说:"我可是每月都去老师家求叔叔阿姨啊,他们大概也知道的。"
是的,他们大抵是明白了,从那个脸色微变的时刻开始,到后来一切的明朗化。而且我那么决绝逃避的态度,怕也实在是让他们担心,所以也算是勉为其难,答应了桠桠。对那个漂亮且嘴巴如蜜般的孩子,实在是凶狠不起来。
休产假的女老师也快回来了。
我的新的生活,快要开始了罢......
隐隐的,有些期待。
第 15 章
就那样,到了K城。
桠桠签的是一家影视公司,帮他们做做宣传,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接经纪人这样的工作。但他与我说当经纪人太累,整一给人跑腿的,他不稀罕伺候那些拿大款的所谓明星。而我,在离他公司不远的地方找到一份工作,给人写写材料,打打字。
"小非,等我有能力了,就把你调我们公司来。"他在租住的小房子里对我说。彼时,我正切菜,被他从后边抱住腰,他口里的热气吹得我脖子痒痒的。
"干嘛非要在一家公司。"我很无所谓。
"哎哟......"腰被狠狠地捏了一下,我怒目而视:"干嘛!"
"想要上班下班都看到你......"委屈的嘟起了嘴。
"你不会审美疲劳啊!"好气又好笑的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摇头继续切菜。
"不会不会......"一叠声保证着的,仍然是那个学生桠桠。
"不要!"我很坚决,头也不回。
"为什么......"委屈的声音。
"我会审美疲劳!"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果然,他立刻虎着脸转身走了。
真的是,不明白他,明明自己父亲是董事长,放着家里那么大的事业不去继承,偏偏要在别的公司仰人鼻息。好吧好吧,就算是为了我,可他又怎么能知道我一直很内疚呢?
常黯然神伤的想着自己当初同意他是否错了,可是不敢提。只好得过且过的,享受那些他对我的好。
"桠桠?"无可奈何的洗净了手,走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人身边。
不理我。
"好罢,既然那样,就算了。"转身想要离去。
刚走了几步,被一个人抱住,背部抵在温暖的胸膛上。身后是默不作声的人,我静立不动。
"别生气了......"最后是他先开口。
"生气的不是你么?"我扬起嘴角。
咬牙的声音,再下一刻,他已一个猛扑,天旋地转,我的胸膛已经触到冰凉的地砖。"桠桠!"
听若未闻的某人。
"我要做饭!"忍无可忍的我。
"一会儿外边吃......"继续动作的某人。
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客厅! "黎诗桠!"我青筋暴起。这家伙,总是不看时间地点随心所欲。
他动作立马停住了,我抬起身,用力整整衣服,还带着怒气。他大概也是知道,一旦我称呼他的全名,就代表我真的生气了。前几次叫他不听,后来硬是半个月不理他也不让他碰。虽然这是我的法宝,但却一般不会滥用,所以还是很灵的。
"小非......"开始怯怯的叫我。
"让开!"用力掀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去,砸上门。
找出件衣服换上,把换下来的仔细看了看,还好没破,否则又该去买新的了。揉成一团的抱起来,开门,不理石刻般站在门前的桠桠,径直去了浴室,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同样姿态的,回了房间,当着他的面砸上门。
因为是周日下午,所以并不需要担心上班的问题,我懒洋洋打开电脑。
还是在关注那个我曾经支教过的小学的消息,总是在网上查着只字片语。这期间,父母也学会了用电脑发邮件,与他们的联系,倒多是通过邮件了。偶尔还会视频聊天,二老乐呵呵的样子,让我暂时放下了心。
大概一个小时后,响起了敲门声:"小非,吃饭了。"
我挑起眉毛。
"吃饭了......我错了啦!你不要生气了,饿坏了很......伤身体的。"渐渐软化下来的语气。
我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低眉顺目的桠桠,默不作声的走到饭厅。
他忙不迭跟过来。
我坐下来,拿筷子,吃饭。
看他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样子,不由得心一软,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欺负他了。拿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他碗里,果不其然看到惊喜抬头的他。
"哈!小非!"他眉目舒展开来,整个人都焕发一种光彩。"你不生气了。"
"嗯。"
似乎是不敢相信,还是充满疑问的看着我。
气不过用筷子敲了他脑袋一下:"吃饭!"
终于相信了,高高兴兴的低头吃饭。
工作的事,再没有提起。
其实何必呢,桠桠,我不过是为你好。那晚睡下来后,心里是这样想着的,在同一家公司的话,无论如何掩饰,那种关系还是遮掩不了的吧。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你如此喜欢的工作呢?我已经不再年轻,现在很怕,毁了你。
身边眉目漂亮的男孩没有说话,绵长的呼吸伴随胸口的缓缓起伏。那一刻,突然觉得这样,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