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说————紫堂青[上]
紫堂青[上]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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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龙生九种,种种有别。
龙之九子,名为椒图。
龙因其生,亦因其存。
天将降任,九龙共舞。


序章 望子成龙
"我活得就像一句废话。"
这句经典名言不是我发明的,却是我的真实生活写照。
啥?你问我是谁?
哦,本人就是一在教育制度的鞭笞下把"重在参与"作为信念的碌碌无为的高三学生。成绩一直处于中不溜还有些偏下水平,在老师眼里就属于那种多一个不管少一个无所谓的炮灰级学生。
当然这也不能怪我,谁让我毫无学习天赋呢。
偏偏老爸不信这个邪,隔三差五地求神拜佛祈祷他的宝贝儿子跟发神经似的聪明起来。对于他的无聊举动,我已经麻木了。
反正我一没才,二没德,三没长相,四没身高,活在世上算影响市容的那一种,能捱到今天也算我有勇气。原本打算就这么混混,做个无才无德的废品也很容易。可那老爸某天突然走了运,害得我就这么失去了做废品的资格。
事情是这样的。
"儿子,听说郊区的观音庙来了个大师,跟他求签保证灵!"
"哦--"
"走,去给你求个学业签,保你顺顺利利考上大学!"
"哦--"
"你那是什么表情!人家说了,那个大师一年只发十道签,还得看是不是有缘人!"
"哦--"
"我儿子一看就是成龙成凤的料,那大师肯定会给你签!"
"哦--"
唉,父不嫌子丑,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被老爸强行拽至观音庙,小庙门口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一大半都是父母带着子女来的。一老太见了我就叹:"唉,又是一望子成龙的。"
有什么办法,社会竞争压力大呗。看看那些排队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儿女都是一副又急又喜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转头一瞅老爸,也是这种表情。貌似除了我,别人都有那几分自信和渴望。
我嘛,连撞大运都谈不上,纯属过来凑热闹,凑完回家喝稀饭。
不一会儿,人太多,挤得慌,我挣开老爸,退出人群透口气。正想往没人的地方溜,突然一人高喝:"大师出来了!"
一片寂静后,人们又像麻雀似的唧唧喳喳涌了过来。估计那大师快被吵死了。我懒得回头欣赏那大师是长是短是圆是扁,只顾着逆向人群往后躲。结果我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大师的关注。我没走多远,就被人"请"走了。
观音庙内,老爸激动不已地拉着我的手,面对一青衣老僧直发神经:"大师,你说真的吗!那学业签......真给我儿子!"
大师冷浚的目光扫过一脸茫然的我:"这孩子不一般......签自然给他。"
我一阵哆嗦,好冷啊。
老爸兴奋得快认大师做亲爹了,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大师......我......他......能上大学......我和老婆一直......期望不小啊......终于......人家都说......我望子成龙......实现了,实现了!"
大师微微合眼,淡淡一句:"望子成龙啊......这孩子做龙子,应该顺应天意......"说着,施施然摸出一张红色的签纸,捻过一旁的毛笔,全神贯注地在上面写了四个字--望子成龙。
后来......后来嘛,这四个字就跟诅咒似的上了我的身。
七天后的夜里,随身放置的签纸离奇失踪。当晚,我一觉睡去,没有醒来。
等我再次睁眼时,我那有点迷信的可爱老爸不在眼前了。
再次睁眼时,世界变了。

第一章 龙之九子
"有没有搞错,谁把我扔到山里来了!"
我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一睁眼,家里可爱的天花板乳白色的水晶壁灯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泛着金色的天,周围还烟雾缭绕的,但光线很暗,像在石室里似的。我似乎是趴在地上的,脖子很痛,浑身都动不了。
眼前的,是一堆造型奇特的假山玄石,还有清冽的泉水从石缝中流出,汇到地上淙淙的溪水,从我身下潺潺流过。
换句话说,我是趴在溪水里的。
怎样,换了你能不气吗?在家好好睡个觉,醒来发现被扔到山沟里了,动还动不了。第一反应就是爸妈怎么没保护好我,宝贝儿子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气完了,第二反应是害怕。这破地方静悄悄,好像根本没人啊。是不是人贩子看我不爽,把我扔了?我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犹豫再三,我决定张嘴喊一声。
"有--人--吗--救--命--啊--"
这个小山谷回音效果还不错,就听得我的声音曲曲折折山路十八弯地传走了。没过多久,又曲曲折折传来一阵衣衫窸窣声。
声音近了,我看见一双穿着水蓝色缎面靴子的脚停在我眼前。那个......这双脚很漂亮......还有,那靴子竟是古式的布料制靴子!
我还愣愣地盯着那双脚看,上方传来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九弟,你醒了!"
这声音真是仙乐啊!温婉怡人如沐春风......慢着,这声音的主人......叫我"九弟"?
难道我不是独生子?老爸老妈还给我生了八个哥哥姐姐?
眼前一晃,那双漂亮的脚朝我走近了些,衣摆突然垂了下来,顺带着那人的身体也矮了一截。那人蹲在了我面前。
我看清了那人。
仙......仙子啊......
檀木似的乌黑秀发柔顺到底地披至腰间,发间嵌着一张纯洁如莲花般素雅的脸。那张温柔浅笑的脸上,长着一双夺人心魄的水蓝色明眸,卷翘的睫毛如歌扇一般半掩其上,万千风韵流转闪耀,衬得笑颜水灵清澈。刘海间露出额上一个蓝色的印记,一个很简单的图腾似的东西,烙印般长在洁白光滑的额上,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九弟,还难受吗?"粉嫩的唇瓣微微上扬,吐出软溺的话语,"怎么这样看我?我很奇怪吗?"
不不不,你不奇怪,而是我奇怪!
这个穿着水蓝色绸纱古代衣饰的美丽男子莫名其妙地叫我"九弟"?
我这叫走运呢,还是叫倒霉呢?
是了,八成是那该死的"学业签"出了问题,把我搞到另一时空另一个身体上了。好吧好吧,我认你狠,不过......我该怎么应付?
"那个......这位大哥......"我努力对他摆出友善的微笑,努力地想辞措。
那位仁兄脸色一变,惊讶万分:"九弟......你怎么了......我不是大哥呀,我是你六哥......"
这......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沉默是金......
"九弟!"自称是我六哥的男子轻轻抬起我的脸,温柔地唤我,"九弟你不会失忆了吧?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碧霞泉里治疗了这么久......九弟,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诚实地摇头,既然你说我失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叫椒图。记得吗?椒图。"六哥加重了字音,努力地让我记住这个怪异的名字。
"哦--"习惯性地答应一声,我望向他,"你呢?"
他抿嘴一笑:"我叫蚆嗄(bā xià)。"
巴夏?难道还有巴春巴秋巴冬?干脆叫巴金得了!这是谁起的名字啊?既难听又没品位。
"那......六哥,我怎么动不了?"身体僵着很难受,这个叫巴夏的也不扶我起来。
"唉,"他好看的秀眉蹙了蹙,愁云蒙上水灵的脸庞,"一言难尽。总之,父王让你调息静养,这碧霞泉是疗伤圣地,刚好适合你的体质,你就......"
"等等,"我打断了他,"父......王?我有个父......王?"
"九弟,你的伤这么重!连父王也不记得了!"六哥担忧得脸色惨白,水蓝色的眸子快要溢出水来。
"不好意思,真的不记得了,麻烦六哥你讲讲。"
六哥黯然伤神,抬起纤纤玉手拢了拢鬓边碎发,一副惆怅丽人样:"我们的父王,便是沧海之神--龙王。而我们,就是龙王的龙子。"
龙--子?!
我想起来了!那个该死的大师说让我成为什么龙子的,还亲手写下"望子成龙"四个字!完了,看来就是那张签纸将我打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龙子!老爸呀,让你天天迷信,结果把儿子给迷丢了!现在我得管一群陌生人叫哥哥姐姐,还得认一个头上长犄角的老头作老爹!这老龙王还指不定有几个老婆呢!
"六哥,我还有没有弟弟妹妹?"先搞清楚龙王家族有多庞大。
六哥摇头:"龙生九子,龙王只有九个儿子。"
对,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龙生九种,种种有别......是了,几年前我跟老爸去过一个什么著名的道观,那儿的导游给我介绍过龙之九子。
记得龙之长子是个专门驮石碑长得跟乌龟似的东西,一般有碑的地方就能见到,名字叫赑屃(bì xì);龙之次子是古代建筑房檐上雕的一种叫螭(chī)吻的怪兽......而眼前这个蚆嗄,龙之六子,一般是被雕刻在石桥桥头的神龙,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河神"。至于我嘛,椒图......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看大门的......
既然成了龙子,我也只能逆来顺受地接下这个担子。看大门......不就是保安么,但是我这种无才无德的社会主义小蛀虫能胜任么?
六哥见我一脸愁容,赶忙安慰:"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先养伤吧。"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六哥,有镜子没?"看看六哥如此花容月貌,我应该......不会差太多吧?虽说我对皮相不太在意,可是仍忍不住这个诱惑。
六哥掩面嗤笑:"跟六哥还找镜子,直接用水呀。"语毕,他微摆皓腕,指尖盈光闪动,划过之处留下一片清明水迹。水痕凝在他掌下,宛如一面流动的水晶镜。
对着精致的水镜,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觉得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美人?
错!特错大错!
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人!
水镜里,明明白白映着我的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青色田螺壳,壳上还隐隐泛着金色光辉。螺壳下的蜗孔,露出一团黑不溜秋泥巴似的东西,上面还嵌着两个亮晶晶的黑色珠子。不用说,这黑珠子就是我的眼睛,黑珠子底下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缝就是我的嘴!
这个闪亮亮的大田螺,就是我,龙之九子,椒图!

"六哥......为什么我长这个样子?"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是趴在水里的了......就这个德行跑出去,跟别人说我是龙王九儿子,鬼才信!
"怎么?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六哥眨了眨他晶莹剔透的美目,"你是我们九兄弟中长得最可爱的一个。"
可......爱......这都是什么审美观......
"一个田螺......果然很可爱啊......"我看着那条细缝似的嘴在水镜中一张一合,软泥似的东西泡在泉水里晃晃悠悠,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我就不能有个人形吗......"
"九弟,"六哥突然怜爱地抚摸我那团软泥似的脸,"因为你受了重伤,身体维持不了人形,就散回原形了......怎么,你不喜欢自己的原形了吗?"
"没,我喜欢,当然喜欢!"原来还有人形啊,心里总算有些安慰。让你一辈子顶着个田螺壳在水里爬啊爬的,谁受得了!
"那就好。"六哥素雅一笑,反手收回水痕,留下空中点点银色水光。
"六哥,"我弱弱地开口,"我是怎么受伤的?"
六哥怔了一下,眼光闪烁不定:"九弟,你的身体还没好,先歇着吧。"
有问题......我觉得他在回避这个事情。
"不说算了,反正......这件事我还记得一点......"别过脸,故意不理他,想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偏偏这张黑脸上什么表情也摆不出来。
六哥以为我在伤心,连忙劝慰:"你还记得......别难过了,鲽梦那个混蛋不值得你伤心,他伤了你,六哥会为你报仇的。"
六哥真是单纯,这么容易就被我套出话来。
我正眼看向他,一脸严肃:"鲽梦是谁?"
"你......你......你没记起来那件事?!"六哥终于发现被我耍了,可惜他也不得不继续向我坦白,"鲽梦他......他是你......你一直爱着的人......"
"哦--"原来如此。很经典的一个被心爱之人杀掉的悲剧,可见这个鲽梦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六哥奇怪地望着我:"你不觉得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喜欢鲽梦的人已经挂了,况且我对这种狠毒之人避之不及,哪里会喜欢?换句话说,我不仅无才无德,还很没心没肺。反正我就是来看大门的,其他的事我懒得去管。
六哥有些忧伤地看着我,漂亮的眸子闪啊闪:"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痛......坚强一点也好,如果撑不下去,就告诉六哥。六哥会帮你讨回公道。"
晕了,蚆嗄同志还不是一般的单纯......堂堂一河神,不仅长得水灵纯洁,就连心思也这么水灵纯洁!六哥啊,看来以后出去混,我还得多照顾你。
"六哥,鲽梦为什么要杀我啊?"我随口问道,别人都说鲽梦伤了我,我看分明就是要杀我。否则也轮不到我这么一高三没毕业的学生来顶替椒图看大门。
六哥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妖娆声音: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鲽梦那个鲛精!他就那么好,害你伤成这样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眼前又多了一双镂花的金色丝履,华贵不可方物,想必这个人一定高傲暴躁。也许,又是个厉害人物。
"八弟,你不是去凡间了吗?怎么......"六哥仰头望着来人一阵诧异。
"九弟出了事,我当然得回来!"
"回来就好,对了,"六哥站了起来,"九弟好像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们了--包括,你跟他之间的事。"
"什么!"一声暴喝。接着,我的身子一颤,离开了溪水悬在半空,视线就像坐电梯似的上升一截。很明显,那个人抓着我的田螺壳把我拎了起来。
眼前一花,我抖抖颤颤地眨眨眼,正对上了拎住我的那个人。
金丝般的长发闪耀出柔和的金光,晃得我睁不开眼。那人一身金色,衣服是金翼蝉纱的,头发是淡金的,发簪是24K纯金的,就连那双瞪着我的妙目都是惑人的黄金之色,还有斜垂的发间,隐约露出额头上一个金色的印记。
明明是个高贵典雅的人,偏偏生了一副火暴脾气。精致的唇瓣一开一合,带着倒竖柳眉的怒火,吐出来的莺语却不堪入耳。
"快点给我想起来!否则我砸了你的壳把你揪出来扔到火里烤!听到没有!看什么看,再看我抠了你那两个傻乎乎的眼珠!"
六哥哭笑不得,连忙拉住他:"八弟别这样,九弟重伤未愈,连人形也不能恢复,你这么捏他会弄碎他的躯壳......"
"碎了倒好!这样就不会去找那个该死的鲛精!"金子似的水眸似乎要喷出三味真火,把我做成红烧田螺。
这位一身金的仁兄还不解气,抓住我的壳一阵猛摇,摇得我头晕眼花。他咬牙切齿地叫唤:"想起来了没,想起来了没?再想不起来......再想不起来我就杀了你!"叫到最后,声音里还有一丝哭腔。
"八弟......"六哥哀切切地看着,表情忧伤。
我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被人拎在空中摇来晃去你觉得舒服吗?所以我开口说话了,以一种商量的口吻:"唉那个谁,先把我放下慢慢想好吗?"
那人立刻将我拎至眼前,恶狠狠地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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