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守尸————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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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沁捧起盘子走到门边,递给守门的,吩咐下拿回去,待外面空无一人,方回身答:
"回将军,最近皇上与将军一样,日夜为内奸的事情操劳,放在您这的资料便有不少,又何况皇上那呢?"
"看来此事急不得呀。"苍龙叹道,步出书房。
寒沁急忙跟上,为其掌灯撑伞,边侧脸笑道:
"事情牵涉的官员如此之多,皇上是不得不谨慎哪。在这事上,判错了谁,便是几百条冤魂了。想急也不敢急。"
很快,两人穿过一条走廊,到了卧室。
接过已有点被沾湿的披风,寒沁一边温上一壶茶以备苍龙渴醒用,一边燃上一炭炉,说:
"将军,您过来烤烤吧,头发都有点湿了,怕风寒又重。"
站在窗边看雨打芭蕉的苍龙,眨了下眼,方莞尔笑道:
"怪不得暮特意给我介绍你,你的贴心真让人意外。"
终年行军在外,间或回来也都只是来去匆匆,对于这些细致的生活,苍龙还真未曾试过。何况他一向不拘小节,连带那些侍候他的下人也不怎么注重细节,听命行之,不闻不行的德性。
寒沁的如发细心,于他已是不可思议的了。
"寒沁所做,只要多留一分心,人人都可以做到,远不独寒沁一人。"她不以为然道,转身开始铺床。
可听她一眼的苍龙却不禁一怔,低声无奈说:"好一个多留一分心,便远不独一人......可为什么我们就对存在这一群卖过奸人却毫无所觉呢?难道朝中连愿意留一分心的一个人都没有?"
寒沁的动作顿了下,直起腰转身向他,神情严肃,道:
"将军又何必说得如此不堪?自古以来,以利行令的官陈将帅从来没有少过。能保持我朝基业不灭,此种人危害不大,便算是个大好。权一日不息,争斗便一日不止。"
"权一日不息,争斗便一日不止吗?"结果,苍龙不但没听出其劝说之意,倒又生出了一番感慨了,"或许,这朝中真的不适合我。"
"将军,"不知何时,寒沁便站到了苍龙旁边,同看着窗外,"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又岂是您一人?可仍旧留在此的,绝不止您吧?"
"您说的是?"此时,苍龙才惊觉,眼前的宫女,优点似乎远远不止细心而已。
"譬如......皇上。"寒沁转头回视他,黑白分明的美眸笑意盈盈。
苍龙听之一怔,然后皱眉不说话。
他从来没认为暮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的君王生活过。不说早年他在先皇面前表现出来的睿智谋略,就是近年他沉迷苏逸那妖孽,正一明君往昏君靠的标准过程--即使这个过程似乎被中断了。难不成他也能说不适合?何况,他只听过这家伙要他留下莫辞官,却从来没有闻过他抱怨不想为皇。
苍龙一想到这,不禁又想起之前两人为苏逸争吵时,皇甫暮说过的话,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寒沁颇为意外发现苍龙的表现并非她所预测的,但也不再试探,反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苍龙,龙将军。
"那家伙......哼!"本来就心直口快的苍龙本想一吐而快的,但触及寒沁噙笑怪异的表情,马上一滞,最终化为无关紧要的一声怒哼。然后快步走到床边,兀自宽衣准备入睡。
寒沁也不过去,只幽然说:"有一就有二,将军走后,不就更没有人愿意多留一分心了吗?届时,即使不愿意,怕也是个难。深陷此囹圄,又有何人知?"
苍龙闻之,动作一顿,才又慢慢继续。而其神情显然一动,不再那么怒气冲冲了。
直到后来苍龙回忆此,也不禁佩服其寒沁来,并道:"当时寒沁的语调,让人仿佛觉得自己便是那个身旁无半个忠臣,饱受谗言所害的没落帝王一样,被凄凉悲苦堵得慌。"
小小宫女寒沁见效果出来,便不再说什么,走过来侍候他睡下。
随着室内墙角的一盏宫灯最后一点亮光熄灭,细黑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只有被掩盖弱化的小炭炉中时不时跳出几颗红星,细黑才荡一荡,复又淹没回来,恣意游走。

17
在雨夜皇宫的另一角,此时仍灯亮如白昼。
"咚咚!"突然,窗外传来了怪异的两声敲击声。
本来呵欠连连的邓公公一个激灵,机警看向窗户。而后扭头看身旁的皇帝,见他仿若无所察觉一般,便欲轻手轻脚过去察看一下。但没等他迈出第一步,皇甫暮却头也不抬地说:
"你出去吧。"
这下邓公公可一条了,他甚至怀疑皇甫暮是不是和他说话。但一向懂得做人的他,已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自不敢多问,低声道一句小的下去了,便退下去了。
"进来。"
随着他的话落,一抹黑影轻巧地落到了他的桌前。而从黑影身上落下的两滴水竟在落到地毯前化为一朵小小的雾花,须臾消散。地毯干燥如昔。
"龙睡下了?"皇甫暮放下手中的周折,抬眼看向前方女子,问的却不是正事,竟是如此一句。
女子闻之笑笑,似有所料,含笑点点头,道:"刚睡下,而且......"
"而且?"皇甫暮挑眉看她。
"而且我还试探了一下他。"女子似笑非笑道,却不明说所有,轻道,"......有点意思。"
皇甫暮却没有追问,只不无讽刺回道:"我真怀疑你有双重人格,穿宫服时是一个样,一旦穿上黑衣就变了个样。"
仿佛配合他的话一般,女子白皙的脸上露出邪魅惑人的笑容,仿若黑夜浓冬中傲梅落花,清傲与堕落俱存。
"好了,不说他了。说说查得怎么样吧。"皇甫暮仿若未见,淡淡说道。
尽管对方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可人总是对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有着本能的抗拒,何况那个看透他的人还是以一种看好戏的态度来对待这一切,此不得不让人为之一气。
"这是最新的资料。"女子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放在他桌面上,"基本上要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
"有什么发现没有?"皇甫暮也不翻,续问。
"本来是没发现的,不过等我查完所有后,就发现......原来没有沿的网终于有尽头了。而且还成为了一个大圆。"女子别有深意道,大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双脚豪迈交叉翘着,手托下巴,竟顾盼而生姿。
打开的窗外,细雨仍旧淅淅沥沥,凉风拂进,几盏宫灯火苗晃了晃,却燃得更旺了。
"基本上这些官员相互间并没有特别的亲密关系,甚至可以说,他们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或他的某个小妾和别家的某个夫人,或他的某个儿子和别家的丫环,更甚至是小厮和小毛孩的,如此一家一家,竟连成了一张环环相扣的网。只不过网线都很脆弱,却又藕断丝连的,隐隐让他们不得不按照背后的人行事。"
"就拿已经辞官在家享福的李庆李老头来说吧,他的小妾和朝中蒙宰相的小儿子就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小妾的贴身丫环却竟是北国一没落家族的小姐。也不知她如何得知消息,竟知北国战后有后着,便在小妾身边隐隐透露,小妾又和蒙宰相小儿子幽会时顺口说了。那蒙宰相儿子虽官位不高,可也统领城外的一个要塞。大概想立功,在我军回来之日,竟弃守领兵出去,想来个黄雀在后。却没想到那天次过军藏身边是藏身在那。如此情况在这群人中就有不少。而只有五人,喏!这五人。"说道最后,女子站起来从桌上几张纸中抽出一张。
"简章、岳洋涛、叶尚、洛严殷、杨金。"女子边念边斜眼看他,见他没反应,才无趣继续道,"这五人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党派不一样,却非派中要员。之间顶多算个点头之交。可我查过了,他们和其余五国都有一点关系。譬如叶尚,他青梅竹马情人,现金就是西洛国国王的宠妃。不过丧失早已失去联络多年,但就在几个月前,两人又有了通信。其他的,里面就有。给苍龙的也是这份。"拍拍剩下的纸张。
"搭线的人是谁?"皇甫暮终于把心思放在纸上,可脸色却是越看越变得难看。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才放下资料,双眼寒光迸射,冷声问。
女子笑眯眯地回座,道:"现在已经音乐抓住主线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没有人选?"闻言,他皱眉问。c
"有是有,不过却不好说。现在说出来,恐怕还冤枉好人......而且说不定正是您所舍不得的人呢。"说着,女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舍不得?你不会是说牵线人是龙他吧?"皇甫暮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
"哦?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姓苍的入得你法眼?"女子听了他的话,美眸一亮,饶有兴味问。
皇甫暮懒得回答,又道:"说一下你心目中的人选吧。"
可女子却是个不怕事的主,并说一不二,所以她只是不以为意冷哼一下,道:"只能说那人是有势力却无实权的人。"
他听了,皱眉,眼露不满。
有势无权,这种人实在太多了。不说后宫那些候选贵人,就是他身边的太监,哪个不是如此呢?这话说了不是白说吗?
不过皇甫暮也是知她为人的,也不再勉强。这也是两人的默契吧。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两人都没少给对方吃瘪。可就在一年前,女子发现了皇甫暮的心思后,皇甫暮便处处受制,处于下风。而且女子似乎以看他痛苦为乐,哪里是他死穴就往哪踩。
"既然没事,你可以走了。"皇甫暮面无表情道。
女子笑笑,站起来走到窗边,右脚踏上窗户,一使力,另一脚往上一勾,右脚收上去,整个人倒挂在窗户外,秀发倾泻而下。她突然笑眯眯地说:
"只可惜人家却一点舍不得的意思都没有呢!"
话落,人却迅速往上一抽,消失在雨夜中。
"寒沁!"皇甫暮青筋暴起,恼恨低吼。
而回应他的,却是若有似无的银铃笑声。
原来,此女子竟是陪伴苍龙的宫女寒沁。

18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苍龙却突然惊醒。而且,他惊讶地发现,绸帐竟然被掀起,随风而动。
"奇怪?是没掖好吗?"苍龙嘀咕一句,便伸手欲要重新掖好。但又突然觉得喉咙痒痒的,有点像刚干咽下什么东西一样。
此时,他不得不佩服寒沁的深思熟虑了。
茶应该还温着。
本来以为帐外不冷的他,却一下床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他方发现,窗户竟然是打开着的。
他困惑地看了下,回到床边取过外套,才慢吞吞走到仍旧有余温的炭炉前,取下搁于其上的铁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霎时,几缕白烟慢悠悠滕绕而上。
他捧着茶走到窗边,看着漆黑一片的雨夜。
却在此时,斜上方屋顶一个闪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仿佛间,他直觉那是一个人影,那闪光是那人的眼睛。但是,他却没有动作,仍旧恬适地啜着茶,漫不经心看着。
很快,人影消失了,雨声阻隔了更多的信息。
这整个过程,实在已足够稍微敏感的人起上警觉心。可是,苍龙没有,是竟然没有。
从头到尾,苍龙以一种近乎痴呆的状态,疑惑着,白看着。
此事在苍龙后来看来,便已明白那是怪异的开始。而此时,已陷入怪圈的苍龙,自是一无所觉。
人影走后不久,苍龙喝完茶,觉得喉咙舒服了很多,便关上窗户,和衣睡下。
却未想,此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同晚,从皇甫暮那回来的寒沁,也看见了那道身影。而远比此时苍龙敏感的她,自是所有警觉。在追去还是回头查看苍龙的这两选择相权衡下,他选择了追上。
直到她发现人影越来越熟悉,后直断自己认识那人,方冷笑回身找苍龙。待他发现苍龙"一点事都没",才若有所思地又闯进了雨夜。
本来,苍龙旧睡不起的事,目前身为侍女的寒沁最是清楚的,可恰逢苍龙正处于久病未愈之时,她便以为当晚吹风淋雨当真加重了病情,嗜睡是正常的,也就没多想了。加上她针对当晚的人影着手进行调查,进展顺利得意外,让她几乎全心都扑到这上面了,竟没想到想来身体健壮的龙将军,岂会真因小小的风寒病上半个月?即使多日为内奸之事操劳也不至于此--军中带病行进,甚至上阵杀敌也不是没有过。
而皇甫暮也因彻查内奸的事有了突破性进展而没有来,导致没有发现。他还以为寒沁真把苍龙照顾得滴水不漏了。
一点小小的疏忽加上一堆大大的巧合,造成了两人不可躲避的悔恨。
直到苍龙进入第二次深眠,两人方察觉情况有异。
而在此前,亦即苍龙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苍龙与二人进行"最后"一次对话。
"醒了?"因为事情进入了最后阶段,离"收网"日子不远,所以寒沁即使换回宫装,端庄中仍不掩其得意之色。倒为其增添了几分娇媚。
"嗯......不过仍旧有些困。"全然不知自己深睡过的苍龙,双眼半眯道。
当皇甫暮踏入了内室,映入眼帘的便是其难得一现的憨然之态,一时竟然愣在当场。

他已经忘了多久没见过苍龙这种毫无厉色的表情了。似乎,从他登基,龙当上将军后,两人便久未如此面对过了。
一个是时刻受着压抑自己对对方的欲念、心中对父亲的怨恨和对妹妹与日俱增的嫉恨之苦,一个是认为一日为臣,便该有为臣的礼节,尽管说话可以直接,有时更可以放肆,但更多时候,做给别人看的礼数还是少不得的。所以,很多时候,两人一起谈得更多的是国家大事,一些交心的心里话倒是变少了。无形中,两人都戴上了君臣的面具,更或者,是大人的面具。
就是以前苍龙病卧在床,一旦他来,他便会坐直腰板,严肃论事。
此时,皇甫暮甚至仿佛听见自己的快速心跳声。怦然心动,怕便是如此的吧。
见两人之状,寒沁不禁嫣然一笑,悄悄退出房门。
直到门阖上,皇甫暮才惊醒,苦笑走过去。
"龙。"他坐到窗边,唤道。
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是谁,但苍龙仍旧一副困倦不堪之态,连说话都有点打结:
"嗯?暮,是你啊。今天这么早来?"顿了顿又说,"是事情有......有进展了?"后句本该激奋人心的,可苍龙仍旧说得不愠不火。
只是这个细节,并未引起两人,甚至单单皇甫暮的注意。
若是平日,苍龙一开口便问公事,皇甫暮一定会心里犯嘀咕的。但今天,似乎不一样了。
"进展得挺顺利的。"皇甫暮笑道,"关键的几个人已经锁定了,就连搭线的人也找出来了,就差详细查出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哦?是谁?"苍龙终于打起精神,又问,"抓起来了吗?"
"嗯,暂时还没抓起来,不过已经派人去监视了。我想看看‘他'身后是不是还有人。"皇甫暮想了想,才回道,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而已经变得迟钝的苍龙,也不在意,整个思绪呈现一种无边无沿的状态,人家说到哪就跟着问到哪。
"喔......这样也好。"苍龙侧侧头,然后点头。揉了揉双眼,他方奇怪问:"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怎么总觉得累?"
"累?那就再睡会吧。"皇甫暮说,"现在快午时了,还是你要先吃点东西再睡?"
他看龙的双眼已经快睁不开了。虽然心里也讶异,不过他却乐于照顾这样的他。皇甫暮说着,就取过外套,给他披上。苍龙没有拒绝,乖乖由着他。见此,皇甫暮不禁带着伤感道:
"如果平日,你肯定不会让我给你着衣的。"手在其前襟系上结,"我也很久没看见你睡眼惺忪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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