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是吗？现在不过第六天......
他是放弃了，还是正在酝酿着什么......
或者，我能不能自得地认为他还没能找到我？
我沉吟着，出了会议室，耳边是同事欣喜激昂的声音。看来，上面已经成功激起了这些人的斗志了。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但是，接下来整个下午都很平静，除了公司里走掉了二十几个人，却远没有先前传言得那么恐怖，说什么裁掉四分之一的人。
又过了九天，依旧没有动静，我慢慢地放松下来，只是指警戒的心境，不是工作，最近的一个CASE很棘手，耗费了我很多心血精力，还没有敲定下来。
原本这一项不是我负责的，而是一个同事好像突然要回老家一次，上面就让我来接手了。
本来就很匆忙，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拿到所有相关资料，同事却已经走了，之后询问其他人也都不是很清楚的样子，而上头又规定我必须在明天上午交出合作案，怎么都是为难了。
我却还不得有半句怨言。
没办法，在对方资料不全、我也不是很了解对方的前提下，我也只能从对方负责这个项目的人那里下手了，先套好关系总是不错的，而且看上头这么重视这个合作案，想必关键就是怎么挣到项目了。
终于在我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一天一夜后，我拿下了案子，准时提交给了上司。
而面对上司带点深意的笑容，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能放我假好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我也的确得到了一天的假，算是犒劳。
拖着疲惫不堪身躯的回到落脚处，还没进去，房东居然跑过来，很抱歉地看着我说不能租房子给我了。
我原本就累，只想爬到床上睡个天昏地暗，却被来这么一搞，我当下就要发怒道："怎么回事？当初可是签约的，我房租也预付了，怎么--"
"我很对不起，预付的房租费我会退给你，违约金我也可以付给你，但就是不能租给你住了。一天也不行。"
我眉头皱了起来，试图说理道："你这样很没道理，而且要我这么急到哪里找下一个房子租？我租金都给了，还是你嫌少--"
"实话告诉你吧！我租给的你这间屋子不久前被人买下来了，所以我现在没权利租给你了。"
"什么？"我吃惊不小，"但是我租房在先，你不能把房子卖掉的，这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
"哎！法律......你也知道的，法律是用来约束百姓的......总之，我就说这么多，你理理东西，下午前就搬走吧！这是租金和违约金，你点点。"他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上。
"......是新的买主不愿租给我？"我沉思片刻，迟疑着问。
"......是。"
"为什么，你知道吗？"
"我也不晓得。"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买下的？"
房东摇摇头，又叮嘱了句要我下午前离开，就走了。
留我一人站在原地，虽然还是疲倦，睡意却早跑了。
下午前搬离？
开玩笑，难道我今天要睡大街？
我皱紧了眉头，环顾下四周。
这个地段，也不像是用作规划的......
难道......
我握紧了拳头。

第八章 职权（4）
接下来我没有回公司，也没有进房子睡觉，而是走向了银行。看着ATM机上显示的数字，我犹豫着，还是别无选择地决定先住晚旅店再说。
暂时把东西都整理了放在旅店里，我开始寻找下一处房子租。
等忙了一天，网上报纸上搜索出有关招租信息，再删选出一些，跑了两家看了下，一翻交涉下来算基本商定了一家，手续什么的却还需要些时间，今晚是只能住旅馆了。
傍晚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回到旅店房间，倒头就睡了下去。
人是躺着，意识却清醒着，即使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心底冷笑连连。
这算是警告么？告诉我他已经开始收网了，这不过是小小的开端，意思意思而已？告诉我，和他斗的下场就是走投无路？告诉我如果我示弱，就还有后路？
哼！我又是冷笑。
要是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让我屈服，那也未免太侮辱我了。
既然我已经走出了风扬，就没有这么容易束手就擒！
我一下子竖起来，狠狠垂了下床铺。
我看你能把所有我租的房子都买下来！那就试试！看你莫不是神经病了！
我看着窗外渐渐黑下的天，久久没动。
我知道，绝对不仅是这样。
他既然开始行动了，那就绝对不只是对我的住处下手--那么，还有什么呢......
我沉思着，下意识皱紧了眉。
公司最近的人事变动，有关财务问题的说法，董事会一些章程的变动，一切的一切是否也早就与他有关？
虽然目前一直没有看见风扬的人物出现，但是也不一定......
他到底还会做什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怎么做？
我苦思了良久，终究没有得出结论，我毕竟不是他，我也没他那么变态。
我躺在旅店半新半旧的房间里，盖着我自己的被子，睁眼看着繁星点点，独自品尝着这份安静与--寂寞。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看着窗外月色下的黑夜。
忽而一低头，看见了床边地板上从窗口泻下的一片银辉。
怔忪间，突然回想起小时侯在那间小小的破破的院子里，我偎在妈妈怀里，背着《静夜思》，以及妈妈温柔的低语和轻拍。
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闭上眼，静静感受那怀念的滋味以及孤独的滋味。
就在这不知不觉的时间流逝中，我慢慢睡着了。

 

第八章 职权（5）
第二天清晨，一切如常，只除了我是在旅店里醒来而已。
草草吃了几个馒头，我拿着公文包步行去上班，由于之前的CASE和后来搬家的事情，弄得我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精神有些不济，但生活还是要顾，我仍得思虑之后的事情。
哎！这就是我之前选择进风扬的原因，待遇不错，工作量也可以，只要你不想着往上爬，做好分内事完全小事一桩，如今却得为了一点的薪水操劳死自己。
我一边叹着一边还想着等会约时间和新房东见个面，看能不能把手续快点办理好，或者让我先住进去，房租我可以先预付一些，等具体签约了再付全部。
然而这时，我不知道还有更糟的事等着我。
我深知他做事，一向不让对方有喘气的时间，步步紧逼而来，让对方绝没有还击的余地。而我目前确实也还不了解他下一步是什么。这是我警惕却也不安的地方。
我到了公司，刚放下公文包，还没坐下，就被叫到董事长室。
依旧是在同事们关心好奇的目光下，相似的情景，在半个月前也发生过，我明白这感觉绝对称不上什么好受。
也是不久之后，我才恍然，他早已采取了行动，现在不过是来看成果的。
那个我牺牲了睡眠时间拿到的案子，居然成了让我扯上法律问题的关键？！
在董事长室里，我看见了那个恶魔般的人，那个所有事件幕后的策划者！
在他身旁站着的不是这里的高阶主管，而是一个年轻美丽而且成熟的女子。
我知道她也是风扬的人，依稀记得是叫端木叶，似乎也是东方御身边的三大得力助手之一。
我这时才确定，果然，他早就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我有点对不起它原本的所有者，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关心别人了，因为，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我看着他扔过来的文件，只扫了一眼，我脸色就变了。
我抓起文件，一页页翻过，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的，我等了你半天加一个晚上，可你没来。"
那人淡淡地说着，带着些遗憾，带着些感叹。
我没心思再去注意他了，现在我脑子里快速把事情分析过滤一遍，思索我能脱身的办法，但是，冷汗自我额角滴落。
竟然是死路！
是啊！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了。
他既然做到这地步了，又怎么会留有让对手翻身的破绽！
这件案子是我一手经办的，交涉谈判签约的全是我，我的名字还赫然在那一张张纸上！然而，收受贿赂，泄露商业机密，这些我从不知道的事，却都与我扯上了关系！
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有对方的供词，而且拿出了证据！对方公司本就是个濒临破产清算的企业，所有的财务数据都是伪造的，但这些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资料里根本没有！但，没人会相信我是无辜的，正所谓铁证如山！
只要他起诉，我百口莫辩。
我彻底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套！
是个他想出来的让我钻的套！
什么同事回老家，什么很紧急，上头很重视，要马上办好。而且给我的资料不全，时间却很紧，又让我明白领导对案子势在必得的态度，还透露出上司对我的满意和赞赏......
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局好，一环连着一环，就等着我落网。无声无息地。
我居然没发现！居然还跳得那么爽快！
真正是防不胜防！我千防万小心，还是掉进了陷阱里，着了他的道。
我真恨不得揍死自己。
窜连起了一切，思路一片清明，我却再度心惊。
心惊于他的手段和--狠毒！
栽赃陷害，玩弄律法！
然而，可悲的是，他做得天衣无缝，他的行为表面上全是合法的，表面下也是合法的，至于实质上的事，却没人管得了了。
"宁风，你知道我想怎样的。"他优雅华丽的声音倾泻在寂静沉重的空气里，"我们可以把这当作是一场误会。"
我冷笑。
我狠不过他，所以我怎么也料不到他会这样做。也因此，我有这样的下场。
我甘拜下风，无话可说。
但我不会低头，你要不就把我送进去好了。
我抬眼直视他。
"那你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说，"而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网可以不破，大不了鱼死而已。"
"你--"他闻言神情绷了起来，"你想清楚了。"
"该想清楚的怕不是我吧！"
他定定瞧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剑拔弩张的气势扶摇直上，眼见僵持不下，端木叶轻笑了声："何必火气都这么大，像小孩子一样，一言不和就要大打出手么？"
东方御闻言收敛了气势，又恢复了公子哥的形象，闲散地靠着椅背，气定神闲地下达指令，俨然一派高层决策者的气度。
于是我被革除职务，遏令回去听候董事会的商量结果。
而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有种想要大笑、想要狠狠唾弃他的冲动。
我冷笑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把门甩得砰然作响，吓坏了董事长室外柔弱的女秘书。
两天过去了，董事会迟迟没有结果下来，而我自然也没去找过他，一直待在旅店里，看电视。
第三天终于决议下达了。他没有做绝。因为那对他也没意思。我早算准了，所以我赌了。鱼死，当然不是我用死威胁，而是说他一旦把我弄进去，那他也得不到他要的。
我也知道会拖上两天多，无疑是他在等着我去求饶，但他是等不到的，想必他也知道。所以，难得他妥协了一次。
解决了案子，我彻底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混蛋，他吃饱了撑的吗？居然还给我捣乱！
他的毅力有这么强。那份势在必得的执着和不顾一切的手段让我觉得恐怖！
在那么偏远的地方，他还是有办法把我逼入绝境。
媒体的功用啊，也已经沦为了有钱人操控的把戏。
我瞪着眼睛，看着电视屏幕，无法置信我看见了什么。
我成了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十恶不赦的经济犯？不择手段的诈骗者？
于是，半小时后，我被老板辞退，连薪资都没拿到，在一些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中丢了我到达这个小镇后找的第一份工作。
得感谢现代社会的发展，感谢人民生活水准的提高，感谢电视的普及，更感谢媒体的无处不在。拜那大肆的人格宣扬之赐，之后我一直清闲得发慌--没人愿意雇佣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本来我还不急，但听到"崇天"被风扬收购后，我才彻底懵住了。
我的投资全部化为负债。这下，我真的身无分文，外加负债累累了。
可是，上帝啊！请您老人家告诉我，他怎么知道我的投资动向的？
我可不认为会这么巧合！
我知道没几个惹得起风扬的。"崇天"也决不会这么不自量力。
他，到底有多可怕？是不是每个跟他作对的现场都是这般凄惨？
我仰天长叹，又连累了一个，但是，我没办法，唯一现实可行的就是苦思接下来我怎么做。
他狠，知道如何快捷地击败对方，一项项扫清障碍，耗尽我的积蓄，让我不得不对基本的衣食住行低头。
我要生活，我的钱势很明显得不如他，他有本钱，所以他可以杜绝我的一切生机。
所以，在他倾家荡产前，我就先熬不住了，而且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倾家荡产，我甚至清楚他的这两项收购无疑又扩大了风扬的版图，然而，同时树敌也是确实的。当然，这与我无关。
我关心的是，如今，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他终于成功把我逼入了绝境。
我输在我的财势上，输在我的手腕上，输在人性上，也输在我的清高上。我输得很惨。
但是，我不会去求他，更不会去见他。就算我饿死。
然而，那天清晨，我刚走出农舍，就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在我出门的同时，一个人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那么风流倜傥，那么温雅无害，那么高贵优雅，那么......闲适从容！
--不是东方御是谁？
"回去吧！"他走近我，距我一步远时停住，看着我微笑。

夜无眠 Rebecca
2008年3月2日深夜

 

第九章 心防（1）
二十天。
这是我离开风扬后的第二十天。
我惨败，而他来到我面前，温柔地说："回去吧！"
我看到他，就一肚子火，恨不成烧死他！
如何不火！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有谁为了一个朋友，会这么大动干戈的？不过是一个朋友不是么？
到底谁有问题？
我冷冷的，走过他身旁，没有投以一个眼神，连怨恨都吝啬给予，完全无视他，就和农舍主人一起拿着工具走出去。
"风--"
身后传来他的叫唤，没能叫住我，却引起了这里人们的好奇和注意。
是啊！在这样截然不同于大都市的小镇，出现东方御这样的人和车，想不引起注意也难吧！
"那人是不是在叫你啊？是熟人？"农舍主人回头望望，又回过来对我说。
我笑笑，继续往前走，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我说："老伯觉得我会和这样的人很熟吗？"
"这个......"农舍主人又回头看了看，再看看我，"那位先生好像不是一般人吧......"
"阶层不一样呢！"我淡笑，"所以，抓紧干活啦！要不今天做不完那些活的啊！"
干活？
干什么活？你说在乡下干什么活？
哎！别怀疑，没错，我现在正靠帮忙种地来抵我的伙食和住宿费呢！
曾经好歹也是商界的菁英，如今却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
我又是笑笑，手里拿着铁铲和两大袋的塑料薄膜，抬头仰望蓝天白云，世事无常啊！
老伯被我这么一说也不再把心思放在那位不属于这里的先生身上，卖力地拖着五大捆竹篾和我一起走向承包地。
等中午回去吃饭时，车子已经不在了，人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