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我还是当CFO好了！"我急忙说。
"晚了。"他头也不抬，拿出公章，在白纸黑字上敲下，自此一锤定音，"任命书已经下了，怎可轻易更改？你知道的，信誉很重要的，当总裁的更要一诺千金的。"
我气绝，怎么觉得又上当了？
"公告马上就会发下去，你马上就上任。"他不顾我的反应，按下内键，把秘书叫进来，为的就是传达新的人事命令。
一连窜的事情，完全没有我这个当事人说话的余地！
你好样的！终于，又一次彻底把我激怒了。
"你什么意思？"我愤怒地低吼。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公私不分的人，如此滥用职权把职工调到一个他所不熟悉的领域，你不怕会出问题么？"
"哦？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能力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他反唇相讥。那里面绝对有一部分是被我说中的恼火，我发誓。
"这和我有没有信心、能力强弱没关系，这是原则问题！"我对他的激将法毫无感觉。
"只有你这么想而已。小孩子的看法。大公司人事的流动性本来就很强。"
他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地淡定反驳了我，而这更令我气愤，好像无理取闹的人是我。
"好了，我不和你讨论这种没有建设性的问题。你准备一下，今天上午十点就到我这里报到。"他不想再多说，直接对我下达人事命令。
我瞠目结舌，之后火气噌噌地直往上窜。
这混蛋！
"我不干！"我愤愤拒绝。
"这是命令。"他更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身为最高位决策者的魄力隐隐显露了出来。
"你--"我气结，是啊！他是总裁，他有这个特权不是吗？
他低头看看他手腕上那只名贵的瑞士表："现在是九点十分，你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准备，要是迟到了，我会按规定扣你奖金，念你初次，也许可以宽容点不计通告批评。"
什么？我眼睛瞪他瞪得快掉出来，可怜我这么"鲜明"的眼神，却愣是没传到对方那里去。
"现在出去，我还有事要做。"他一派老板日理万机的模样，埋头批起文件来，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定定瞧他片刻，在他始终低头处理文件完全无视我的情况下，我愤怒地转身走出这个讨厌的地方，狠狠摔上了那扇高级门板。
将轰然巨响和秘书错愣的表情抛到身后，我进了电梯。
皱眉寻思着。不对！我应该更懂得克制自己才是，刚才冲动了，这样看上去好像的确有点幼稚，尤其那下摔门的举动。他毕竟还是老板，而哪个员工敢那样不敬地对待自己老板？
才想着，电梯已经到了企划部所在的楼层，走出电梯，一路走到我原本的位子，已经接到无数的问候目光。
看来，那秘书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啊！
我维持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在各种各样的眼神里不动如山地一一走过，位子本来就还什么都没摆上去，没什么好整理的，直接拿了公文包就可以上去了，倒是对新职位要花些时间来适应了。
"原来只要走一走再回来，就可以连级跳了啊！"同事张俊昀拿着马克杯走来，似乎是刚要去炮茶，顺便过来说话的样子。他笑着说，皮笑肉不笑。
我也笑，从容大方："公司一向重人才，只要你是真金子，就一定会被公司看重的，也因此风扬才能有今天的规模啊！"
"也是。"张俊昀微笑着审视我片刻，对我举了举杯子，转身离去前又说，"那你就加油了！"
我还没回话，又一个人旋风般跑过来，和张俊昀擦身而过时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是艾智。
他一上来就拍上了我的肩膀，我差点被拍到地上去。这家伙，干什么这么大力！我在心底不禁抱怨。
"你小子，不声不响离开，连句话也没有，好歹哥们也一起工作半年多！说！这一个月去哪了？"他一开口就是质问。
我笑笑："没去哪，散散心吧！"
他狐疑地抬眸看我，继而神情又一松，大咧道："算了！刚听说你升职啦！总裁特助啊！"
我神情平淡，没有什么表示。
他朝我挤了下眼睛，接着说下去："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他说着又是一下拍在我肩上，还是那么重，而且还是刚才那个地方，我毫无防备地闷哼一声。本来就还痛着，这下更是火辣辣的感觉，我盯着那只造孽的该死的手，恨不得折断它。
我侧眼看他，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他变相的折磨。
他倒是一副全然无知的模样，还在神经大条地说笑。
眼看他手又抬了起来，我下意识忙身子一闪，警戒道："你再来，我可要还手了！"
啊？他明显一愣，不解地看着我。
而他的手却是放到自己的耳朵后--挠痒！
呜--
"你说什么？"等他挠得舒服了，才问我。
我彻底无语，收了戒备，耷拉道："没什么。"
"哦！"他单应声，又说起他原本的话题，"既然上去了，就好好干！可惜的是以后可能就见面的时间少了啊......"
听着他话里的惋惜，我再度无语，不知怎么表示，索性闭嘴不说。
他自己倒会调试心情，一下子又乐观起来："不过，对你总是好事！好啦！你是下来拿东西的吧！我就不拖着你啦！你快上去吧！加油干了！"
他说着临走前又出手拍了拍了我，我一时闪避不及，后退了点，却没能完全躲过，正好不偏不倚地又落在了那个已经两度受创的地方。
我那个叫火啊！当下差点吼出来。可他已经没事人一样走了，留我在原地抚着痛处瞪眼。
我狂晕！
上了顶楼，刚出电梯，就看见王秘书站在电梯旁，像是等人的样子，看见我，她马上微笑着说："正好，宁先生，总裁叫你上来后再去趟他办公室，有事情交代。"
我点了点头，毕竟心里排斥着，不甘不愿跟着她走。

第九章 心防（5）
"还有，这间是您的办公室，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叫后勤部来调整。"她带着我路过一间房间时说，"您要现在看看吗？"
"不了！谢谢！"我微笑着说，"我先去趟总裁室，你忙你的吧！还有，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论资历我还没你深，论辈分，我也不比你大，以后还要请你们多关照的。"
我知道这位不过二十几岁的王如嫣秘书的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否则也胜任不了这个工作。以后恐怕共事的地方也绝对不少，打好关系是必须的。虽然会比较麻烦......哎！我又想叹气了，这也是我情愿当个小职员的缘由啊！
"哪里。"王秘书又是点头一笑，刚转身突然又想起什么的回头说，"对了，公司配备的通信工具过会会送到您......你办公室，而且每月都有额外的津贴用于购置衣物什么的。你也知道，高层人物代表的都是企业的形象。"
我颔首，自然了解。
"以后只要拿发票给我，我会帮你去财务科报销。"
"谢谢！"
"不客气。"她微笑回礼，就做她自己的工作去了。
深吸口气，我敲响了那扇雕花红木大门，推门进去。
"来了。"他头也没抬，埋在文件堆里就这么说。
我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几个回合后，我开口："请问总裁有什么吩咐？"声音是克制后的平静无波，十足的公事化，冷漠、干练、理智。
对此，我很满意。
他手下一顿，抬头瞧了我一眼，眼神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一抿又低头看文件去了。
我静静等着，大概半分钟后，他说话了："你先去熟悉一下目前公司运作，这段时间你就跟着端木做吧！"
"是。"我不卑不亢地应答。
敲门声又响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次进来的是端木叶。
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强人对我点了个头，就开始了例行公事。
"总裁。"端木叶手上捧着一大堆文件，是要给他批示的，她按轻重缓急分了类放到他大办公桌空的地方，一副精明干练地报告着，"这一叠是上午十点半前要的，中间这叠可以等到明天九点半前，而左手边这些是M市那边分公司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和业绩表，请您查阅。还有关于今天下午三点业务会议的资料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放在这一叠文件的下面，有关决议提案已经整理出来，您看是不是要浏览一下？"
东方御依旧头也没抬，一边听着下属报告，一边批阅的手头的文件，待她说完静候指示时才开口说话："知道了，好了我会让李秘书来拿。另外，宁风会跟着你一段时间，你让他尽快融入工作。"依然没有抬头。
"明白。"端木叶静等了十秒又说，"那属下下去了。"
"嗯。"淡淡的回应，心思全然放在了工作上面。
我淡淡地看他眼，淡定地和端木叶转身一起走出去。
但我才刚转身走了一步，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你留下。"
我回头，他仍旧埋着头，神情严肃地专注于文件中。我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端木叶，她已经向我一笑退开了。
"总裁还有什么吩咐么？"我心底一叹，回身恭敬地询问。
他终于放下了笔，抬头定定看着我，我不迎不避，态度不骄不躁，泰然以对他的审视，静观其变。
现在，他可是我的老板呢！
我神情淡淡的，幽幽的。
"等你熟悉了公司情况，我会让你独当一面参与公司决策。"他气宇轩昂的眉间隐隐约约地一动，浅浅地道。
我依然淡淡的，态度恭顺，不置一词。
"端木是个细心的人，能力也强，人也热情，你跟着她会学到很多的。"
"谢总裁费心。"我低眉敛目，轻浅道谢，仍然是一派恭敬。
他没再说话了，虽然我微微低着头，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我对他的视线一向分外敏感的。
沉默了会，我开口了："若总裁没有其他事吩咐，那属下不打扰您了。"
说完，我就要离开。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不确定的语气飘荡在这寂静宽敞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荒芜，有些沉闷，也有些--好笑。
"总裁，您忘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似乎不适合谈这种私人话题。"我抬头，微笑。无懈可击的公事化笑容，有礼、谦雅、客套。
"好。那么下班时间就可以好好讨论了，是吧！"
"很遗憾，属下不认为这有值得讨论的地方。"还是那般谦逊恭敬的语气。
"你不要再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他终于沉声道。
我无辜地看着他："这种口气？哪种口气？是用尊称吗？还是恭敬的语气？但这是下属对上司的礼貌，不这样的话，怕不成体统吧！"
"你--"他语塞。
他明知道我的恭敬里头有太多其他的意思，却指不出不对的地方。
当然了，我表现得恰倒好处，完全是一副忠心下属的谦恭，你还能挑出什么来？但我知道，就因为太称职了，太有礼了，也太谦恭了，所以显得客套且疏远。
我在无形中划开了一条界限。
他早就察觉了，从我一开始进来说的那句话就察觉了，但他一直隐忍，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气到了。可我却气消了点。
哼！就让你吃闷亏！闷死你！
"你故意的？"他脸色又放松了，再度高深莫测起来，沉稳地开口，"你不满意是不是？"
"总裁多心了，您用心良苦，属下哪敢不满意呢！那不是不知好歹了？"我有些好笑，语气仍然谦恭，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的嘲弄来。
"若真满意就不会这般明褒暗贬。"
"总裁若是这样曲解下属的意思，岂不让作下属的为难？"对他似有若无的咄咄逼人我终究有些恼了，口气不觉冷了下来。
"风，你还是不愿意是吧？"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威胁性，但见识过他手段的我却不禁背脊有些发凉。
我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怎么不回答呢？"他的声音没有不耐烦，还是轻轻柔柔的，实际上却带着操控者的闲适自若。

夜无眠 Rebecca
2008年3月日凌晨

第十章 彷徨1
"我希望你不要虚应我，如此而已。"他的语调温柔却也透着叹息般的沉重与无奈，甚至是淡到极至的伤感。
而我只觉愤怒。
莫名其妙！非要逼着我说出我真实想法。
是！我就是不满意！那又如何？你能让我满意么？你不就是看不得我满意么？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不顺从你嘛！你采取高压手段。顺从你了嘛！你又这个那个的挑刺。
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你还上瘾了是不是？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的吗？真怀疑你的人际关系会烂成什么样子。（呃！虽然小风自己的也不咋地......[作者背过身，轻道]）
"你希望我怎样的回答？"我头微微一昂，嘲讽地说，"是不是我说不满意你就可以让我满意了？"
他眉头一皱："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好么？你要如此排斥？展现你的能力不好么？"
我冷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何况要是我想一展抱负，也用不着你来给我机会吧！凭什么你就决定了一切？凭什么你罔顾了我的意愿，我却还要巴巴地感激你？
你不是太自大就是太自我了！也许你两者兼备！
而我却不是那种对你的"恩惠""感恩戴德"的人！
你看，人事命令下达一个小时都不到，我们却已经吵过两次。你总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头上，逼迫我执行，我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我不愿意被你摆布！在违抗不得的情况下，我就只能在情绪上有所发泄，可你连这个都看不惯！
尊敬你，还不够么？那我要怎么办？你这是强人所难了！你知道不知道？
所以，矛盾总是存在着。
矛盾在你既要我真实，却又不让我要的真实实现；矛盾在你所走的方向总是与我要的背道而驰。
这样的共事，怕也不会愉快吧！冷静睿智如你，怎会在这件事上如此蛮横不智？
我都有点头痛了--不，是很头痛！
"风，决定不会改变，你必须慢慢接受，并适应它。"他慢吞吞地说，口气称得上语重心长了。
"我对行政助理这种职务根本不知道！也没兴趣！"既然你不喜欢我虚应，既然你要我表达真实意思，那么我就说给你听！不为真能改变境地，只为光明正大地把抱怨发泄出来。
"端木会告诉你的，这你不用担心。而且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至于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培养？我冷笑。
"为什么？我不认为我原本的工作有什么不好的，我本来就只要清静！而且我不觉得风扬会缺人才。"我低喉。
"我说过，我一向主张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以你的能力在企划部作小职员太埋没你了，你该有更大的空间。而且--"他悠缓的声音娓娓道来，字字句句透着高位者的稳重与力量，有着让人臣服的魔力，但对我没用。说到最后，他语调却突然更低沉了，更缓慢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我需要我信得过的人。"
我一震。
他眼睛对上了我的，那般明亮聪慧的一双眼睛，此时带着深沉，带着信任，带着诚挚，还有期盼。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笃定，觉得我可以是那个人，那个他信得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