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惹残烟————雪空归
雪空归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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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是感到恐惧,但那只是一瞬间。在恐惧过后,对于眼前的男人,她更多的是疼惜,是心痛。
是在为他心痛。
这样的处心积虑,这样的步步为营,只为能让月饮楼在江湖中屹立不倒。
为了这个目标,为了月饮楼主这个包袱,他付出的......太多了。
也许曾有许多人指责过他的无情,他的工于心计,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在他那看似胸有成竹的外表下,那笑睨一切的眼神背后,有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经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拥有那样的眼神?
那是要感受多少生命的真实与成长的痛楚,才能得到的坚韧与果断?
太多太多的感受汇聚到唇边,却只凝成了两个字:不是!
"月,其实你不想这样的。"沉默半晌,女子才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地开口。
"是啊,其实我不想这样的。"男子重复着女子的话,微顿,又自嘲的笑笑:"我也曾经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过自己。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些不过是人们在为自己的欲望而拼命找寻的理由罢了,不过是一些用来麻痹自己的愚蠢可笑的借口。"
"月,你很不开心。"夜云卿轻轻的说:"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除了,这场婚礼,对吗?"
"我只是不习惯有事情会脱离我的控制。"缓缓起身的男子淡淡的开口,口气是桀骜的,却丝毫没让人觉得不舒服。似乎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话自他口中说来,就变得理所应当。
"让你真正不开心的是今天的新郎吧?"夜云卿的语气是苦涩的:"因为是‘他'要成亲了,所以你才会这样郁结,对吗?"微低下头,女子的声线低了下去,变成自语般的轻言:"对他,你还是无法完全狠下心来,是吧?不然的话,在黯然销魂的毒解了之后,你又为什么会仍是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呢?"
男子静静的伫立着,并不言语。i
良久,夜云卿终于忍不住般再次开口:"月,你是不是......"
未完的话被女子咽进了肚里,蓦的抬眼,对上男子瞬间凌厉的眸,两人的眼神交汇着。
他们分明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渐渐朝这屋子的方向走来。
女子下意识的便要越窗而出,但却在刚要动作的一刹那被男子阻止。
对上男子幽深的眼,一转念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外面那人既能让两人直到此刻才得以发觉,那么凭他的功力就算没法听到两人的对话,也该察觉了屋内有人才是。若是现在越窗逃走,那岂不是欲盖弥彰?
暗骂自己愚笨,夜云卿在那人将要进门的前一刻突地抓住江浸月的衣袖,猛力一拉。
这一下竟是用力甚大,江浸月一时没加提防,竟被她拉得朝床上倒了下去,一下子倒在原本就坐于床边的夜云卿上方,形成了两人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
看着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捉弄,江浸月略微一怔。微微撑着手臂正要起身,房门,却在这一刻被缓缓推开。
一身新郎装束的沈君扉见了夜云卿先是微微一怔,待看清了两人的暧昧姿势,随即皱了皱眉,不发一言的注视着黑衣的男子,清淡的眸中竟不见丝毫变化。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半晌之后,男子才缓缓开口,平淡的语气不见波澜。
起身,看着男子清淡的眼,江浸月唇边勾起一抹笑:"今日洞房花烛,楼主似乎走错房间了。"
语气,邪魅而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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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亭中,今夜无风无雨。
眺望着湖中满布的白莲,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带点慵懒,带丝嘲讽,又,带着隐隐的落寞。
几个月了,他虽然照常在晚上来自己房间,照常是一起下棋,喝酒,品茶,舞剑,但他却觉得,有一些什么在不知不觉,慢慢的变化了。
他开始变得客气,变得更彬彬有礼,就连在原本可以放纵的时刻,也是那样的......克制。
不错,以前的他亦是温柔的。但在某些时候,他还是会不自主地变得强势。
可如今......
那依旧淡然温和的眼神,依旧暖人心扉的微笑,却让他觉得,有一丝丝的陌生。
似乎在他成亲的那个晚上,他见到自己与夜云卿如此暧昧之后,在女子刻意挑衅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平平静静的离去的霎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那过于镇定表情,波澜不惊的眼神,都让他莫名的觉得......失望。
呵。自嘲的笑笑,他突然间明白了不久之前,在那场武林盛会中,他的感受。
他突然觉得自己活该。
会变成这样,全是他自找的吧?
无法阻止,停不下来,不能输。其实,不过是他那过强的自尊在作怪吧?
不过是不愿意去直视那已经无法忽略的感情吧?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心痛呢?
其实,他早就想要放弃了吧?
在还能收手的时候,在他还没知道真相之前,放弃。那样,他们就能在一起......
缓缓握紧双拳,男子抬头,微闭起眼。
不!他不会放弃!他不能放弃!
蓦的睁开的眸,精光乍现。
至少,他应该帮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少君深夜在此赏莲,真是雅人。"
身后响起的柔美声线让男子微微侧头,待回转身面对女子的时候,已是一派闲雅,唇边的笑,也恢复了一贯的魅惑:"夫人这么晚了,不也没睡?"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名字。"萧疏影,北邙一派的掌门人,现任的楼主夫人,淡淡的开口。
"属下不敢。"微微欠身,江浸月道。
"不敢?江浸月也有不敢做什么事的时候?"女子的口气难掩讽刺:"几年不见,原来那个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天之骄子去哪了?那个眼高于顶,从不屈居于人的江浸月,去哪了?怎么,自打进了月饮楼,就连性子也变软了吗?看来沈君扉还是有些手段啊!"
神色不变的,江浸月注视女子,并不开口。
他知道,她深更半夜来到这里绝不是因为睡不着无心路过,也绝不是想要损损他这么简单。
他在等她的下文。
果然,见男子并不答话,萧疏影犹自开口:"他在哪里?"
"如果夫人口中的‘他'指的是楼主的话,那夫人恐怕问错人了。"男子依旧笑着:"楼主的去向,属下并不知晓。"
"你会不知道?"女子蓦的提高了声调:"自从新婚那晚之后,他就再没在房里出现过!他这些日子都睡在哪儿你我心知肚明,你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萧疏影的口气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虽然在嫁进来之前就早知晓了这两个男子的关系,虽然她对她的丈夫并无丝毫的感情,但毕竟,她还是他的妻子。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丈夫的夜不归宿,尤其是当她知道,他的丈夫正"光明正大"的和另一个人,另一个男人,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谈笑风生"的时候,她更莫名的感到愤怒,甚至感到屈辱。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只要是她的东西,他都要来抢?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
"我有身孕了。" 她抬头,对上男子幽深的眼,带点恶意的说:"我怀了他的孩子。"
眉尖微挑,江浸月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么,恭喜了。"
"我要你离开。"加重语气,她端出了楼主夫人的架子:"你没资格待在这里。"
"若我说不呢?"男子反问。
"你没有权利说不。"萧疏影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是凌厉的:"别忘了,你是北邙派的入室弟子,我是本派掌门,你没有拒绝我的资格。再说,你的身份我也很清楚,之前没拆穿,只是在顾念我们的同门之谊,但若是你惹怒了我,你不怕我去告诉他吗?"
男子沉默半晌,就在萧疏影以为他要选择妥协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他低沉的笑。
"同门之谊?"男子笑的讽刺:"原来掌门人还当我是师弟啊,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呢?"缓缓转身,对着女子,他接着说:"那我房间外面的‘绝杀'你又如何解释?掌门人是想惩治我这个本派败类,还是想要你丈夫的命?"
江浸月的声音是轻柔的,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意,一丝愤怒。
在那日,他刚刚踏出房门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杀意迎面而来的时候,在他看着沈君扉差一点就步入那个杀局,面临危险的时候,他突然感到惊慌。
一掌击上男子身后的花盆,在男子惊异的目光中将他拉入房里,他没说什么。
他没告诉他,门外,有一个只有修习了北邙心法的人才能感觉到的绝杀阵,他没告诉他,若不是他毁了那充当阵眼的花盆,那么此刻,男子恐怕早就横尸就地。
以一句试试他的身手为借口轻松带过,在看到男子眸中闪过的那丝疑虑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笑。
笑自己的愚蠢。
他知道那借口很拙劣,但他竟在下意识里不想要他知道真相,不想要他知道,其实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即便,可能在不久之后,真正伤他最深的,会是自己。
但当他看到男子在他面前隐去的疑虑,看到他眸子中那抹一如既往的信任时,他就觉得,起码,在这一刻他还是信他的,他们,还是......幸福的。
对,幸福。起码现在,他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幸福,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轻易的自他身边离去。
即便有一天,他们注定对立,这幸福注定会消失,他也希望,亲手毁了这幸福的......是自己。
这样,最起码,在失去他的日子里,他还能拥有他的一样东西,拥有他对他的恨。
虽然这还没感受到的恨意已经让他的心,很痛,很痛,但最起码,他们之间,还有一点维系。
这就够了。
"你的来意,我也很清楚。"江浸月接着说:"你也知道,现在揭穿我的身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可能致自己于险地。你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你我之间的恩怨,早晚会做个了结,但是我警告你,要是你敢伤他一丝一毫的话,我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活生生的地狱。"缓缓凑近女子耳边,他的声线愈加轻柔,却冰寒刺骨:"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事,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不要轻易的,引发我嗜血的本质,那后果......谁都没法承担。
包括我自己。
看着女子迎上他的目光渐渐由冷厉变成恐惧,江浸月唇边勾起一抹笑:"希望我离开的话,你不妨去找他,若是他亲口要我离开,我马上就走。"
"你明知道我不敢!"萧疏影压低了声音说。
不是所有人都对他这个月饮楼主毫无顾忌。
"那么,我无能为力。"轻轻的丢下一句话,在自女子身边走过之前,江浸月微微侧头:"照顾好他的孩子。"
随即,旋踵,离去。
"江浸月,你会后悔的!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面对男子的背影,女子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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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步入房中,在看到那抹青色身影后,略微感到意外。
原来他一直在房里。
走上前,注视那清淡的眸子,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没睡?"口气有些迟疑,江浸月觉得今天的自己,分外笨拙。
是终于肯面对真心的原因吗?
"还睁着眼睛,自然是没睡。"男子淡淡的口气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取笑。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话很没营养,只是,只是这一次,他竟真的不知该怎样打破这沉默。
见男子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江浸月一挑眉:"君扉,其实那天我和夜云卿......"说到一半的话顿住,他略带迟疑的对上男子清淡的眸子。
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带点弱势的解释。
"我在听。"男子依旧是淡定的,注视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温和,只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看着这样的沈君扉,江浸月眉尖一挑。
他真的不一样了。也许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他能感觉得到,他真的不一样了。
沉静儒雅的男子,比平时,多了一份内敛,多了一丝不可捉摸,多了一股,王者气度。
不错,王者。这是江浸月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觉得,面前的男子,是个王者。
一个可以只手翻云,指点江山的王者。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天的那一幕,只能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说法,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说法。
沈君扉没有答话,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解释?"
江浸月一怔,轻笑出声:"我不知道。"
是啊,为什么解释?是怕他误会,还是因为他如同自己那天一样的没反应?
原来......还是在意的啊。
"看来,少君似乎体会到我那日的心情了。"带点笑意的,男子清淡的眸子定定的注视江浸月:"我从未以为你们有过什么。"
两声笑几乎同时自两个男子唇边溢出,回荡在烛火幽暗的室内。
他们,都明了了彼此的心意,这笑,来得畅快,来得轻松,来得,发自真心,不染轻尘。
"如果可以的话,离萧疏影远一点。"蓦的,江浸月开口。
沈君扉抬眼,清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亮,微顿了下,他开口:"好。"
看着眼前男子幽深眸子中的笑意,沈君扉也淡淡笑着,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可不似男子那般好。
为什么要我离萧疏影远一点?难道她不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另一颗棋子吗?
月,还是,你打算放弃了呢?你真的可以为我们而放弃你的计划吗?
如果,你选择放弃,如果你真的肯收手,那么,那晚,在你门外所听到的一切,我就权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只要你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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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打算动手了吗?"带着半张鬼面的江雅歌,看着面前的背影,恭敬的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女子的声线依旧是柔美的,带着一丝冷厉:"对我们来说,江浸月仍然是个很大的阻碍。只要他一天不死,那我们的计划也就很难成功。"
"主子的意思是,找机会做掉他?"江雅歌面无表情的问,似乎她口中提到的并非是自己的哥哥,而是一个毫不相干,可以随意杀戮的路人。
"以他的武功,想要下手很难。"女子顿了顿,微微勾唇:"不过,对于沈君扉,他倒是在乎得很,这就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缓缓转身,女子也带着半张鬼面:"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皇帝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江雅歌回答:"至于唐洛冰,他也派人送来了主子要的东西。"
"很好。"女子轻笑:"雅歌,我要对付你哥哥,你还帮我?"
"既然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妹妹,我又何必当他是大哥?"江雅歌的声线冰冷。
"哼。"女子轻哼了声,微微抬头,自语般轻言:"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陪我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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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你是说你知道半面妆的主使是谁了?"
依旧是幽暗的石室,依旧是闪烁不定的烛火,只是,这一次,男子并没有站在那纱幔之后。
"她们有所动作了?"见男子并不答话,夜云卿又追问。
"不,她是在等待机会。"缓缓地,江浸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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