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阿舞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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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时,亦霏便缓缓起身,淡淡一笑道:"我今儿个倒真是有些乏了,你们再玩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正在这时,小艾儿捧着一只洁白如玉的景德瓷盘,上头摆着金橘、枇杷、荔枝、苹果等新鲜水果,五颜六色的十分鲜亮,穿过垂着绿色藤蔓的曲廊盈然而来,见亦霏要回房休息忙道:"福晋,不如先用些果子再去吧。"
"不用了,过会子送些来我房里就是了。"说罢,亦霏便飘然而去,这一下晓晓也坐不住,忙跟着一起去了。
弘啸凝神望着亦霏的背影,突然对着蓝儿道:"蓝儿,在王府里你要多多留意亦霏的动静,我总还是对她放心不下,但愿是我多虑了。"



钦天监正

几天来一直睡不踏实的弘啸这个晚上终于在弘远的身边睡了个安稳觉,早晨一醒来便觉得清神气爽。转头看弘远时,只见他犹自嘴嘟嘟的睡得正香,嘴角的流涎痕迹依旧,不由得卟哧一笑。待要起身弘远的右臂却将他的腰圈得牢牢的,弘啸用力拉了两下这才将他的猪蹄掰了开来。
弘远半抬着手空抓了两下,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勉强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瞧见弘啸已是下了床,便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慵懒的道:"十三,怎么今儿个起得这么早?"
"今天有好几拔外省进京述职的红顶子大员要接见呢,还要陪着八哥到户部交接差事,下午还要去你的兵部商议西北战线几个粮仓的设置。"弘啸一边说一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青盐和温水漱了口,又道:"哥,你上午别陪我进宫了,去一趟九门提督府吧,城里换防的事儿还得你亲自去才行。"
话才说完,伺候弘啸穿衣的侍女轻轻的咦了一声,"十三爷,你胸口肩上好几处蚊叮的淤红喛,怎么还没到夏天,这蚊子就已经这么厉害的,爷等着,让奴婢去拿点药来帮您涂一下。"
半靠在床上的弘远,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直笑出声来,弘啸好不尴尬,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乖乖的噤了声。
轻咳了两声,弘啸便掩饰道:"许是这屋里花花草草的摆得略多了些,尤其是那两盆米兰和茉莉,香气太盛,也难怪招蚊子呢,过会子就撤到外头廊上去吧。"
弘远不敢再笑出声来,只得拉过一个鹅毛软垫咬着,一双剑眉下狭长的凤眼已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小侍女应了一声又道:"十三爷,您今儿晚上还过来府里安置么?来的话,到时候奴婢先帮爷支起床帷把蚊子都赶出去,爷这身子回头让宫里头的妮儿姐姐和琰儿姐姐瞧见了,没得叫姐姐们怪奴婢不会伺候。"
弘啸便也忍不住莞尔一笑,瞟了弘远一眼道:"罢了,还是省省力气吧,现在的蚊子脸皮厚得很,再怎么赶也是赶不走的,只怕我还是少来两回好些。"
"你敢!"弘远嘟了嘴,恨恨的把个软垫朝着弘啸便丢了过来,却被十三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回扔了过去,笑道:"好啦,不和你闹了,我得马上进宫去了。哥,你下午在兵部等我过来啊。"
见弘啸急匆匆的去了,弘远在后头扬声道:"十三,你又没用早膳!"
"我带着点心和果子哪。"弘啸回头微微一笑,便径自去了。

乾清宫。

弘啸乘舆入宫,经过乾清门时,见执事太监戴无良迈着小碎步儿赶了过来,便轻轻跺了一下脚,令乘舆停了下来。
戴无良便哈着腰道:"十三爷,棣亲王吩咐奴才知会郡王爷一声儿,外省来朝的几员官儿他已经在议事厅接见了,这会子有一位日耳曼的使臣林格斯曼来送贡品礼单,便请十三爷代皇上接见一下。"
"唔......"弘啸略一沉吟便道:"传这位林格斯曼乾清宫正殿进见。"
"喳!"戴无良忙应了一声去了。s
候在午门外的林格斯曼听宣忙跟在太监身后一路左顾右盼的进了宫,紫禁城的富丽堂皇让他大开眼戒,随处可见的精美绝伦的东方艺术品和各种镶嵌着耀眼宝石的器皿、名贵硕大的瓷器让他目不遐接。
乾清宫前,左右两排侍卫一个个佩剑而立,雄姿英发,气势压人,殿前铜鹤、金鳌和错金大鼎的口中喷吐着徐徐香烟,偌大个正殿极为肃穆庄严,连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林格斯曼踏进殿来见接见他宝郡王只不过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皇子,便不想行大清那跪拜之礼,只左手抚胸弯了弯腰,朗声道:"亲爱的宝郡王殿下,能在这座华丽而迷人的宫殿里觐见您,是我的荣幸!我代表我日耳曼民族的德意志大帝向大清赠送我国的礼品,并向您致最崇高的问候!"说罢,便张开了双臂,竟要上前来以西方人的礼节热情的拥抱弘啸。
但林格斯曼只跨出两步便站住了脚,弘啸静静的坐着,深邃黝黑的眸子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光芒,震慑得他不敢造次,僵立了片刻还是跪了下来,无可奈何的道:"我们西方人奔放的行动代表着我们的热情,东方人却有着令人钦佩的含蓄美......我还是按贵国的礼仪回话吧。"说罢,便将一张浅金色的礼单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执事太监。
弘啸接过戴无良递上来的礼品单子,只瞧了一眼便搁下了,缓缓问道:"林格斯曼,贵国有位汤若望先生曾在本朝为官,几年前却回了国,不知你可有他的消息?"
"老汤啊,我的汉语还是他教的呢。"林格斯曼笑道:"这次他和我一起来的,一到了京城就去了几位老朋友家应酬,若他知道宝郡王殿下如此想念他,一定会和我一起进宫来的。"
"他在京城?!"弘啸略有些个激动,黑色的瞳仁里精光一闪,旋即又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不急不徐的吩咐道:"宣汤若望乾清宫觐见。"



天命难违

到汤若望进宫的时候已是将近午时,熟门熟路的来到乾清宫,早有太监将他引到了弘啸所在西暖阁。汤若望瞧见书案前站着一位少年,头上戴着一顶淡金罗面生丝缨冠,足蹬青缎凉里皂靴,穿一件石青江绸滚龙袍,腰间只佩了一块淡碧的玉。端得是容貌清神俊雅,气度雍容沉稳,知他即是当今与棣亲王共理朝政的宝郡王,便爽朗一笑,上前施礼道:"臣汤若望给宝郡王请安,没想到一晃五六年的光阴,郡王爷竟还记得老臣,您出落得如此人物,倒叫我差点不敢认了呢。"
弘啸上上下下将汤若望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穿着纯黑色对襟燕尾服,配着白色大领圈,一头银色的卷发垂在肩头,深邃的蓝眸炯炯有神,整个人虽已上了年纪却仍显得神采奕奕。便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温言道:"汤老师那时候给我讲的那些海外异域的诸般风土人物的课程妙趣横生,我可是至今还记得呢,怎么会忘了你呢,今儿天气睛好,汤老师可愿意陪我到园子里随意走走。"
"郡王爷请,"汤若望极具绅士风度的鞠了一躬,微笑道:"我跟随你。"
晴朗的天澄蓝的如同一潭清泉,几乎是透明的轻云如扯散了的棉絮一般,丝丝飘浮在天际。弘啸和汤若望两人缓步在荷花池畔,十几位宫女太监延后十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四周一片静谧,只偶有青蛙跳塘,激起咕咚的水声。
微风习习,吹得池面上深绿的荷叶宛如一道道碧浪般起伏不定,朵朵或粉或白的荷箭挺拔秀立其中,朝日辉辉,花上清露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芒,真个是芙蕖映日别样洁。就连空气中漂浮着的,仿佛也都是荷花那独有淡淡的清香,丝丝凉凉,软软地吹拂在两人身边。
"有一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沉默了半晌,弘啸缓缓转动着尾指上的银戒,终于开口问道:"汤老师一定还记得送给我和十一阿哥弘远的这对银戒吧。"
汤若望不动声色的道:"只不过是一件小礼物而已,若不是郡王爷提及,只怕老臣已是忘却了。"
"是么?"弘啸淡淡一笑,凝眸望着眼前这位不卑不亢的日耳曼老人,悠然道:"戒指既然忘了,不知汤老师随后和十一阿哥那番长达一个半时辰的话有没有忘?"
汤若望无声一笑,平静的道:"若要忘了这一番长谈,需得先忘了十一爷和十三爷两位阿哥,两位阿哥那时年纪虽小却已是让人一见忘俗,叫老臣如何能忘?!"
"那么......"弘啸的心砰砰急跳,强按耐着缓缓问道:"麻烦请汤老师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弘远究竟聊了些什么呢,想是与我有关吧?"
汤若望眼中流光一闪即逝,静静道:"也没什么,老臣那晚只不过和十一爷随便聊了聊郡王爷你一生的命数,打了一个赌而已,此番老臣回来大清,原因之一便是赌期将至。"
"我的命数?"弘啸沉思片刻,还是问道:"这个,还有那个赌,汤老师可否一一告之?"
"郡王爷真地想知道?"汤若望略一迟疑,望见弘啸那无庸置疑的坚定眼神,便缓缓的道:"当初老臣第一次见你,便觉得郡王爷的贵气直逼天庭,眉宇间气势如虹,便知道郡王爷将来必是一位不凡之人。但是......"
汤若望语气一转,拂了拂被风吹乱在额前的银发,平静的道:"但是,待老臣知晓了郡王爷的生辰,算过了你的星座运数,却发现,郡王爷仍是天煞孤星的命势。"
"天煞孤星?!"弘啸攒聚的眉心舒展开来,嘴角轻勾几乎便要笑出声来,不以为然的道:"我竟不知道汤老师不仅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居然还会些算命把势。"
汤若望也不着恼,凝视着弘啸,淡淡的道:"天地之气,何一非数。郡王爷生来的命数便带着煞气,应该应在你极年幼时便先克母亲,未及弱冠便连克父亲和兄弟,请郡王爷细细回想,可是如此。"
弘啸心中如被重重一击,他的额娘慧妃在他不过两岁的时候便深囚庵中,悲苦一生,香销玉殒......他同母异父的哥哥骆开元也是因为接近了他而死于非命......阿玛也是因为慧妃的死如今郁郁寡欢,了无生念......难道,这一次都是因为他那该死的什么天煞孤星命?!弘啸想着,只觉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像是沉到了一眼不见底的深潭之中,直到遍体生凉。
然而汤若望接下的所说的话更是令人听之可怖,"若按郡王爷这命数,是断断活不过十八岁的,记得当时十一爷听了后便急急问老臣可有相解之法,解法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十一爷的命数极为奇特,是以老臣便告诉了他一个原不可行的法子。"
"什么法子?"弘啸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连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
汤若望细细的瞧了弘啸手上的戒子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十一爷是个奇怪的人,他口虽然说对我的话全然不信,却又照着做了,而且还居然被他成功了。昨夜我夜观天象,紫微帝星和你的星座都异光突现,想来郡王爷天煞孤星之命已然破解,近日之内便有继承大统之望。"
弘啸听他言下之意好似皇上命已不久,不由得怒道:"汤若望,这种话也是你可以胡乱说的么?!"
"郡王爷误会了,皇上寿年长达六十有九,只不过,他这后半生不在红尘之内。"汤若望摇头叹息道:"你们满洲皇族多是情种,想当初睿亲王多尔滚为了孝庄太后便不肯自己做皇帝,还有顺治皇帝也是为了一个董鄂妃......"
"什么?你是说我阿玛他......"弘啸联想皇上如今的精神状况,又一想阿玛原本就是信佛之人,不由得神色黯然,知道汤若望所言非虚,只是,他心底不愿承认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微风拂动,柳枝轻摇,荷花池畔传来数声微弱的蝉音,拉回了弘啸恍忽的思绪,突然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内心挣扎了一阵,还是开口问道:"既然说我这天煞孤星命是与生俱来的,为何还能因弘远一人之力而得已改变?"
"一个人的命运在特定的外力影响之下,还是可以改变的。"汤若望略一迟疑,还是缓缓道:"但是,这种改变是双方的,也就是说,十一爷的所做所为既改变了郡王爷的命运,也同时改变了他自己的。就仿佛天上的两颗星辰:参星和商星,这两颗星原来一东一西,此升彼落永不相见,千万年来永远按着自己的节奏升升落落,若硬要将这两颗星拉到一起,它们彼此之间便会互相影响,最终完全改变它们的轨迹。"
"还请汤师傅明示。"弘啸面上神色仍是平平缓缓,攥紧的手心却不知为何已是细细的沁出一层汗。
汤若望目光冷静明亮,说话不疾不徐,缓缓剖析道:"普天之下,要能化解郡王爷这天煞孤星之命非得你身边自个儿本身命数极硬之至亲男子,还得肯为你做出绝大的牺牲才行,因为要扭转郡王爷的命数需得尽量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最好是身心结合。我想,十一爷做到了,但是这样的做法对十一爷来说却是极其危险......"
"......什么......危险?!"弘啸的嘴角开始抽搐,那一个个从齿缝间蹦出来的字都带着丝颤音,虽是初夏的正午,却有一丝凉意从足底直漫延至全身。
"十一爷的努力虽保全了郡王爷,却会令得他在你十八岁之前,便会遇上他这一生最大的劫......"汤若望蔚蓝如静湖的眼眸也不由得微微起了一阵波澜,尽量婉转的道:"我记得郡王爷今年是十六岁,那么,十一爷他还只剩下两年的时辰了......天命难违,在数难逃......"


原来如此

"十一爷的努力虽保全了郡王爷,却会令得他在你十八岁之前,便会遇上他这一生最大的劫......"汤若望蔚蓝如静湖的眼眸也不由得微微起了一阵波澜,尽量婉转的道:"我记得郡王爷今年是十六岁,那么,十一爷他还只剩下两年的时辰了......天命难违,在数难逃......"
这一番话犹如晴空里的一个惊雷,从头到脚滚过弘啸的全身,将他定在当场动弹不得。死一般的寂静中,仿佛能够听见瓷器开裂般的声音,弘啸感觉自己好似要炸裂开来一般,无情的裂纹遍布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身体慢慢的在碎成无数的小块,弹指瞬间,血肉骨发便要散落一地。
"荒谬!我、一、个、字、都、不、信!"弘啸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低吼着,原本静若深潭的眼眸此时此刻狂乱的犹如沸腾的山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人,暗哑着嗓音道:"你本凡人,非神非佛,凭什么断人生死?!"
汤若望凝神望着此时神情可怖的弘啸,叹息道:"郡王爷,你口中虽说不信,但心中却已是信了。不然的话,你的身子为什么在颤抖?你的手为什么在流汗?你的眼睛为什么不再坚定?自然,我非神非佛,只不过对东方之佛道,西方的天文皆有涉猎。佛之禅义,道之妙宗皆博大精深,西方之天文星座之学更是开天辟地奥妙无穷,几相结合,便能衍化出极其精准的命数之精髓。"
说罢,汤若望突然问道:"郡王爷,你有没有看到昨夜那满天璀璨的星辰?"
弘啸此刻哪有心情与他谈星论夜,只轻哼了一声道:"看到又怎么样,我却没有汤师傅的本事,能够夜观天象观出个什么命数来。"
汤若望只作没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微微一笑,举手向天道:"郡王爷此时再看,天穹之间还能望见星辰么?"
弘啸皱眉道:"汤师傅可是在与我开玩笑么,白昼之时,月与星辰皆尽陨落,如何能够看得到?"
"郡王爷有所不知,月与星辰并不随白昼黑夜即升即落,无论你是否看得见它,它一直都在那里。"汤若望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只制作十分精巧的双目望远镜,递到了弘啸的手中,伸出一指遥遥指向金星在天际的位置,从容的道:"郡王爷请用此望远镜再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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