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阿舞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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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远讪讪一笑不敢做答,弘啸白了他一眼,便转身将门打了开来,唤过小妮儿吩咐道:"妮儿,安排人手把我的房收拾干净,我乏透了,先去弘远的房里安置。"小妮儿应了一声,忙吩咐小苏拉太监进房打扫起来。
"十三,那我陪你过去一起睡。"弘远忙跟在弘啸身后扶着他的肩,瞧他脸上仍是冷冷的,便小声嘀咕道:"怎么那么小气的,不过是砸了你几样旧东西罢了,值得什么,日后难道我就不会再买更好的给你。可怜我为着你整整着急了一夜,不砸点东西我还不憋死!"
弘啸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东西是旧,也不值两个钱,可那都是我用惯了的东西,谁叫我是念旧之人呢,总是有些不舍得,不过既是砸了也就算了,我难道还会为了这个和你呕气不成?只是我这会子还在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儿,让我心里难过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弘远的寝室,里头还仍是一派新房的布置,举目满床满帐的都是鲜红锦绣的颜色,小艾儿早已铺开了樱桃红色绣金线的鸳鸯薄被,弘啸的侍女琰儿又送来了两碗热奶子并几叠子精致点心搁在了床头的小几上,便转头对着小艾儿温言道:"艾儿,十一爷一晚上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呢,我们十三爷只怕也饿着,我先拿点糕点过来让两位爷充充饥,你去小厨房将福晋昨儿个煲下的汤再热一热,过会子我也亲自下厨炒两个小菜。"
"都不用麻烦了。"弘啸宽了衣裳上了床,半躺在枕上道:"我也不过略歪一会儿,下午还要去乾清宫议事,小艾儿,莫忘了最迟午时三刻一定要叫醒我。"
弘远便也道:"艾儿,琰儿,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让我陪着弘啸说一会儿话。"
两位侍女便齐齐应了一声,悄声退了出去。弘远便也宽了外袍,靠着弘啸躺了下来,取过一碗奶子递到十三的手中,皱着眉道:"瞧你这小脸儿白的,都六月的天气了,你看你,手脚这会子还都是冰凉的,赶紧先喝碗奶子热热身子。"
督促他喝完奶子,弘远又挑了一块弘啸喜欢的芙蓉千层糕,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喂到他的嘴中,一边问道:"十三,昨儿晚上后来到底怎么样?亦霏呢?皇上还是要治她死罪么?"
弘啸微闭着双眼全身放松的靠在弘远的胸前,额际,是弘远的呼吸,如晨风般淡淡的拂着,又像轻柔的鹅毛暖暖的呵在自个儿的额前,那感觉太温柔太暖和,让他感觉自己那经历了一夜悲伤痛楚的心仿佛夏日烈阳下的冰雪一样迅速的融化,渐渐汪成一池柔柔的春水。
弘啸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伸出双臂用力抱紧身边的人,低低的道:"哥,我和阿玛已是和解了,不过,阿玛他昨夜身体有些个不适,这段日子恐怕要我和三叔代理朝政呢?"
"啊,阿玛病了?!这会子可好些了没?"弘远眼中浮起一层担忧,喃喃的道:"只怕是被我们两个气得,不行,我得瞧瞧去。"说罢,便要起身,却被弘啸一把拉住。
弘啸抬着眸,温言对着弘远道:"哥,你下午和我一块儿过去就是了,阿玛的身子没有大碍的,只不过是一时郁血攻心,已是宣了太医服了药。再者说这会儿阿玛也已睡下了,你这一乍乍乎乎的过去,还不是又惹得他睡不安稳?!"
弘远听了这一番话这才作罢,便又问道:"那亦霏呢,还好她没伤着皇阿玛,不过这毕竟是意图轼君之罪,也不知阿玛能不能恕了她,唉......"
弘啸缓缓的道:"这会子阿玛也没心思处置亦霏的事儿,待过些日子风头过了些,我再去求阿玛恩典。"
"十三,还好阿玛恕了你,不然我可真要急疯了。"弘远侧过身子将弘啸拥在怀中,嘴唇摩娑着他的额头,想起昨夜弘啸被带走的那一幕,心有余悸的道:"昨儿晚上阿玛也是被气糊涂了,你和阿玛之间便再有什么心结,好歹父子骨肉相连,哪会有犯上之意!还好你了阿玛竟籍着此事和解了,不然我还不知要为着你担多少的心?!"
弘啸心头一酸,转过身子拭了拭眼角的泪,低哑着嗓音回道:"我和阿玛此番能和解那全是因为我额娘之故。我一直以为阿玛对我额娘无情无意,直到昨儿晚上,我才明白,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只不过为着骆大哥和他的父亲才不能坦诚相对。阿玛虽逼死了我额娘,但他此刻心中的悲痛,只怕更甚于我。我若再和阿玛这么生份下去,额娘在天有灵,想来也是不乐意见到的。"
"十三,这些个事儿都过去了......你别再难过了啊......"弘远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忙自弘啸的背后抱紧了他,恨不能把他糅进自个儿的血液,糅进自个儿的身体。瞧着他伤感哀愁,简直比剜了自己的心还要难受。
气氛一时如此阴郁,室内也是一片静谧,弘啸感受着来自背后那紧实包缚住自己的怀抱,是那般的深远而辽阔,那般的沉重却温暖,不留一丝缝隙的密密将他围绕着。言语在这时已成了多余,弘啸的心渐渐安宁平息下来,缓缓阖上了双眼。
嗯,真的好累......自己唯有在这个怀抱里,才能够恬静安睡......无法弥补的伤害,此时此刻,也可以淡忘。有一种好像幸福的感觉在弘啸和弘远的心底慢慢荡漾开来,一丝一丝将两人包围......


旧雨重逢

枫园。

八阿哥弘笙在大婚过后便携着福晋钮祜禄.雅元在此春暖花开的季节去江浙两地游玩,这几日看到邸报上龙体欠安的消息,忙提前结束了行程,匆匆带着雅元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这一日,回京的车队已是到了京城郊外,浓云密布的天空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到了午间时分,雨虽小了些,却渐渐起了风,刮得细雨珠子时而掠地而过,时而扑上车辕,沿着万字云头泥金线的车帷子淋漓流下。
大蘑菇头铁钉的车轮子在一块小石头上颠了一下,车身微微一个仄颤,惊醒了依偎在弘笙怀中沉沉睡去的雅元。雅元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一双凤眸,偎在弘笙胸前慵懒娇媚的问道:"嗯......弘笙,这会子我们已是到了哪儿啦?"
"雅元,你醒来啦。"弘笙俯下头,见雅元那温润的玉颜因着刚刚睡醒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由得爱怜无限地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这才道:"这会子已是到了京城,估计再有顿饭的功夫也就可以回宫了,累不累?要不要再歪一会儿?"
"怎么外头现在在下雨么?"听到细细的雨声,雅元便一手撑着绣金细绸垫子,一手撩开了车窗的帷帘,果见车外星星点点的雨已是把天地混沌起来,晦色冥冥中车轮滚滚驶过一座青葱郁翠的小山丘。
山坡上,枝繁叶茂的枫树遮蔽住个山岭。坡下岭上全是浓绿的枫叶,没有一株杂树。一阵风卷过,如雾般的细雨悠悠轻洒,满山枫叶树杆全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在雨中随风摇曳着,翻涌如海浪波澜,簌然有声。
烟雨如雾的山头,一个侍女打着一把淡墨山水画的青竹小伞,伞下还盈盈站着一个身形倩秀穿着一身象牙白底色暗织翠纹裙装的妙龄女子,正遥遥望着紫禁城的方向。待雅元看清这女子的容貌不由得惊讶的咦了一声,"喛,那个女孩子......长得好像......"
"雅元,怎么了?看到谁了?"弘笙关切的凑过身来,也向外头瞧去,只见那女子黛眉渺如远山,双眸温润如玉,朱唇瑶鼻形容袅娜,真个是淡如菊馨如兰,令人见之意远。也觉得好似有些个眼熟,只是苦思之下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便侧过头问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雅元,你认识这位姑娘?"
"这女孩子长得很像以前曾被皇阿玛打入冷宫的一位秀女乌灵阿.琉珈。"雅元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女子,微蹙着眉尖喃喃道:"可是琉珈是被阿玛宠幸过的秀女啊,怎么会出现在这紫禁城的外头呢?"
想了又想,雅元转过头来向弘笙温柔求道:"弘笙,陪我一起去看看可好,琉珈可算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子,若真的是她,好歹让我问问她现在的状况,若有什么,我们也好帮忙。"
弘笙对自个儿这位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福晋可谓是言听计从,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哪会不依,忙喝停了马车,吩咐侍卫们远远的跟着,亲打了把伞便扶着雅元朝枫树满山的小丘岭上走去。
站在小山丘上的正是琉珈和她的贴身侍女灵儿,自从知道皇上身体欠安,她每日都要到这丘岭上向紫禁城望上一两个时辰,只盼能见到皇上驾临的马车。到了今天已是第十天了,却还是不见宫里头有丝毫皇上康复的消息传来,心里头这份担忧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琉珈忙回过头来瞧,见来人之一居然是钮祜禄.雅元,一时不由得呆愣在当场。
"琉珈,真的是你!"雅元见到她身边的侍女灵儿便再无疑虑,忙上前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荑,惊喜万分的道:"我是雅元啊,琉珈,你不是被皇阿玛关在了冷宫么,怎地会在这里?"
琉珈见瞒不过去,只得承认了自个儿的身份,柔声道:"这事说来话来。自中毒那事儿发生后我便告诉皇上我无意名份,也不愿在宫中争宠,还好皇上怜我,便在这山下建了一座枫园,然而将我接了出来这里儿居住。不过这可是桩秘密,除了皇上跟前几个侍侯的人外没人知道此事,雅元,你和八阿哥怎么会来这儿?"
"我和八爷刚从江南回京,途经此处,远远儿的我瞧着就像是你,不过,我再料不到你竟有此际遇,想来皇阿玛定是十分的宠你。"雅元打心底里为琉珈高兴,见她突然弯了腰一阵干呕,忙搀扶着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么,这会子下着雨,我们陪你回屋吧,别着了凉伤了身子。"
琉珈白玉凝脂似的脸颊上飞起一层淡淡的红云,她的月事已是迟了二个月,很疑是怀上了,却怎么好意思和雅元说,只低声道:"没事儿,这会子还早,让我再等等看,往常皇上都是这个时分过来的。"
雅元这才想起皇上龙体欠安,便问道:"皇上怕是已经有阵子没来你这儿了吧?邸报上说皇阿玛病了,也不知如今痊愈了没有,今儿个又下着雨,想来也是不会来了,何苦在这儿傻等,没的吹了风伤了身子。 "
琉珈缓缓的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雅元,你知道么,皇上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是我的全部。没有他的消息,我一刻难安,唯有站在这可以见到紫禁城的地方,也好让我有一丝的念想儿。"
雅元便也不再坚持,又闲谈了几句,便告辞去了。
送别了雅元和弘笙,琉珈重又凝眸望着远处的紫禁城,那两排鸦翅似的睫毛,带着些许潮湿的雨意,模糊了视线,紫禁城的宫殿楼台似被霾烟的水气笼罩了,朦朦胧胧的已是看不清晰。
不知为什么,琉珈的心头开始有一丝莫名的感觉,仿佛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一般,琉珈便心如刀割,然而,这种难以言喻的苍茫痛楚却荡漾在她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浓云低低的压在天空下,微风细雨从四面扑来,随风飞扬的疏枝枫叶下,琉珈削瘦的背影,伴着星星点点的四下里飞散的雨珠,凭添了几分萧索之姿。



天人永隔

乾清宫。

弘笙和雅元回到紫禁城,零零星星的雨已是消停了,阴霾的天际被撕裂开来,一轮金日穿过浓浓的云层隐隐浮现,透出淡淡的光芒。
将雅元送回飞云轩,弘笙便匆匆赶到乾清宫求见皇上,执事太监戴无良见是八阿哥回宫来了,忙上前极其熟练的打了个千,哈着腰道:"老奴才给八爷请安,前儿得消息说爷还没进河北,再没想到爷今儿个便已到了,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必定劳累了吧,怎么也不先回府歇息一天。"
弘笙刚才回宫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忙轻拂了拂身上的浮灰,跟在戴无良的身后进了殿,便问道:"皇上现在身子如何?"
戴无良便回道:"好几拨儿太医来瞧过了,都说皇上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有些血不归心,只是皇上这些天来一直不思饮食,见瘦了许多。"一边说着一边儿便将他引到东暖阁,恭恭敬敬的道:"皇上这会子还在休息,爷不如先见见棣亲王、几位阿哥爷和几位大人吧。"
弘笙不再多问,便缓步走进东暖阁,果然阁子里头是一屋子的人,棣亲王允迪和宝郡王弘啸一左一右坐在炕上,两旁的几个青瓷雕花鼓墩上坐着简郡王允柬,军机处大臣陈尧川和几位年长阿哥,一个个如庙中菩萨,或端坐不语,或闷头抽烟,空气十分的压抑。
弘啸抬眸见进来的是八阿哥弘笙忙下了炕迎了上去,招呼道:"八哥,怎么这么快就到京了,原估摸着还有二三天你和福晋才得回来呢。"几位大臣便也起身见过了八阿哥,允迪指了近炕的一把椅子让他坐了,一旁早有宫女绞了块帕子让弘笙擦过脸,又奉了茶这才退了下去。
弘笙心中焦燥,饮了一口茶便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几上,张口便问道:"三叔,我还没见到皇阿玛呢,他老人家现在身子究竟怎样?"
棣亲王是在座人中除了弘啸外唯一知道皇上真正病因之人,只是这事却又不便明说,当下便温言道:"老八莫急,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又没有什么大病,现在瞧来还是无大碍的。只是这些日子皇上日减饮食,身子有些个羸弱,神思又有些恍忽是以才仍让我和老十三代理朝政罢了,你回来的正好,户部尚书恒明哲告了病假,部里正缺人手,我也正指望着你回来帮忙朝政。"
弘笙忙应了一声,心下却仍是为着皇上担忧,便又问道:"好好儿的,皇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究竟太医院的医正们有没有开些上好的方子为皇上治疗。"
弘啸微垂了头,漆黑深黝的眼瞳里蒙上了一层黯然,允迪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此事皇上不提,我也只知或许是和十几年前薨逝的慧妃有些瓜葛,皇上这可是心病难医,纵药石也是罔效啊。"
允迪端起面前的参汤喝了一口,便又道:"日间听皇上言谈间的意思,好像是要追封慧妃诃额伦氏为皇后,这会子我们便正在商议此事。"
弘笙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怔,慧妃乃是弘啸的额娘,早在十几年前便逝去了,皇上若是对她情深爱重怎么当年不追封,怎么特特的在这十几年后又提了出来?想罢弘笙不由得转头向弘啸望去,却见他抿着唇垂着眸,面上的表情有些恍忽,又仿佛苍茫难顾,没有半分欣颜。
见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眼泡儿都已经熬得有些发瘀的大阿哥弘伟便使劲抽了口烟,再吐出了浓浓的一口雾,这才握着烟管道:"我瞧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阿玛在慧妃娘娘在世时就对她极为宠爱,才一进宫就封了妃这是宫里头的稍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若遂了阿玛的意思追封慧妃娘娘为皇后,只不定还能医好阿玛的心病。"
"此话正理,那我们就先把皇后的封号及庙号拟定。"简郡王允柬听罢便点了点头,又转向陈尧川道:"尧川,这上头我们几个的学问远不及你,还请陈公费心了。"
陈尧川只垂头静思片刻便起身到书案前,提笔濡墨写道:"兹有慧妃诃额伦氏生前德信静深,敦穆仁惠,温良恭谦,沉几烛隐,实乃四美皆备,五德俱全,着追封为‘仁'皇后。"
写罢陈尧川便提起宣纸吹干了墨迹递到棣亲王的手中,问道:"王爷请过目,瞧瞧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允迪还要让弘啸看,弘啸忙推辞了,起身道:"你们先议着吧,我和八哥外头走走。"说罢向弘笙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出了东暖阁。
到了殿外,弘啸站在丹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这雨后清新的空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北面移动,灰蒙蒙的天空渐渐放睛,弘啸仰首望着这神秘而又变化无常的苍穹轻叹了一口气,转首对着弘笙道:"八哥,来,我带你去见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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