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做的事和十一爷一样,就是要巢灭K帮!"邱雨凉凝视着平邑的方向,眼中散发出骇人的寒意,一脸阴鸷的道:"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说全拜K帮所赐,为此我费尽心机混进K帮,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十一爷,我能帮你赢下这一仗。"
弘远半信半疑的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你有什么章程且说来听听看?"
邱雨凉便道:"骆开元自知道是十一爷带兵来打这一仗后颇为不屑一顾,曾放出豪言很说了一些什么十一爷不过一介纨绔子弟不足为惧,要让爷带的兵有来无回,不过看在十三爷的面子上倒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之类大言不惭的话。"说到这里,邱雨凉故意儿顿了一顿,再去瞧弘远的脸上的神色时,果然已是乌云一片。
弘远冷哼一声道:"邱雨凉,你不用激我,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楚的很!你道我带兵来打仗会不顾自个儿士兵的安危而和敌方首脑叙旧么。"
邱雨凉嘿嘿一笑道:"我不过是担心十一爷到时候会顾念旧日交情不忍下手反而处处受置,既然爷心中自有分寸自然再好不过了。"
弘远略一皱眉道:"费话少说,我哪有闲功夫在这儿听你嚼舌头。"c
邱雨凉便取出一张地图对着弘远认真的道:"骆开元其实只有一千多人马,其余帮派那些散兵游俑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十一爷只要有足够的兵力一定能硬吃强打,平邑收复乃是指日可待之事。只是平邑周边崇山峻岭地形复杂,若无防备被骆开元窜逃进了苍山,再想擒获可就难上加难了。"
"唔......"弘远听得仔细,见他建议与自己的看法相同,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转身向张游击等人招了招手道:"走,我们进屋细谈。"
恒隆客栈。
如泼墨般黝黑的天际,一轮弯月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着,连清冷的光亮都尽数敛去,隔着院子里的几株玉兰树上那大片的叶和大朵的花之间挣扎着透出朦胧暗淡的昏黄月霜,洒落一地的碎碎光影。
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完,屋子里头静得如同脱离了尘世,弘啸立于窗畔,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在他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
模糊的烛光中,望向他的四个女子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幽亮深邃复杂难言,蓝儿忧心忡忡、念罗苍茫难顾、何亦霏凝霜如冰、晓晓蕴怒似火。
一阵风轻拂而过,将窗前的红烛吹的忽明忽暗,昏暗微弱的烛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念罗抬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支碧玉七宝珊瑚簪子,剔去残灰,火光闪了一下,便摇摇曳曳地又浓了起来。
"都快二更天了,"弘啸转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对着蓝儿道:"蓝儿,我先送你回寝宫。"
还未等蓝儿答话,坐在一旁的何亦霏突然发话道:"十三爷,算了吧,我还是劝你不要去的好,你这一去想帮哪边?若两边都顾虑着也不仍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面么,说不定不仅帮不上忙还会给我们帮主添乱子,你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晓晓一听这话腾得从坐椅上跳了起来,很是不满的道:"堂主,这次可要驳你的回,按我说就得带上十三爷,他若不肯去,我还要绑了他去呢,谁叫带兵来攻打咱们的是他哥!有了他在手上,弘远那没良心的小子下起手来总得忌惮几分,不至赶尽杀绝吧!"
弘啸唯有苦笑,"要捆要绑悉听尊便,总之我是随你们去定了。"
蓝儿急道:"十三爷,你真的要去我便和你一起去,不然你一个人和她们在一起我怎能放心的下!"
"蓝儿!"弘啸叹了一声道:"你也听得很清楚了,我此番去凶险的很,我怎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身赴险境!你若不愿独自一人呆在寝宫便留在这客栈,我让老板娘陪着你可好?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天半月我必能回来的。"
蓝儿绞着手中的帕子瞟了晓晓一眼,咬着唇道:"十三爷,既然知道凶险你压根儿就不该去!"
弘啸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却十分坚定的道:"蓝儿,你明白的,我不得不去。"
蓝儿虽跟着弘啸的时候不长,却也知道一但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便再无可商量的余地,心下一阵黯然,只得道:"十三爷,那我留在这客栈,等着你和十一爷、骆爷他们一起回来。"
至此,何亦霏也不再坚持,站起身来对着晓晓道:"阿晓,备马,我们这就连夜上路。"
晓晓迟疑了片刻才道:"堂主,还是用马车吧,你的伤......"
"罗嗦!我哪有这么娇贵!"何亦霏微一皱眉,吩咐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当下三人便在恒隆客栈门口别过念罗和蓝儿,乘着夜色向平邑城疾驰而去。
各自为战
平邑城。
三更天,平邑城中烽火未熄,硝烟弥漫。就着昏黄的月色,寂寥无人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斑驳干涸的血迹,暗红褚赤令人触目惊心。在一片漆黑中,只有一条小巷子尽头的一间大宅子影影绰绰露出几许灯光,这便是K帮在平邑城的临时聚集之处了。
若大的厅堂里头烛火通明,十二张木椅整整齐齐排在大厅两侧,骆开元穿着一件玄色长袍坐在正中首位,分明的五官充满煞气,一双眸子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端得是英武威风。身后火影、小猪、阿莫、狐狸四人一字排开,下头十一堂主按位次分坐两侧,只余左侧第二张位子空着。
骆开元双目炯炯环顾下首,开口道:"各位兄弟,平邑城中的库银和粮草是我们用命换来的,必须赶在朝廷大军来袭之前安妥运送出去。时间紧迫,我估计留给我们的时间顶多只有两三天,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后天落日之前全部撤离,诸位,有困难么?"
左首第一位堂主便道:"帮主,数目已经清点过了,粮食约有七万石,银子共有十一万两,青帮及哥老会各派了二百人手,已按排分给他们两家各二万石粮食,只是银子全都是九成九的台州库银,是以他们不肯多要,只两家各给了一万两银子,已经让他们先行撤离了。"
骆开元听罢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十一位堂主便兵分三路,各带一万石粮草及三万两银子,和弟兄们即日起立即动身前往各地分舵。"
十一位堂主便齐齐应了一声,二堂主便又问道:"那帮主你呢?为了安全起见你也应当尽早离开才是。"
骆开元不动声色平静的道:"这回朝廷派来的十一阿哥不是善与之辈,我带火影她们几个往苍山撤离,为你们打掩护。"
"不行!帮主,这太过危险......"
"帮主,这活儿交给我吧,让我来为兄弟们打掩护......"
"帮主......"众位堂主纷纷站了起来,七嘴八舌都想要争着顶骆开元的这个差使。
骆开元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恳求,沉声道:"此事我已决定,不必再议!你们这便去安排吧,切记,如途中遇到官兵保人保粮不保银。"
林海莽莽的苍山蒙在一派茫茫溟溟的深沉夜幕之中,冷线一样的月亮时而在云中露头,时而又隐进高高的山岭背后,清冷的月光稍稍露出一点的光辉,又迅速被移动的乌云遮住。天地顿时陷入一片的黑暗之中,死寂得象是一只硕大的黑色棺材,缓缓的合上了那沉重的棺盖。
此时,一支五百人的夜行军队伍正像一条黑蛇般在山脚下蜿蜒上山,人人衔枚急行,走得是无声无息。弘远自己也是徒步而行,走在队伍的中前方,几个亲随紧跟在其左右。
弘远望了一眼在前头带着路邱雨凉,招手唤过跟在后头的张游击,张游击忙快行两步来到弘远的身边,低声问道:"十一爷可是要就地休息一下?"
弘远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老张,那姓邱的小子,待此间事情一了,你就亲手把他了结掉,若被他逃了,你就提头来见我罢。"
张游击眼中光芒一闪即逝,点头道:"十一爷放心,标下明白。"
苍山。
待山上各处布防妥当已是第三日的上午,初升的太阳被一层薄云盖着,影影透出惨淡的金光,唤醒了山上沉睡中的军营。整座苍山笼罩着清晨无比清新的水气,满山遍野都是青翠欲滴的松柏橡杨等杂木,岚气含黛,云岫横亘。
弘远少年英挺的身姿迎着风在叠翠苍碧山头屹立,任由破空而出的一轮红日,在他身后映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黑色滚金边的织锦披风在风中飞扬着,衬着他颀长的身躯高大傲然,浮着一层淡金色阳光的脸庞仿佛已退去了少年的稚气。
邱雨凉独自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这位天璜贵胄,脸色宁如止水,可一双眸子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激荡,有无数潮水和火焰在眼瞳中翻腾和搅动,只是他很小心的将所有感情密密的隐藏着,像只潜伏许久的野兽,时时刻刻都在蠢蠢欲动,仿佛只要给予适宜的条件和时间,他就会适时露出藏匿在柔顺皮毛和乖巧眉目下的尖牙利爪。
半晌,邱雨凉含着笑走了过来,站在弘远身后侧一同举目俯视着山下的平邑城。弘远斜睨了他一眼,邱雨凉便陪着笑指着下头道:"十一爷,你瞧,骆开元的人马已经开始撤出平邑城了,他们毕竟还是怕朝廷的大队军马的。"
弘远的目光在日光照映下显得极为冷静明亮,淡定的道:"平邑城地势低,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他总共不到一千五百人,自然只有尽快撤退的份。不过,他们动作也真够快的,据悉城里头有几万石的粮草和十来万库银,居然花了两天时间就安排妥当开始向外运了,这骆开元还真算是一位枭雄。"
邱雨凉觑着弘远的脸色,拍马道:"十一爷才是雄才大略,假已时日必定成就一代将才,看您这么定心的份上,后面的大军怕已是安排好了吧。"
弘远只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要知道,他此番出兵的首要目的就是收复平邑追回粮草和库银,至于骆开元么......说不得为了十三怎么也得放他一马,不过现在不急,等到库银粮草全部追回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下头平邑城中还有少许官兵在负隅顽抗,一时只听得叛匪的呐喊声一片喧嚣,地动山摇的在这黎明的山谷中回荡着,显得格外响亮声势浩大。弘远皱着眉问道:"他们这是在喊什么口号呢?"
邱雨凉便回道:"左不过是那么几句,什么杀尽贪官污吏......均贫富杀劣绅......驱逐鞑虏......光复汉家衣裳之类的,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
弘远听罢轻哼了声,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毕竟再与K帮中人有交情,双方的身份还是天差地远,他和十三都是皇室血脉爱新觉罗的子孙,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刹那间,想让骆开元就此消失的念头,在弘远的心里头一闪而过。
这时,张游击一路小跑过来,喘着气道:"十一爷,刚才第七分队守哨人上来报说有叛匪进山了!"
"果然来了!"弘远兴奋的眼中放光,忙吩咐道:"传话下去,我的命令是只许伤不许杀,捉拿之后一律由我过目才能处置!违令者军法伺候!"
"喳!"张游击匆匆领命而去,弘远便也带着几个亲随往营地去,谁也没有瞧见邱雨凉的眼中倏地迸出骇人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骆开元等数十人待上到半山腰突然遇上了清兵,待想撤离时已是为时已晚被团团围困住了,骆开元绝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支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在了山上,当下冷静观察了一下地型和对方人马,自己这边有三四十人,清兵约有一百多,而且看来还不止这个数,应该是分散在山中各地,只怕过一会儿便会源源不断的起来,当下便果断的道:"火影你带她们三个先突出去,你们几个武功高强,那些清兵不是你们的对手,待清兵缓军赶到的话就连不及了!"
火影只冷哼了一声,咬牙道:"要我走,除非我死!"小猪、狐狸和阿莫也纷纷道:"帮主,这种话不用再说了,我们誓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两下里都是双方最精锐的兵力,当下二话不说都拔出随身兵刃短兵相接,在一片相对空阔的林中数百人连呼带喊,捉对儿厮杀,K帮中人多是以一当众,拼死相搏,而清兵人虽多却有着弘远的军令限着不敢下重手伤其性命,一时双方倒也旗鼓相当。
待弘远赶到时双方已是激战得空前惨烈,K帮众人与清兵多数身上带伤,人人都是血流被面。这会子打得性起杀红了眼,谁都顾不上手下留情,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式,官军和叛匪完全混成了一团,刀枪迸击火花四溅,不时有人惨呼着倒下。
弘远眼见张游击不敌骆开元忙跨步上前拔剑挡住骆开元的弯刀。骆开元望着弘远的目光变得比针尖还要尖锐刺人,冷酷到极点又带着一丝轻蔑,那倨傲的神情象要把他压垮,冷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又打不过我,是来送死的么。"
弘远冷笑道:"骆兄,麻烦你看清现在的形势,我劝你还是早早降了吧,免得自取其辱。何堂主我已将她救了出来,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不过看在十三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多为难你。"
骆开元一刀砍向弘远肩头,一边闷哼道:"臭小子,且让你现在张狂,待会儿落在我的手里看是谁自取其辱!"
"好,来吧!"弘远自知单打独斗极难赢过骆开元当下也不和他客气,臂运内功将手中长剑一振,剑身长吟嗡嗡作响,然后挽了一个剑花,突然欺近挺剑向骆开元小腹刺去,剑势凌厉十分劲急。
骆开元早知他功夫不错,此时也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功夫。"当下不慌不忙将手中弯刀在身前舞出三个连环圈套住弘远的长剑。
弘远长剑虚点三下,避过骆开元的弯刀直走中宫,笔直向他的胸前刺去。剑尖将要刺到,骆开元不退反进,剑光滚动中欺身直上堪堪俯身让过剑底,身形一晃左肩一挺撞在弘远的左膀上,虽然没有使全力却也逼得弘远连退了三步。
骆开元趁机环顾四周,只见火影等四人还都一时无碍,其余兄弟们却眼看就要寡不敌众,不由得心头一阵焦燥,心下明白唯今之计也只有先生擒了弘远才可脱身,当下便也不再和弘远客气,揉身而上,刀刀直逼弘远要害之处。
一时只见刀光如虹,势若雷霆,弘远虽剑招繁复变化多端无奈没有骆开元一招一势简洁实用,再加上骆开元势大力沉,每每弘远手中的剑与他的弯刀相遇,自己的虎口都被震得隐隐作痛,好几回几乎长剑都快要脱手,如此下来,不一刻便落了下风,几位亲随见状便要拔刀上来相助,却被弘远狠狠喝退。
当下弘远横下一条心,腾挪闪跃极尽变化,剑走轻灵不再与骆开元硬碰硬,一见骆开元伸刀来格,便立即变招,这种打法虽然有些无赖,但骆开元又不想真的伤了他,一时倒也拿他无法。
正纠缠间,骆开元好似被脚下树枝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往旁一晃,弘远哪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忙持剑乘隙直入,指向骆开元的前胸。
其实骆开元此乃放了一个虚招,正是要诱弘远出手,待要准备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招擒拿弘远时,耳际突然传来丝丝破空之声,待骆开元发现这凭空而来的三支银色小箭居然是全部射向弘远时,已来不及多想立即将手中弯刀奋力甩出击落那三支连环银箭。
弘远见骆开元一个踉跄后居然把手中的刀也抛了出去,竟对他这一招毫不抵挡,眼见此时若不及时收剑便要将骆开元的胸口刺个透明窟窿,弘远脑中一片空白,那个曾想让骆开元就此消失的念头突兀的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一剑,到底要不要刺出去......
新仇旧恨
正在弘远犹豫不定的时候,斜刺刺里飞过一个火红的身影挡在了骆开元的身前,只电光火石的一瞬,弘远的长剑已是来不及收势,......这一剑终究还是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