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秦毅笑呵呵地打了个飞吻,冲井阑道:"我得回去,帮忙请个假。"
井阑眼眸波动,他十指交叉相握,右手在上,右手食指轻轻抚摩左手食指,这是他接受任务时的习惯性动作。井阑暗自道:秦毅,如果你不是秦炎的弟弟那该多好。
须臾,秦毅已飑车回家。秦炎示意旁人离开后道:"回来了?"
"我们三个明天都必须去么?爷爷是怎么知道柳夏清的?"秦毅追问。
"不知道。"
"前几天金毛大狗被人放掉,今天又这样,是不是有内奸?"
秦炎敲敲桌子道:"那金发的是什么人,问出来没有?"
"只知道他叫罗成。"秦毅自忖:这还是他自己报来,非要我记住的。
"算了,你去准备下,明天怎么应付我们的好爷爷。"
"是。"秦毅吐吐舌头,转身欲走。
"你觉得柳夏清如何?"背后传来秦炎低低的声音。
"呵呵,漂亮、可爱。"
秦炎轻哼一声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他不行。"
秦毅收住脚步,没有回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难道你认为我会为了个普通人,伤到我们兄弟感情么?"
"他被你骗了依旧相信你,他会开枪救你,他看你时毫无欲望,他对你的好是干净的......"秦炎顿了顿道,"他对你真是普通人?"
秦毅知晓秦炎既已察觉,便是反驳无用,登时回头,抿嘴笑吟吟地斜眼瞅秦炎道:"你明知他的性格,也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当初又何必让我遇到他?"是呀,秦炎早该知道的,他们兄弟颠沛流离的心,都需要一个宁静平和的港湾。
秦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先去准备吧。"
秦毅没有停下脚步,多少年没有听过秦炎哥哥如此叹气了,只依稀记得上次是五年前。
那年,秦毅十八岁。他白色的衬衫染了点点红色,红似血。他眼睛瞪得大大,满面冰霜,一路推开关切的保镖,急急冲进秦炎的房间,带着哭腔道:"哥,我闯祸了。"
"哦?"秦炎见怪不怪,淡淡询问。
"我不小心砍伤沈家的人了。"
秦炎叹口气道:"那个一直缠着你的沈家老幺?"
秦毅鼓了鼓气,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重重地点头。
"砍哪了?"
秦毅捋起袖子,飞速嚷嚷道:"不就是砍了他的命根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炎不再言语。沈家,是秦氏最大的合作伙伴,也是最有力的对手,一直以来两家都维系着平衡。沈家几脉里最大一宗便是这个老幺的父亲,而这个人偏偏又是独子。沈家人本就是绝不肯吃亏的,绝人家后的行为又过了一般人的容忍限度,所以说,秦毅当真是闯了大祸。
秦毅见秦炎半天不吭声,愤愤地拍秦炎的书桌,逞强道:"你也不用苦恼了,我去准备一下就去逃亡。反正事情是我做的,他们要报仇来找我,我也不会回家来劳烦你们的!!"
秦炎不以为忤,淡淡问:"你们怎么起冲突的?"
"他想霸王硬上弓,我就手起刀落,就帮他净身了。"
"你先去洗个澡,我会解决的。"秦炎说的十分轻松,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很头疼,并非一点钱就可以打发了事的。
"哥你不生气啊?"
"是他配不上你,打得好。"
"哇,沈家太子都配不上?那这世界恐怕没几个能配得上了。"见哥哥一副笃定的模样,秦毅的恐惧的心略微平静下来。
"你不喜欢的,就配不上......"秦炎露出一丝微笑,来安慰秦毅。
秦炎笑起来很帅气,可他很少笑。他待人多是冷冰冰的,连说话都非常少,可为了哄秦毅高兴却能叙不少故事。他更少会笑,但为了弟弟安心偶尔会牵动嘴角。
不少人怕他,恨他。秦毅不怕,更不恨。对他而言,哥哥这个称呼的亲切和重要程度远大于爸爸妈妈。
秦毅经常惹祸上身,每次都会由哥哥把事情摆平过去,少时的他给秦炎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可是秦炎为不使他担心,倒是反过来笑着安慰他。
随着年纪增加,秦毅学会告诫自己,不能让哥哥担心,从此他总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让自己成为长不大的孩子,即使不能真的赶跑所有烦恼,也起码让哥哥不用为他操心。
秦毅牙齿有些打颤,独自行进在悠长过道里,手指轻轻刮过冰冷的大理石墙壁,凉彻入骨,他抬起另只手,手背抚过眼睛,心里默默道:哥,现在我找到喜欢的人了,你却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他不行"。这次是我配不上了么?
秦毅轻轻地推开雕花房门,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十指深深埋入红色长发,将身体卷缩成一团,上下牙齿紧紧地合拢。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也不抬头看一眼空旷的白色房屋,虽然曾经他视冰冷的白为挚爱。可现在的他,只希望自己消失,从此化为灰尘无影无踪,他什么都不想要,除了那个人。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哥哥的人,那么便不会如此矛盾了吧。
Chapter 十三、秦毅
莫名其妙地去见秦氏家族的总长,柳夏清满腹疑团,心里暗暗紧张,又不便多加询问,只能自我安慰道:总长是秦家兄弟的爷爷,能可怕到什么地方去呢?
虽如是安慰自己,可柳夏清仍有隐隐担心。他当然无法消除恐惧,你看,兄弟二人表面平静,可衣着件件整点到一尘不染,又各自装了一拉杆箱的器具才出门,哪里像是去见爷爷,分明是出国商务谈判的摸样。
哎,柳夏清无奈地摇头,秦氏家族繁华令全体成员骄傲,也让他们对总长诸多畏惧,亲情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淡漠许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家族总长的居所在近郊,藏于深处却有着宫殿般的外观。
巨型铁门向两边轰隆划开,在管家引领下,三人踏上悠长过道,两壁素雅,莹白灯饰光影流转,偶尔挂几幅名画,却是水墨、工笔、水粉应有尽有,各有风情。
穿过走道眼前就是另一番光景,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掀开一半,由一层白纱阻挡了夕阳,吊顶垂挂琉璃灯盏澄明,剔亮了一室的玲珑璀璨,美仑美奂地宛如琼楼天界。
一群人黑压压地正立,姿势标准笔挺,他们围成一个圆圈,中央摆放一张豪华椭圆檀木桌,桌面光滑如镜,漆黑色中反射绛紫光泽,正中摆放一尊剔透水晶雕饰,四周稀稀落落坐了三人,神态表情各异。
第一位柳夏清认得,正是大表哥秦望。秦望的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冲进来的三人扬手招呼,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错觉。
另有一名男子,方脸黄肤,深绿眼哞细长,鼻子不高,五官分布有秩,倒也英挺帅气。但此人戾气太重,令人不敢亲近。
第三位却是女性,身架以玉为骨,穿件藕色纱衫连衣裙,香肩微露,裸露在外的肌肤润如温玉。鹅蛋脸黛眉弯弯,双眼明媚秀长,面容美艳更胜蒋婷婷。
更美的是她的风采,或许有人可以忽视她的美丽容颜,但她的典雅与高贵无人能挡。她缓缓起身,幽幽迈步罗袜生尘,环姿艳逸中吸取了天地荣华,柔情绰态间萃取了万物精华。
柳夏清一时失了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他怕一眨眼便错过了美景。这女子宛如由诸天神匠精心雕琢而成,眼眸波动宛若转盼流精,华容婀娜撩拨世人的心。世间恐怕只有三种男人可以不受她的盅惑--性冷淡,同性恋,还有看着她长大的亲人。
"三表哥、四表哥。"女子不疾不徐道,嗓音温润柔软。
秦毅笑嘻嘻道:"菲儿妹妹越长越漂亮,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及了。"
"谢谢四表哥。"菲儿淡淡一笑,嘴角微扬百媚生,四壁为她的笑而绽放流光异彩,当真是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柳夏清曾经不信一笑倾城的说法,现在还是觉得此言有误,这样的美女何止倾城,根本就是倾天下嘛。
可惜家族的人从小看惯了她的美艳,方脸男人压根没多望她一眼,只一脸阴霾道:"秦炎的情人也不赖。"话语间,冷眼打量柳夏清,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秦望爽朗地哈哈笑道:"二表弟,又乱开玩笑了,他是两位弟弟的房客,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呀。"
"就是就是。"秦毅白了方脸男子一眼,搂着柳夏清的脖子道,"他是我朋友,来我们家待几天,二表哥你胡说什么?"
方脸男子双目精光一闪,道:"四表弟,你朋友都和你一样男生女相么?"
秦炎冷冷地回敬:"二表哥喜欢男色,可别打自家兄弟朋友主意。"这一句点中了方脸男人的痛楚,正因为好男色,他在总长爷爷前失了势,得家族的可能性也越发小了起来。
秦望闻言,扑哧一声,恣意地大笑起来。方脸男子登时败如死灰,霍然起立,怒目以视,一双细长眯眯眼瞪得滚圆,好像要把秦炎吞噬了。
"老大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一位银色短发男人缓缓走来,他面容慈祥,七十开外,步履有些不稳。后跟一排人,各个面无表情,气势俨然。任何人都能看出老人地位尊贵,是这个家族的总长。
老人地位虽高,笑容却亲切感十足,柳夏清的陌生恐惧之情顿时减轻。多温和亲切的老人,就像他自己的爷爷,柳夏清觉得秦炎他们的担心实在多余。
"爷爷。"秦毅抢先上前,扶住老人道,"呵呵,您怎么比上次见面年轻了十岁呀?"
"照你这样说,早晚我比你还小了。" 老人笑起来法令纹深深,看起来苍老却亲切。
菲儿也跟着翩然而至,步履优雅从容。她抬起洁白柔嫩的右手,轻轻挽住老人的胳膊,语笑嫣然道:"爷爷,您来啦。"
"哎呀,乖孙女漂亮成这样了。"老人夸奖道。
"爷爷。"余下三人也都谨守礼仪,恭敬地给老人打招呼。柳夏清慢了一拍,端立了片刻也不知如何招呼,鞠了个躬企图蒙混过关。
"这位是?"老人眸光转向弯腰到半途的柳夏清。
"他呀,我朋友。"秦毅道。
"哦,老四的朋友。"老人慈祥道,"老四忒调皮,没想能交到如此温和的朋友。"
柳夏清嘴里轻"恩"了声,被夸奖了呢,他对老人的印象分又啪啪往上升。
秦毅不乐意了,忿忿道:"爷爷这样说我!我还给您准备了礼物呢。对了,现在拿来吧?"
"不急不急,你们几个难得来,多住几天,随时可以拿来的。"
多住几天?兄弟五人均微愕,倒是秦菲儿先恢复了卓绝风姿,笑靥如花道:"这不是太打扰爷爷了么?"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呀可别学你们父母,人大了翅膀硬了,总不来看我。"老人走怀柔路线,露出耶稣般的微笑,可每一句话敲下来都铮铮响,言下之意是责难小辈不把他放眼里。
"嘿嘿,那我要凉快的房间。"秦毅嘻嘻一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爷爷当然知道你的喜好,都安排好了,去看看吧。"老人顿了下道,"老三,你跟我来一下。"
柳夏清心头一凛,探询地瞥向秦炎,却见他神色坦然地"恩"一下,跟着老人离去。
老人安排柳夏清和秦毅住一间。进了卧室,柳夏清一愣,这房间的布置和秦毅自己的房间如出一辙,盏盏白灯照室通明剔亮,雪一般耀眼。
两人换上便装,秦毅大刺刺地趴在清雅绵软的大床上,柳夏清则关心起秦炎来,连问几次。
秦毅手支撑上身,啃着零食嘟哝道:"别担心,没事的。"
柳夏清仍心有余悸道:"真的没问题?"
"拜托,你问几遍了?"秦毅不耐烦道。
柳夏清长长吐了口气道:"真的没什么么?可是昨夜搞那么严肃......"
"什么呀?你不知道爷爷最讨厌同性恋啊。"秦毅皱皱鼻子道,"要被知道,老哥就别想得家族了,他和大表哥可是最有希望的,哪能这样就毁了呀。"
柳夏清忙左右扫视屋子,不敢言语。秦毅捅捅他道:"放心啦,没窃听器,爷爷知道这玩意很快会被我们发现的,也就不白伤了一家人感情。"
柳夏清不再担心被窃听,讪讪地露出一丝苦笑,秦炎想要这个家族的,那么自己就是他的挡路石。秦毅察觉到柳夏清的异样,愧疚地递过去一片薯片道:"吃不?"
柳夏清拿过来塞进嘴里,明明是红烩味的薯片,怎么散发刺激性的芥末味,呛得柳夏清险些眼泪鼻涕一把流。呛得好,柳夏清现在巴不得哭一场,省的心里烦躁,他又抓了把薯片,硬生生地嚼起来,动作粗鲁的像在啃噬仇人的血肉。
秦毅的嘴微微张开,痴痴地瞻仰柳夏清,他左手的薯片袋子一点点的瘪下去,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他的薯片啊。
柳夏清精巧的嘴唇一开一合,动作原始野蛮却诱人无比,秦毅咽了口口水,眼见着柳夏清拿起最后一篇薯片,秦毅嘴一扁,大喊一声:"你起码给我留一片啊。"
甜甜的话音未落,秦毅已贴住柳夏清的嘴唇,他的舌尖轻轻勾住已经软化了的薯片,轻轻一挑,才松开柳夏清。虽然薯片没有掠夺过来,可秦毅满脸得逞的诡笑,舔舔嘴唇道:"好味道!"
甜蜜的触感在秦毅的唇齿间吟逗。
静谧。缄默。
惊雷清醒,柳夏清羞红了脸,一把推翻面前坐着的秦毅,猛转身冲向门口。有呕吐的冲动,他弯下腰抓着喉咙拼命咳嗽。
秦毅被推得向后倒去,顺手把薯片袋子撂在床上,薯片屑洒了一床单。他侧卧在塌,笑吟吟地注视柳夏清的举动,他只是笑,笑得那么可爱,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好似一潭死水。
柳夏清突地直起身子,夺门而出。豪华的工艺门来回摆动,发出低沉的嘎嘎声,听起来像人类的笑声--嘲笑的声音。秦毅一动不动,表情也毫无变化,他的甜笑并未褪色,只是眼神毫无聚焦点,冰蓝的眼珠子蒙了一层灰。
门终于停止摆动,所有声音刹那湮灭。
Chapter 十四、菲儿
明月缓缓升起挂东天,天空淡淡阴霾,秦炎才从总长金碧辉煌的卧室出来,便收到了秦菲儿的邀请。秦菲儿的闺房颇似清雅小筑,地铺一色的素雅绒毛毯子,四壁娇黄浅浅,大块紫色磨砂玻璃漏了些月光进入,外头寂静的花圃隐于黄昏,看起来灰蒙蒙地一片。
见到秦炎,秦菲儿轻笑而起,白玉般的手轻提华贵裙摆,缓缓移到秦炎身边。绝色容颜上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嗓音圆润地招呼道:"三表哥,许久不见了。"
秦菲儿寻秦炎来,自然是有重要事要说,可她并不急着开口。这样一个女人,永远会把优雅放在第一位。
她慢悠悠地环起酒杯,这是只做工精细的水晶郁金香型酒杯,如此高贵优雅的造型当属香槟杯了。每种酒都有不同味道,需要专司的酒杯才能发挥到淋漓尽致,就如真正的美女不仅有外貌,更需要盛放美貌的气质,而秦菲儿拥有这一切。
秦菲儿纤指轻轻抚摩水晶杯,静若闲花的面容不带一丝波澜,淡淡问道:"四表哥的那个朋友是叫柳夏清吧?"
秦炎颔首,示意秦菲儿进入正题。秦菲儿柔柔地拨弄一下耳坠子,柔声道:"柳夏清似乎和三表哥你的关系也很不错。"
秦炎早有预料,镇定自若道:"还可以吧。"
"可我总是有一些担心呀,他和三表哥你似乎走的很近很近了呢。"
"你不用担心。"秦炎的态度很冷淡,他并不乐意与秦菲儿谈论柳夏清,没人会愿意和一个总兜圈子的女人谈论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