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诱惑 外传 重罪————deva
deva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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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赢了?那么快吗?"我都不相信自己:初次出场的我就会一下子连赢三场。
"当然了,三场三个人,都是一剑制胜,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大人也很吃惊啊!"
我望向台上,严肃的父亲竟然带着微笑望着我,嘉许般地冲我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认同的我应该高兴才对啊,可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我环视周围,有些人带着赞叹的表情,有些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些人带着嫉妒或不服气的表情;直到我的视线跨过赛台,望见了一双瞪得快出血丝的眼睛,带着极度惊愕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眨都不眨。
──那是坂田左近。
──不可能。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偶然,一定是我看花了眼。

夺冠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负责报名的人高喊着"竹原彦十郎"时,我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又被家将推了上去。当听到"坂田左近"的名字时,上台的人竟然和我有一样的表情,而且,看起来,他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兴致勃勃观看比赛的众人们当然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两个高手来到台上,一个看起来像傻了一样,另一个好像喝多了,在他们眼中,那一定是高手之间彼此共鸣才会有的互相影响。
"不愧是一流的剑客,周围的感觉都不一样。"
"谁会是今年的优胜,真是拭目以待啊!"
耳听得台下议论纷纷,我陡然清醒过来:不能这样,现在是最紧要的比赛,而且那些高层的官员们都在,将军也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台上的父亲着想一下。
我努力定住心神,摒弃一切杂念,缓缓拔出了刀。同时,我看见坂田左近也是一样,已经恢复了先前比赛时的状态。
虽然从来没有过实际对战的经验,和像坂田这样的高手真刀真剑地拼杀应该是相当危险的,可我却一点发怵的感觉都没有,十分平静,甚至比刚才那三场比赛中的感觉还要平静。两把刀相碰的一刹那,在我眼中坂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面目的身影。
无论多么凌厉的剑势,在我看来都那么熟悉;无论多么快的招术,我都能轻松地随手顶回去;无论那身影闪到何处,我都能瞬间找到......
坂田疾风暴雨的出剑已经令赛场下看台上寂静一片,而我从容不迫地回击方式则更令众人目瞪口呆。
没有了小声的议论,没有了惊讶的赞叹,没有了走动的声音,甚至连大家的呼吸声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台上双刀如同奏乐般的"叮当"的碰撞声,如同有规律的舞步般的脚步移动声,如同凌风起舞般的衣袂飘动声......
坂田已经攻了二百三十八刀,从第一刀开始,角度、力度、方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我也挡了他二百三十八刀。
二百三十八刀中,明明有二百多刀可以向我发动猛烈的攻势,致我于死地,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利用;二百三十八刀中,我回的二百多刀也完全有机会顺势破了他的招式,致他于死地,但我也只是自保,并没有反攻回去。
我们就像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似的,互相配合着对方的节奏步伐往来攻守着,如同一场永无终局的表演。当然,这其中微妙的情况只有当局的我们才明白,观看的人们只觉得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而且旗鼓相当。
要不是将军最后制止了这场看起来永不会完结的比赛,我们两个肯定得打到天黑,最后都精疲力尽而亡。因为去年两家参赛者的固执,才导致了惨剧的发生,因此今年一些爱惜人才的高官们向将军上奏,希望比赛可以点到为止,所以在觉得我们难分胜负的情况下叫停了比赛,并宣布双方都为优胜。
这可能是两家都没有料到的,坂田家的当家,也就是坂田的父亲和我的父亲虽然都不甘心地互相瞪着对方,可将军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
停手的我下了场后,竟然丝毫没有感到身体上的疲惫,有的只是心灵上的空虚,就像明明一个完整的心,却无端的被人切去了一半,感觉胸膛里空荡荡的。
晚上的宴会,将军破例招待了我和坂田,在大加赞赏了一番后,还说要给没有官职的我一个职位。根本无心仕途的我以年纪还轻,并且上边还有哥哥为由,婉拒了将军的好意。因为是欣赏我的剑术,所以将军并没有生气;父亲虽然不高兴我拒绝了将军,但因为我头次出场就替竹原家争气露脸,因而也没有对我苛责。
坂田早已有了官职,因而得到了将军的奖赏,但我觉得他并不开心,相反越来越愁眉不展。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整个宴会过程中都死死地盯着我这边,但我只是低头注视着面前的酒杯,一言不发,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
宴会在入夜时分结束了,我跟着父亲离开了将军府,在家将的陪同下一起坐车回家。门口,众多高官们也纷纷离去,父亲在和他们客套着。虽然我家和坂田家有这样那样的仇恨,但表面上两个当家当着别的高官面还是打着官腔,好像感情不错的同僚。
坂田左近骑着一匹马,在等待坂田大人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是毫无改变地盯着我。我就站在车旁等着父亲,而他的马离我也不远,只要一抬头,我知道我们的视线就绝对会对上,如果那样的话,可能我就会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我咬着牙仍低着头,硬是不看他一眼,但是可以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炽热,几乎快让我体内的一切熔化了。
回到家时,哥哥雅广已经在家等着了,因为没能达成父亲的要求,他显得相当紧张。我想他已经知道了最后的战果,所以,当父亲头一次亲切地叫我快去休息时,他从我背后射来的冷酷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刃。
只不过,那两把利刃射不到我的心里。此时的我,不过是一具没有心的行尸走肉罢了。
※※※※※※※※※※※※※※※※※※※※※※※※※※※※
我开始害怕去竹林练习,这还是十几年来头一次我不想去那个地方。可是,规律的生活习惯还是让我在清晨醒来,机械般地穿上衣服,机械般地离开了家,都没去向母亲问候。
侍女们则听从了之前的吩咐,清晨都不会来我的房间等候了。
我一个人穿过空无一人的后院,出了后门。
山上,绿色已经向黄色转变;山路上,落叶也渐渐多了起来。
竹林依然翠绿,就像是用颜色染过一般,不见丝毫褪色。
一直以来一到这里就能转换心情的我,今天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竹林中安静的气氛在现在的我看来,就如同坟场般死寂。
明明不想移动脚步,应该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过去,两只脚还是不听指挥地移到了那个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那挂在竹子上的竹筒,还有地上放着的漆盒,中间的空地上依旧插着那些练习用的断竹......一切都没改变,就好像被周围的空气封印在这里一般,但我很清楚,仅是过了一天,就已物是人非。
──那个人,今天没有来吧。
已经明确告诫我自己不可以,但还是禁不住打开了竹筒,里面赫然掉出了新的纸笺。
──怎么可能!他来过了?
「在下的事办完了,所以回来了。还好吧?没看到阁下的留言。」
简短且亲切的问候,就仿佛昨天的分别并不存在。我仰起头,让泪水尽量不要流出来,然后回复道。
「我家里也有点事,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谢谢关心,欢迎回来。」
不管他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我觉得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就像以前一样,在这个竹林里,在早晨短暂的时光中,在我们之间,只有两个人,只是我们而已。外面的世界,其他的时间,我们之外的人,都不能融进我们中间。
只要这样想就够了,这样就可以了。
是我自私也好,无神经也好,我只想这样持续下去。对从来不曾强求过任何事物的我来说,这就当成我一生一次的任性吧。
「那么,我们还可以继续练习吧」
「当然可以」
于是断竹上又开始了新的刀痕,第一天,第一刀;第二天,第二刀;第三天,第三刀......我都一一回招,非常认真、非常仔细。
深秋的清晨,走在已经感觉到冷的山路上,落叶几乎将小路完全覆盖了,山上的树大部分都只剩下了空枝,就算还有残叶的,那也不再是绿色。
竹林中,我今天回了第七十一刀。
在这期间,我们之间只用刀来说话,完全没有留言。
天气越来越冷了,已经入冬了,清晨的空气中都能闻到寒冷的气息。
今天,我回到第九十刀。
我们之间,还是没有任何言语。
第一百招,我觉得我挥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模糊我的视线,但在此之前的每一招,我都没有用眼睛去看,因为从第一招开始,一但看到他留下的刀痕,我的眼睛就会被某种东西充满。
完全一样,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偏差,他留下的招式和比赛那天我同坂田交手时的出招完完全全一模一样:一样的力度、一样的角度、一样的方位......而我回挡的招式也是那天我用过的,从第一招到最后一招,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更改......
我们不约而同地都用了同样的方式来告诉对方自己是谁,一直在等着对方先挑明身份。其实,不用这样的方式也可以,早在我们彼此看到对方出招的瞬间,我们就已经清楚,彼此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然而,我和他都一样,都选择了只对自己有利的自私的立场。
──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今天的这一刀,我完全没有刀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已经到了下雪的时候了吗?天气早就变冷了,只不过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注意天气上,所以完全没感觉到。
入夜,雪越下越大,照这样下去,明天一早山上就会被白雪覆盖了。我已经不是头一次在雪天入山了,因此并不担心,但是,那个人每天都那么早去,应该是最冷的时候吧,不要因此生病就好。

雪天上山需要小心,但也是一种锻炼,为了不滑倒,下脚的时候就要相当谨慎,而且还需要用上腰力,这样才会保持下盘的平稳。不过,这种走法会使速度减半,但对我来说,听到"嗄吱嗄吱"的踩雪声,也是一种乐趣。
竹林也终于被白色笼罩,但依然绿色的粗干衬着白色的积雪,异常鲜明好看。进入竹林后,远远地就发现在一直练习的地方,放盒子的竹子下,好像多出了个雪人。
怎么会有雪人?
快接近的时候,雪人忽然活动了。
──难道......怎么可能......
坐在竹下似乎在我来之前都在打盹儿的男人站了起来,积雪从他的头上和衣服上籁籁落下。他忙掸干净身上的积雪,然后望着我,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道:
"初次见面,在下是坂田左近。"
我在他面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初次见面,我是竹原彦十郎,请多关照。"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的自我介绍,在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在没有任何外物的阻碍下,自由地认识彼此。
不需要任何客套,不需要再多介绍,虽然声音还不熟悉,但说出的言语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说话的方式、习惯,甚至带出的表情,我们都彼此了然。
"其实不能是初次见面,不过上次根本没有自我介绍,所以,这次就算是第一次吧。竹原──这样称呼好像还有点不习惯呢。"
果然,坂田的笑容就如同我从他的留言中感觉到的一样,那么爽朗那么明快。
"是啊,一直以来都没有互通过姓名,不过感觉上又像是老朋友,还真有点奇怪,坂田。"
"老朋友吗?确实如此,这样交朋友的方式在下还是头一次......"
"坂田,一直以来我们都没见过面,也不清楚对方的年龄,现在看起来,你比我要年长,所以敬称就免了吧。"
"也是,不过这样称呼起来感觉我们的辈份不一样似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你的名字吗?那样会比较亲切。你也可以叫我左近......"
"这样好吗?"我犹豫着。
"没关系,只是称呼。就这样说定了,彦十郎......"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直以来空虚的心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充满了,又恢复成原来的那颗心了。
"好的,我明白了,左、近......"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声音在发抖。
"那个,今天不用去工作吗?"我突然想起,在这个时候,坂田都应该赶回去开始工作的。
"嗯。"男人只应了一声,望着我,没有回答。
"嗯是什么?是有工作还是没有工作?"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以前的留言中,我也感到过。
"当然有工作,不过,一早来的时候,发现你回招的样子与以往不一样,好像有什么很重的心事让你的心乱了,所以,总也无法释怀,只想当面和你谈谈......"
好像有只手揪了一下我的心。这个男人,真是......
"工作的事,今天就随它去了......"
"不好吧,那么重要的工作。"我嘀咕着。
我虽然没说,但他还是知道了,我是恐怕他为了我的事而没去工作,会受到上级的责怪而不好意思。
"别在意,其实那个工作有很多人在做,少我一个也没关系。晚一点回去没有什么大碍,去道个歉就行了。"
感觉上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将军府里的工作,哪有说不去就不去还会没大事的道理,恐怕回去后一定会被斥责的。
"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别这样说,添麻烦的是我才对......"坂田突然踏前了一步,到了我近前,"从你出招的犹豫来看,我觉得你在考虑还要不要来和我见面。虽然我们两家是对立的,不过,我们之间应该没有才对。彦十郎不正是因为这样想才没有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其实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还是继续这样往来了几个月,不正是说明,家族的对立在我们之间并不那么重要不是吗?我一直都这样想,而且,我也很清楚,你也一样。我们都不想就此毁了这段情谊,所以还是以以前的方式往来着。我深信你与我有着同样的想法,深信这样的想法不会改变,所以一直这样持续着。可是今天一早,我觉得你的心情有所改变,所以非常担心你会改变主意,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就算是被将军大人责骂,我也要留下来和你当面说清楚......"
"左近......"
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表情,认真的眼神,我觉得眼眶中瞬间涌出了什么,于是赶忙伸手去擦。真是的,为什么自从我遇上这个男人后,就变得这么容易落泪,好像女孩子。
"你哭了?为什么?"眼前立刻就慌了手脚的左近突然变得可爱起来,完全没有武士的感觉,"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
我摇摇头,忍不住又笑了:"不,我不是为这个哭,而且,这也不是哭,只是很感动。我并没有打算不再来见你,能遇到你这样的知已是我一生的幸运,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和你一样的人了。我们的爱好想法,对彼此的认识感觉都那么契合,就算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可能也没有我们这样谈得来,所以我非常开心。就算明知道两家对立,我还是无法舍弃你这个朋友。只不过,交往越深,时间越长,我就越有种难过的感觉:为什么像我们这样合拍的朋友偏偏就是敌人呢?如果早一点认识你,在两家关系没有恶化之前认识你的话,也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面前的左近听着我的话,似乎已经愣住了,看起来就像是被雪冻住了一般。
片刻,他又"活"了过来:"被感动应该是我吧,那天晚上我整晚都睡不着,一想着你一定不会再来见我了,就觉得万念俱灰。可是却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上了山,给你留了消息,即便你不会再来看,我也会写。"左近刚毅的脸上此刻显露出的并不是刚毅,而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好象是一种特别的温柔,"在收到你的回信时,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但是你却无视了家族间的矛盾,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看成是比家族还要重要的东西......虽然从以前的信中能感觉出,你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不过,那毕竟是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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