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尘色
尘色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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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能如此粗心大意!"毓弋喝了一声,见凤殇挑眉看了过来,才干咳了一声,收敛了几分,却依旧说:"早说了你不该以身犯险,这下好了,他下的什麽毒还不知道,要是......"
见毓弋不停地说,凤殇不禁笑了:"毓弋,你真是好心。不会是......因为我跟哥哥长得像,才让你如此挂心吧?"
"你不是怜更!"毓弋听出他话中的挑衅,心中莫名恼火,脱口便道,也不管凤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接著道,"虽然不知秦泊在哪,但是当初他陪著怜更来凤临,之後就带著雁琉云失踪了,说不定现在人还在凤临之内,我还是马上派人去找他回来吧......他医术那麽高,一定有办法的......"
凤殇看著他,半晌笑得越见开心:"毓弋啊毓弋,你既然相信秦泊,就该相信我。我这身体,有秦泊花了不少心思在上头,寻常毒物,起不了作用的。"
毓弋正色看著他:"宫寒离不也知道这一点麽?他既然会这样说,就不能不小心!"
凤殇冷笑一声:"也说不定,他只是怕死在这里,故意这麽说好让我们不敢杀他罢了。"
凤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毓弋一时语塞,过了一阵,才低吼一句:"无论如何,我会派人去找秦泊,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凤殇顺从得让毓弋意外,随後却又补上一句,"你若找到人了,便打发他来盛京吧。"
毓弋又是一惊:"你要回去?"
凤殇一脸好笑地看著他:"我是皇帝,不回盛京,难道要长久留在这里麽?"
"可是......不行,一天未证实你没事,你都该留下来,我保证,一定会尽快找到秦泊的。"
凤殇摇头:"毓弋,你不该是这麽仁慈的人吧?现在哥哥生死不明,对外也早当他死了,即使我真的中了宫寒离的毒,一但发作,对你也并无坏处。帝位以血脉继承,要是我和哥哥都不在了,便该到你跟毓臻了。"
见凤殇说得平静,毓弋心中却浮起了一抹不祥,听他说得理所当然,忍不住道:"不要想这种事。何况,永明太子的私生子,又怎麽说?"
凤殇微一抬头,看著毓弋笑了:"那麽,你也该知道了吧?"见毓弋一怔,闭了嘴,凤殇又是一笑,"盛京里的情况,你知道吧?"
"你......"
"太保成叔延本来是辅助我登上帝位的人之一,也是当中威望最高的人。朝中看他行事的人不在少数,这两年来,因为我事事与他相争,他早有了造反之心,加上私生子已经找到,这次我离京,正好顺了他的心思,恐怕,他也不会放过这麽好的机会吧。"凤殇漫不经心地说,"那麽,你给我说说看,这七天里,盛京传出了什麽消息来?"
毓弋抿了唇,不说话了。
"我必须回盛京。"凤殇也不催促,只是一字一句地道。
迟疑了一阵,毓弋终於开口:"太保连同多位大臣列出天子残暴不仁的数条罪状,并声称找到了永明太子的私生子,以年龄论,他是长子,皇位应由他来继承。而且,据说,已经有人拥立那位公子为新皇......"
见毓弋没再说下去,凤殇心中却已经一片了然,浅浅一笑,问:"那人是谁?"
"似乎是......三哥。"

三十九

凤殇没有做声,毓弋住了口,看著他,见他眼中波澜不兴,似是死一般寂静,不禁暗暗有些心惊了。
"也仅仅是传言,这里离盛京颇远,消息有误也说不定......"
凤殇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即使是真,我也早料到了。"顿了顿,他像是无所谓地叹了口气,低语呢喃,"他要帮著小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毓弋看著凤殇的表情,也只能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毓臻是怎麽样的人他自然明白。宠了怜更十年,哪怕到最後爱上了,也还是能做出"杀了他"的决定来;凤殇登基,表面臣服,暗中与凤临皇室联系,不肯死心,最终导致怜更出使凤临,虽然说当中也有凤殇兄弟的计划一份功劳,但毓臻也有毓臻的绝情。
自己已经身处是非之外,毓弋并不想管凤殇和毓臻的事。
见毓弋不说话,凤殇倒是松了口气,斟酌了一下,道:"那就麻烦你帮忙准备了。我想在半月之内赶回盛京。至於宫寒离,你再谴人押著跟在後头吧。"
"半月之内?现在京中情况还没明确,如果朝廷已经被太保把持,你这样贸然回去,不会太危险吗?"
凤殇看了毓弋一眼,啧啧地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毓弋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了,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凝重了起来。
凤殇既然懂得问京中情况,自然不会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准备。也说不定,他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甚至是算计著这一天的来临。

夏雨连绵,凤殇一行往盛京赶去,越近盛京,天气越是糟糕,到了最後几日,倾盆的大雨几乎没有停过,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泥泞的官道,溅起土黄的泥水。
凤殇一身蓑衣,骑在高头马上,直到看到官道尽头,一小队人马在朦胧的雨中奔驰而来,才喝了一声停,微微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那小队人马越来越近,凤殇听到身旁眠夏低呼了一声,也当作没听见,只是眯了眼看去。
迎面跑来的众人里,赶在最前头的一人,分明就是毓臻。
一阵工夫,那小队人马已经赶到了凤殇跟前,众人翻身下马,毓臻跪在前头,扬声道:"臣毓臻,得知皇上今日回京,特来迎接,京中有变,请皇上暂时不要进城!"
凤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回头吩咐道:"今日时间不早了,先在城外别馆里安顿,明日再回宫吧。"
等身後众人应下了开始调整方向,凤殇才回过头去,见毓臻等人还跪在那儿,便道:"你们也一起吧。"
"是!"毓臻站了起来,招呼过带来的人,那些人便利索地牵了马走到一边帮忙分担行李,等那些人都散开了,毓臻才不著痕迹地靠到凤殇身旁,压著嗓子道:"瑾......"
没等他说下去,凤殇已经打断了他:"静王有什麽话要说的,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告诉朕也不迟。"说罢,也不看毓臻的反应,一拨马头,夹了马肚直驰而去。
留下毓臻在愿地,看著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中,心里竟浮起一抹异样的恐惧。
似乎有什麽,不一样了。

盛京城外的别馆本来是为皇帝郊游打猎时休息准备的,并不大,却样样齐备布置精雅,一行人进了别馆,下人各自安顿去,凤殇解了蓑衣,把马交给迎上来的马夫,只看了毓臻一眼,便往内室走去。
毓臻连忙将马交给别人,一边解下蓑衣,一边追了上去去。
两人一前一後走进凤殇从前用的房间,凤殇一边小心地掩了门,才放柔了表情,回身走到毓臻跟前。
毓臻看著他,好半晌才低喃道:"你瘦了......"话一出口,似乎他自己也有点愕然了,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微张著口没再说话。
凤殇却当作没听见,只是问:"你刚才想说什麽?"
毓臻看著他脸上云淡风清,心中愕然,半晌才道:"太保要造反的事,你可知道?"
凤殇一笑,转身走到一旁柜子边,像是在找什麽,不去看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知道,毓弋在凤临就跟我说了。那又如何?"
"如何?你......"毓臻先是脱口叫了一声,半晌又住了口,稳了声问,"你早有准备?"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凤殇回身一笑,手里拿著两个杯子和一小瓶酒,走了回来,微扬首看著毓臻,"毓臻,你就只有这些要跟我说麽?"
毓臻心中一动,见凤殇施施然地满了酒,递来一杯,便下意识接了过去,呷了一小口,才清醒过来:"不只。"见凤殇挑了眉笑著看过来,眼中却不见一分笑意,毓臻心中又是一颤,"我......那天晚上去了你说的那个村子。"
"哦?"凤殇随口应了一句,一边给自己满了酒。
"很贫瘠的一个村子。"
凤殇勾了唇,并不说话。
毓臻盯著他的脸,一边慢慢地说下去,"也进了最大的那个宅子里看。"
"那麽想必,也进过殇园,是麽?"凤殇笑了笑,替他接下去。
听到凤殇的话,毓臻终於忍不住问:"那里真的是你住过的地方吗?"
凤殇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又笑著掩了过去:"你信,那便是。"
"不是为了引我到那儿,然後半夜离开,封锁关口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依旧是相似的反问,毓臻也不禁听得有点恼怒了,凤殇却还是浅浅笑著,似是在逗著他玩一般。
毓臻把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搁:"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却传来一阵吵闹,间杂著一阵阵吆喝声,再一阵,便听到叮叮当当兵刃相交的声音。
毓臻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人影晃动,雨渐大了,什麽都看不清,微一皱眉,他回过头,只是半分,人便僵在了那儿。
咽喉之前,已经抵著一柄锋利的短剑。剑柄正握在凤殇手中。
"瑾,你......"
"放肆,朕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凤殇眼中冰冷,指尖在毓臻身上连点几大穴道,这才慢慢放下了手,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阵,"看来他们也已经成功了。"
"你想干什麽?"
凤殇回头看他:"没想干什麽,在收拾太保时,朕不希望静王你成为一个阻碍。"
毓臻一惊:"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自己明白!"凤殇哼了一句,"刚才的酒里有去力散,如果不想连站都站不稳,最好别打主意从这里逃出去。"说罢,凤殇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只有毓臻在那儿,说不上是惊是怒,只是连声吼道:"你回来,回来把话说清楚!凤殇你回来!"
凤殇置若罔闻,只是在门边停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了门。
"你回来......回来啊......"毓臻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只是怔怔地看著被甩上的门,好久好久,才低低地笑了。

凤殇快步走出房间,匆匆地往长廊无人的一头走去,越走越急,到最後几乎要跑起来了,手下意识地扶了墙,最後停在一个房间外,连门都不敲,只是一手推开了门,整个人便踉跄地跌了进去。
"谁!"房间里的人正是眠夏,她先是被吓了一跳,叫出声来,等回头看见凤殇时,又噶然止住,呆了半晌,惊恐地跑到凤殇身边,"皇上?"
凤殇脸上已经白成一片,额上大滴大滴地渗著汗,唇上被他自己咬得泛白,唇边却隐约要渗出血来了,眉头紧皱,分明是在忍耐著什麽。
眠夏心疼地将他扶到床边,一边用衣袖拭去凤殇额上的汗:"皇上您忍耐一下,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说罢,转身便要走出去,不料只走出两步,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只见凤殇死死地捉住她的衣角,艰难地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叫人,一会,一会就好了......"
"可是......"眠夏看著他脸色越来越差,心也跟著慌了起来。
"朕说没事就没事!"凤殇低喝了一声,半趴在床上喘著气。眠夏担忧地看著他,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他慢慢缓了下来,捉住眠夏衣角的手也松开了,衣角皱成一团,他抬起头,脸上已经平静得像是什麽都不曾发生过,"刚才的事,你若敢向其他人透露半句,朕就杀了你。"
眠夏一惊,低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是不安起来。刚才凤殇话里的笃定,让她觉得,似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又过了一阵,凤殇才微微抬头,看向眠夏,见她脸上还残留著一丝惊慌,这才浅浅一笑:"没什麽大碍,不必担心。"
"皇上......"
听眠夏叫了一声,凤殇沈默了一阵,终於道:"如果你担心,就去把流火叫来吧。只是你知道,现在要进城,每一步都必须算计清楚,你认为,你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流火带来?"
眠夏低了头,说不出话来了。
这半个月来一直赶路,路上凤殇一一吩咐下的人事,她也略知一二,一直跟在凤殇身边,她自然也明白,太保要造反,对於现在的凤殇来说,要取胜,还是有点勉强。只是一步的错著,就可能让所有人都丢了性命。
见眠夏不再说话了,凤殇笑著拍了拍她的肩,站了起来:"等将来见了流火再说吧。这麽点小事,朕能撑著。"
"皇上......"眠夏叫了一声,见凤殇脱了鞋拉过被子躺了下去,合著眼似是渐渐睡过去了。一直赶路,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她也知道凤殇是真的累了,只能闭了嘴,静静地守在一旁。

四十

桃儿战战兢兢地提著装有饭菜的篮子,跟在一个矮胖的太监身後,走在宫道上。
一路上这太监已经不停地重复著自己要做的事。可是她还是不明白。
刚从民间找回来的永明太子世子,为什麽一定要吃她做的饭菜呢?还一定要她亲自送来,这怎麽说也说不过去啊。
"这边!"那太监站在灌木丛边,一脸不善地招手。
"是,是!"桃儿连忙应了一声,小跑过去,见那太监往灌木丛里钻,只是越感到奇怪,也不敢问,低著头战战兢兢地跟著。
穿过灌木丛,便能看到一个不大的宫殿,院落门上一个半旧的牌匾,写著唤迟宫。桃儿跟著太监走了进去,见一路上都有侍卫装扮的人盘问,让她更是紧张,两人穿过前院,走入宫殿後头一个小院子里。那太监先走进去,桃儿在门外便听到他高声道:"奴才见过世子!"
听不见里面应答的声音,过了一会,那太监便在里面喝道:"还不快拿进来?愣在那儿干什麽!"
桃儿一惊,连忙提著篮子走了进去,好奇地偷偷抬头,便脱口叫了出来:"小柳!"
"放肆!没规矩的丫头,谁准你大呼小叫的,还不快跟世子请罪?"
"这,这......"桃儿看著半躺在床上的小柳,一时有点茫然了。
"你出去,她留下来就行。"小柳低咳了两声,皱著眉道。
那太监听他开口,连忙笑了起来:"是,是,奴才告退。您有什麽吩咐,直接叫奴才就是了,奴才就候在门外。"
小柳也不管他,见他屁颠屁颠地走出去,不等桃儿说话,打了个手势,让她先把门关好。
桃儿按捺著疑惑,关了门,把手中饭菜一一在桌子上铺开,才走到床边:"你怎麽会成了世子的啊?你不见了,王爷回府发了好一顿脾气,还以为,以为你是被皇上捉起来了......"
小柳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刚开始确实只是被皇上捉起来的,後来,有人把我从地室里带出来,说我是永明太子的私生子,是皇上的亲哥哥,我也糊涂了,我又不是什麽孤儿,有爹有娘,怎麽突然就换了个身份呢?"
桃儿见他皱了眉,也禁不住一阵烦心,陪在小柳身边坐了一阵,才猛地想起带来的饭菜:"对了,你让人叫我做饭菜带来,是有什麽话要我带吗?"
小柳脸上居然泛起一抹可疑的红,半晌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拉过桃儿的手:"我只是想见见你。"
桃儿脸上也顿时热了起来,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小柳。
小柳低咳两声,半晌笑了笑:"我跟你说,现在你进来了,恐怕就很难再出去了。你怨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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