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0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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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啊,如果你不来的话我早就一刀砍了过去了!......对了,刚才应该拿他严办的,这叫做对官不敬;罪!至少有二十个板子的罚头呢!陆祭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你怎么也不想着拿他?我没经验,可你好歹算是个老捕头好吧?
  ......听见老捕头三个字,闻人衍不禁满脸黑线。是是是,我忘了。
  对了,刚才上面发生什么了?啊还有,被烧死那人的尸身找到了没?
  闻人衍没说话,只是前面握着的手突然紧了紧。
  那还是在刚才。
  莞芳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案牍小帐,兰草月窗等特别装饰过的雅物都早已被烧得看不出原来样子了。可是寻遍了满屋却找不到失火之源,只好猜是香烛所致。因为在火神灯会,到处都有火光--倒也可以解释过去。
  可是刚才的惨叫声是所有人都听到的,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那会是谁的声音。
  可是哪里都没有尸体,连个人影儿都没瞧见,可是刚才明明听见惨叫声的,难道......难道只是哗众取宠?
  月儿姑娘可是贝老板今儿特意为过节预备下的!小丫鬟还在和那个小吉为今晚是谁的重头戏而争执不休。现在好了两个姑娘都没了,今天楼子里的拜神曲谁来唱啊?我怎么给贝老板交代才是啊?
  你们去那海棠;店里把那姑娘拉回来不就行了?闻人衍问。
  都打发两个人去找了,一个是瞧不见,另一个说那海棠大门紧关着,今天晚上灯会盛大,哪里还有能做下去生意的样子!小丫鬟如是说。
  闻人衍不禁又重新锁起眉头。他侧过身依着楼边栏杆站着,拿手不断的捋着下巴--这是他惯用思考时的动作。无意间,视线忽然被手指上一点东西吸引住了,腻滑而透明--正是刚才在上厅小几上所触之物。现在却像露珠粘花一样黏在手上。
  闻人衍突然想起什么来,他忙拉过旁边的小丫鬟。
  那个,你说的那个月儿姑娘,是谁伺候她画妆的?
  而同时,楼下花厅里某个声音正好闪进了耳朵里--却好像是某个人与某个人相撞的声音。
  看吧,就是因为你。闻人衍摊着手做出无比惋惜的样子来。说不定还会发现点其它别的东西呢。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陆祭好像真的认为是自己的错误似的,拍着他的肩膀做出老捕快;的样子来: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小失火而已啦不要想了哪有那么多别的事情;啊~然后又忽然想起来,再说......也不必因为我就跑下来么......像是独自嘀咕,到了句末几乎就没了声音。
  可是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啊......闻人衍像是听见了在解释。你这么笨,又没大脑,还不会说话,要是不看着你的话......你不就死定了?拿手冲他头上摁了过去。还有什么小小失火而已;!......还而已;,我的直觉可不是一般的灵哦。
  ......陆祭还没来得及做好感动的准备,听了这话之后只剩下嘴角在抽搐。那、那谢谢你了哈......哎,算了算了,如果你非想在调查什么的话,我帮你再去问问那小丫鬟吧!
  说着拉着闻人衍就要往楼上跑。
  够了!背后有个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们重重的喝住。
  他们两个诧异的回过头。只见从大厅门口急冲冲走进来一个贵妇人。满身的环佩钗饰随着她的疾步前行而相互碰撞,发出了甚至是有节奏的声响,一路叮当。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一脸谨慎的跟着。
  正在惊奇间,那贵妇已来到眼前。她身上披的锦服映射着满屋的烛光,却显得格外刺眼。她看到闻人衍他们,便立即颔首堆笑,轻轻的做个万福。妾身来迟,还望两位官爷不要怪罪。
  你......陆祭正在纳闷间,刚想问时,却被旁边的闻人衍拉住。
  您......就是贝老板吧?闻人衍接住陆祭话语,也轻轻揖了一揖。
  见笑了。贝老板微笑回礼,妾身正是这小楼的主人。不知二位此次光临所为何事?莫非相中了楼里哪位姑娘?说到这里,眼波潋滟,口中含笑。--董大人身体是否安好?
  陆祭看她刚进来时好像是怒气冲冲,但是转眼间似乎又显得妩媚万千,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贝老板啊!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多劳惦记。我们正是奉大人之命于今夜灯会中防范火烛而来。而贵地似乎像真出了点什么乱子,于是便进来探查探查。闻人衍也忙笑答。
  二位费心了。妾身即是为处理此事而来--说着就回首冲着身后嘱咐了一句,兰儿,把压火钱给大伙分下去。让大家受惊了,是我的不是。后面的一个丫头忙答应了一声,就托出一个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雕纹铜盘,上面整整齐齐放着数十串铜钱,用金丝红绳穿着,不断闪烁着晶莹的光。
  我们贝老板问大家赔不是。今儿个楼里发生点事情,怕是那拜神曲还唱不得了,以后定会给大家补上~另外还劳大家各回家里给火神娘娘帮忙说句好话儿才是呢~小丫头也是机灵伶俐的,托着铜盘就到院子里去了,接着厅里那些人也就乐得跟着一哄而散。偌大的花厅里瞬间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此事已结,就不再劳烦二位了。二位爷愿在此喝茶也可,若愿离去也可......贝老板仍然保持微笑不变。但言下送客之意已经不点自明。
  可是......闻人衍正想要不要说明刚才惨叫之事。
  可是......你们这里可能有人已经被烧死了!陆祭忍耐不住了,其实他从刚才就已经看不惯了。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
  贝老板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苍白。但随即就神态自若的回敬到,那么小爷可否指明那烧死之人;姓甚名谁,现在尸身何处呢?若指不出,那可是污蔑之罪!妾身这花满楼虽是小小烟花之地,却也不是那任人随便欺负的!语气竟不怒自威。
  你......陆祭一下语塞,腹内的热气一下腾起到胸口,但手却被闻人衍捏住。只好拼命忍住不再说话。
  我这小弟年轻不懂说话,请贝老板不要往心里去--既然事情已然完结,那我们兄弟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那么,恕不远送。还望给董大人问好。贝老板也立即换上笑颜。
  闻人衍答应着拉起陆祭就出了大厅。
  街上灯景依然。只是行人三三两两已不如刚才热闹了。
  怎么啦?闻人衍看着旁边的陆祭从刚才起就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于是就笑着搂住他肩膀。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我都要被气死了。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沉闷。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还要跟她那么客气!
  ......其实,闻人衍轻轻叹了口气,使劲想了想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才好。其实有很多事并不是我们想;了就能做;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陆祭看着自己被两边的灯光拉的杂乱不堪的影子正和旁边某个人的影子重合着。就抬头一把拉住刚要做出失望表情的闻人衍的胳膊。但是我相信你。
  ......呃?看着他清澈的正望着自己的眸子,闻人衍竟不由自主的反应迟钝了一下。为什么啊?
  陆祭有点害羞似的扭捏起来,因为......他缓缓低下头。周遭是迷乱的烛光灯影,天上是月色泱泱。可与此相称的心里却像秦江中泛起了被打乱的水纹。
  是因为......
  头顶上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接着就好像某种东西快要脱落的感觉,陆祭的心思瞬间被打断,一下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就听见身后的一声大叫。
  小心!
  紧接着身子被搂住横飞了出去。两个人在地上滑出去好远。闻人衍正死死的把他抱在怀里。
  一串硕大的灯笼从高架上掉落了下来,火焰正燃烧着刚好蔓延在了他们身后。
  惊魂未定的陆祭却忽然发现把自己紧紧围住的他的结实的手臂。
  我说过我是会保护你的啊。脑袋里的一个回响轻轻的浮出水面。
  像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已经渐渐生出了枝丫。
  但是好像谁也没有发现。一样东西,像是从他们的身体里掉落出去,抛起一段优美的弧线,从地上翻滚了几圈却正好停在某一个人的脚边。还在夜里正兀自发着萤火般诱惑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段青绿色的衣裙下摆,飘摇着正从那正燃烧的火焰中的缝隙中穿过。

  玉龙吟三叹
  玉龙子,望天庭,正当嫦娥绕歌行。
  命如纸,叹叹叹,可惜离恨魂归天。
  ......
  某个歌姬又轻巧的在划着手中的柳琴。歌声正婉转的旋绕在附近的半空中。
  而这时恰好又是梨州城里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当然也包括着正在巡街中的闻人衍和陆祭。
  喂......你见过哪个捕快是撅着屁股巡街的?......快起来!闻人衍正准备把刚钻进人家摊位下面的陆祭强行拉出来。
  ......等下啊,先不要动我!
  陆祭抬起头,把滑下来的帽子往上推了推。满脸的汗水黏了一头的灰尘。怎么办啊?还是没有啊!
  从早上就陪你从花满楼开始找,这都快有三个时辰了,就是有的话也早就被人捡了去了。闻人衍瞧瞧日头显有点不耐烦,看他那副狼狈样子就忍不住拿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两下,......那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看你急成这样。
  ......反正很重要就是了!陆祭还是不住的左右张望,昨天明明就是在这里摔倒的啊!
  先别找了,歇会吧。这么长时间连饭还都没吃呢。我肚子都饿了。闻人衍一脸可怜相。
  不要!这时语气却总比什么时候都坚决。
  那好,你就等着那个拾金不昧;的人来咱们衙门尽情发扬光荣传统吧~我不奉陪了。闻人衍就往旁边一个茶摊上一坐,真就把个陆祭自己给扔在太阳底下。老板,来壶茶!
  陆祭看着在那独自享受的闻人衍,怨恨的冲他撇撇嘴。看没什么反应之后接着就只好转身继续寻找,嘴里还一边嘀咕着奇怪了怎么会没有之类,抱怨连连。
  这两天天气倒有些格外的热。话说应该是春日融融但是整条街却偏偏闷的有点想让人有点着火的感觉。陆祭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把快搭到地上的帽子给推回去。他左边右边钻来绕去,只希望能在某个角落突然看到那小小的东西的存在。汗水把扎在两鬓上的红线丝绦都浸透了,后背上更是炽热一片。
  几个在旁的商贩们也聚在一起纳凉。时不时小心的冲着这边望一下,然后嘀嘀咕咕。陆祭用脚指头想其实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只好艰难的直起腰,可是长时间充血的脑袋被抬起来时突然不适应,他只觉眼前一片青黑,禁不住又向前踉跄了两步,刚才站稳。
  可恶......抬起还在金星乱迸的眼睛,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正好看见对面不远地方的闻人衍。他正坐在某张桌子前用二郎腿搭住桌沿,抱着怀,头还有节奏的向下一点一点--看起来像是很惬意的打盹中。
  顿时全身好像突然就积攒了无限的力量似的。陆祭甚至是疾步如飞的从街的这头跨到那头,然后停在闻人衍所做的桌子前面。你去死好了!咬牙切齿的就抄起那杯刚刚才凉了的山前青冲着某个方向使劲泼了过去。
  ......?!闻人衍突然就感觉像在炎夏瞬间淋了场暴雨一样,脸上的毛孔迅速开始收缩,刚睁开的眼睛还处于迷蒙状态时,就听见了如......死好了!似的尾音。
  接着看到的是陆祭转身而去的愤怒背影。
  哎?!
  陆祭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早晨穿衣的时候发现玉芽儿丢了之后开始魂不守舍。自天刚亮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闻人衍陪着他把昨天走过的路线温习了又温习,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找过了,但惟独不见那小玉芽儿的踪影。
  莫非......真的被人给捡去了?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开始一阵猛烈的收缩。
  一路上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偶尔也会回头观望然后冒出一下拿水泼了他之后怎么没追过来打我?之类间隙狭隘念头,但立即就会消失在痛心的阴影里无影无踪。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衙门的后门,正不知该盘算下一步该去哪找的陆祭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
  六儿啊--信!过来的人正气喘吁吁,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沿着自己的足迹正一路小跑。
  我的?自从进了衙门还真没有人写过信给自己,陆祭很奇怪的盯着那宣白色的小笺,谁给的啊?
  拆开看看就好了--刚才门外一位公子哥给的,说递给里面的陆祭啊。一看就是得过了好处的嘴脸,否则衙门里的人能给站在外面的百姓办事?才怪。不过想虽如此想,陆祭还是半信半疑的拆开封,接着一张普通雪纹纸并一条红色流苏滑落出来。
  陆祭不禁大吃一惊,这红绳正是当年娘亲手穿在那玉芽儿上的,自己随身配了10多年都没有轻易拆下来过,而现在却和这封信一起出现在自己手上。他赶紧打开那张纸来看时,却发现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
  独自速来花满楼听秦阁。
  字体体丰骨劲,浑厚敦实,看着正是一男子所书。
  那个人还在不在?陆祭说完就要往门外跑,却把探着头使劲瞅的那个人吓了一跳。没、没了吧?给了我就走了......这写的是什么啊?
  是什么样的人啊?陆祭没空再跟他解释。
  瘦瘦的,看样子并不高,模样还挺俊的小白脸。那人说着就出其不意往陆祭脸上摸了一把,嘿嘿怎么感觉跟你差不多呢~
  陆祭异常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立即转身就要走,却突然想起来。
  要不要......把老衍一起叫上呢?
  闻人衍正气呼呼的往衙门走。
  脸上干了的茶渍黏黏的很不舒服,虽然用河水洗过脸,但是身上被茶水浸湿的衣服正紧紧贴在胸口上,连帽子上都还留有大片的痕迹。
  看我回去一定饶不了这小子!
  艰难的从热气腾腾的空气里穿行,同时还在周围人们异样的眼光中穿行。闻人衍不禁把陆祭给恨得牙痒痒。
  不过等进了衙门却才发现陆祭不在。
  是啊......接到一封信就出去了。问了刚才那个人才知道,一个人往西边过去了。
  会谁给的信呢?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关心起来。
  谁知道,一个小白脸。那人轻描淡写的说。
  ......啊。
  于是自己回到房间刚想把衣服换下来,才发现陆祭换下来的大大的官服也胡乱摊在床上,看样子是急匆匆出去的。
  管他去哪里。瞥了一眼后心里突然觉得密密麻麻的不踏实起来,但是决定不管,......又不关我事。
  某一个转身后,但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再次定在了对面床上那些刚换下来的衣服上。
  陆祭这时已经到了花满楼上,虽然就连今天都已经来了不止一趟了,但心还是禁不住的狂跳一番。
  他拿着刚才那张帖子,左右张望的正找那听秦阁。咦?怎么没有?以致旁边每过去一个人都让他感觉坐如针毡,于是连头上都紧张的泌出了细细的汗珠。陆祭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门派,龙飞凤舞的描着听秦阁三个字。
  要直接进去么?陆祭刚想伸手去敲门,又有点拿不定主意,心里竟不由自主的退缩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陆祭公子了吧?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背后却突然响起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把陆祭吓了一跳。他忙回过头去看,却只看见一个头顶--后面的人正对自己深深的揖了下去。
  哎,不用......正待手忙脚乱的去扶时,却感觉肋下突然一麻。
  全身的血液好像在刹那间被固定了一样,一切正进行着的关节都如同遭遇了时间静止,力气如抽丝般一点一点的泄了出去,全身却是丝毫也动弹不得--是被点了穴道!
  陆祭感觉自己正像一段僵直的木头一样倒了下去,刚才的那个人只轻轻的一抬,便转身轻轻巧巧打开了旁边写着听秦阁的雕花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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