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流宵 下 ——蓝旗左衽
蓝旗左衽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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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澜少爷不是占官,请皇太子去找占官司的人。』斛琏抢在溯澜之前回绝。
  诃卢娜还留在皇宫里,让溯澜一个人入宫,他不放心。
  『斛琏!』
  『抱歉,请回吧。』斛琏态度坚持,毫无转圜馀地。『溯澜少爷等会儿得修习汉学,没空入宫。』
  差役苦恼的皱起了眉,犹豫的开口,『您这样的话,我很难向太子交待啊。』
  溯澜赶紧帮腔,『对呀,斛琏,要是太子怪罪下来的话,我可是会被处罚的呢...』
  斛琏看著溯澜,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没关系。』他勾起了嘴角,『不然带我进宫吧,让我亲自向太子解释。』他望向差役,『这样,可以吗?』恰巧,他也想问问诃卢娜,何时才离开萨律尔。
  『呃...这...』差役迟疑了许久,最後勉为其难的开口,『好吧,这样也算是对太子有个交待。』
  『那就这样了。』斛琏差役的妥协感到满意,『那麽,溯澜少爷,你就和胤禅夫人慢慢进香祈祷吧,我先走一步了。』
  『喂!你太过份了吧!!』溯澜本想反对到底,但是转念一想,斛琏离开的话,他便能够去赴诃卢娜的约。
  斛琏笑了笑,拍拍溯澜的头,柔声的开口,『我马上回家,在家里乖乖等我喔。好吗?』
  『喔...』溯澜闷闷的应了声。听起来像是对斛琏的自作主张感到不满,但实际上,他是对自己隐瞒斛琏这件事感到不安。
  斛琏的温柔轻轻的刺著他的良心。斛琏抚摸他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把预谋好的事全盘供出。
  但是不行,他已经和诃卢娜约好了,他不能背信,也不能给诃卢娜添麻烦...
  溯澜默默的看著斛琏离开,过了不久,日头偏向西山,转眼间傍晚将至。
  他偷偷的脱离家人的耳目,前往约定的地点。
  溯澜翻越了半个山头,到达一座离萨律尔有些拒离的山丘。山丘上蔓草丛生,林木苍郁,蔽去了大半的日光。
  『溯澜少爷!』娇柔的女音从不远处响起,诃卢娜笑吟吟的走向溯澜。
  『你什麽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吗?』溯澜愧疚的询问。
  『我才到一下子而已。』诃卢娜咧起了个娇美的笑容,『看到溯澜少爷赴约,我很高兴。』
  『这是应该的。』溯澜笑了笑,『其实我本来以为来不成了,因为斛琏一直跟在我旁边,但是快到傍晚的时候,太子派了差役找我,斛琏不让我去,竟然自己跟著差役入宫了。』他惊喜的说著,『好像命运安排似的。』
  『是吗。』红嫩的嘴唇弯起优雅的笑容,『这种事不须要倚靠命运,人为就可以办到...』是她蛊惑拓邗泰,让他派遣差役去找溯澜。
  她知道斛琏一定不会让溯澜入宫,因为斛琏对她抱著戒心。
  派出去的差役也中了她的蛊咒,虽然表面上的目的是邀请溯澜,但是真正接受的命令是:分散溯澜和斛琏。
  溯澜听不出诃卢讷话中的含意,他对诃卢娜回以微笑,『那麽,要不要开始仪式了呢?斛琏不晓得什麽时候会回来,我得尽快回府。』
  『好的,溯澜少爷。』诃卢娜灿烂一笑,『跟我来吧。』
  接下来,溯澜照著诃卢娜的指示,躺在一块写满梵文的羊皮中央,他的周围放了数个咒具,咒具上都带有著令人不安的暗红色,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诃卢娜跪在一旁,手持著法器,低诵著吐蕃语和梵语交杂的咒语。咒语像是被投入石头的水面,萦绕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诵咒的声音低缓,有如挽歌,歌声形成了无形的长带,一圈一圈的缭绕在溯澜身边,一点一点的渗透咒力。
  溯澜躺在地上,静静的看著诃卢娜施法的过程。
  诵念的过程进行了将近一刻,但什麽事都没发生,溯澜觉得自己一如平常,一点改变也没有。
  该不会是仪式失败了吧?还是说,他已经无能到连一丁点潜力都没有,所以无法开发血统中的力量?唔...真悲哀啊...看来他注定与占卜无缘──
  当溯澜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异常的事发生了。
  诃卢娜平缓的诵音突然变调,彷佛在山谷中呐喊一样,出现了震荡往返的回音。
  那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音波,令溯澜感到不适,他觉得自己的头彷佛跟著声音震动。
  『诃卢娜...可不可以停止...我好难受...』回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产生共鸣,溯澜觉得自己的头快炸开了,除了头,他的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整个人难受不已。
  诃卢娜置若罔闻,闭著眸子,继续著仪式。
  『诃卢娜...停止...我好痛...』溯澜的身子缩成一团,在羊皮上无力的抽搐呻吟,他想阻止诃卢娜,但是却痛到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头好痛,胸口也好痛。体内有股巨大的能量,源源不绝的窜出,他的身子佛是灌满水的皮囊,随时都会炸开...
  当溯澜痛苦到快要晕厥的时候,诃卢娜停止了吟诵。
  接著,她拿起搁置在身边的牛骨锥子,朝著溯澜的左手刺下去。
  『啊!』
  溯澜发出一声尖叫,但并不是因为手掌受伤的原因,而是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的身子射出了蓝色的光芒,黯淡的蓝光像水流一样包围著溯澜。
  那蓝色的光线,便是被释放的潜能。光线的强弱,代表著力量的深浅。
  诃卢娜轻蔑的嗤笑声。r
  『溯澜少爷,你的潜能实在是少得可怜...』
  她拿出另一个咒具,正要夺取溯澜的能力时,事情却有了转变。
  淡微的蓝光逐渐增强,黯蓝的光线,转逐转亮,变为浅蓝,变为雪白。
  诃卢娜惊讶的看著眼前的改变,她愣愕了片刻,惊觉情况不对。
  她迅速站起,赶紧逃开溯澜身边,边跑边张开护身的结界。
  但是仍迟了一步,炽白耀眼的光芒,从溯澜的身上迸发。过份强大的潜能在瞬间开起,造成的威力,有如彗星殒落,激起了震荡天地的巨浪。
  周围的山林在光芒的波及下,开始起火,烈焰开始焚烧。
  溯澜躺在光线的中央,双眼瞪视著天空。但投映在他眼里的,不是布满星子和火光的苍穹──而是萨律尔千百年後的历史,这古老部族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未来,斛琏的未来,竟然是如此......
  被命道拘留住意识的溯澜,隐约听到焦虑而令人安心的呼喊声,从远方阵阵传来...
  对不起...斛琏...

  宫千世望著眼前富丽堂皇的豪宅,诧异而犹豫不决。
  『请问...你们确定是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询问走在前方的两人,『会不会弄错了?』这可是方晁的总裁,方纵横的住家啊!他认识方纵横好几年了,对方的举指和态度完全没有异状啊...
  皓砚瞪了宫千世一眼,『要不然你自己去找啊!一点能力都没有,只会散发妖气干扰人,你的功用和臭鼬差不多!』
  『你!』
  『别吵了。』姜逸宸眯起眼,望著那从豪宅不断弥漫出的蛊咒之气,『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但是──』宫千世望了望门板,迟疑而犹豫,『这不可能吧?』
  姜逸宸挑了挑眉,『有问题的话,』他举起手,按下大门旁的门铃,『自己去问主人吧。』
  『喂!!』太莽撞了!真糟糕,他该怎麽向方纵横解释这一切?
  当宫千世正要思索藉口时,门板倏地被打开。『千世?』来者正是方纵横,他的表情看起来对宫千世的造访感到惊讶,『你怎麽来了?』
  『呃我...』奇怪,离姜逸宸按下门铃,隔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为什麽方纵横能在这麽短的时间赶到门边?
  『出了什麽事吗?是不是苏家派来的内贼又对你做出攻击?还是说你发现了新的线索?』方纵横关切的开口,态度和平往常一模一样,他的目光移向姜逸宸和皓砚。『这两位是?』
  『那个──』
  姜逸宸抢在宫千世之前开口,他笑了笑,顺著方纵横的话语开口。『是的,宫先生不仅有新的线索,他甚至擒获了苏家派来的内贼,将内贼宅配到府。』接著,语气陡然转冷,『还有,少藉机栽赃,攻击宫千世的人应该是阁下您才对。』
  『你说什麽?』方纵横狐疑的望向宫千世。『千世,你带这人来见我是有什麽用意?』
  方纵横的目光让宫千世慌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我──』
  『烦死了!』姜逸宸不耐烦的低吼了声,伸手以极快的速度,朝方纵横的额心打去。
  前一刻还站在门边和他们对话的方纵横,瞬间消失,而地面上则出现了只小小的泥偶。
  『还需要解释和说明吗?宫先生。』姜逸宸冷冷的瞥了宫千世一眼。『我讨厌和对讲机说话,直接进去找头子吧。』
  宫千世盯著躺在玄关地面的人偶,今晚发生了太多令他震撼的事,比起山猪变成人,这样的咒术实在是亲切多了。但方纵横即是诃卢娜的这个事实,他仍然无法置信。
  方纵横怎麽可能是诃卢娜?他们从大学就认识了,方纵横从未对他表现出丝毫的爱意......况且,有这麽长的时间可以对他下手,为什麽方纵横偏偏要选在鎏宵出现之後才有所行动?
  抱著一连串的疑问,宫千世跟著姜逸宸的脚部,来到了主厅。
  华贵的厅堂中央,摆著古典主义的欧风家俱,英制羊毛地毯上,搁置著印著繁复花纹的宽敞沙发,贵妃椅造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卧了一个人。
  『晚安,千世。』方纵横对著宫千世浅笑,他的目光扫了姜逸宸和皓砚一眼,『你带了两个麻烦的客人来。』他伸手抚摸著卧在沙发上的人的秀发,像是在抚摸一个宠物一样。
  『鎏宵!』宫千世看清躺在沙发上的人之後,一个箭步就要冲到鎏宵身边。
  『别妄动。』方纵横的低语制止了宫千世行动,『不然我立刻发动他体内的蛊毒,让他断气。』他浅笑著,拍了拍鎏宵的头,『溯澜少爷在前世和今生,都很爱给人添麻烦呀...』
  『为什麽...』宫千世盯著方纵横好一会儿,『你真的是诃卢娜?』
  方纵横扬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是的,斛琏...』他看著笼罩在宫千世身上的强大妖气,赞叹的开口,『您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威武呢...』
  『但是...怎麽会?』宫千世难以理解的开口,『我们从大学就认识了,在我的认知里,你看起来并没有...并没有像诃卢娜一样爱恋著我,为什麽...』
  『那时候的确是那样没错,因为契机还没出现。』
  『什麽契机?』
  『唤醒诃卢娜记忆的契机。』姜逸宸悠然开口,『在契机出现之前,方纵横还是方纵横,没有受到前世宿念的束缚与操控...』
  『契机是什麽?』
  『异常的天象,召告转变的关键。』姜逸宸停顿了一下,『白虹贯日。』
  『什麽?』宫千世忽地想起梦境中的片段。
  那日,溯澜和斛琏从市集折返,在萨律尔城外的草原上,看见太阳被彩虹包围的诡异景象。
  然後,诃卢娜在那日来到萨律尔。
  方纵横浅笑,『千年前我伴随著异象出现,千年後我将随异象觉醒。』他望向姜逸宸,挑了挑眉,『你明明是个外人,却相当了解状况,你的身份是什麽?』
  『我说过了,我是被宫先生擒获的内贼。苏家派来扰乱贵贵公司运作的贼人。至於另一个名字,或许没什麽人记得。我的前世是造成这场千世轮回的远因。』他搔了搔下巴,『胤禅家三世,勒尔玛。』
  宫千世和方纵横同时瞪大了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从头到尾完全在状况外的皓砚,终於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你是勒尔玛?』皓砚讶异的开口。
  姜逸宸睨了皓砚一眼,『怎麽,你认识我?小猪猪?可别为了找说话的机会所以故意和我装熟喔。』
  『我听过你的名字!』皓砚皱了皱眉,『我有几个祖先吃过你的亏......』
  『是这样呀。』姜逸宸笑了笑。『代我向你那倒楣的祖先问好。』
  『现在不是閒扯的时候吧。』宫千世看著姜逸宸,眉毛揪结在一起,『为什麽连勒尔玛也转生到现世?既然是勒尔玛,为什麽你不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之前先来提醒我们?』
  『虽说我是勒尔玛的转世,但是我不等於勒尔玛,我拥有勒尔玛生前的所有记忆,这种感觉就像是读了一本很详细的人物转记,虽然对里头的人物了解透彻,但对方和自己仍是不同的两个个体。在今生,我的地位是属於旁观者、引导者,我只能冷观命道的运行,但不能插手干预,只有在关键的契机点,才能提供指引。况且,我没和诃卢娜接触过,也没有血缘当凭藉,所以在契机之日前,我也不知道诃卢娜是谁。』姜逸宸耸了耸肩,『另外,我得澄清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勒尔玛转生的原因为何。』
  他望向方纵横,手中已扣起攻击性的咒术,咒力蓄势待发的在腕旁缭绕著紫光。『或许是来阻止你二度残害溯澜的灵魂吧。』
  方纵横冷睇了姜逸宸一眼,对那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击完全不以为意,因此他手上握有王牌,持有人质。他的手抚上了鎏宵的喉咙,威胁性的开口,『别忘了溯澜在我手上,为什麽你会和苏家那夥人有关连?还是说,刻意来我公司搅局捣蛋是你保护溯澜的方法?』
  姜逸宸微蹙了一下眉头,『会接近苏家完全是机缘,苏家和方晁闹翻之後,他们便透过关系,不断寻求对付方晁的高人,我的另一个使命恰巧和苏家的利益关系相合,於是我们便合作了』
  『是吗...』方纵横笑了笑,『反正我也不在意了,勒尔玛也好,苏家也好,方晁集团也好,那些全都不重要──』他的目光迅速扫向宫千世,『我想要的,我等了千年的,只有你啊...斛琏......』
  宫千世百感交集的望著眼前的好友,前世的仇人,望著那眷恋了自己千年,却仍得不到他的爱的灵魂,一阵苦涩而又怜悯的悲哀充满了心胸。
  『不该是这样的,纵横......』他无奈且惋惜的开口,『方晁是你所打造,你所撑起,当初你为了这间公司,不惜费尽心力....为什麽现在却这麽轻易的放弃...』
  方纵横不意为意的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开口,『因为我爱你呀,斛琏。你威武的英姿,强悍而高深的妖力,令我倾慕绝倒...我只想要你...』
  『纵横...』
  『叫我诃卢娜。』方纵横柔声开口,眼底盪漾著诃卢娜妖媚的神彩。『不怨前世无缘,只求今生不悔。我不会再错过拥有你的机会了。』他抚了抚鎏宵的发丝,『溯澜在今世转生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残缺之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的附出将不会有回报,你所给的爱,全是枉然。』抬起头,融入炽烈爱意的目光,投向了宫千世,『跟我在一起吧,今生你只属於我。斛琏。』
  『我是宫千世,不是斛琏!』宫千世咬牙咆哮,『宫千世爱的只有鎏宵一个,不会改变!』
  他怒吼,猛力一跃,朝方纵横的位置扑去,打算将对方推离鎏宵身边。
  『喂!』姜逸宸啧声。
  太鲁莽了!
  他赶紧低诵咒语,跟著朝方纵横发动攻击。皓砚也发动妖力,露出尖锐的指爪,朝著方纵横划去。
  但是方纵横早有防备,只见他勾起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这是你们自找的。』
  覆在鎏宵颈後的手掌一翻,出现了根镂满符纹的银针,他握住银针,猛然朝著鎏宵的背脊刺下去──
  『不──』宫千世呐喊,眼前的场景彷佛慢动作一样,缓慢的投映在他眼底。
  咒术变出的符针,刺入了鎏宵的背,一点一滴的没入那昏厥的躯体之中。

  斛琏一踏入皇城便感觉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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