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评论比较古怪,评人不评戏,比如说他会指著大银幕上的那位清纯可怜的美人告诉我,他去年跟这位美女在黑鹰的赌场上相识,当时该美女输得红眼,恰巧他在场,於是她施展了美人计,硬是要辛铭恩借款;还有那位风度翩翩的影帝,被人捉奸敲诈,还是求了黑鹰帮其摆平──我知道黑鹰在娱乐圈有势力,自然红狼也有,不过向来是八卦的不良导体,这次有辛铭恩作短小精悍的介绍,真让我眼界打开,娱乐圈,不过上流社会的附属物,一切糜烂与苍白,尽显其中。
听到一半,我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问道:辛铭恩,你似乎绯闻不少,哪些是真的?
他在昏暗中仿佛瞪了一眼,道:你的好奇心什麽时候这麽大了?
我一向很有探究精神......我笑道,并没有穷追不舍。
哪料到,过了片刻,辛铭恩若有所思得回答:应该是一半对一半吧。不过传闻难免夸大,有些来往还不到一周,这个也要算麽?
差点被这个答案噎著,我不得不庆幸此地是与世隔绝的包厢,不致因我的失态而影响他人。面对辛铭恩如此认真得反问,我也只好装模作样得思考回应:......只要......你带出过正式公共场合的,都算。
那一个都没有。辛铭恩这次反应得很快,逢场作戏,苏进,你比我强。
我扬著嘴角,没有搭腔。
逢场作戏,也许真是我所长,似乎我天生有种本事,能让别人相信一个表现出来的我,是真正的我。童年时候总挂著甜笑,於是大人们就说,这孩子好乖,懂事,不用人操心;长大了以後,那张笑脸也跟著长大,以第一印象作评价,不外乎是斯文有礼,便是处久了,也有不少人误会我个性温和内敛,行事圆滑得体──大谬不然。
我知道我的卑劣,也透彻我的激情,非但跟斯文不沾边,离温和也远得很,我有我的狠,这个辛铭恩知道得清楚。
不过,还是如他所说,我终究是个傻瓜,不可救药。
戏终人散,等待人潮的退去,默坐半晌,辛铭恩起身道:到时间了,我不送你,你自己回去吧。
真不客气。我苦笑,没有动弹。
结盟的事,就看你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不过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知道。
好,他笑了笑,那再联系吧。
......私情到此为止了麽?我问,并没有想透,这场约会的意义所在。向老奶奶示威?有这个必要?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床伴,更不是所谓的情人。
被他抓住了把柄,临走前的回头,淡笑道:怎麽?你也会在意这个?
我咬牙,挥了挥手,大意是要滚快滚。
辛铭恩没再回话,果真就这麽离开。
等到影院里的人进来清场了,我恹恹得离开了坐席,往外走去,室外冷风一吹,头脑倒冷静了下来,午夜场结束,要到哪里去混个通宵?
我现在的身份就像蝙蝠,进走兽群兽不容,入飞禽圈禽不纳,有点左右不是人的感觉。
在新城估计是没有地方给我混了,我考虑了片刻,决定前往老城探探。
对老城我始终有种没有来由的怀念感,兴许因为那里是早逝的父母度过童年和少年的地方,听海叔说,老城经二十多年的岁月而不曾多变,较新城的日新月异是极大的反差,便是这一句,让我浮想联翩。
老城里,还有个两面之缘的小朋友文文,不过看看时间,还是打消去探望她的念头。
当然,我自也记得心眉告诉过我,M帮的杀手隐匿在老城之中,尽管知道这是瞎子探路,但心里也难免冀望能有些什麽收获。
没了车,我只好叫了辆出租,到了交界桥靠新城的一端,司机放慢车速,问我是否需要过桥,我听他口气原非乐意,便让停了车,付了款,走下车来。
横跨两岸的桥有近一千米的长度,此时看不见人影,只偶有一两辆车快速得飞驰而过,我难得清净,步伐也跟著慢起来,待到接近桥另一端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锺之後了。
一辆漂亮的黑色小车几乎擦著人行道从我身後呼啸而过,嘎然一声停在桥头。
我顿住了脚步,直觉来车与我有关。
不知对方底细,但四人一下车,我未见人先见四个黑洞洞的枪口,哪里敢怠慢,身子一低,人翻滚在地,带消声器的枪声间不容发得响起。枪已在手,却抬不起身──我在心里叫苦,真会找地方,这桥上没有一处有掩体的地方,除了桥下。
这样的躲闪当然不是办法,十秒之後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得射中我的左腿,痛感让我在苦笑中抓狂,鱼跃而起,扳机扣动,划破黑暗的枪声响起......咦?为什麽有那麽多声?
枪声响过,车声渐近,那狙击我的四人全部收回了武器,呆若木鸡得站在原地。
三辆明显经过改造的车几乎同时停在我身边,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辛铭恩走下车来,瞄了我一眼,再朝桥头四人一扬手,四人齐齐向这边一鞠躬,迅速上车调头飞一般离开。
我张了张口,他过来,到面前停住,问道:受伤了?
黑鹰;的人?我忍痛,可怜的左腿,可怜的长裤,如今全多了个洞。
辛铭恩叹了口气,略略点头,他上前来扶我,我苦笑一声道:怎麽回事?你们那儿又谁看我不顺眼了?
还能有谁,就是今天跟著我们那条尾巴咯。
在辛铭恩的帮助下我上了车,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长手巾,帮我止了血,道:还好伤得不重,先到我那里去吧。
长叹一声,我把头靠在他肩上,颇有些无奈:是老奶奶的特使麽?唉,看来前途多难。
辛铭恩默然片刻,道:我还是来晚了。
......不送我,就是故意让我当诱饵?我冷笑,你什麽意思?
直视著我,辛铭恩苦笑道:我能有什麽意思?是没想到他真要置你於死地!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我露了面,老家夥应该不敢再乱来。
我听著更是无奈:你确定?
扬起嘴角,辛铭恩扯出一个笑,明显的揶揄:难道你希望我说今後我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干咳一声,不作回答。
重新踏足辛家的府邸,别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且,还是作老弱病残状被主人搀扶进门,开了门,第一眼见到的是昔日对我友善亲切的老管家,第二眼......是海伦。
海伦见我,美丽的脸上闪过惊讶,很快恢复,眼神直接投射在我的腿上,轻问:怎麽了?
辛铭恩把我扔到长沙发上,不多时,又匆匆进来几个人,辛铭恩指了指我,几人中的领头便道:还是到房间里去吧?
於是我又被架到了楼下的房间里,众人七手八脚得要来抬我,我好笑得婉拒,自力更生爬上了床。
没有伤到骨头,还是走运的。消毒麻醉之後,子弹很快得取了出来,医生让我休息,便退出了房间。
辛铭恩跟海伦是并肩进来的,但到了床前,两人则分工合作,一个看我的伤口情况,一个则木然得站在床头。
我看著这两人,也不知道心中什麽滋味,只好笑道:放心好了,没什麽大碍。
话音落,察看伤口的海伦此时也靠了过来,她没有变样,曾经美丽到咄咄逼人的气势到今仍在,笑中含了少许的严肃:苏进,回来了?
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我看向辛铭恩,他不动声色,只顾著回视我──有些糊涂,难道他知道我跟海伦之间的约定?
气氛尴尬,我硬著头皮,不得不答道:......不是,海伦,因为......
海伦用手势打断我的话,轻巧得笑了笑,看看辛铭恩,弯腰在我脸颊上一吻,快步离开。
我和辛铭恩同望著那个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良久,腿又开始疼痛起来,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不在辛铭恩面前逞强,便不管不顾呻吟了几声,以作痛感的发泄。
辛铭恩露出关心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吭声。
我只好先开口:有电话没有?让我打个电话。
第三十八章、
将手机扔给我,辛铭恩自觉得走出房间。
我在心中谢过他的多此一举,拨了号,只响了两声,便有人接听。
海叔略带疑惑的声音,当他听出是我之後,声调骤然一沈:你在哪里?叫小翔来听?
......海叔,我受伤了,不是很严重,但恐怕暂时回不去。你瞒著洛翔好吗?思忖数秒,我硬著头皮向海叔坦白,必须找个同犯,将来万一被洛翔拆穿,怒火多少也可以分散一点。
闻言,海叔压低了嗓门,教训似的口气出来了:怎麽那麽不小心?对方是谁?
是误会。叹了口气,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再道,叫洛翔来。
话音未落,人声已换:苏进,你该死得跑哪去了?
禁不住苦笑,听他的语气,肯定是著急了,除了先道歉,没别的办法。到底洛翔也不再是容易冲动的少年,很快平静下来,继续追问那令我头疼的问题:你在哪?
支吾了一下,我咬牙切齿得道:那个......情人家里。
洛翔明显怔愣了会,继而方笑道:神秘兮兮的,究竟是谁?你可别告诉我是烟花女子哦。
我掩饰性得大笑: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什麽风流才子。对了,老城的事情你查得怎麽样?
转移话题,也是真心要知道,哪料洛翔并不中计,只道:你明天回来再说吧。对了,过段时间,内部有个会议,我希望你露面。先这样,挂了。
不等我反对,他雷厉风行得挂了电话,我瞪著手中发出茫音的手机,一点招都没有。
好吧,明天,还得继续找借口避免跟洛翔见面。
辛铭恩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速度之快,足以让我产生他一直在门外候著的怀疑。他看著手机,露出狡黠的一笑:没问题吗?这个号码,是用真名登记的。
无言以对,後悔已经太迟,我只好把手机狠狠扔向他,以做泄愤。
然後,我陷入自己的沈思中,腿伤了,行动不便,尽管不是什麽大伤,但我确信自己是没有这个能耐拖著一条伤腿上蹿下跳,而不成为众人的累赘。
只不过,要我坐等结局,也不是我的性格,难不成我要人家抬著我去调查?
辛铭恩像是看出我心中的想法,凑过来,有意一掌拍到我的伤口上,他并不算用力,却也足以让我疼得冒出汗来,就听他道:苏进,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好好养伤,其它的,再说。
我不服,立刻回到:不行,敌人不会等。
那又如何?辛铭恩几乎是在耻笑我,你以为地球没了你就不会转?还是说觉得红狼;黑鹰;少了你,转眼间就要毁灭了呢?
张口结舌得回视辛铭恩,我没想到这个人的语气居然也可以刻薄至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转念一想,似乎的确如此,既然两位老大仿佛都无意让我涉足,那我本该是乐得清闲自在,他们爱怎麽玩,我当个逍遥仙去。
......只是,那仿佛也与我的个性不符......
见我不吭声,辛铭恩乘胜追击,冷哼道:行了,M帮的事,没你也能搞定,你就歇会吧,以後事情多著呢。
比如?
没有配合我的纠缠,辛铭恩转换了个话题:这次的事你打算怎麽追究?
追究?有些不太明白,我重复了最後一个词,紧跟著苦笑,我要怎麽追究?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那你打算怎麽跟洛翔交代?辛铭恩抢白,避而不见麽?恐怕不容易吧。
面对辛铭恩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苦笑:你别拿洛翔当借口,这次的事,是你自己想追究吧。怎麽,打算在点滴老大之中树立威望了?
笑了笑,辛铭恩坐到了我旁边,直视著我。
从他闪烁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很多的东西──我自认并非一个能轻易读懂别人无言之意的人,然此时此刻,居然能把眼前人那九转十八弯曲折的心事看明白,我想,那是他刻意让我看透吧。
可惜,我并未刻意,却还是这麽容易让人识破,辛铭恩真是聪明人,他对我的了解,远胜於我对他,轻而易举,便把握我的弱点。
想来这一番思虑,尽管并未成句,但也映在我的眼中,立刻又为辛铭恩所知,他笑了出来,摇头叹道:苏进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何必这麽自困呢?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能掌控,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刚想回话,海伦走了进来,手中端著碗,含笑递给辛铭恩,他接过,两人俱将目光投向我。
心头升起不祥预感,来不及发话,海伦已然道:阿恩,你是要亲手喂苏进麽?
苦笑一声,我连夺带抢过那碗,借著它的遮挡,多瞟了海伦几眼。
她......放弃了麽?为什麽我竟然觉得有些许的心痛?感情之事,永不可相强,她待在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身边,是怎麽样的心境?
海伦,我叫道,动了跟她单独谈谈的念头,又碍於辛铭恩在场,一时冲动下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却不晓得该如何接下去,生生转开,别这样开我的玩笑麽。
你不是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吧?海伦轻笑,似乎意有所指,那以後还够你受的哦,现在让阿恩对你好一点,也不算过分的。
辛铭恩倏然皱眉,瞥了她一眼,我左右看看,这回,不但是腿,连头也跟著疼起来。
还好,总算一夜无事。
第二天是天赐良机,醒来之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海伦,她正拉开房间的窗帘,万缕阳光穿射进来,直接烤在我的被窝上。
同时被声响和光照弄醒,我眨了几下眼皮,扔掉久睡的粘连感,叹了口气道:你就这麽不声不响得闯进男人的房间麽?
海伦走到另一侧的窗边,继续释放阳光,笑道:我的家教里,只有男人不能随意进女孩子的房间,反过来,是不成立的。
我笑了笑,这时候,那双灵活的、杏型的大眼睛开始专注在了我身上,她含笑过来,举手投足优雅舒畅,便是一个轻坐在床边沙发的动作,也尽显上层女性的风流。
不得不暗自赞叹,能把做作的仪态以如此天然不经雕琢得展现,也算天才了。
互相打量著对方,我能从海伦的眼里找到毫不掩饰得欣赏,禁不住又笑了,索性也把话挑明了去:海伦,这麽看著我,恐怕不太好吧。
哦?怎麽说?
这个......不管怎麽说,我到底还是个男人,你这种眼神,我会误会。我悠然得半开著玩笑,然後成功得看见海伦一愕,接著花枝乱颤得笑个不停。
末了,她停下来,笑容未消,但脸上的五官恰好凑成了个正字,她轻叹道:苏进,我始终搞不懂你这个人。你心里到底什麽想法?就......这麽不习惯跟别人透露麽?
摇摇头,我道:我还以为我是很容易懂的。
海伦微微耸动了下肩膀,起身欲走,我慌忙叫住了她,询问辛铭恩的所在,当得知那人已经离开此地,我道:海伦,麻烦你一件事情。带我去见洛翔。
从她的表情看,似乎并不意外。尽管如此,海伦还是思索了一阵,现出为难的神色:苏进,你真会支使人......不过,瞒著他好麽?我肯定事後他会生气的。
我苦笑:我总得回去一趟的。
海伦最後还是决定帮我,为了我能方便行事,她还特地让人送来一副拐杖,我在拐杖的帮助下下床,老管家责任心重,生怕我滑倒在浴室,打算一直服侍到细节,直到我再三强调抽水马桶的好处,他才作罢。
旁观的海伦窃笑不已,我想,只怕要再次让她以欣赏的眼神看我,需要重塑形象了。
就这麽一波三折得,我总算在几双手的帮助下进了小车内,在後座安歇。
海伦问:怎麽走?
我把海边别墅的地址说了,等车开动之後,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以一声干咳作开场白,道:海伦,你......还是喜欢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