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狼太子——月落猪蹄
月落猪蹄  发于:2009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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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一枪在我的肩上烧出一个洞。
  如果躲得慢些,或者他的动作再快些,这个印记本来应该刻在心脏上。
  忍著剧痛跃起,又是一枪,在地上激射出火花。
  我翻滚著躲到柱子背後,按著不断冒血的伤口,对手无寸铁的自己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天晓得我怎麽会愚蠢到自投罗网。
  莫非我已经厌倦了逃亡?
  熟悉的声音有我陌生的冰冷:苏进,你够种背叛我,就没这个胆出来面对我吗?
  我不禁苦笑,不甘示弱得回嚷:洛翔,你干嘛不把枪扔掉再来考我的胆量?
  冷笑声起:你以为你还能逃?
  脚步声渐近,我知道不消片刻洛翔就会凶神恶煞得出现在我面前,用枪抵著我的头,轰然一下把完好
无损得在我脖子上挂了二十七年的头炸开。
  怕死吗?
  我用尽力气站得笔直,五官保持微笑,迎接我的死神。
  洛翔出现了。
  他手中没有枪。
  没有枪,但杀气倍增。
  苏进,我要你的理由。
  理由?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我背叛他的理由?我是否该感到荣幸,第一次见红狼太子允许一个叛徒辩
解。
  理由很简单。我微笑著直视他嗜血的眼,我要做老大,这些年来给你当下人,我当得够了!洛翔
,你有今天,我出了多少力,拼了几回命?帮里的兄弟哪个不服我,凭什麽我还是你的小弟?
  洛翔的脸上肌肉抽搐,我甚至能听见他牙关紧咬的格格声。
  然而,他没有动作。
  奇怪,我明明已经彻底封死了自己的活路才是。
  杀我,洛翔。不杀我不足以服众。红狼太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婆婆妈妈了!
  该死的,因为失血,我的腿已经发软,眼睛迷离,那为迎接死亡特地调整好的笑容行将崩溃。
  而洛翔竟然还不动手!
  不仅不动手,他眼睛里竟开始积聚水雾──
  你做这些,有没有考虑到苏晶?
  ......苏晶有你就够了。我烦躁得回答。
  苏晶,我最疼爱最怜惜的小妹妹,在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可惜做哥哥的我已经不能再照顾你了,
哥哥也不想让你看见我临死的狼狈,有洛翔在你身边,哥哥是放心的......
  尽管这麽想著,再抬头时,那几乎与我一同长大的洛翔,心狠手辣的红狼太子,却还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等不及了,大吼一声朝他扑过去,眼见著要掐上洛翔的脖子,他身形暴退,眨眼间枪又在手。我毫
不畏惧,冲锋之势不减,电光火石间,一声枪响──
  仿佛是巨石砸在身上的感觉,我半跪在地,缓缓朝门口看去:那是我珍如掌珠的妹妹苏晶,她满脸是
泪,手上持著犹自冒烟的枪。
  哥......哥......
  苏晶第一次叫我叫得那麽凄婉无助,我仍想给她笑,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笑。
  意识渐渐模糊,模糊中隐约听见洛翔的声音:你疯了?你竟然杀了他?你真的舍得杀了他?
  我想开口,我想说,是我错了。
  但是,我终於被黑暗包围。
  我叫苏进,八岁丧母,十岁丧父,十一岁成为国内最大的黑帮红狼前帮主洛云的养子,十五岁陪同
红狼太子洛翔留学国外,二十二岁回国,五年来为红狼现任老大洛翔出谋划策冲锋陷阵,但予半年前
背叛,暗杀洛翔未遂後亡命天涯。
  殒命场所是A市内的一座小型别墅,之所以选择这里,原因为这里是苏氏故居,叶落归根。
  我的人生外人看来该是惊涛骇浪不断,但真要归纳,总结下来也就这几行字而已。
  上面的叙述80%为真,剩下20%不实──那就是不幸的我还活著,子弹擦著心脏过去,终於没在我的
心脏上开个窟窿。
  真让人沮丧,我料洛翔大概不会忍心用火器毁了我英俊潇洒的面容,特地连防弹衣都扔了,谁想还是
估算错误:
  开枪的是苏晶。
  苏晶的枪法退步到这麽近的距离还不能正中红心。
  只能扼腕叹息。
  我在重症加护病房躺了四天,昏迷三天半。
  第五天终於被推进一等病房,见我不想见的人──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我的眼睛瞪得滚圆,想装作昏
迷都不行。
  首先是洛翔。
  他站在床头,一直站到我不得不出声招呼:不累吗?请坐啊。
  觉得我居高临下?好一个一语双关。
  无所谓,你也看到了,我站不起来了。我同样内外两层意思。
  洛翔锁紧了眉,如果我是苏晶或者的任何一个女孩子,也许会因为他的这个表情而心痛不已,一心想
著该怎麽才能抚平此人眉间的皱褶。
  我一直当你是兄弟。
  我笑了,热情回应,太好了,我也是。
  你想要红狼;,我本可以给你。
  真的?那我要两箱。我指的是红狼牌方便面,天晓得这二者间有什麽联系,我在逃亡途中试过,
味道还不错,物美价廉。
  洛翔的眉头锁得更紧,我的回答如龙卷风,成功吹跑他眼中最初的喜悦与温情。
  苏进,你该知道让我栽跟头的代价。
  哦?你打算将我活埋?我能不能选个风水宝地?
  苏晶。洛翔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色不动得盯著我。
  我贫不下去:她是你老婆。
  也是你妹妹。
  他弯下身来,呼吸全喷到我的眼睛里:苏进,你该感谢老天给你一个妹妹,否则象你这样的人,不
是要孤独一生?
  我深吸口气,这动作让我的胸口痛得象又吃了一颗子弹:洛翔,苏晶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情。
  在她的心中,你的分量早已超过了我,否则,她怎麽会开那一枪?
  洛翔冷冷一笑,起身开门,临走抛下一句:苏进,我又对不起你了吗?
  接著进来的是我的妹妹苏晶──如果一定要我承认苏进有什麽弱点的话,那麽好吧,就是苏晶。
  不要哭。我哀叹,尽管知道这句话属於螳臂当车。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刚落,苏晶的眼泪就开始泛滥,女人啊,哭得越惨越想说话,於是只好陷入淅沥
哗啦中抽噎的困境。
  要哭还是要说话,选一样。我提醒她做事应当专心致志。
  苏晶哇得一声,伏在床沿闷声大哭,我暗中叹气,她趴的不是地方,正在我那插著针管的手一端,
并且接近肩部,以至我无法以抚摸她的头的方式表示安慰。
  哭过了,苏晶双眼红肿如核桃,她问:哥,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啊?
  我看著她,我的妹妹很少有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洛翔不是个可以尽信的人。
  哥,你到现在还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你──你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多大?你快把我们折磨疯了。苏
晶停了停,泪又开始往下掉,他哭了,你想象得到吗?
  我微微一笑,拒绝做这种天方夜潭般的想象。
  养父洛云去世的时候,连我都被勾出几滴眼泪,身为亲子的洛翔,冰川还是那个冰川,寒气照旧逼人
,哪里见得有半点雨落?
  见我顽固不化,苏晶──红狼帮的帮主夫人就其立场不容久留,她垂头告辞,哥,你总是我哥,所
以......
  晶晶,祝你幸福。记得哥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洛翔就是嚣张到连这个都忘记,你切不可重蹈覆辙

  苏晶望了望我,嘴唇翕动,终未出声,走出了房间。
  我用尽所有力气叹息,企图把精力榨干,然则流泪如流汗,不费丝毫气力,是人的一种本能,千忍万
忍,亦总有忍不住的一刻。
  叹气已耗尽我的精神,我别无它法,只好任由泪水爬得满脸都是......
第二章
在我终於能爬起来走路之後,我迅速得卷包袱离开医院。
原因?
还用解释吗?当然是不想自行负担那肯定是巨资的医药费啊!
尽管我为红狼卖命十数年,但在如今与洛翔恩断义绝的情况下,保不准他老大会不会祭出庞大的帐单把
我压死。
所谓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我对卖命或卖身均无兴趣,於是不得不在一个夜黑风高夜老鼠搬家一样鬼鬼
祟祟得溜走。
出了医院,想到除了身上所著衣物外再一文不名,我苦笑中象李白一样拔剑四顾皆茫然,亦象契柯夫朋
友一样安慰自己──尽管没钱,但至少没有负债,情况还不算糟糕......
这一夜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打自十一岁进红狼之後,我从未有象今晚这般迫切想找个安顿的立足点,这
麽深刻得渴望手头有钱,即使是只买得起一碗杯面的几个硬币也是好的。
所谓屋漏偏逢雨,更何况如今我沦落至头上无片瓦可遮,老天竟还以棒打落水狗的精神劈里啪啦下起暴雨
来!
如此遭遇,便是顽固如我,也要难自禁地长泪满襟了。
只不过即使要骂天,也得先找个躲雨的地方才是。我不敢撒腿狂奔,怕伤口裂开,也不能在雨中散步,如
今身体虚弱,一旦感冒发烧什麽的,势必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雨还没下多久,我便找到一处可以栖身的天桥,可惜天桥下早有住客──真是住客,
除去垫地的纸板外,尚有被褥可以暖身。
我毫不客气地钻进天桥下,觅到角落坐好,背靠墙开始歇息。
这晚寒气逼人,刺骨的冷意让我不得不涩缩起身子,饶是如此,半个小时後,我已感觉不到四肢手足的存
在。
就在神智也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倏地有股外力将我狠狠推倒在地,我疾睁开眼,只见一个流浪汉模样的
高个男人半蹲在我面前,遗憾视线模糊,辨不清那人的容貌以及表情。
声音还是清晰的──那人道:小子,你找死不是?
我苦笑,强撑坐起,忍住头晕目眩哀求道:大哥,实在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没地方可去了,就让我歇一
晚好不?
那人猛一伸手揪住我的衣襟,我登时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
你......刚待咬紧牙关出声恳求,那人竟已二话不说扯下我的上衣,然後续将我往地上一丢。
这一番折腾得我翻江倒海,我正无力趴在地上喘气,一个甜柔的声音与一块干毛巾同时温柔得触及我的身
体──那是个年轻女人,她在用毛巾帮我擦著脸和上身,轻声问道:小兄弟,你从哪里来?怎麽淋了雨
也不把衣服脱下来?
哼,你看不见他身上有伤吗?肯定是在哪里闯了祸被人砍成这样。心眉,我们少跟这种人扯一块。
那男人甚是有趣,话音一落,他又自动得取过被子,帮心眉把我裹成一团。
我想开口道谢,心眉那带著凉意的手探上我的额头,依旧是甜柔的声音:呀,你发烧了,快睡会吧,放
心好了,我们会照顾你的。
她的话让我没来由得安心,我冲著两张轮廓模糊的脸感激一笑,便沈沈睡去。
太累了,身体不堪重负,心亦如是。
而当我睁开眼睛,心间闪过的第一念头竟然是庆幸自己依然活著,我不由自嘲:苏进,你不如自己想得那
麽洒脱啊。
此时我已不在当晚藏身的天桥下,环顾四周,这显然是背井离乡的下层人士用木板和铁皮搭建而成的临时
住所,即俗称窝棚的建筑物。
我躺在衣物堆里,锅碗瓢盆的旁边,却不见我那两位救命恩人的影子。
低头看时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然换过,上身套一件褪色的短袖T恤,下身──嗯,倒还穿著自己的内裤,可
惜长裤已成为空气。
犯难之外又有些好笑,若洛翔苏晶看到我这身装束,不笑死就有鬼。想到他俩,心下又是难受,再次提醒
自己已非红狼苏进,与这两人势必老死不相往来。
你脑子烧坏了吗?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没毛病吧?正自沈思,一个不识相的声音硬闯进耳朵,透过耳
膜把我的思绪打回现实。
我抬头看去,出现在门口的年轻男子有著较我魁梧不少的身材,身高也可列入人中鹤类,他瞪著我,棱角
分明的脸上布满警惕,掩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却在发送著好奇征询的讯息。
谢谢你们救了我,心眉呢?
......你怎麽知道心眉的名字?
我懒得解释,反问他:我叫苏进,你叫什麽?
周全国。小夥子果然老实得回答了,回答完毕,继续瞪我。
全国......我笑,你爸妈希望你能走遍全国吗?
嘿,那你的名字是啥意思?干净?我看你也不干净嘛!
是进步的进。我纠正道。
苏进步?周全国重复一遍,开怀大笑。
我跟著微笑,果然是个单纯的好人,不知不觉间就被我主导了话题,这种招数一次见效的还真少见......
难道是我以前遇到的众生都刁钻狡猾过人?
然後心眉的声音传过来:小兄弟醒了?觉得怎麽样?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她的人随声音一道前来,我目不转睛得看著她,心内暗赞一声,好个大方的女子,言谈举止间利落干脆,
神气中一派善意温和,既非我寻常所见的贵妇名媛做作,也绝非山野村妇的粗愚。
心眉到底是女子,见我毫无顾忌得欣赏她,脸一红,别开了视线。
周全国不高兴了,他叫了一声,冲到我面前粗声粗气道:小子,你盯著人家媳妇看个没完是啥意思?小
心我挖你眼珠子出来!
你们是夫妇?那真是一朵鲜花......我欲言又止,理所当然得更激起周全国的怒火,你说啥?说下去

我微笑,不以回应。
就在周全国爆发的前一秒,心眉上来打圆场:小兄弟,你刚醒,身子还弱著呢,还是好好躺下休息吧。
你想吃什麽?我和全国去帮你弄。
救命恩人的问话,我自然不敢调侃的,便摇头道:谢谢,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一席话出口,周全国又跳了起来,不饿?你小子神仙哪,睡了三天还不饿?!
我闻言登时大惊:我睡了三天?
心眉走过来,弯下身子探我的额头,笑道:是啊,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幸好吉人天相,终於醒了。你再
不醒,我们只好把你送医院了。
周全国一伸手,把心眉拦腰揽过去,依旧对我横眉竖目:我早说把你扔医院门口,心眉不让──你这小
子是咋回事,明明身上有伤还到处跑,摆明了找死不是?你找死可别拖累我们啊!
我又羞又惭又感激,真不知这三天他俩拖著我这硕大的包袱是怎麽过来的,更由衷感谢心眉,萍水相逢,
不但相救,蕙质兰心的她居然看出我别有隐情,知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在医院抛头露面!
就这麽一转念,我已知心眉绝非寻常人家女子,便冲他二人一笑,却不知话要如何出口。
心眉察言观色,她手挽周全国,朝我笑道:小兄弟,你不饿我们可饿了,你快说你想吃什麽呀,不可以
什麽都不吃的。
......我──那麻烦你们给我弄碗粥吧。
临走前周全国还愤愤抛下一句:死小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可不想再伺候你了!
望著这两人的背影,我复躺下,苏进从不信命,今日有此处境,也不得不叹造化弄人。
只是,既然没有死在我钦定的人手里,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麽活下去的。
我不知道红狼还会不会紧咬不放,但听那日洛翔的口气,似乎是只要我不轻举妄动,他也不打算穷追不
舍,苏晶是他老婆,在红狼里也有声势地位,想必不会因我之故而遭殃吧。
但无论怎麽样,这段时间我仍当减少四处晃荡,暂且休养生息,毕竟世界不大,红狼势大,小心为妙。
休养生息也有个问题,我穷得连硬币的叮当作响都不能,断无可能一头扎进深山藏个一年半载......
正在苦恼,周全国和心眉回来了。
二人提著饭盒,心眉从中拿出一个塑料碗,端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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