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左眼对上你的右眼——周礼
周礼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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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大包稍稍抽动了一下。方越掀开被子一角,让外面的阳光照进去,立刻就听到晓晓唔唔的抗议声:好想睡,别吵我......
  
  那你也得先吃饭啊,不饿吗?
  
  晓晓这才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弱弱地说道:阿越......我觉得不太舒服......
  
  方越一听吓一跳,慌忙起手在晓晓的额头上试了试热度:呀真烫,你在发烧!
  
  果然是吗......难怪觉得浑身酸胀。
  
  方越从床边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拿脸盆,一边说道: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倒盆水来。
  
  一会儿,冷水打来了,方越摊开毛巾浸了冷水,拧成七、八分干,迭作豆腐干大小,敷在晓晓额头上;凉凉的毛巾一遇上滚烫的皮肤,很快中和了热量,晓晓顿时觉得舒服了一些。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再买些退烧药。
  
  嗯。晓晓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方越去超市一趟,买了快餐粥和退烧药品回来。看了看药品说明书,退烧药不宜空腹吃,便又麻利地开始煮粥,忙活了一阵,粥是煮好了,可烫得没法下嘴,方越找了把汤匙,端着粥重新坐回到床沿边。
  
  晓晓看着碗里腾腾冒出的热气:我不喝,烫都烫死了。
  
  没关系,我来喂你。方越用汤匙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好久,这才送到晓晓的唇边:喝吧,我帮你吹过了,温度应该正好。
  
  晓晓呆呆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汤匙,却不张嘴。
  
  见他不动嘴,方越问:怎么不吃?这下温度正好。
  
  晓晓撇撇嘴,眼眶中突然无预兆地滚下一颗眼泪来,顿时把方越弄得手足无措。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除了我奶奶,从来没人像这样喂我喝过粥。
  
  方越一听,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一张臭贫嘴又开始调侃起来:晓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感动,特别感激我,感激得想以身相许?
  
  感动是感动,可还没到以身相许。晓晓虽然发着烧,头脑却是意外的清醒。
  
  嘿嘿,方越讪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终身大事怎可儿戏。不过......感激到告诉我真实姓名的地步总有吧?
  
  这个嘛,也还没有。
  
  ......无形无状的打击,就如同柏拉图式强奸--如此沉重。
  
  好不容易,晓晓总算细嚼慢咽地,将一碗粥吞进了肚里,方越拿出退烧药递给他。他伸手去接,手却在离药片只差几公分的地方,与其失之交臂,晓晓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刹那的沮丧表情。
  
  方越见他没能准确地接住自己递上的药片,担心地问道:怎么,头还晕吗?
  
  唔,啊,啊。晓晓支吾着点点头,重新伸手接过了药片,就着白开水服下去。
  
  吃了药乖乖地睡觉,捂出一身汗来烧就会退了。
  
  晓晓点点头,听从方越的指示,乖顺地爬回了被窝里。方越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将肩头的被角掖紧,重新绞了一块冷毛巾盖在他额头上。
  
  晓晓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随即闭上。
  
  约莫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晓晓醒过来一次,方越伸手进棉被里摸摸,发现他身上出了有限的几滴汗,就稍稍放心了一些,又喂他喝了点粥。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晓晓再次醒过来,眨了眨眼睛说是要方便,方越便扶着他去厕所。来到了厕所门口,晓晓却不让方越一起进去,说什么会不好意思。
  
  不都是带把的男人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归这样想,他终究也不好硬要跟着进去,毕竟被别人眼瞅着方便也尴尬。
  
  完了,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人一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嗜睡,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晓晓便重新入梦了。
  
  方越,你怎么还不睡啊?都几点了。漆黑的寝室里,仲石从小梁的床铺上探出头来,轻声提醒呆坐在对面下铺边的方越。
  
  你们先睡吧,我不放心,得看着他。
  
  嘿,你伺候你祖宗呐,你老爸生病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他不就是个小祖宗么。方越坐在床边,将双手交迭地放在床沿,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晓晓的眼睛紧紧地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在黑暗里微微地抖动,透过眼皮的变化,可以猜想里面的眼珠左右移动的样子。晓晓正沉沉地睡着,平稳、均匀的鼻息声,听得出他睡得很香甜。
  
  看着看着,方越不由地被晓晓影响,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慢慢地沉重起来......
  
  凌晨,窗帘布上透着淡淡的白色光晕,晓晓的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微微一偏,身体小幅度地扭动了几下,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片湿热的水中。
  
  感到极不舒服的晓晓,慢慢地睁开眼睛,在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地方,有一颗又大又圆的头,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方越的大脑瓜。
  
  他的大头正侧向一边,将半个脸埋进臂弯,宽厚肩膀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或许是这种姿势入睡很不舒服,被压抑了的呼吸道,正以比平常粗重很多的声音,向外送着气。
  
  晓晓伸出手,轻轻柔柔地将细长手指放在方越的头上,也不左右揉动,也不上下按压,只是这样轻放着,像是生怕惊醒了梦中人。可他自以为轻微的动作,还是将对方惊醒了,方越唔了一声,挪动了一下头,停顿了几秒钟,忽然猛地抬起来。
  
  晓晓,你醒了啊!人虽有些迷糊,但声音却很响亮。
  
  晓晓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道:你轻点声,大家都睡着呢。
  
  方越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左邻右舍,凑近晓晓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舒服多了。
  
  太好了。
  
  就是出了很多汗。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点水帮你擦擦。
  
  热气腾腾的水端上来,晓晓的脸也红扑扑的,他扭扭捏捏地解着衣服扣子,好半天才脱下衣服。方越心里看着直乐,这可是晓晓啊,那个脱衣服比眨眼还快的晓晓,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方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擦拭着。擦身的时候,晓晓也表现得极不自在,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摆,支吾着说道:阿越,你以后要是生病了......我也给......给你擦身。
  
  神啊,一句话把他方越感动得......
  
  今天有绘画课,为了学分,方越又不得不放下尚有余烧的晓晓去上课。临别前依依不舍地千叮万嘱,要他别忘了吃药喝粥,搞得如同就要开赴刑场,天人永隔似的。
  
  方越,你到底好了没有?上课要迟到了!仲石在宿舍门口催他:晓晓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没办法,方越只好背上画板画具,包袱款款去学校。一整天,他心里都在惦记晓晓,课也没仔细听,画也不认真画,胡乱涂了七歪八扭的几笔交差。结果,被李教授喷了一脸孔唾沫星子,并得出结论:方越,你没救了,真没救了!
  
  刚一放学,方越就如同箭一般地横穿校园,向宿舍里赶。看到他远远跑过的几个同窗,颇为担忧地打开了话匣子--
  
  方越这小子最近怎么了?
  
  谁知道呢,近来失魂落魄的。
  
  别是大脑抽筋了吧。
  
  惨了,别的地方抽筋倒还好办,大脑抽筋还不得动刀子?
  
  ......
  
  方越跑回宿舍,匡地一脚踢开了寝室门。
  
  你干什么啊,粗手粗脚的!屋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
  
  方越向里面一看,晓晓正坐在被窝里,手里捧着个碗,悠哉游哉地喝鸡米粥呢,看到方越急吼吼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你那猴急的样子,就那么想我?
  
  想,真他*的想!方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承认也不否认。
  
  既然想我,那就吻我一下吧。晓晓喝了一口粥,笑容诡异。
  
  你病还没好呢,想传染给我啊。
  
  晓晓将俏脸一拉,别过头去,气鼓鼓地说道:哼,不吻就算了,小气!
  
  小傻瓜,逗你呢,还真生气啦。
  
  晓晓还没来得及将那句不许叫我小傻瓜说出口,方越的吻已降落到他唇上......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里按照惯例,熄灯催寝。洗刷完毕的方越穿着阔口短裤,钻进被窝里与晓晓同被而眠。前晚还睡得不省人事的他,此刻却干瞪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和晓晓睡在一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两人每次做完爱做的事,都会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小睡一会儿。可在一寝室哥们的监视下睡在一起还是头一回,怎么说呢?
  
  总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坏事的感觉。前天晚上因为又累又困还没知觉,这两天却越发地感觉强烈,特别扭。
  
  被子底下,晓晓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脸也跟着贴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睡不着吗?
  
  方越无声地点点头。
  
  我也睡不着,可能是这几天睡太多了吧,现在都不怎么想睡了。
  
  方越捂住晓晓的嘴,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兄弟们好像都睡着了,这才放开了手。
  
  阿越,我们来说说话吧。晓晓的嘴又凑了过来。
  
  方越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说话是可以,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晓晓将头歪向一边,沉吟了一会儿: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能说。
  
  那就免谈。方越作势要转过身去。
  
  晓晓见他又要不理自己,连忙压住他肩膀不让他翻身。
  
  阿越,你活了二十岁,有没有喜欢过谁?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嗯......随便问问。
  
  方越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以前喜欢过几个女孩子,可惜人家不喜欢我。
  
  这么说你被甩过很多次喽?
  
  少说也有七、八次。
  
  啧啧,真悲壮,都能写本失恋传记了。晓晓咋了咋嘴调侃。
  
  切,你尽管嘲笑我好了,反正我脸皮厚。
  
  晓晓抿抿嘴,忍住笑意继续道:那你说,如果别人拒绝了你的表白,你是应该继续追求呢,还是就此放弃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放弃啦。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对谁都没好处。
  
  看不出来,原来你那么干脆的啊。
  
  那当然。方越颇为得意。
  
  我又不是在夸你,你得意什么!晓晓瞟了他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了一句:我要是也能那么干脆就好了......
  
  嗯?
  
  哦,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晓晓突然问:你的膝盖没事了吗?
  
  方越愣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不说倒不疼,你一提就又疼了。
  
  是吗,我帮你揉揉。晓晓缓缓摸索到方越的膝盖部位,轻柔地揉捏起来。
  
  说实话,方越的膝盖已经不疼了,这些天忙里忙外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可晓晓却记在了心上。
  
  方越稍微侧过头,看着晓晓脸上认真的表情,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好想在上面亲上一口。一种异样情愫正在酝酿、发酵的感觉再次浮现,究竟是什么呢?连方越自己都说不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悄无声息的寝室,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大家伙都半眯着眼睛,往床头边翻找自己的手机。
  
  啊!对不起,是我的手机在响。晓晓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手机一路小跑地冲出寝室接听去了。
  
  被这么一折腾,大家也都醒了,看看时钟,时间不早,便各自下床洗漱。
  
  卫生间里,方越在洗脸,仲石在往牙刷上挤牙膏。
  
  我说方越,那个晓晓是你什么人?
  
  朋友啊。
  
  哪一类的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还分哪一类的?
  
  可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紧张他啊,我生病的时候,你连给我倒杯水都懒懒散散的,更别提买药喂粥了。
  
  你那点小病还值得我亲自去给你买药?
  
  仲石叹了口气:唉,这就是差别待遇啊。
  
  说什么呢你,什么叫差别待遇啊?
  
  仲石还真较上了劲,反驳道:你就是差别待遇,重色轻友!
  
  重你妈个头!
  
  你敢说你和他没点什么?
  
  这话一出,方越立马面部僵硬,嘴巴也跟着抽起筋来:我和他能、能有什么!这叫客套,逢、逢场作戏你懂不懂?
  
  切,不跟你说了,我刷牙。仲石操起牙刷往嘴里头一塞。
  
  过了没过久,晓晓接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他向卫生间里探探头:方越,我工作上有点事,先回去了。
  
  方越连忙丢下手中的毛巾追了出来:这就要回去了呀,你的病还没好呢。
  
  晓晓温柔地一笑:可是不回去不行,我都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刚被老板训。
  
  晓晓一边说一边换上大衣、外裤,这些天麻烦你照顾啦,谢谢。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宿舍门口。
  
  方越飞奔到阳台上,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看到晓晓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底下,于是大声朝下面喊道:晓晓,路上要注意安全!晚上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晓晓边走边向上仰起头,向他抛去一个法式飞吻。
  
  方越杵在阳台上,直至晓晓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依然不愿移动步子。
  
  嘿,人都走了,你小子还傻愣在哪儿干嘛呢。仲石探出脑袋。
  
  他病还没全好,我不放心。
  
  不放心还脚板钉钉?仲石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表情。
  
  方越呆呆看了他五秒钟,忽然顿悟般拔开长腿向宿舍外飞奔。身后是仲石爽朗的大笑:傻小子,大脑瓜里装的八成是豆腐脑!
  
  说老实话,这还是方越第一次正经八百地跟踪一个人,目标还是个男人,他瞬间发觉自己是彻底变态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晓晓,看他招了辆出租车准备扬长而去,方越也当机立断地拦下一辆,大手一挥:司机大哥,看见前面那辆出租车没?跟上!
  
  小哥,你是便衣吧?司机问。
  
  方越神圣而庄严地将头点了又点。司机大哥也神圣而庄严地踩下油门,奋起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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