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左眼对上你的右眼——周礼
周礼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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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晓背对着他,云淡风轻:方越,我告诉你,放荡是我的本性,淫乱是我的人格,有节操的人还能在同志圈子里混?这年头只有你的贞操才值钱。你若嫌我脏,我不怪你,只是,一开始就不该来惹我!
  
  晓晓的肩膀不停地抖,猛地挣脱了方越的桎梏,拔开双腿向前疯跑起来。
  
  你等等,晓晓!方越飞也似地追上前去,双手向前一个熊抱,将晓晓搂在了怀中。用力别转晓晓的身体,扳过他的脸来,对准樱樱的红唇咬将下去。
  
  唇齿相交的刹那,没有甜蜜的悸动,没有美味的津液灌注彼此的胸膛,只有肆意的翻搅、粗鲁的纠结,嘴唇边泛溢开的唇彩如血般殷红。
  
  唔!口中突然泛起一阵钻心的痛,接着是脸上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方越一手按住被咬破的嘴唇,一手捂住留下了五指印的半边脸颊,目瞪口呆地看着晓晓。
  
  王八蛋!虚伪!恶心!
  
  晓晓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脸上显露出凶狠的神情,快要冒出火来的目光,是方越从未见过的。他示威似地,扬了扬刚刚才煽过方越耳光的右手,默默转身,飞快地奔向夜幕里。
  
  完了?一场闹剧就这么完了?一口狠咬,一记耳光,一句王八蛋!够性格,够痛快!
  
  刚巧经过的路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抿着嘴捂着脸,眼里明明闪着泪花,嘴巴还机械地一抽一抽的方越。
  
  看什么看!他奶奶的,没见过男人甩男人吗?
  
  是啊,没见过才正常吧。方越操起手,煽向自己的右半边脸。
  
  好吧,既然左脸已经挨了一掌,那右边也来一下吧,好歹给他凑个对称美。
  
  嘶!洗手台的镜子前,方越拧了一块小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被咬破的嘴唇,试图将沾染上的唇膏抹去。
  
  还真他*的疼!够狠的啊!
  
  红色的唇膏在唇瓣周围,胡乱地溢散开来,像是一只滑稽的花脸猫。咬痕处是刚凝结了不久的血块,偷偷地隐藏在同样殷红的口红间。
  
  方越觉得此刻的自己分外可笑,如同被男人抛弃的怨妇,只能对着黄花镜自怜自艾。不久前与晓晓对峙的一幕仍在眼前,尽管乱七八糟的不像是真实的,但却是切切实实的糟糕记忆。
  
  自己追着晓晓骂他放荡、淫乱,晓晓掌掴又咬嘴地回敬他王八蛋、虚伪、恶心,一句句恶毒的咒骂在脑海中闪回。
  
  王八蛋?我怎么就王八蛋了?怎么说也是从娘胎里蹦出来的,就是蛋,那也是颗人蛋!
  
  虚伪?你从哪一点上看出我虚伪了?老子我向来有一说一,那叫一个豪爽!该往左的时候绝不往右,是鹿的绝不给他说成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我恶心嘛,我也心服口服。谁叫我生来就是一颗大脑瓜子、单眼皮呢?你和我比起来,那是天鹅旁站着一只蛤蟆,野兽哪能高攀美人啊?
  
  方越想到了气头上,一掌拍向洗手台。
  
  哎,哎!疼!忙哼哼唧唧地甩起自找苦吃的手。
  
  我可不就自找苦吃吗?晓晓说的对啊,人家是GAY是同性恋,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干嘛犯贱去招惹他?又干嘛鬼迷心窍地带着他滚上了床单?
  
  人家好好的跳舞赚外快,我干涉他干嘛?正如晓晓说的,我凭什么管他,我是他什么人啊?我他妈压根就是一个傻瓜!傻得无可救药了!
  
  方越边骂边拧开了洗手台上的水龙头,白花花的自来水喷涌而出,泡沫四贱,不一会儿便溢满了整个洗手台。方越一头将脑袋扎入水中,冰冷的自来水顿时侵袭了脸部的每一个毛细孔,冻得他猛打一个激灵。
  
  ......终于清醒了。
  
  手机拿起,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昨天还想得好好的,干脆趁这次机会,与晓晓来个一刀两断,可是不知道是自己意志不够坚定,还是天生就是个贱胚,才一晚上的工夫,又开始想念。
  
  拿起手机,想的是给他道个歉吧,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放下手机,是因为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方越,你现在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啊!上课时玩手机,带着你的宝贝手机,到走廊上站着去!
  
  英语老师一声吼,把方越撵到了走廊上。
  
  这是怎么个事啊?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在走廊上挨了二十多分钟,方越腿有些发酸,这时,期盼已久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同学们雀跃地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阿越,仲石笑吟吟地走过来:和宝贝手机玩得怎么样了?
  
  方越白了他一眼:好着呢,打了好几轮俄罗斯方块了。
  
  你小子倒还挺悠哉的,一边罚站一边还打游戏!
  
  这能怪我吗?是老师自己要我带上手机来罚站的。
  
  仲石呵呵笑了两声:说真的,你小子最近不正常啊。他故意用探询的目光眼瞅着方越:太不正常。
  
  方越打着哈哈:有什么不正常的,不就是冬天到了,怕冷,心里烦躁嘛。
  
  怕冷?心里烦?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我看八成是失恋了吧。
  
  方越的目光望向远方,却好像没有焦点的有些迷离,空叹一口气道:是啊失恋,冬天已经来了,秋天还会远吗?
  
  完了,方越,你是真不正常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不正常就不正常吧,我这是间歇性抑郁症发作。
  
  方越拍了拍仲石的肩膀回敬他:兄弟,悠着点,我还要去打工,先走一步。接着回到教室收拾起东西,一溜烟往外跑。
  
  仲石看着他跑进去又跑出来,郁闷了:得了吧你,就你小子那比大腿还粗的神经,还间歇性抑郁症呢,我看是内分泌失调吧。
  
  方越不理他,骑上小破自行车去打工。
  
  一晃就过了一个星期,自从那次吵架过后,晓晓就再没来找过他。尽管方越心里对晓晓朝思暮想,却怎么也无法鼓起勇气,去向他道歉。
  
  他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人比黄花瘦,眼圈比熊猫黑。常常在路上走着,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形与晓晓相似的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上去,才发现是认错了人。
  
  唉,人家恐怕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自己何苦还念念不忘呢?
  
  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晓晓?早已萎靡不振的精神,顿时重新振奋了起来,方越拔开双腿,向那人所在的方位追去。可惜那人走得太急,没入人群中,一眨眼就没了影踪,方越探头探脑地搜寻了一阵,终是无果。
  
  莫非自己又眼花了?
  
  说起来,那人穿着体面的西装呢,晓晓应该不会这么穿吧,恐怕真是眼花了。
  
  方越又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向还有几步之遥的西餐厅走去。
  
  正是中午的时候,西餐厅里生意很好,客人们大多是在附近的商业大楼里工作的白领,四、五十块钱一顿的午餐也不嫌贵。妈的,那可是他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方越里里外外地忙活,看着端在手中的美味西餐,已经饱餐过一顿的肚子,又不听话地叫起来。这一叫不要紧,要命的是咕噜咕噜的叫声,正好传入了他眼皮底下的一位客人耳朵里。
  
  还不及尴尬,面前的那位客人,已经嘲笑般地冷哼一声。
  
  妈的,哼什么哼!
  
  方越瞪起自以为凶狠的眼睛,向那位客人射去,美其名曰:以眼杀人。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高傲的客人,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吗?
  
  晓晓似乎是发现了这个托着盘子,肚子叫个不停的服务生,正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也微微地抬起头向方越看过来。
  
  目光交接的一刹那,晓晓的眼睛有一秒钟的扩张,随即又将瞳孔收紧,他迅速地别过头,避开方越的视线。
  
  见到晓晓如此无视冷漠的态度,方越的心凉了半截。但在自己打工的场所,也不好说什么多余的话,只得职业性地说了一句:先生,这是你们的商务套餐。
  
  坐在晓晓对面的中年男士,很有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
  
  方越放下套餐,不敢逗留,转身走到不远的服务台处,偷偷地望向晓晓这边。细看之下才发现,晓晓的身上穿着一套高档西服,头发也整齐地梳理向脑后,用慕丝定型,与他认识的那个性感、随性的晓晓判若两人。
  
  可是,不会错的,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那个他所熟识的夜之精灵。
  
  坐在晓晓对面的男人,同样是西装革履,显得风度翩翩,他一边熟练地使用着刀叉,一边与晓晓谈笑风生。晓晓眉开眼笑地与男人交谈着,旁若无人,彷佛完全忘记了几分钟前才见过的、叫方越的男人。
  
  当我是透明人啊?方越也顾不得餐厅里的其它客人了,持之以恒地贯彻落实以眼杀人策略。少爷我的单眼皮连铁板都能给他盯穿了,还怕杀不死你!
  
  也不知是真被方越的两眼盯得难受,还是吃饭速度本来就快,晓晓和中年男人吃了没多久,就结了帐,起身准备离开。
  
  眼见晓晓要走,方越急了,连忙大步跑了过来,门板一样地挡在了晓晓面前。见他拦在前面,晓晓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自己。
  
  他低下头冷笑一声,马上又抬起头,以不可一世的傲慢眼神瞥着方越。
  
  方越被他犹如看臭虫一般的目光瞥着,心彻底凉了,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晓晓见他脸上流露出困惑而受伤的表情,冷冰冰微笑,将身子一闪,轻盈地越过了方越这道门板防线,待方越回过神来之时,晓晓已经和中年男人一道走出了西餐厅的大门。
  
  方越向来是个行动至上的人,通常是思维还没来得及赶上,手脚却已经运动起来。顾不得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他快速地追在晓晓后面冲了出去。
  
  晓晓!晓晓!方越一面追一面大声地喊,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晓晓被逼得无可奈何,只得停下了急行的脚步。他转过头,对中年男人说道:董先生,我还有点事,请你先行一步吧。
  
  那个被称为董先生的男人很识趣地点点头,先行离开。
  
  方越奋力地追上来,到了晓晓的跟前,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差点栽一跟头,气喘吁吁却还不忘盯着晓晓瞧,看来是想把那招以眼杀人贯彻到底。
  
  晓晓见他来势汹汹,也不甘示弱,用寒冷刺骨的目光回敬他,如同从西伯利亚飘来的冷漠话语,徐徐地传过来: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什么?好啊你,给我来个翻脸不认人!
  
  怎么会认错人呢,你这张臭美脸,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晓晓倒也不生气,不急不忙地问道:你找哪一位?
  
  还在装!方越故意捏细了嗓子,发出嗲嗲的正太音:我找你啊,你不是晓晓吗,我是方越啊。
  
  晓晓的嘴巴夸张地张成一个O字型:喔,原来是你啊。对不住了,我眼睛不大好,没怎么看出来。
  
  屁咧!眼力不大好?怎么晚上视力直逼二点零,早上就不大好了?难不成你有早盲症?就装吧你!
  
  正想着,晓晓的声音又冷冷地飘过来:你这么急着追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跟你道个歉么。
  
  晓晓,其实,我、我......
  
  有什么就快说。
  
  催什么催!道个歉也得给我时间酝酿酝酿是不是?
  
  晓晓,我,那个......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到底什么事快说!
  
  听着晓晓明显不耐烦的口气,方越又恼了,血压急剧升高,连锁反应般地提高了嗓门: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晓晓把脸一竖,厉声道: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没关系!
  
  方越见他发怒,语气又缓和下来:晓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
  
  不蒙你关心,我今年二十有四了,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还是知道的。就怕有些人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以为谁都没他明事理,非得像个老妈子一样管东管西,他才安心。
  
  晓晓,你怎么说话呢你?谁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了?
  
  呵呵,还能有谁?你自己心里明白。晓晓皮笑肉不笑地转身要离开。
  
  方越眼捷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等等,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以为我管东管西是为了谁?你在舞台上跳的那什么钢管舞、脱衣舞,自以为很美很性感吗?恶俗!忒恶俗!
  
  晓晓再也忍不住,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是恶俗,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和我上了床,那就和我有关系!
  
  晓晓咬着牙,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方越,你是不是嫌我上次的话还没说清楚?和我上过床的人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和我睡过几次就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走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拍两散!
  
  一口气说完,晓晓转身,风一般地离开,留给方越一个令他又爱又恨的背影......
  
  天花板上悬浮着黑糊糊的物体,大块大块的,沉沉的,彷佛就要欺压下来......方越急剧地喘息着,透不过气,知觉自己正在被梦魇一点一点地吞噬......
  
  死小子,还不快给我起来!课都不用上啦,你就窝在被子里孵蛋吧!
  
  老爸大力掀开被子,抡起铁掌朝方越的屁股上拍去。
  
  啊!方越惊恐地大叫一声,满头大汗地坐起,陡然清醒,这才长舒一口气,颓废地瘫倒在床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噩梦仍旧如影相随,要如何才能解脱呢......
  
  好懒,全身无力,不想动,不想动。
  
  只想赖在床上,懒洋洋地度过一天,什么也不去想,最好一直这样过下去。
  
  也许有一天,真的发现自己发霉了,从头烂到脚底心。可此刻的自己,却什么也不想管了。
  
  靠在床头柜墙边的那幅未完成画稿,已经好多天没去碰触。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却是别有一番古朴风味。
  
  画稿上的人儿全身赤裸地侧着身,清明不掺和一丝杂质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纯净又神秘的目光,像磁铁一样吸引着自己,灵魂彷佛被强有力的磁性吸纳了进去,再也难以抽身。
  
  这究竟是甜蜜的陷阱,还是万丈深渊?
  
  方越的目光一刻不离地,凝视着晓晓的眼眸,像是要把它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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