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头七针书(锁情篇)(下)——暴妖蓝
暴妖蓝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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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大义凛然,但怎么想怎么别扭,苏建青身后的狐狸尾巴就差满地跳舞了!

  大概是被我看得有些尴尬,苏建青摸摸鼻子,转身环视了一下众将:“你们先退下,各自回营准备出征事宜,五天之后拔营出征!”

  众将诺诺而退,帐中便只剩下苏建青和我。

  再看苏建青,脸上的调侃笑意顿消,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木然,你……见到我父亲了?”

  我一愣,想起那夜在马车上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颤。微微点了点头:“苏侯的病情……很重!”

  苏建青叹了口气:“好在父亲现在还在世,不过你也看见,怕是撑不了多久!他老人家百年之后,定州谁将接他的班?”

  我张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只得叹息一声。

  苏建青惨笑:“你也看出来了,全定州都知道,我这个少侯不过是个傀儡,父亲一死,怕是我连个傀儡都做不成了!”

  我看着苏建青苍白的脸,嘴唇甚至也开始颤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悯。胸无大志也好,城府极深也罢。他这个少侯做的确实有些辛苦。如果宁化夫人不曾插手定州,他本应继承侯位做定州之主的。但封云晓得出现让整个定州陷入这样的僵局。纵使如慕容左慈和苏菲所说,他这个人不简单,但这也是宁化夫人逼的吧?

  苏建青忽然伸手,抚上我的肩:“木然,你……会帮我吗?”

  我想起苏醒,想起苏菲的话,他手上绝对不会只有我这个筹码,而如今这层窗户纸还不是捅破的时候。

  我点点头:“你想我做什么?”

  苏建青盯看我良久,忽然点点头:“苏建青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大事可成,保你陶木然一生的富贵荣华!”

  我心中暗笑,他以为我稀罕这些?不过面上还是带出激动之色:“少侯言重,木然受你恩惠怎敢相忘?如有差遣必当肝脑涂地!”

  苏建青笑了:“你也言重了!坐下,咱们谈谈我的想法!”

  说着将我按回到椅子上:“如今宁次城已经是红花厅的天下。五万护城军只有你南营一只不受红花厅左右!如此对抗宁化夫人绝无胜算。这点就连父亲也无力回天!宁华夫人罢着兵检司主部一职,宁次,甚至整个定州兵力均归她统领。好在父亲手中还有这颗大元帅印!”

  我拿过那方印信:“军队没了,但这颗印信有什么用?”

  苏建青一笑:“你刚才也说了,大元帅是个暂职,军队出征,三军听命于元帅,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大元帅便可跳过兵检司在全州范围内调兵。而一旦军队回朝,大元帅需交出印信,便要回复原职!”

  我呆住,瞠目说道:“但是,如果大元帅调兵后不回朝,便可将全州的兵权集于一身?”

  苏建青点头:“所以这颗印信,留在父亲手上,没有一丝价值,一旦被你带出宁次……定州之内,总有听命于我苏家的忠诚之士,将他们召集起来,便可与红花厅一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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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皱眉:“你说的这些……宁化夫人不可能想不到,她怎么会由得我将大元帅印带出宁次?兵检司不可能会发出公文的!”

  苏建青道:“兵检司的公文是有,不过只是命南营围剿大苍山而已,没有大将军的任命!”

  我愣道:“那你刚才当着众将说的……”

  突然间,脑中一闪:“你……篡改了兵检司的公文?”

  “嘘!”苏建青将食指放于口边,“待会儿兵检司公文一到,只有你一人能看上面内容,别人自然不知!”

  我喘了口气:“南营中红花厅细作不少,你担保他们不会秘密告知宁化夫人?单是那苏青羊……”

  苏建青沉吟道:“这个我会解决!你只管火速发兵,离开宁次城便大功告成,其间我保着不让秘密外泄!”

  我无言可对,叹息说道:“那个大苍山,想来不是杜撰的吧?那群苗匪又是什么来头。”

  苏建青皱眉道:“你知道,苗疆九洞十八寨,因所贡图腾神不同,连年来多有征战,其中最强者首推三大部落:焱部、赤尢部与蝎贡部。四年前赤尢部出了个苗王,半年时间横扫九洞十八寨,统一了苗疆。焱部与蝎贡部几乎被灭族,留下来的也只得远遁他乡。据查这伙苗匪便是当初当年焱部的残余。”

  说着他看了看我:“当初你在宁次城遇刺,与这伙苗匪应该脱不了干系!不过此次出征,荡平苗匪应该只是个幌子,你只需见机行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只需屯兵即可,等待宁次的消息,切不可使大军陷入到大苍山那泥沼之中!大苍山地势错综复杂,纵使百万大军,陷入山中也是有可能的!”

  苏建青说着瞧我一眼:“有件事情我有些不明白,那些苗人为什么袭击你呢?”

  我翻翻眼睛:“这你应该去问他们,或者我把他们的首领抓来,你自己问!”

  苏建青笑道:“好大的口气,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心中不由一阵好笑。苗人为面具而来,苏醒不可能不告知苏建青,如今这个局,两边都不捅破,俱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够无聊的。

  好在苏建青并没有多说什么,匆匆然便离开了。我连夜来到大日山顶,在中军帐中见到苏菲。

  苏菲连日来督造“火凤”,显得憔悴不少,静静听我讲诉了经过,眉心打起一个大大的结。

  “什么时候起兵?”

  我说道:“拖不过三五日,兵检司那边,多留一天便多一层风险!”

  说着,我不禁压低了声音:“苏菲,我们真的要去吗?”

  “当然要去!”苏菲一甩头,“大元帅印在你手中,宁华夫人一旦知晓,南营首当其冲!况且大元帅的诱惑实在太大,一旦苏建青的设想成功,那我们手中兵力便足以与红花厅抗衡了!”

  说着她突然安静下来:“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要我脑袋也不相信苏建青现在是完全信任你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让你去做这件事?”

  我苦笑:“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犹豫着要不要去!苏家不怕我独自做大,不听他们的召唤吗?”

  苏菲眼睛一瞪:“你问鬼?这是我先问你的好不好?”

  说着她向旁边一转头:“要不何先生你来解释一下?”

  我转头,看向旁边一个老者,近日中也有数面之缘了,正是苏菲口中提到的何居锡。

  细看之下,这何居锡当真不是一个第一眼便会引人注目的角色,五官平凡至极,甚至还有些丑,背微驼,只是那双手,修长如竹,温润如玉。

  何居锡张口一笑:“苏丫头,你们都不清楚,干嘛问我这个即将入土之人?”

  苏菲一甩头:“都说是英文名了,我不姓苏的!你也不必客气,你的阅历远高于我俩,这个我承认!”

  何居锡笑道:“我只知道,苏建青料到我们必然会出征。五天之内,他会竭尽所能制止秘密外泄,而五天之后我们如按兵不动,他必将是第一个泄漏秘密之人!那时南营与红花厅必是一场惨烈对决!”

  苏菲点头:“你这么说倒是很符合苏建青的人品!你听明白了?”

  后半句是对着我说的。我苦笑一声,转头对上何居锡:“何先生,照您看,我们是非出征不可了?”

  何居锡说道:“除非你认为我们现在足以与红花厅对抗!不过请注意,你手上的筹码不是南营一万兵士,而只有两千。宁华夫人也绝对不只守军四万,宁次城中封家子弟以及红花厅中其他死士,绝对不下十万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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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彭毛毛同学那么多的书评和加分,感动ing……我点头道:“明白了!五天……火风的研制,能到什么程度?”

  苏菲伸了个懒腰:“真后悔当日为什么想着要造这个劳什子!山上连夜赶制,我已经半月没睡个好觉了!即便这样也只赶制了不足一千把,勉强能将翔龙营装备上!”

  我皱眉道:“如今看来,火凤的制造是要停一停了?”

  “不行!”何居锡一摆手,“火凤不能停!如今原料充沛,我想不下半月时间,瑞麟营的一千把应该可以完工!你可以带着军队先走,我和瑞麟营留下,一旦火凤造成便星夜兼程追赶你们!大日山虽小,隐一千人应该有余,宁次不会查到我们!”

  我皱眉:“会不会太危险?一旦你们暴露,宁次那边不管是哪一方,都会将你们除之而后快!”

  何居锡一笑:“隐藏之术我多少懂一些,瑞麟营交给我,你们自可放心!”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虽与何居锡交往不深,但此人能力绝不会与其外表一样平凡,除却手巧以外,行兵部阵攻杀战守之道甚不可测,也难怪苏菲拿他与慕容左慈相比。

  自大日山下来,第二天便接到兵检司的公文。于是全军上下开始打点出征事宜。三天之后,南营拔营起寨,陆续离开大日山向西行进。

  翔龙营自建营来首次亮相,一千马队趟起的尘土与飘扬的旗幡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不禁暗自感概翔龙卫中藏龙卧虎。

  另外,每个兵士除手中的武器之外,马鞍上赫然挂着一支二尺长的火凤,苏菲与何居锡连月来的成果果然不俗。

  大军起行,翔龙营做的先锋,吉祥领军在前,苏菲与我督中军,众将左右陪着,气势很是恢宏。

  离开宁次不远,大兵于行进中突然停了下来。

  我与苏菲对望一眼,正感觉奇怪,先锋营突然有消息前来。

  “被人阻在官道?”我一皱眉,“是些什么人,数目多少?”

  报讯的探马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将军,拦路的共两人,一大一小,营长想要将其赶开,他却说与将军您是相熟的,要将军阵前答话!”

  我眉头皱得更紧,转头看向苏菲,却见她同样递过来一个莫名的眼光。

  “看看去吧!”苏菲道,“拦住大军,必有缘由!”

  我点头,吩咐众将原地待命,自己与苏菲催动马匹向着队伍前列走去。

  等到了近前,不觉一阵发愣,见宽阔的大道正中站着一头黑驴,驴上端坐的正是多日不见的那个稼轩先生,一旁边那个叫琉璃井的苗族少年手牵着缰绳,正对我点头而笑。

  苏菲吸了一口气:“这小孩儿粉雕玉琢,倒是挺可爱,怎么跟你熟识?”

  我脸上早已阴霾地没有了表情,催马缓步来到两人近前,手中马鞭一指:“你们找我做什么?”

  琉璃井见我这般生疏,倒也不着恼,嫣嫣然露齿一笑:“陶公子,多日不见,今时今日身份可是大变样,可喜可贺!”

  我盯着他看,却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赫然一个半大孩子,却是周身一股诡异的气质,回头看向众军士,一个个神情古怪,甚至露出恐惧之色。翔龙卫军纪鲜明,纵使遇上猛虎拦路,怕也不会露出这等神情吧?

  想着,再次转向琉璃井,说道:“琉璃井,你拦到大军的去路了!”

  琉璃井点头:“我知道!有句话想要跟陶公子说,说完之后转身便走!”

  “哦?”我将头一歪,“有话说来听听!”

  琉璃井抬头看了一眼僵坐在驴上的稼轩先生:“先生让我问你,劳师远征,讨伐苗人,可有几分胜算?”

  我一惊:“你怎知我去讨伐苗人?”

  琉璃井但笑不语。我举目看了看驴子上的人,长发披散,依然看不清面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长叹一声:“你们是想阻我出征?”

  琉璃井笑道:“苗人强悍众所周知,且巫蛊之道可杀人于无形,公子你虽有所持……”说着看了看我身后的翔龙营,不经意间似是刻意瞄了瞄火凤,“然则征战起来,胜负之数实不可测,又何苦妄至生灵涂炭?”

  我冷笑:“征战便是要死人的,陶木然早已不畏死!”

  琉璃井摇头:“公子不畏死,但生灵无罪,又何苦自相残杀?”

  我将头一甩:“好个生灵无罪,你和你家先生倒是超脱的很!”

  琉璃井看我半晌,面上笑容忽多了几分苦涩:“公子近日戾气愈发严重,须知世间万物皆由天定,非人力之所能转。又何苦拘泥于一人一事,逆天而行?”

  我凝眉看着琉璃井:“你说这话……是有所指吧?说出来,不必卖关子?”

  琉璃井盯着我:“公子为救一人而多添杀戮,日后必为天所罚,落得个形神俱消,这又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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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定定地看着琉璃井,唇角抿出冰冷的弧线。

  “琉璃井,你家稼轩先生可曾真真切切爱过一个人?”

  那孩子眼中忽闪出一丝惶恐:“公子此问却是何意?”

  我冷笑:“若是爱过,当可知道。普天之下,再无人堪与那人相比,家国天下便如过往烟云。为倾心人一命,纵使家破,国倾,形神俱灭,沦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也会甘之如饴!”

  琉璃井愣住,想是不曾意料我会说出这样决绝之言,身子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隐隐之中,似是有种莫名的光芒自他的身体放出,光分七色,炫彩光芒之中,孩童的身体似乎隐了一隐。正这时,那驴背上的稼轩先生忽然动了,猛然的仰头,长发霎时飞扬起来,露出一张惊世绝美的脸。

  我看向稼轩先生,心中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那样一张脸,实属陶木然平生仅见。以往所见诸人,封云陵、慕容左慈、封若松、封若柏、曹简,那个不是人中龙凤?却与眼前之人相比,均要逊色一二了。

  只一瞬,那稼轩先生眼光落在陶木然脸上,忽然瞳孔一缩,仰面向天一声长啸,如崖上悲戚的猿啼,听者几要肝肠寸断。

  身后军队一阵哗然,在不远处似乎在喊叫些什么,而此刻的我却是全然听不真切了,只是大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情景。

  渐渐地,七彩光芒敛住,琉璃井再次出现在光芒之后,表情似是极为痛苦,抬起苍白的脸冲我惨然一笑:“罢!罢!罢!想要怎么做,公子请自便!只劝公子日后不要后悔!”

  说着,拉动缰绳,牵着驴子站在了路边,头一低,不再说话。那稼轩先生,似也安静了下来,长发垂下,一动不动。

  我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头顶一阵阵的发麻,匆匆瞥了二人一眼,丝缰一抖,墨云身子一长,冲了过去,头也不敢再回。

  大军重新催动了,我一个人冲在前面,却如失了魂般。苏菲追上靠到近前,低低的声音:“刚才两人,如何识得的?”

  我回头看她:“见过几次,两个疯子,还是莫要惹了!”

  苏菲显是不肯罢休:“那样的貌,做疯子着实可惜了!”

  我苦笑,抬头望向天际浮云,不再继续她的话题。

  然而心中再不能和外表一般宁静,刚才那声长啸,已经不是首次听到了,当日破庙之时,与那苗人女子缠斗,一声莫名的啸声救了我与苏醒的命,应该是这稼轩先生所发吧?

  那张绝美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如皑皑白雪中一点孤梅,俊美无筹,却不失通天撤地的那份傲骨,几乎已经不似人颜了。

  然而,看到那容貌的时候,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为何潮水般泛滥如斯?

  ……陶木然,你确定这是第一次看见那张脸吗?

  思绪正在神游之际,忽然身子一振。苏菲一拳打在了肩头。

  “在想什么呢?”

  我转头,苦笑道:“你说些什么?”

  苏菲摆摆手:“这样的神游最好少来,不然别人也将你当成疯子了!”

  我点头。苏菲脸上忽然出现些许凝重神色:“刚才你跟那两人说的话,可是当真?”

  我眨眨眼:“我说了什么?”

  “为倾心人一命,纵使家破,国倾,形神俱灭,沦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也会甘之如饴……”苏菲学着我的口气说话,然后将头一歪,目光中显出严厉,“周幽王宠褒姒,烽火戏诸侯;殷纣王宠妲己,肉林酒池剜目剖心无恶不作,你也想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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