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断声声繁华梦(下)+ 100问——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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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青,抿起嘴,倔强的看着我。

    我黯然撑住额头,说不出话,亦没有泪,只觉心口空落落的痛。

    究竟是谁对谁错?

    若他不是皇帝,若我不是将军,若我们不是兄弟……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造化弄人……

    “咳咳咳咳……”气急攻心,我急忙捂住嘴,血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打湿了白色的绸缎被面。

    他急忙扶住我的肩膀,连声叫道:“以轩,以轩。”我无法说话,偏生又难过得紧,只能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

    瞬间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我再也没有了和他争辩的力气,只能软绵绵的靠着他的肩膀,感受他的呼吸从耳后扑来。

    何曾相似。

    小的时候,他无数次这样窝在我的怀里,今天换过来了么,什么时候,他的肩膀变得如此的宽厚。

    “我是皇帝,有自己的自尊,可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自尊,而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我做了,我一定会承认。以轩,我没有下毒,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你就看我的眼睛。父皇说过,做错事的人,从来不敢与人直视。”

    我微微直起身子,却仍旧被他扶着,抬眸凝视他。

    他的眸子依旧清亮,不躲不闪,目光灼灼,坚毅笃定,直迫人心底。

    我萧然望着他,目光流连过他的眉,他的眸子,他的眼角……黑色眸子深处的光亮,多少年,从未变过。

    心底暖意渐渐腾升而起,火焰融化掉了所有的猜忌和怨恨。

    我缓缓微笑,一字一句说:“我,信,你。”

    他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一滴一滴的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红色的被面上,转眼就渗了进去,无迹可寻。

    他的手慢慢的抚上我的胸口,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你的心在哪里?”

    我握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依旧盯着他的眸子,含泪笑道:“你说过,要将大澜朝的万里江山都放入掌心,那时我说了什么?”

    他深深动容,凝望着我,嘴唇轻轻的动,“你说,你的心在……万里大澜……在……大漠草原……”

    我点点头,微微探身,吻住他的嘴唇。他浑身一震,迟疑了一下,我腰间蓦的一紧,被他狠狠拽入怀中。我的手慢慢从他的腰下伸了过去,同样搂住了他。

    唇舌交缠,升腾起灼热的火焰,蔓延起一股能够融化彼此的温度,每一次的亲吻,都是深远缠绵,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似乎已经穿透衣物,抵达彼此的身体。

    放开他的嘴唇,我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亦如此,我抬手勾住他颈项,手指沿着领口滑下,轻轻抚摸他龙袍上飞龙刺绣。

    他目光幽深,眼底情欲不停的涌动,顺势扣住我的手腕,低低开口,声音沙哑且迷离:“你是在勾引我。”

    我怔了一怔,瞬间明白,刚笑了一声,他就不由分说地再度贴了上来,薄削嘴唇掠过颈项,蓦的含住我耳垂。我就势挣扎了几下,他的身体全部压了上来。

    “我想了你多少天多少夜,今晚不管怎么样,你不许再拒绝!”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随后已经落入一堆柔软被褥之中,他剑眉飞扬,目中炽热如火,骤然俯身就要吻下。

    说时迟那时快,喉中的不适骤然而出,我不由得蜷起身子,扯过被子没命的咳嗽。

    “以轩,以轩。”

    我摇头,不想让他看到嘴里的鲜血。

    身上的重量陡然减轻,脚步声在地砖上急促的落下。

    “太医!快传太医!”

第四十二章

  由着太医将我的手轻轻放回了被子里,我怔怔回不过神来,茫然四顾,直直盯着上方错彩镂金的梁栋,眼前一片眩晕。

    累,很累,非常累。

    身体软软的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半分力气也使不上,彻底的瘫在床上,手脚俱麻。急促的呼吸着,一声更比一声快,一声更比一声粗。

    这是我唯一的感觉,就好像马不停蹄跋涉的人,突然得到能够休息的机会,坐下却再也起不来。

    恍然的闭上眼睛,耳边只有太医苍老的声音。

    “皇上,大将军……”

    “说!”

    似乎有一瞬的迟疑,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回皇上,经微臣等检识,大将军体内的毒物已经深入肌肤腠理,沁透骨血,再加上原有的寒症,致使血气阻滞,风邪内侵;最为重要的,气结于心,忧思抑郁,种种原因一起……”

    胤琅的声音陡然响起,“不要说那些废话!究竟有没有性命之危?”

    一声轻微的声响传来,似乎太医跪了下去,继而重重的叩头。

    “回皇上……如果有解药能够立即服下去,或许还能有机会救回大将军的性命……否则,就是药神在世,也无计可施……”

    “混帐!朕养着你们要有何用!!”

    “皇上,不是老臣不尽全力,而是大将军的毒已经拖了太多的时间,并且长时间处在苦寒之地,冷风侵袭,毒性已经遍布全身……”

    “满口胡言!大将军还不是单骑回到了殇裕关?还不是照样领兵作战……你不要信口雌黄!”

    太医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丝丝悲怆,“皇上……您可知道,将军千里跋涉,领兵作战,全凭着一口傲气和极强的意志力,而今战事平定,自然就……”

    “皇上……”

    “皇上……”

    帐外一阵压抑着的呼喊,人影模糊且杂乱,继而沉寂如死,四面浓重的阴影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仿如坠入刺骨寒潭,心头森寒。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胤琅剧烈的喘息,抬头向我这里看了看,复而又回头,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顿时低了几分,“解药,朕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回帝都去取了。从帝都到殇裕关,来回要四天四夜,已经过了一天,他可还能熬过余下的时间?”

    又是一阵寂静,我费力的转头,凝眸只见灯火无力的飘摇。

    “臣等一定会尽心竭力,依着药方慢慢调理,尽力让大将军能够等到解药。”

    “尽力?都是废物!”胤琅忽然暴喝了一声,“你们给朕听好了,要是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朕让你们统统去陪葬!!”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雷霆之怒,仿佛要将眼前一切焚为飞灰。

    “臣遵旨……”

    几个太医的声音明显发颤,我喉咙里一阵发紧,他不可这样,不可以因为我……想开口唤他,嘴里干涩的无法出声。

    “滚——滚!快滚下去给将军熬药!”

    大殿里瞬时暗了几分,一阵纷乱错杂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一切重归于寂静。他模糊的身影站立了许久,似乎在忍耐什么,最终转了过来,脚步声渐渐而近,身影清晰映上床帷。

    隔了罗帷,我定定看他,心中恨意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种种滋味,风急云卷,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他慢慢的抬手,抖抖索索的抚上帷帐,罗帷轻摇,良久却不曾被掀起。尔后又过了许久,只零破碎的语音响起,断断续续的灌入耳中,“朕,朕要杀了他们……”

    谁?是那些太医,还是真正的下毒之人?

    “胤琅……”

    我脱口唤他的名字,嘶哑低沉,他的身影摇晃了几下,霍然掀起罗帷。眼前光亮陡盛,我轻轻的皱起眉头,视线却落入一对眼眸之中,清亮幽黑,深不见底,直落入心底中去。

    对视良久。

    他的目中隐隐发红,紧接着坐在床边,亦不看我,将脸埋在手里,良久不语不动。我默默抬手将他手腕扣住,继而十指相交。

    “没事的,那些太医们从来都是这样,说出了毛病才显得他们医术精湛……他们老的都成人精了……”

    我心底却如锋利刀刃一点一点划过,痛到极致,反而轻轻的笑,“这么大的人了,还哭……”

    他转过脸,身子微微颤抖,“我才没哭……”

    “那你看着我……”

    他回头,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滚,就势就要滑落,却马上被他用衣袖擦去。胤琅继而俯身看我,咬着嘴唇,良久才低声说:“一定会没事的,你信我,一定信我。”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紧紧贴在脸颊,感受着他手心的热度,说:“我信你,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病,肯定不会有事……”

    “你当初回来,为什么不说出中毒的事情?”

    我的声音极低,缓缓说:“那时我以为是你下毒,心想自己即将死去,也就负气不愿再说,只想尽完最后一点力,就安心赴死……”

    他的手瞬间捂住我的嘴,继而抬头望住我,声音支离破碎,“安心赴死?亏你说得出来,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屏气凝望他,心中纠结酸痛。

    我的命,就算不用那些太医说,我也知道,再也撑不了几天了。说不定,今晚一睡,就会永远的睡过去,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朝阳。

    “说了都是负气……不是你下毒,我何苦再负气?”

    他点点头,身体又低了几分,额头碰上我的,轻轻的蹭了几下,说:“以轩,你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你说过会永远陪我,就一定不会食言,是不是?”

    我望进他深邃眼底,点点头。

    我还能陪他走多久呢?

    一天?

    两天?

    还是,仅仅一个晚上?

    烛火摇曳,帷帐光转,四下一片昏黄,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迟迟不退。

    “曾以为你死了,曾以为你宁愿呆在漠北,曾以为你会怨恨,以为我会永远失去你,”他说着贴了贴我的脸颊,“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

    “人都在你的面前,你还不相信什么。”我微微偏过头,躲避他呼出的热气。

    “我想吻吻你,行么?”他睁大眼睛,用期待的口气问我。

    我一时窒住,半晌才说:“你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怔了一怔,慢慢的扬眉浅笑,好像想要说什么,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铭昭带着太医鱼贯而入,一股浓浓的药味顿时充斥大殿。

    我顿觉脸上发烫,连忙把他推起,他扭起眉毛,撇撇嘴,“真是煞风景……”继而直起身子,坐在床沿上,叫道:“铭昭,把药拿过来!”

    说罢极小心地将我扶起,让我靠在他胸前。

    久违的气息将我包围,隔了衣襟,隐隐感觉到他的体温,“舒服么?”他扶住我的肩头,低头凝望我,语音温和。

    我点点头,他将药碗从铭昭手中接过,继而递至我唇边,我小声嘟哝一声:“人这么多,也不知道避讳一下……”

    他莞尔一笑,轻声说:“喝吧。”

    碗中的液体浓黑且粘稠,一股热气轻轻腾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恶心感立即从喉中泛上,我不由得偏了偏头,说:“算了吧。”

    他眼底是不容分说的坚决,“不行,知道你不喜欢喝药,但关系生死,由不得你任性。”

    语气虽然强硬,但说得反而十分亲昵,我眼角看到几个太医面露好奇之色,继而低头,彼此交换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得心下一横,硬着头皮捧起了碗。

    药汁浓涩辛辣,刚入口便引起一阵反胃,还未咽下,一阵作呕就吐了出来,手腕一软,药碗摔在地下,泼了一地浓黑颜色。

    “咳咳咳……”

    我抵在他胸前,不住地干呕,腹中翻江倒海,抓着他手臂的指尖一阵一阵缩紧,直嵌进了皮肉,感觉又有腥舔涌出口腔,我低头急促的喘气,断断续续道:“不……喝了吧……”

    他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落手极轻,也笨拙之极,嘴里的话却依然强硬,“不行,铭昭,再去熬一碗。”

    “我说不喝……便是不喝!”

    不多时,一碗一模一样的药水又送至面前,依旧浓黑,依旧难闻,我无力的喘气,道:“你还要我吐么?”

    他不动声色,药水在我面前依旧热气袅袅,我只好认命,一口茶水一口药水,硬是喝光。

    他一挥衣袖,众人谦恭的退下,他将软枕垫进我身后,才缓缓的放下我。我由着他摆弄,口中药味仍觉辛涩,心头却不那么酸楚,渐觉温暖安稳。

    “还苦么?”他索性也上了床,还轻轻的拍着我后背。

    “苦。”

    说话间,药汁似乎也从喉中窜上,我不由得舔舔嘴唇,似乎还能感受到苦涩的药水滑下咽喉的不适。

    “说出去谁也不信,雄视四方的大将军,竟然最怕一碗药水。”他低低的笑,说着握住我的手,细细的摩挲,点点暖意从他掌心透来。

    我抬头看着胤琅,他也低下头,目光交汇。

    他眼眸里带着如火般的温柔,灼热得似要将人融化,嘴角含笑,一对剑眉傲然飞扬,微微散乱的头发垂下几缕,隐约的遮住了眼睛,却更显得目光迫人。

    我慢慢的伸出手去,想要撩开他眼前的发丝,他的手指扣紧,让我挨他更近一些,而后轻声说:“不要动……”

    话音未落,他俯身逼近我,温热气息一丝丝直吹面上,薄唇带着烫人的温度,覆到我唇上,轻轻的,缓缓的,没有深入,细细的描绘,舌尖一点一点的扫过,扫过每一个地方。

    他……

    我慢慢的抓住他的前襟,忍不住喘息出声,心头剧跳,一颗心似要夺出胸口。

    久违的感觉,久违的气息,久违的亲吻……

    嘴角边的苦涩与腥舔都被他的舌尖带走,留下的,只有浓浓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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