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D-angel
D-angel  发于:2009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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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到了”。船家进来传话,唤醒两个昏昏欲睡的少年。
  杜梵玚跟宏远风醒了醒,浑浑噩噩地下了船,看到了平日里少见的景致。
  “怎样?!”宏远风问。
  杜梵玚显然很开心,“想不到还有这种地方!”
  宏远风得意地笑起来,带头向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山上的风景更好,你得上来看看”。
  杜家少公子便紧紧跟了上去,“远风哥,你等等我”。
  
  山上景致再好也挡不住跋山涉水的劳累,杜梵玚喘着气站在半山腰上往山顶望去,叫住走在前面的宏远风:“还有多久啊?”
  宏远风回头笑笑,说:“上面就是了,不过路不是很好走”。
  一听快走到了,杜梵玚喜上心头,紧了几步跟了上去。
  也算是跋过山涉过水了,两个人才呼哧呼哧爬上山顶。山风一吹,杜梵玚身上汗一落,心里清爽了许多,转头朝着宏远风喊道:“好风景啊!远风哥”。宏远风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望着山下的风景。
  “这里是我秘密的地方”,宏远风突然开口,却没有看杜梵玚:“有心事的时候就来这里望望风景,心里会好受许多”。
  虽然只有12岁,杜梵玚叶也还是迅速严肃起来,跟宏远风肩并肩并坐在大石上,望着山下的景色,问:“远风哥,你有心事?!”
  “前两天有个怪人找我爹要托镖,娘说很危险。我想这趟跟我爹一起出门,我爹不肯”。憋了很久,能说出来让宏远风心里舒畅了许多。
  看惯了平日里玩世不恭贪玩胡闹的宏远风,杜梵玚很不习惯这样的宏远风。平常是玩耍惯了,这个时候,仅仅15岁的宏远风瞬间多了几分英气和男人的成熟。杜梵玚莫名的紧张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倒是宏远风,年纪轻轻便仿佛看清了人生,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次,我一定跟我爹出去”。
  从宏远风的字里行间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杜梵玚的心情跌落谷底,问:“这次……去哪里?!”
  “天山”。
  杜梵玚向宏远风贴了贴,又问:“要多久啊?!”
  “不知道”。三个子,很冷。忽然发现其实山顶上风很大,杜梵玚觉得很失落,偷偷瞟了眼身旁的宏远风,他选择沉默。
  却不料宏远风却突然说:“梵玚,跟你爹学好武,将来一定会有用的”。
  过了半晌,杜梵玚才从喉咙里微微颤一个“嗯”。
  宏远风突然站起来,拉起杜梵玚,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也不管杜梵玚是什么表情就拉了对方下山。返回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望着河岸两边的草木。宏远风只是在送杜梵玚回家的半路上,轻声对他说:“梵玚,以后没有人陪你玩了,你自己要小心”。
  杜梵玚什么多余的感情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个时刻很隆重很关键,瞪大眼睛直视着对方的眼眸严肃又重重地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他身后,宏远风一直站着等到看不到杜梵玚人了,才缓缓后退往自家走去。
  
  宏远风一踏进家门就感觉出来气氛的诡异,望了眼管家,对方只是默默站着;望了眼校场上的教头们,也是安静地不像样。顿时背后一阵寒气袭来,宏远风拔腿进了堂屋。
  “爹!?”才迈进一只脚,宏远风便大声喊,等到进了屋,才看到堂上站着一位黑衣男子。细细打量一番,宏远风发现此人便是之前来委托压镖的人:此人一袭黑衣,浓眉厉眼,唇厚牙白,虽然几撮白发透露了他的年龄,却依然可看出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宏远风离了那人有一丈远,却也感觉得到他迫人的内力。不敢造次,收了声,宏远风退到一旁。
  “远风”,宏正云看到儿子突然闯了进来,心中着实一惊,但场面话还是要说:“不得无理”。
  “是”。
  “吴先生”,宏正云笑脸相赠,“小犬无知,还望见谅”。
  “无妨”。所谓的吴先生轻轻吐了两个字出来,继续道:“老夫的委托就劳烦贵镖局了”。说完,抱了个拳便转身离去。
  等人走了,宏远风凑上去,悻悻地说:“爹,几时出发?孩儿也要去”。
  宏正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不说话,先是呷了口茶,才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许、去!”
  刚要反驳,宏远风看到他爹一脸的严肃便把已经冲到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低头道:“是……”
  宏正云道是儿子老老实实听话,便没有把宏远风说的话放在心上,专心准备出镖的事了。却不料接下来的几天宏远风也在忙活,等到出镖的当天,宏正云带队前脚轰轰烈烈地出了城,后脚宏远风便拖着包裹带着些碎银子便跟了上去。
  
  
  杜梵玚大摇大摆推门进来,迎面便对上了一脸笑意的杜夫人——段舒。
  段舒连嘴唇都没有动,杜梵玚就已经认定自己行迹败露,连忙低头认错:“娘,孩儿知错了”。
  段舒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心里却道:原来你小子还有事情瞒着为娘我。于是段舒漫不经心开了口:“怎么,梵玚,娘还没说话,你就知道为娘要责罚你了?!”
  杜梵玚不敢怠慢,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娘,梵玚知道错了,梵玚不该瞒着你跟爹和远风哥出去玩”。
  段舒暗笑——原来是这么回事,依旧淡笑着,段舒走到杜梵玚跟前,把他扶起来,慈爱地笑道:“好儿子,起来吧,为娘的不会为难你”。
  咦?!杜梵玚心中先是一怔,然后被段舒拉起来,稚气残留的脸上露出一个桃花般的笑容,问:“娘你不怪我?!”
  段舒却只拉着儿子一路往杜钥的书房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我儿子荒废掉”,听得杜梵玚一头雾水。
  进了屋,发现他爹根本就不在,杜梵玚更加地迷惑起来,望向段舒,问:“娘?!”
  段舒这才松开杜梵玚的手,蹲下身子,望着自己儿子郑重其事地问道:“梵玚啊,你想不想跟你爹一样厉害?!”
  “嗯?!”
  “你爹是武林盟主,很威风的!”段舒用最世俗的一面诱惑自己的儿子。
  杜梵玚愣了一会,叹口气——这让段舒很意外,问:“娘,我要是厉害了,是不是就不怕坏人了?!”
  “嗯”。段舒慢慢应道。
  “可是我有跟爹好好学武啊”。杜梵玚还是有地方不理解。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段舒笑了笑,“儿子,要变得很厉害,得让你爹好好教你内功心法”。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作“内功心法”,可杜梵玚觉得这事应该很好玩,于是猛劲点头答应道:“知道了,娘”。
  
  晚上落了雨,打了一地夜青叶。
  杜钥跟家仆起身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杜宽自觉地去收拾行李了,杜钥却在起身之后便悄悄去了桃林。
  总是忘不掉那水声,忘不掉曾经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一切,杜钥想再去看一眼,哪怕是算作最后的诀别——跟自己的过去。走进桃林,听到涓涓流水的声音,杜钥的心就莫名的宁静下来。隐隐听到自己心脏冷静而强有力的跳动声,杜钥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突然笑起来嘲弄自己,杜钥不顾形象地靠着河岸就坐了下来。溪水沾湿了衣衫,杜钥视若不见,双脚浸到温水里像小孩子一般嬉戏半天,就连水岸对面何时站了个人都没有察觉。
  “嗖——”,一块小石头打了过来,飞速窜入杜钥身侧的泥土之中。杜钥心跳稳稳地,一丝不乱,仿佛他根本不把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放在眼里。既然故意大偏,显然对方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挑逗而已。
  两边都没有动作,僵持了许久,杜钥才开口说:“英雄,既然有事找在下,不如到杜园里坐下来喝杯酒,何必跟到如此世外之地来?”
  那人却不说话,一招蜻蜓点水,瞬间落脚在杜钥身后。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不知杜大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杜钥没有动,因为心停了。那人也不着急——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几分钟了。片刻,他听到杜钥开口说话:“那么久的事了,记不清了”。仿佛是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人不慌不乱,从怀里摸出一个巾帕,里面包着样东西。他也不说话,只是把东西移到杜钥面前,才说:“不知道这个,你记不记得”。
  杜钥没有表情,不明就里。接下东西,打开的时候他倒是没有犹豫,而当巾帕中露出一只翠绿色的簪头的时候,杜钥僵住了,记忆死灰复燃冲破闸门,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横冲直撞。
  有个名字,牢牢缠住了他的心——初梵玚。
  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死么?!杜钥不能相信自己,因为轩辕刺穿对方身体的感觉还停留在手。
  “……他……”,杜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很颤抖,“在……哪里?”转身妄图抓住那人,却发现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杜钥心里堵了块棉花,难受地他忘记了呼吸,转身环视四周,发现只剩下他自己。丹田中沉积了中气,杜钥攥紧手中的东西,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师弟————!!你在哪里?!!”
  桃林里久久回荡着他的喊声,不散。
  拐过去不远的水源旁,茅草屋内当年静月门的左使淡定地望着初梵玚的睡容。听到杜钥的喊声,他嚅了嚅嘴唇,轻声问:“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让他难过你是不是就愿意醒了?!师兄,你不要这样了……”,眼泪就那样不听话地落到唇边,“师兄……,再不醒来我靠什么续你的命?!”
  “吱呀……”,门被推开,他迫不及待望了眼门口。没有杜钥的身影。他恨自己:恨杜钥霸占了初梵玚的一生;却又实实在在明白只有杜钥才是那个能唤醒师兄的人。
  失望片刻。
  他起身把门关好,又立即回到初梵玚身旁坐下,托住对方的手,仿佛在给自己下决心地说:“我没有办法带你去见他,但我会带他来见你——我发誓”。说完,他把初梵玚拉起来,抱在怀里,小声说:“师兄,十年了,我听你的让你在这树林呆了十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再留下去了,师兄,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用厚毯子把初梵玚包好,背在身上,走出门:“师兄,我带你去天山,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杜钥拿了当年初梵玚送给她的簪子,回到故居的时候杜宽已经是把早餐热了又热,等了又等。看到杜钥回来,杜宽算是松了一口气,奉了茶水给杜钥,问:“老爷,先歇一下喝口茶”。
  杜钥失了魂,接了茶碗也只是放到一旁没有动作,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捏着方才收到的玉簪,久久说不出话。
  
  
  幸好有杜宽一路照顾杜钥,不然他自己肯定没有办法返回杜园。
  还没有进门,远远就看到杜园上上下下忙活起来,段舒更是冲到杜园门外来迎接。远远叫上一声:“相公”。段舒就把杜钥的魂叫了一半回来。
  “舒儿”。杜钥下了马,强作了一个笑容,把轩辕给了下人,不等段舒问他就说:“师傅跟师叔都没回来”,他沉吟了片刻,仿佛是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梵玚我来教!”
  段舒的脸变得比八月的天还快,阴片刻晴片刻。听到杜钥答应传授自家武功给儿子了,更是高兴地不得了,挽住杜钥的衣袖便是一阵醉人的香气散开来。然后,杜钥听到她说:“一路劳顿,先回屋歇歇吧!舒儿伺候你沐浴”。
  杜钥看到段舒的媚笑,心中有把匕首在心房最薄弱的位置磨来磨去。心口位置,便是那只初梵玚赠给他的玉簪,失而复得正令他思想混乱无度,突然遇到段舒的笑脸,杜钥感到自己的无力。
  再高的武功、再多的财富、再好的名誉,都换不来一段无猜的爱恋。
  在木盆里,段舒正在为他擦拭身子,杜钥仰头闭目,满眼都看到初梵玚身着白杉坐在桃林中抚琴的模样。无意间被人碰到了侧腹的伤口,杜钥感到一阵刺痛,当痛楚渐渐消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字:
  他还活着。
  
  杜梵玚怕他爹责罚,园里上上下下忙活的时候他却躲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出门,等到段舒遣了人来唤,他才不情不愿地跟了出来。
  “爹”。看到稳坐厅堂的杜钥,杜梵玚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句。
  杜钥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招手让儿子靠近自己,问:“梵玚,爹不在这几日,可有听你娘的话?!”
  “嗯”。看爹爹没生气,杜梵玚胆子大了些。
  “行啦,有什么事先吃过饭再谈”。段舒一边招呼下人上了饭菜一边含笑看着自己丈夫儿子的美好风景。
  
  幸福,不过是转眼即逝的东西。
  
  杜钥刚捏起筷子,便听到厅外的混乱,随即便有家臣跑进来通报:“老爷,武当山下来人了”。
  段舒显然预感到危险,警惕地向外望了一眼,在随后与杜钥的对视见,跟杜梵玚说道:“儿子,爹与为娘要与外人谈事,让碧云先送你回房吧”。
  “是”,杜梵玚隐隐窃喜,“孩儿告退”。
  走出前庭杜梵玚便命令道:“你下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可是……”,小丫头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还走丢了不成?!”杜梵玚这个时候倒是很会摆出杜园小主子的架势,硬是把婢女赶走,他转身往柴房跑——既然今天武当山的师傅下来了,家里自然就顾不上他了。心中窃喜着,杜梵玚翻出自家矮。好几天没有远风哥的消息了,他有些挂念,也有些担心,出了杜园没有逗留,杜梵玚直奔着远风镖局跑去。
  
  杜宽办事干净利落,等武当山的人进来,大厅已经撤掉了一桌饭菜,摆好了茶水招呼上宾。
  来人先是行礼:“武当山心海、心灭见过杜盟主”。
  段舒坐在杜钥旁边,脸上看不出感情,倒是杜钥一脸笑容相对,“两位道长辛苦了,茶”。话音未落,杜宽便将茶奉给了二位。
  意思了一下,连个道长连忙切入正题:“师祖有书信给您”。心海道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杜宽接下来呈给了杜钥。
  趁杜钥看信的空档,段舒暗自衬度着这次会是怎样重要的事情,需要玄虚亲自写信。果不其然,信看到一半杜钥脸上就再找不到来客相迎的笑意了。
  放下信函,杜钥先是故作镇定地呷口茶水,然后才淡淡地开口:“玄虚道长他身体可好?!”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题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两个道长更是愣了片刻才机械地回道:“嗯……嗯”。
  杜钥把信折了又折,收好,也不跟段舒有商量的意思跟两位道长说:“玄虚道长信中所说我已经领会。无风不起浪,我与二位走一趟便是”。
  “有劳杜盟主!!”两位道长起身先谢过。
  杜钥点点头,转过脸对上段舒不悦的表情,只对她说:“等我回来”。
  段舒心里怒气遏制不住,一甩手几枝暗器插入自家梁柱里,“你只会说这个,十年前也是……,我们是夫妻,要同甘共苦”。
  对于此,杜钥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笑了笑,仿若看破红尘。拉起段舒的手,他在她耳畔低语:
  “对不起”。
  段舒失神地半晌未动,杜钥抢下杜宽手中的轩辕,跟了两位道长上了快马便出门了。
  “夫人?!”杜宽不敢乱来,杜钥离开有一阵子了他才敢唤一声。
  瘫坐在椅子里,段舒心里一团乱麻——这次,她没有办法跟过去了。杜钥临走留下的三个子,抽空了她多年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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