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柑——花衣沙久罗
花衣沙久罗  发于:2009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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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彼此对视的双眼中,同时落下了灼热的水滴。
想要得到的梦想。
想要得到的灵魂。
想要得到的瞬间。

即使远文是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自己也不可能再放开这个人了吧。
黎明时分,看着昏迷地躺在自己臂弯中的远文,紫朗这样想着。
要改变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这不是预感,而是确信。
确定了远文的体温后,紫朗的心中也传进了那个确信。
紫朗怀抱着这温暖的心,再次闭上眼帘,想要入睡了。
可是窗子那边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窗帘还开着,淡淡的光线照了近来。
这么说起来,昨晚立刻就沉浸了进去,忘了拉上窗帘了。
紫朗苦笑了一下。
外界已经染成了黎明前的苍蓝色。在为晨光的耀眼而烦恼之前,还是先拉上窗帘的好。
小心着不弄醒远文,抽回手臂,紫朗下了床。
他走到窗边,从阳台上看到的树木都已经被染成神秘的苍色,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紫朗暂时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着迷地看着那水墨画一般的风景。
好想看远文挥笔把它画成浮世绘啊。
希望远文画下自己喜欢的风景,这比起中介人的职责来,更该说是紫朗个人的纯粹的需求。
(!)
这个时候,忽然有什么横切过树林之前,紫朗一惊。
凝目一看,发现那是身穿西洋长裙的一位女性。
(是香耶子小姐吧。不会错的。可是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
是散步的话,无论如何也太早了。
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看起来她并不是要离开,而是从林中回宅邸来。
(莫非,是幽会?在那个仓库里?)
可是对方又是谁呢?紫朗很吃惊。
(她还有其他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
紫朗歪着头想不通。但是如今他并不想去深究这件事情。
远文就在自己身边。
只要这样,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等香耶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外,紫朗轻手轻脚地拉上窗帘,回到了远文沉睡的床上。
远文发出有规律的呼吸。
听着他的鼻息,紫朗想着。
要守护这个人。
即使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责备这个人,我也要一个人守护着这个人活下去。
即使为此要与世界为敌,我也不会后悔。
能够遇到如此爱着的人,只是这样,对我来说就是个奇迹了。
既是确信又是决意的这个思绪,温柔地充满了紫朗的心。
只有在远文面前,自己才会忠实于自己。
只有在远文面前,自己才能原谅自己,承认自己。
不要离开他。
爬上床去,在远文身边躺了下来。
紫朗仰望着天花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温暖体温仿佛在整个世界中蔓延了开来。


解禁
自从远文被监禁起来后过了四天,下午时分。
紫朗接到了川名发来的电报。
那是可以听得到欢呼声的捷报:华族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已经在四条伯爵府邸落网!
哎呀呀真是吓了一跳。果然就和雨宫君忠告的一样,犯人真的出现在四条伯爵家了呢。
第二天,在藤堂男爵府邸的晚宴席上,新锐新闻记者川名浩史把他的如簧巧舌发挥到了最大的限度。他把身处逮捕犯人现场那一瞬间的感动添油加酱地说得淋漓尽致,让一干听众们都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要不是刚好赶上,川名是绝对不可能被招待到藤堂家的晚餐宴会上来的。他跑到藤堂男爵的别邸来找紫朗,把自己的战功好好地吹嘘了一番,吹着吹着天就黑了。香耶子出现在吹得口沫横飞的川名面前,邀请他一起用晚餐。而如此美丽的伯爵千金的存在更加促进了川名的长舌。
很能说,很能喝,很能吃,真是和某人非常相似,也是个有着四处洋溢的活力的人。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远文倾听着川名那热情的演说,在另一种意义上感慨着。
实际上,这都是托了雨宫君的福。不管你是从什么路子上弄到这情报的,警视总监今天晚上可以高枕无忧了。说不定啊,雨宫君很快就能拿到什么奖赏了呢。
这个就绕了我吧。
紫朗轻轻地耸了耸肩。
这次的情报实际上是出自远文,紫朗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而且以后也绝对不会公布出去。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永远的秘密。
紫朗将视线投向远文,远文也以视线送去一个微笑。
也是托了我的福,我们报社可是大大地长了一回脸呢。结果我们家的报纸是大卖特卖!四条伯爵也说我们的埋伏帮了大忙,所以要送我们谢礼哟。
四条伯爵没有受伤吧?
远文问,川名好像正等着这一句一样,立刻就答:
连点油皮都没擦破!别看我这样啊,我的剑道可是很得意的呢。犯人正要袭击四条伯爵的时候,我就从后面用拿着的木棍一闷棍下去!
哎呀。
啊,对不起,小姐,并不是那么野蛮的事的。我只是轻轻敲了犯人的头一下而已,犯人就昏过去了哦。
在男爵千金面前说自己的暴力行为毕竟太煞风景,川名慌忙改口补救道。
哈哈哈,太简单了。简直不值一提呢。那家伙做出了那么多的事件,却连把匕首都没带来。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拿把日本刀来呢。不过说起来,犯人原本就是下毒药的。虽然美公开说过啊,可这之前的连续杀人受害者都是被毒死的,所以也没必要带日本刀什么的吧。
呵,你其实心里吓得要死吧?真是够同情你的。
哦呀?雨宫君,你什么时候转行去做心理学博士啦?居然能够分析出我在那个究极时候的心理状态,真是很有洞察力啊!你要不要干脆在我们报纸上开个专栏啊?
餐桌顿时被轰笑声包围了。
紫朗与川名之后也兴奋地交谈着,让藤堂男爵家这一天的晚餐始终充满着快乐的气氛。在晚餐后的沙龙里,川名也以男爵千金为对象自吹自擂了半天,不觉就到了深夜,分别的时刻到来了。
实在是蒙您招待啊,香耶子小姐。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在最后去问候一下您父亲吗?
很高兴您喜欢,川名先生。只是父亲如今正谢绝见客,您的心意我们万分感谢,实在很抱歉,只能对您说失礼了。
啊,请您快抬起头来。这又不是什么该道歉的事情。倒是我连这一点都没注意到,对不起。
看着川名那在男爵小姐面前变得要多客气有多客气的样子,紫朗他们也不禁微笑起来。
远文从心底喜欢着这重新到来的平稳气氛。
在川名回去的时候,远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取得了香耶子的许可后,他拜托川名道:
川名先生,我想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够帮助香耶子小姐寻找她的弟弟的。
香耶子那失踪的弟弟山村伦太郎的事情,立刻大大地吸引了川名的注意。结果川名向着香耶子激动地发誓道:我一定不遗余力!
要找人的话,我想在报社工作的我绝对是最能派上用场的。唉唉,如果你们能早点找我就好了!
谢谢您,川名先生。能听您这么说真是再高兴也没有了。我那在乡下的双亲也一定会高兴的。
只要交给我川名,就跟已经找到了没两样!您只要放松下来,以坐顺风船的心情等着捷报就好。
喂,川名。你那不会是只泥巴捏的船吧?
雨宫君,你为什么就是如此不信任他人呢,真是不幸的人啊!听好!我就特别传授给你用泥巴船过河的方法!这可是东京帝国大学物理博士,清水伊之助也坚持支持的学说呢!
啊,真是抱歉,那没有用的。因为我就是个没法相信人的体质。
你这家伙!
这两个精力充沛的男人的你来我往,让藤堂男爵别馆的玄关又充满了笑容的光辉。
和平的时间回到了人们中间。

这天夜里,在藤堂家的沙龙中登场的葡萄酒是藤堂男爵从法兰西的城堡中带回的最高级的红葡萄酒。
不管是远文还是紫朗,都因为那终于如释重负的解放感而多少喝过了一点。等回房间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步履蹒跚。
我还真不知道你从那位小姐那里接受了个人的委托呢。
紫朗一边解开西装的领带,一边小声地嘟囔着。已经先换好了浴衣的远文在沙发上问:
啊?
拜托你找她弟弟啊。像我,连大小姐是养女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因为这也不是该乱说的事情。香耶子小姐找我去商量的时候,也很在意周围的。
所以说啊,那又为什么只找你来商量?
这是因为她偶然知道我有这种特别的能力啊。
说到这里,远文啊地住了口。他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远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着紫朗在换衣服的寝室方向走了过去。
壁炉上焚烧着的麝香的甘香与葡萄酒的余香微妙地混合在一起,令空气中飘荡起异国风情的香气波浪。
远文在客厅与寝室的分界线上站了一会儿,沉默地眺望着紫朗更衣。
而后,他缓缓地向紫朗身边走去,在他的身后站住了。
紫朗?
这询问的声音中带着恶作剧一样的诱人风情。
嘁。
紫朗正在系浴衣衣带的手停了下来,他垂着头说道。
反正我也决定不再追问你与小姐的事情了。
紫朗。
我也是个会成长的人呢。
紫朗。
远文将额头贴在了紫朗的背上。
你不相信我吗。

我与香耶子小姐什么也没有。至少我自己是如此相信的。也希望你相信我。
先生,我
叫我远文。
先生!
紫朗翻身抱住了远文。
由于那手臂委实包含着过强的力量,远文只得在紊乱的呼吸间继续说下去。
紫朗,你说要和我一起堕落下去的时候,我我觉得那是不可以的,可是虽然这么想我却很高兴。高兴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远文的话语在激烈的接吻中消失了。
紫朗的热情降落在脸颊、眼睑、仰起的咽喉上。
远文断断续续地表达着:
紫朗,紫朗,我是个坏人。还连你也卷了进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会做出相同的事情来的。
把我卷进来吧。
你不要这么说。
就是说多少遍,我也还是会这样说。
紫朗
远文!我。
紫朗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昨天看到电报内容时远文的表情。
似乎有什么消失了,或者说脆弱地崩溃了一样,那一瞬间的表情。
近似于痛苦的表情。
远文的这个表情只持续了一瞬而已,之后立刻变成了满面的喜悦。
但紫朗却无法将它忘怀。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紫朗弄不明白。
自己如今已经紧紧拥抱着远文纤细的身体,抱到近乎折断的地步,不断地重复着灼热而激烈的亲吻,可是远文的心却总有一部分不在自己的身边,似乎被遗忘在了遥远的地方。
得到他人全部的心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紫朗的头脑虽然能理解这一点,但是当拥抱着远文一起倒在寝室床上的时候,却不能阻止自己产生这种贪心的感情。
贪婪。
就好像一个已经布满裂纹的陶器一样。
紫朗一直在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将远文弄坏。他一边恐惧着,一边拥抱着远文。
也许有一天,自己这无法抗拒的热情会将对方贪婪地吞吃殆尽,将对方破坏为齑粉。

深夜里,远文一个人醒了过来。他向身边睡着的男人伸过手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可爱的人。
这毫无伪装的心情在他的心中静静地沸腾了。
这不是谎言。
远文从心底爱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傲慢的男人,这绝对不是谎言。可是
远文的视线从紫朗身上转开,凝视着黑暗。
像这样被紫朗的手臂拥抱时,就会沉醉于激烈的热情之中。
可是当从沉醉中醒来时,自己却一定会再次回忆起来。
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恋情。
紫朗。
我的爱没有尽头。
紫朗。
我是罪孽深重的。
而且,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对你说。
等能够坦白的那一天到来,紫朗,我一定都会对你说的。
我这愚不可及的恋情的始末。
紫朗。
到那个时候,你会听我说的吧?


人偶
这个八音盒是从阿兰陀(注:荷兰)进口的,这边的手风琴是在英吉利买的,这边架子上放着的香水瓶来自西班牙,这边的西洋人偶是法兰西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当父亲经商去外国的时候,为我买回来的礼物。
香耶子一件件地把玩着它们,向远文介绍着。
在洋溢着异国风情的用品包围下,身着裙摆长长的西洋礼服裙、在氤氲的香气中凝立的香耶子小姐就仿佛是一位异国的公主一般。
您喜欢西洋人偶吗?
看着默默凝视沙发与搁架上摆设着的人偶的远文,香耶子问。
远文没有回答。
香耶子不解地侧了侧头,继续问道:
如果您喜欢的话,要不要看看其他的人偶呢?我记得仓库里应该还有许多过去的人偶。孩提时代我非常喜欢收集娃娃。所以父亲也总是买给我。而知道我喜欢的客人们也常常会送我新的娃娃。

远文仍然沉默着。
香耶子疑惑地唤道:
那个,远文大人?
啊?
远文以出神的表情缓缓地回过头来。
面上是一双仿佛在做梦一般的少年的眼睛。
当那双眼睛中映入了香耶子的身影时,远文说:
啊,对不起。我不觉看入迷了。所有的玩偶都那么美丽,仿佛像是有生命一样呢。
是吗?可是比起玩偶来,还是远文大人远远美丽得多呢。
啊?
哎呀,我真是的。
香耶子那白皙的脸颊上瞬间罩上了一层蔷薇色。
她垂下了头,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蕾丝手绢。
说出了如此失礼的话,我真的很抱歉。可是,那个,自从初次相逢的时候,我便从心底吃了一惊。虽然之前也曾有所耳闻,可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会有美丽得像人偶一样的人。您虽然是男性,却比女性还要美丽。
说到这里,男爵小姐的面孔上再次飞起了红云。
远文把手中的西洋人偶放回架子上,静静地在香耶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香耶子小姐,您能对我如此评价,我感到很光荣。
见香耶子抬着眼睛偷偷地看着自己,远文做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见了远文那并不在意的样子,香耶子也松了一口气。得到了把话继续下去的勇气的美少女,又开始热情地说了起来。
远文大人。我所上的女子学校里有很多华族的千金们,她们每一个都是远文大人的信奉者呢。
信奉者?
是啊。大家都为了能够拜见远文大人一眼而去鹿鸣馆。那个时候远文大人去鹿鸣馆的时候,总是带着不一样的贵夫人。大家都说您是高岭之花呢。
那是
远文一时难以启齿。真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游玩会在这种时候暴露出来。远文本来就不擅长说话,根本不可能像紫朗一样,用机智的语言在这里蒙混过去。
香耶子可爱地吃吃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会向雨宫先生保密的。

听到这句话,远文的眼睛都瞪圆了。
呵呵。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呢?不过您二位的关系真的是非常要好啊。一定都接到过无数的女性写来的情书吧?
香耶子的微笑没有一丝的阴影,可以看出她并没有任何恶意。远文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她并不是发现了自己两人的关系。
香耶子还带着花一样的微笑,接着说道:
远文大人,我实在是太幸福了呢。虽然父亲说,希望能与有着鹰司公爵的血统的远文大人结为姻缘,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能够请远文大人为我画一幅肖像,我就已经非常非常地幸福了。这委实太过谮越了。
香耶子小姐。
香耶子已经发觉到周围的人为自己两人进行的安排了。向着露出惊愕表情的远文,香耶子嫣然地微笑了。
不仅如此,您还为我弟弟伦太郎的事情如此费心,我对您的感激无法言表。也希望能向雨宫先生与川名先生表示感谢。
不,请您不要太客气。不管是紫朗还是川名先生,他们都是以能为您效劳为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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