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雪——月佩环
月佩环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关灯
护眼

  雷凤章,你......你如果害死他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方棠溪没听到蓝吹寒任何声息,心神俱裂,连声音里都带著哭音。
  雷凤章一惊,他原先就只是爱著蓝吹寒的美貌而已,在两人跳崖的那一刻,他也发现自己对这种自己永远无法付出的感情有种说不出的嫉妒,而後来两人的别有用心激得他大怒,也因此对蓝吹寒用了淬毒暗器。
  听到蓝吹寒中了暗器,雷凤章心里一空,也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愿意跟他同生共死麽?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活著做甚?他转身朝属下厉声大喝:你们还站著做什麽?还不快放箭,把他们给我烧死!
  听到要放箭,方棠溪也终於明白,雷凤章与自己完全不同,他如果得不到吹寒,情愿毁弃。而自己却一直可笑地相信,雷凤章不会伤害吹寒。
  如果自己松手放开吹寒,自然能顺著铁链飞快跃上山崖,可是......他一个人在崖底,必定十分寂寞......不不,吹寒是不会死的......不管怎样,总要保护吹寒......
  方棠溪笑了一笑,松开了抓住铁链的手,两人向著崖底直直坠落。
  只听无数的惊雷在头顶炸响,霹雳堂的火箭有不少射在他们原先停留的山壁上,碎石纷纷落下。
  方棠溪紧紧将吹寒抱在怀中,感到风从耳边刮过,两人坠落的速度飞快。照这样下去,两人一定摔到崖底,变成肉泥。
  方棠溪一手紧紧地将吹寒按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悬崖旁边伸出的树枝,无奈树枝不是过细,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冲力,就是离得太远,无法抓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儿臂粗的树枝,便觉得手臂瞬间被崩紧,剧痛得几乎脱臼,而树枝也在同时卡的一声,折断了一半。
  他费力地托起吹寒的身体,将已经昏迷的吹寒托到树上,自己解开了衣带,慢慢试图移动吹寒,将吹寒绑到自己的背上。做完这一切後,他双手攀住岩石,顺著慢慢爬下。
  23
  之前抓住树枝果然已经让手臂脱力,几乎抓不住石壁中狭小的缝隙,在离地面还有十几丈高时,他忽然失手,从悬崖上坠落下来。
  此时离地面这一段山壁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根本不能挽回落势,就在接触地面的刹那,他一个侧身,让自己的身体先行著地。
  膝盖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吹寒的身体也压上了他的背脊,原本因为坠落的缘故根本感觉不到的重量,在这一刻重逾千斤,双腿在瞬间失去了知觉。惘然
  他将吹寒从背上解下,发现他并没有摔伤,微微放心,却见吹寒的背後流出的黑血,从铁蒺藜打入的伤口汩汩流出。
  他拔出自己的剑,想要用剑尖把铁蒺藜剜出,但手颤抖得剑尖根本移不到伤口,只能勉强在吹寒白皙的背脊上划上一个十字,再将铁蒺藜剔出,然而吹寒的伤口仍然黑血不断地渗出。
  混乱之中,方棠溪终於想起来,薛不二就住在大约身前这座山的背後,只是自己完全站不起来,根本不能走到薛不二住的地方。
  他担心会引起还未离开的雷凤章的注意,不敢出声,但吹寒的伤势却容不得任何拖延。於是他摘了两片叶子,卷成一只叶哨,低低地吹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仍然没见到薛不二的踪影。而此时吹寒的脸上渐渐浮现了青紫的颜色。
  他知道是由剧毒导致,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吹寒身上的几处穴道,等待薛不二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四周悄无声息,想必雷凤章认定他们已死,不会再来搜山,方棠溪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薛不二,你这个聋子,死哪去了?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已因为惊惧而嘶哑,又过了一阵,才听到脚步声传来。在朦胧的暮霭中,方棠溪依稀发现,这并不是薛不二,只是薛不二的一个名唤采言的药童。
  采言走到他面前,露出吃惊的表情:方公子,怎麽是你?
  方棠溪苦笑了一阵,说道:你师父在麽?
  我们刚采药回来......不过......采言露出犹疑的神色。
  他是不是听出是我的声音,不肯来见我?
  我师父说......说你这麽急找他,但中气完足,可见你并没受伤到要死的地步,既然有事相求,一定求他治病,要我来告诉你,如果是别人,诊费另加三成,如果是你自己,要他走出来,诊费也加三成。
  没关系,多少钱我都出。吹寒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抱去给薛公子诊治吧!
  采言应声抱起蓝吹寒,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跟著起身,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微微一怔:方公子......
  我的腿断啦!方棠溪苦笑,你把吹寒抱回去,让你师父先医治,再来扶我吧,毕竟他的伤多重一些。
  采言应了一声,急急抱著蓝吹寒去了。他虽只是少年,但力气却极大,抱著一个男人的身体也不觉得吃力。
  方棠溪折了一段树枝,想要挣扎著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没有,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此时采言已经回来,看到他呆呆的表情,说道:方公子,我师父已经在为蓝公子诊治了。我帮你看一下吧?还没等他回答,便在他的腿骨上摸了一下。
  方棠溪看到采言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也不禁吃了一惊:我的腿......
  采言微笑了一下:骨头全碎,似乎筋脉也断了,不过只要及时让我师父下针,不会出现太大问题。方公子,我先把你扶回去吧。
  方棠溪点了点头,采言却是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方棠溪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羞耻感觉,但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就是站立都困难,让别人搀扶著走只是说笑而已。
  24
  两人到了薛不二住的草庐,这个地方方棠溪曾经来过,虽然修葺得十分简单,但外面便是温泉,山崖下由於温泉的缘故,四季如春,颇为赏心悦目。只是在黑夜中看不到什麽,隐约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采言点了几盏油灯在左右,为方棠溪处理了伤口,用药粉洒了一层,说道:方公子,我只能将骨头对上,但可能会造成筋脉接错。时间耽搁得越久,以後痊愈得越慢。
  从崖底出来,他方棠溪并不敢往自己的双腿看去,隐约觉得,如果还有痛楚的话,应该会好些,现在就仿佛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
  现在采言在帮他处理,他才发现一片血肉模糊,几乎都烂掉了。
  现在师父还在丹房为蓝公子施针,不如我进去让师父出来,先给你看看?
  不!别去打扰他。方棠溪急急地道,看到采言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便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是的......方公子的腿是筋脉之伤,如果不能早些治疗,筋脉萎缩,便只能......只能一辈子不能行走。
  你也不会医治麽?
  采言脸上一红:针灸之道博大精深,师父教的,我还没完全学会。
  方棠溪啊了一声,呆了一阵,随即笑了出来:我这一条命都是捡来的,断了一双腿打什麽紧?此时吹寒必是紧要关头,你万不能扰了你师父的心神。
  采言无奈,只好答应。
  方棠溪做了决定,便再也不去多想,跟采言聊天,反倒是采言十分著急,在丹房外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不二仍然没有出来,采言做了晚饭,两人放开肚皮吃了一顿。方棠溪虽然有些尿意,但在腿不能动的情况下也不好意思要采言帮忙。
  草庐里没多余的床,於是方棠溪跟采言同睡在一起。到半夜发觉方棠溪翻来覆去地睡不著,采言体贴地给他拿了夜壶,他才背著采言解决了。想到以後大概都要这样,方棠溪的心里说不出的悲凉,尽管今天十分悲壮地决定不要这双腿,但真的不能动了,还是会觉得好难过。为了吹寒,这些都不算什麽,但是......但是......一双腿不能动,吹寒更要看不起他了。
  采言忙了一天,迷迷糊糊地早就睡著,自然没听到他蒙在被子里咬著被角哭了一夜。
  也不知何时已经睡著,一觉醒来,便看到薛不二用一把剔骨刀在自己腿上刮,一边骂著身边的采言:笨蛋,这些小事都不会,都教了你几遍了......
  采言十分委屈:师父,筋脉接驳术太难了......
  难?那是因为你不努力!你看,银子又跑啦!
  方棠溪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吹寒没事吧?
  薛不二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著他:方棠溪,你没出息!你说,那个人有什麽好的,值得你这麽做麽?
  方棠溪听到薛不二责怪,便知吹寒无事,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反正我这辈子就栽在他手上了,我也没办法。
  笑!你还笑!薛不二吹胡子大怒,告诉你,你的腿完了!
  真的麽?方棠溪收敛了笑容,慢慢抬头,看著薛不二。
  薛不二冷冷道:如果是别的庸医,会建议你切下来算了,反正都烂掉了。如果是我,最多也只能保你恢复知觉,要想走路,这辈子休想!
  25
  方棠溪被薛不二凶得瑟缩了一下:大哥,不要那麽凶嘛......我还没死......
  把你医得半死不活的,丢我的脸!薛不二大怒。
  可是不医又没义气......方棠溪主动接了他的话。
  没错!你这个家夥,就是气死我才高兴!薛不二愤愤不平,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几乎一瞬,就在他双腿上插满了金针。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犹豫一下,问道:大哥,你上次给我的药,好像没什麽作用,吹寒对我还是凶巴巴的。
  薛不二叹了口气:我诊过了他的脉,看来这药的确是失败了。蛊虫在他的身体里受了两种毒的刺激,在他血里横冲直撞,他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蛊虫?方棠溪一惊,薛不二干咳一声,原原本本地把药的来历说了出来,又道,如果这药没效,我把钱退给你也成。
  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不要退啦?薛不二喜上眉梢。
  问题是,你得把吹寒身体里的蛊虫取出来。方棠溪忍不住抚额叹息,他的大哥好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反正只有一只而已,取出来也不难,但是比较麻烦。
  怎麽麻烦?
  取出的人必须是下蛊的人。
  这个......不一定吧?有什麽依据麽?
  首先,蛊虫是吸食情血为生的,如果没有痴情的热血,蛊虫便会发狂,促使被下蛊的人动情。而下蛊者必定会对被下蛊者爱之欲狂,身上最多的就是痴情之血,很容易将蛊虫引出。其次,取出的过程必须是你咬破舌尖,口含药物,深吻於他,而蛊虫此时还没长成,无形无迹,会顺著你的舌尖进入你的身体......
  你说得......好恐怖......方棠溪看著薛不二的表情,吓得一阵哆嗦。
  那你还做不做?薛不二得意洋洋。他早就看不惯蓝吹寒了,所以即使这药物还没给人试验过,也给蓝吹寒试一下,折腾他一顿。
  做啊!方棠溪点头如捣蒜,他原本就不喜欢我,身上哪会有什麽痴情的热血,都吐血了。
  薛不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如果蛊虫到你身上,还没长成的时候我取不出的,如果你不爱他了会很痛苦的,你不怕?
  方棠溪怀疑地看著他: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弄这东西,该不会只是为了繁殖吧?
  薛不二干笑两声:我看这小东西以後大有可为。兄弟,跟我一起干吧,我要是赚钱了,我们三七分。
  不用了,你自己赚吧,只要设法把吹寒身上的虫子弄出来就行了。对於薛不二的贪财方棠溪已经无力,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什麽虫子虫子的乱叫,人家有名字的,叫做水晶蛊。
  方棠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薛不二为他针灸完後,告诉他一个月要针灸一次,才能慢慢恢复知觉,便让采言为他裹上伤口,方棠溪要他为吹寒除去蛊虫,他却说自己一夜没睡了,反正蓝吹寒现在还醒不过来,於是回去睡觉。
  26
  方棠溪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薛不二才慢吞吞起床更衣,急又急不得,方棠溪总算明白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薛不二配好了药,却不让他吞下,吊著眼问他:你想清楚了?即使你想变心,只要稍稍不爱他,就会变会很痛苦。
  方棠溪白了他一眼,我爱他都十几年了,我也想变心啊,可是我办到了没?
  薛不二没办法,把药引给了他,说道:你去吧。一刻锺後,咬破自己的舌尖,便可以与他舌交了。
  方棠溪脸上一红:你说话当真不雅。
  你若是习医便会明白,再美妙的肉体其实也不过是筋脉血肉之躯,剥了皮都一样。
  方棠溪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再与薛不二说话,吃了药便让采言将他抱到吹寒床边的椅子上。合上房门让采言出去,还看到薛不二似笑非笑的表情。
  吹寒平躺在床上,依旧熟睡不醒,气息轻微如兰。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越发的白皙,仿佛凝玉。
  也不知是什麽时候,便爱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很早之前便将他当成妻子,所以处处照顾爱拂他,也希望两人能厮守一世。其实......吹寒任性冷淡,又十分高傲,性子完全说不上温柔,可是明知他有那麽多缺点,偏偏无法忘了他,不管他提出什麽要求,都不愿拂逆他。
  方棠溪将蓝吹寒额角的发拂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凝视著他的睡颜。
  吹寒醒过来便会恢复正常,那时吹寒连对他身体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就会变成用掉後丢弃的垃圾,转眼就会忘记──如果自己的腿还完好的话。可是现在......吹寒至少会对他不那麽冷淡,只因为自己再也不能走路了。
  这种同情真是让人讨厌啊!
  明明自己没觉得有什麽,但是被人同情了,却让人感觉到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一样,无法忽略掉自己的倒霉经历。
  吹寒虽然冷漠,但是他十分善良,这种同情他一定不会吝惜给予自己。
  早知道在崖底摔死好了,不用如此尴尬地面对即将醒过来的吹寒。
  方棠溪俯下身,让吹寒的头枕在自己的手上,发丝轻柔地拂过掌心──有人说,头发柔软的人必定心性温柔,可是吹寒却完全不像温柔的样子。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种轻微的疼痛仿佛针尖般,刺痛了他的心,铁锈味的血腥气味弥漫了自己的口腔,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有种偷香的小小窃喜,不知吹寒何时会醒来的惶恐,心跳都在微微加速。
  最好吹寒不要此时醒来......
  他吻著吹寒的唇瓣,慢慢加深这个吻。完全没回应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张睡颜,也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方棠溪可耻地发现,双腿之间的性器居然有了反应。明明双腿都不能动了,但那里却还顽强地振奋著......薛不二的确是有说过自己没丧失男性本能的这个事情,只是因为乍然瘫痪後自己心神大乱,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以後做什麽事情都要别人帮忙,那麽就连欲望也无法掩饰。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心都要碎了,越是深吻著吹寒,就越是难过。可是不吻,又不知那该死的虫子什麽时候出来。
  如此美妙的爱恋亲吻,却又要在这样滑稽的情境下发生。
  方棠溪就这样吻一阵吹寒的嘴唇,看一阵吹寒的面庞,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和薛不二的取笑:都一个时辰啦!兄弟,该做的都做了吧?我给蓝吹寒下的迷魂药要过了。
  27
  迷魂药过了?方棠溪的脑子里忽然有片刻的空白,门已经被人推开,薛不二走了进来,为蓝吹寒诊脉下针──蛊虫离体後大寒,必须及时驱寒。
  薛大哥,你给他下迷魂药做什麽?
  如果不下药,他忽然醒过来,你不是挨打了麽?薛不二不怀好意地笑。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