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回首尽成非(第二卷)紫邪帝君——无射
无射  发于:2009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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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再做他的朋友,却又放不下他。

  他怨他心狠手辣,品性凉薄,却又无法真正厌恶他。

  他一向洒脱拓达,凡事拿得起放得下,却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今时今刻,他该如何是好?

  慕容非忽然又开口,“不过我不会逗留太久。一天没有寻到方回春,我就一天无法安心,莫东风,你别忘了,你答应过帮我找人的,莫非你想赖帐?”

  莫东风长长地吐出口气,松开握剑的手,对自己说道:是啊,大丈夫言出必行,怎能毁诺?这是他最后为他做的一件事,帮他寻医,疗好他身上的暗疾。

  然后,放下,彻彻底底,再无牵挂。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即使出了紫云宫,我也会继续帮你寻找方神医。”

  紫邪帝低头望向慕容非:“你要他帮你找人?”

  慕容非道:“对。”

  紫邪帝不屑地道:“方回春就算双腿俱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座叫他爬也要爬到紫云宫来。”

  战野虽然不清楚紫邪帝与慕容非之间的关系,事到如今,也看出紫邪帝不但不会加害于他,关心他的程度反而不下于他们三人。只是他心思缜密、谨言慎行,自觉在没有了解事情真相之前,不便出言。

  小刀才没考虑那么多,他一向有话直说,此番也不例外。

  “喂~~~容非,你留下来真的没事吗?可别我们一走,你就被人下了毒手,不行不行,我劝你还是得先下手为强,免得——”

  战野一把捣住了他的嘴。这哪是出言相劝,分明就是煽风点火。

  “寻找失踪的神医方回春,本就是六扇门捕头的职责,就算帝君肯出手相助,我与小刀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至于莫东风,帝君既然答应不加为难,相信定会恪守诺言,珍惜阁下在武林中的声誉。我们这就下山查探,一旦有消息即刻通传,告辞了!”

  战野拽着小刀,看到莫东风仍盯着慕容非,脚下似艰涩难移,无奈地摇摇头,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慕容非得到了莫东风的承诺,心底一松,终于忍不住疲竭地昏睡过去。

  紫邪帝冷哼了一声。

  他若真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又怎会在乎什么声誉?

  他将杀气腾腾的目光投向莫东风,莫东风则握紧剑柄,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紫邪帝心动念转,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之事来。方才莫东风所使用的密法“真气化渡”乃是百年前剑门的不传绝学,当今武林惟有濯剑山庄的正支一脉才有资格继承……

  他目光灼灼地问道:“你姓莫?”

  莫东风一愣,道:“是。”

  紫邪帝顿时心生一计,按捺不住胸中的狂喜,大笑道:“好!好!哈哈哈……你果然姓莫,好极了!”他话锋一转,对莫东风“关切”地道:“你真气损耗过度,可要在紫云宫调养?本座会派大夫为你好好医治。”

  莫东风被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瞧得心底发毛,明知道他心怀鬼胎,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拱手道:“多谢帝君费心,莫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说罢,望了慕容非一眼,转身离去。

  紫邪帝抱着昏沉沉的慕容非,心中得意已极:杜凌若啊杜凌若,本座一看到鳞铁星镡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有仇必报这一点,你我二人简直是一模一样。眼下不妨让他们再多相处片刻,感情越深,决裂得就越彻底,呵呵……

  慕容非一觉醒来,只觉四肢酸软无力,经脉中却有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午后潋滟的晴光伴着鸣蜩声从窗棱间探进,游丝般若断若续。身下的藕色折枝花绸面褥子冰凉如水、轻薄如云,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叹,挣扎着便要起身。

  一只光滑如玉的手轻按在他肩上。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起缓一些吧。”

  慕容非抬脸望去,怔住了。

  紫织缎一身素衣,去了蒙面白纱,露出与他母亲五六分相似的艳丽容颜,含笑点头。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半晌,紫织缎终于忍不住将他搂住,哽咽道:“姐姐,你看到了么,他还活着!你的孩子还活着!”

  搂着他的柔软身躯几乎与儿时记忆中的如出一辙。慕容非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姨娘……”

  紫织缎泪如雨下,梦呓般呢喃:“我那苦命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和你一般大了……”

  慕容非微惊,道:“姨娘,你说什么?”

  紫织缎却忽然止了泪水,用袖口揩了揩眼角,“不,没什么……你叫容非?”

  “是。慕容非。”

  “只为一见青衿慕,人是容非终不悔……”紫织缎神色愁郁地低吟道,“姐姐,纵使这般无情无义的男人,你还是恋恋不舍么?”

  慕容非心口一紧,捉住紫织缎的皓腕,急急追问道:“姨娘,你是在说我父亲么?他是谁?他与母亲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织缎叹道:“你先别急,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想来,紫宸当年的行为或许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不可饶恕……”

  “紫绮罗、紫宸与我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弟。我们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做为前一任紫云宫的帝君,事务繁忙,几乎无暇照顾我们。其实或许是因为,他一见到我们,就会想起难产而亡的母亲,他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怨恨,尤其是对在他看来夺去了母亲性命的紫宸,更是冷漠至极。”

  “紫宸从小就是个骄傲而孤僻的孩子,爱发脾气又霸道。我性子烈,与他年岁相仿,从小两人就互不相让,一直合不来,可是姐姐不同,她温柔似水,仿佛能抚慰所有人的心灵。姐姐比紫宸年长近十岁,几乎像半个母亲一样悉心照顾着他,而紫宸也很黏她,只听她的话,喜怒哀乐全牵挂在她一人身上。那时,姐姐只将他那种异乎寻常的依赖当作是失去母爱的移情,而我也只顾着嘲笑他的孩子气,却万万没有料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紫宸对姐姐的感情已远远超越了姐弟之情!他珍爱她,敬重她,离不开她,不是因为当她是姐姐,而是因为当她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

  “当我们真正发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紫云宫发生了一件大事。姐姐奉命下山办事,半年后回来时,竟已是珠胎暗结!父亲气疯了,他虽然薄情,却极其重视脸面,绝不能容许如此不顾廉耻的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将姐姐软禁起来,非要逼问出跟她有奸情的那个男子,可是姐姐却显露出了与她外表完全不符的刚强,不论父亲如何威逼,就是不吐半字,直至临产。紫宸也气疯了,那年他才十七岁,无法承受多年恋慕瞬间破碎的打击,整个人变得越发冷酷与喜怒无常。”

  “有一天,姐姐忽然把我找去,说有人来找她了,要我帮他们逃出紫云宫,我心中虽然害怕,可还是愿意帮助她。当晚,姐姐不仅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跟那人逃了出去,还带走了紫云宫的镇宫之宝——神兵‘震灵’。父亲得知后震怒至极,下了格杀令,紫宸自动请缨,追杀姐姐他们。此后之事,只有紫宸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紫宸终究没有对姐姐下杀手,只是带回自己那柄染血的曲殇剑。那时我也追踪了很久,偶然遇到姐姐,她孤身一人,失魂落魄。她绝口不提那男人,不提‘震灵’,只在我问起孩子的下落时,神情恍惚地道‘死了……你们已经杀了他,还找什么……’我想将姐姐带回紫云宫,可她宁死也不愿再回去,纵身跳进滚滚长河去了……”

  慕容非眼中滚下泪来。

  “我始终相信姐姐还活着,她表面虽柔弱,内心却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她的下落,还有紫宸,虽然面上冷淡,私底下也动用了最大的人力搜寻,可始终没有结果。三年后,父亲因为抑郁过度去世,紫宸正式接管了紫云宫,成为新一任紫云帝。他为所欲为、放荡不羁,我想你在江湖上应该也有所耳闻,可当我看到他那无数姬妾的容貌时,却明白他心中最深的伤痛。我依旧怨恨着他,因为当年他对姐姐母子的无情追杀,也因为内疚我们谁也没能将姐姐找到。直到七年前——”

  慕容非心中一动。

  七年前,不正是母亲将自己送到括苍派的那一年?

  他心中有无数问题,却只是咬紧牙关,安静地等待紫织缎接着往下说。

  “七年前,我终于发现了姐姐的下落,她居然住在杭州的烟波阁!难怪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谁能料想,昔日江湖上万人称道的‘紫云仙子’,竟然……我瞒着紫宸,悄悄赶赴杭州,可是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姐姐再一次失踪了。我失望极了,忽然又想到,绝不能让人知道姐姐的真正身份。于是我买下了烟波阁,重新布置了一番人手,‘绿绮’还在,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当年的紫绮罗。”

  慕容非顿时想起了姬摇红,以及她印在他颊上的那诀别一吻……

  “如果有人无意之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呢?”

  紫织缎眼中射出浓烈杀气:“那就只好让他永远保守这秘密了。”

  慕容非叹道:“姨娘的坚决,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从杭州到汴京,十三次追杀,要不是有莫东风在身旁,我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紫织缎惊道:“诱使姬摇红背叛我的,原来是你……将你置于如此险境,姨娘真是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姐姐!”

  慕容非摇摇头,“我一点也不怪姨娘,反而感激你,我想母亲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紫织缎潸然泪下,她忙乱地擦着双颊,却怎么也止不住溢出的泪水。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她转身欲走,慕容非一把搴住她的衣袖,依依不舍地唤道:“姨娘……”

  紫织缎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姨娘会回来看你的。对了,紫宸虽然是你的亲舅舅,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与他太过亲近。他的心思,如今连我也无法猜透,我只担心他会将对姐姐的一片深情,转移到你身上来……”

  “姨娘!”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你跟姐姐一样,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人能拦得住。姨娘不再多说了,姨娘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有……”

  慕容非望着她那酷似母亲的身影逐渐离自己远去,怔然不语,仿佛凝成了一座石像。

  第七章

  夜半时分,慕容非惊醒过来,只觉浑身燥热难当,丹田之中一股烈火蠢蠢欲动,直欲冲破钳制,将全身燃烧殆尽。

  好热……他尽力挽留着逐渐模糊的神智,起身朝寝室外走去。

  穿过廊下花丛,一泓碧水出现在眼前,幽幽地在月光下泛着明昧之色。慕容非宛如渴水之鱼,毫不犹豫地飞身跳下池塘,秋夜池水冰凉沁骨,稍稍缓和了燥热之意,灵台顿时清明不少。他舒了口长气,将整个人埋入水中,乌黑长发半浮半沉,丝锻般随波摇曳。

  忽然一股力道将他向上一扯,猛地拉离水面,耳边有人惊道:“容非!”

  慕容非睁眼一看,紫邪帝一张俊脸近在咫尺,眼中掩不住的惊惶心痛。他上下检查一番,确定无碍了,方才含怒道:“你在水里做什么?难道不知夜水凉气重易染风寒?”

  慕容非被他厉声训斥,却不觉得愠怒,反倒从心底生出些须暖融之意,低声道:“我好热。”

  紫邪帝皱起眉,搭上他的脉门,然后将他一把抱起,飞掠而去。

  紫云宫至高处的云生海楼内,慕容非摸了摸身下玉榻,只觉阵阵寒气砭肤刺骨。此时对他而言,这寒气正如沙漠中的一塘清水,忙不迭地把身子贴上去,好奇道:“这玉榻怎么比冰块还冷?”

  紫邪帝道:“这里是我平日练功之所,用千年玄冰地脉所产的寒玉做成床榻,可在修炼时事半功倍。”

  他站在榻前,一件件脱了身上衣物,赤身坐上去,朝慕容非勾了勾指头:“过来。”

  慕容非面色一沉,冷声道:“做什么?”

  紫邪帝脸上似笑非笑,“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一把抓住手腕拖过来,搂在怀里。

  慕容非浑身都僵硬了,下意识地去摸腰间从不离身的鳞铁星镡。紫邪帝哪容他出手,掌风一拂便挑开了他的腰带与革囊,直接将外衫剥去,又来扯他的贴身小衣。

  慕容非面色煞白,咬牙道:“你敢碰我一下,休怪我不讲情面!”

  紫邪帝轻佻地揉搓着他的长发,“哦?怎么个不讲情面法?难不成你还想杀自己的亲舅舅?”

  慕容非冷冷看他,杀气四溢:“你若犯我,就算是亲爹也照杀不误!”

  紫邪帝朗声大笑,“好孩子!这脾气半点也不像绮罗,倒是像我。”他笑吟吟地轻抚慕容非的脸颊,指尖忽然变得冰雪般冷彻。

  慕容非顿时发觉,不仅是手指,紫邪帝全身都散发出冷意,仿佛跟座下的寒玉榻融为了一体。那冷意又与冰块不同,似乎是一种至阴至寒的精气,令他浑身的精窍被强烈刺激了似的乍然收缩。奇经八脉中的元仪真气开始缓缓运转,想以至阳之气抵制外来的压力。

  莫非他是想用自身阴系真气为我镇住体内虺王内丹?慕容非一念至此,绷紧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

  紫邪帝换了个坐姿,将他面对面半抱在两腿之间,与他丹田相贴。

  “吸进去,直接纳入丹田,避开气海任督交汇之处,以免阳气反噬。”

  慕容非趴在他结实赤裸的胸膛上,感觉两人不着片缕地紧紧贴合在一起,下身难以启齿的触感让他一张脸红红白白,不知作什么表情才好。

  记忆中,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曾有人也这般为他输送过寒阴真气,在他昏迷不醒之时,将他从一片炙热火海中救出。

  莫非是……先生?他心下一惊,想起那人冷漠邪气的脸,偶尔对他闪过一丝温柔之色的眼神,以及自己对他亦师亦父的孺慕之情……难怪先生在救了他之后,对他避而不见,若是当时他知道其中内情,恐怕也是尴尬至极,羞愧交加吧。

  紫邪帝见他面色羞怍中隐隐透出几许慌乱,怎么看也是一副未经人事的青涩模样,顿觉心情大好,于是变本加厉地撩拨他,边伸手在他背上摩挲,边贴在他耳旁道:“这一身肌肤触手温润,光滑细腻,真好似蓝田玉石一般。”

  “原来腰上这般敏感,摸一下便起鸡皮疙瘩。”

  “这催情香倒像是从肌理中发出的,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慕容非原本只是尴尬地撇过脸,不去看他面上的戏谑神情,对那些浪言荡语只装着恍若未闻。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手脚也愈发放肆了,登时怒从心头起,直想一掌拍去,又被他牢牢抱住动弹不得,一怒之下,也管不得什么舅舅姑爹了,猛地朝他肩颈上咬去。

  这一口咬得极狠,险些连血带肉撕下一块来。

  紫邪帝痛得倒抽了口冷气,这才记起,胸口被毒针扎出的伤还未痊愈呢,这回又添了新伤。

  “小狼崽子,好尖的牙齿。”他不怒反笑,将慕容非抱得更紧,右手掌心抵在他后腰的命门穴上,修炼多年的至阴真气沿经脉缓缓注入,试图用滴水成冰的方式将那颗虺王内丹一点点溶去。

  虺王内丹在他强大真气的催逼之下,仿佛意识到危险来临,疯狂运转起来,试图将攻击它的外力尽数反噬。

  慕容非只觉一股剧痛从丹田内生起,转眼间变成钢针深深刺入骨髓,又化作千万道火星与寒芒在他体内迸发、爆裂。他不由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嘶叫,只觉四肢百骸都被难以忍受的疼痛割裂,耳中锣鼓齐鸣般一阵阵轰响,几乎要将他的魂魄也轰做碎片,炸出天灵盖去。他抽搐似的剧烈挣扎起来,想要逃脱这地狱般的酷刑,却被紫邪帝点了穴道,强行压在怀里。

  紫邪帝见他长发凌乱,冷汗湿透全身,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示弱的呻吟,轻柔地擦去他满脸纵横交错的血汗:“好孩子,忍住了,别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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