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回首尽成非(第一卷)隐玄洞天——无射
无射  发于:2009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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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非将掌中抓了一整把的毒粉不露声色地放回暗袋,对面前提着剑微笑的白衣青年一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莫东风听他口气中的警惕,苦笑道:“都说过了,相逢不如偶遇嘛。”
  
  慕容非道:“三番四次的偶遇,也偶得太巧了吧?谁知道你怀着什么鬼胎!”
  
  莫东风道:“难道我救你还救得不对了?”
  
  “只怕是救我的动机不对!”
  
  莫东风正要开口,眼中突然寒光一闪,长剑吐芒向慕容非颈上直刺而来!
  
  慕容非一瞬间察觉到杀气渗入皮肤,只觉眼前剑光快得惊人,怕是躲避不过,又不甘引颈就戮,鳞铁星镡脱手而出,以迅雷急电之势射向莫东风。这一招以攻为守,对手为了自保势必将剑势撤回格挡。
  
  谁知莫东风身形一错,剑势却不停。
  
  剑锋贴颈而过,慕容非颈上泛起了一片寒栗,同时,利刃没肉的闷声也传入他的耳鼓。
  
  身后偷袭者的尸体栽倒在地,点点腥热液体洒上他的后颈。
  
  慕容非心中怵然一惊:错了!
  
  可惜他领悟得迟了那么一弹指,鳞铁星镡已然出手。因对方躲避而带动的气流,使这一弯飞速盘旋的寒月微妙地改变了攻击方向,犹如附骨之蛆,紧追不放。
  
  此刻莫东风就算想回剑格挡也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弃剑、急退、脱衣、兜转,鳞铁星镡裂帛而出,势已衰弱了一半,噗地钉进他肩头,入肉三分。
  
  莫东风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兵器,好生厉害!若是投掷时再用上内力,我此番必死无疑。”
  
  慕容非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面色复杂:“为什么不回剑?”
  
  莫东风点穴止血,一把拔出鳞铁星镡,原来是嵌入锁骨了,疼得满头冷汗,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受点伤,总比你送了命强。”
  
  慕容非冷笑道:“舍己为人的人,不是呆子,就是别有所图。我不过区区一介书生,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你究竟图的什么?”
  
  莫东风叹道:“阁下的想法未免太过偏激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我莫东风一直认为,朋友不分高低、不分贵贱,即使是皇帝与乞丐也没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权,甚至连你的名姓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认定了,你是我莫东风的朋友,对朋友,本就该两肋插刀的。”
  
  “我没有朋友!”
  
  “现在有了。”
  
  “我也不需要朋友。”
  
  “一个人喝闷酒时,找个酒伴也不错吧?”
  
  “……或许哪一天,我还会对你刀刃相向。”
  
  “那也一定是有缘由的,或许那时我还能帮你。”
  
  慕容非第一次有了词穷的感觉,沉默了片刻,从他手中接过鳞铁星镡,“我叫慕容非。”
  
  莫东风笑了。那是一个人只有在真正舒畅的时候才会有的灿烂笑容,慕容非忽然觉得黑沉沉的四周,因为这人的笑似乎光亮了起来,令人由心底生出温暖之意。
  
  “我叫莫东风。”
  
  “慕容兄——”
  
  “我不姓慕容,是姓慕,名容非。”
  
  莫东风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慕兄,可有什么发现?”
  
  慕容非翻了翻最后一具捕快尸体,“没有活口,身上也没有任何线索……”
  
  莫东风道:“至少我敢肯定,他们绝不是杭州府的捕快。”
  
  “哦?为什么?”
  
  “因为我在杭州住了五年,却从未见这些面孔。而且杭州府的捕快也从未这么勤快过,报案后十天半个月才去查案是常有的事。最重要的是,说你奸杀了绿绮我是万万不信的。”
  
  慕容非眉稍一挑,道:“你就这么确信?你明知我去过烟波阁。”
  
  “去年观音诞,我在城南观音庙前见到,绿绮的婢女一掌便击退了企图调戏她的彪形大汉。那时绿绮坐在轿中,虽然没有出手,可那一股杀气却暴露了烟波阁绝非一处寻常的烟花之地。而我见你脚步虚浮,显然是身无内力,怎么可能杀了她再从烟波阁完身而退?”
  
  莫东风面上忽然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所以说,至少后面那个‘杀’字我是万万不信的。”
  
  慕容非猛一回身朝他扔出鳞铁星镡,莫东风抄手接住,大笑:“开个玩笑而已,慕兄用不着恼羞成怒……哎哟!伤口裂了!”
  
  慕容非哼了一声,道:“反正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了,我要先回客栈换衣服,你请便吧!”
  
  莫东风凑了过来:“你那有伤药吗?”
  
  慕容非本想一口拒绝,转念想到他的伤自己确实难辞其疚,顺便还他个人情也好,无奈道:“走吧。”
  
  城西安祥客栈。
  
  莫东风给伤口上了金创药,正手忙脚乱地包扎着纱布。隔着一道屏风,浴桶热气腾腾,慕容非浮出水面,乌发湿湿润润地发着幽光。他素爱清洁,方才被喷了一身的污血,感觉极不舒服,一进房间就忙不迭地沐浴更衣。
  
  莫东风终于将伤口包扎得还算平整了,抬眼见慕容非换了身梧桐色的衣衫出来,容颜如玉、身姿若竹,乌发湿漉漉地披着,白皙的肤色微染红晕,很是愣了一愣,心道:原来书中说的“皎如玉树临风前”倒没有半分夸张!
  
  冷不防慕容非道:“你不会连眼睛也伤到了吧,怎么一动也动不了了?”
  
  莫东风大为尴尬,暗骂道:真是荒唐,怎么看一个大男人看得出了神!口中随便找了句话:“你爱穿青衣?”
  
  慕容非偏了头,涩然道:“家母最喜欢青色。”
  
  莫东风听出他话中愁闷之意,迟疑道:“令堂……”
  
  “行踪不明,生死未卜……人海茫茫,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莫东风叹息道:“世事难料,只要尽心、有缘,相信你们母子总有一天会重逢。”
  
  “但愿如此。”
  
  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莫东风忙转了话锋:“你可知道那批伪装成捕快的是什么人?为何要对你下毒手?”
  
  慕容非略一思索,道:“我来杭州城,是为了寻访一位故人,不料寻之未果,反而惹来杀身之祸。或许,是有人不愿意让我找到她,至于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他这一番解释,似乎是知无不言了,其实却半点也没触到实质。莫东风知道他对人戒备心极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撤去心防的,也不再追问下去。
  
  窗外传来报更声,丑时已至。
  
  慕容非一日之内经历了种种变故,只觉身心俱疲。姬摇红一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况且已经打草惊蛇,如今要想继续寻找母亲,除非硬闯烟波阁。可他身上武功尚未恢复,贸然前去,只怕是有去无回。可若是此番错过了,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到了这一步,进退两难,慕容非抚着眉心,不由露出了几分倦意。
  
  莫东风见状,关切地道:“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慕容非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到楼下人声嘈杂。
  
  “走水了!快看,东南边走水了!”
  
  “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势啊!”
  
  慕容非两步冲到窗边,推窗一眺,隔着两三条街道,熊熊大火直冲夜空。夜风正急,火借风势更是烧得光焰吞天,亮如白昼。
  
  莫东风惊道:“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
  
  慕容非道:“那个方向……是烟波阁!哼,原来是想毁尸灭迹!”
  
  “你怀疑那些要杀你的人是烟波阁的?”
  
  “即使不是,二者也必有关联,否则也太过凑巧了。”
  
  莫东风点点头,“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慕容非沉默了,遥望着那一片大火,衣袖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许久以后,方才下定决心道:“去京城。”
  
  莫东风眼里一下子放出光来:“这么巧?”
  
  “别告诉我你‘正巧’也要去。”慕容非白了他一眼。
  
  莫东风笑道:“你猜对了。我本就是京城人氏,只因爱这江南十里荷香而在此盘桓一夏,今日正要起身返京的,不料却遇上了你,一时好奇之心换到了个朋友,上天待我还真不薄。既然我们同路,怎好让你孤身犯险?若是再遇上那一班杀手,有我在身旁你至少也会安全些。”
  
  慕容非暗自一盘计:这家伙武功不错,有他随行确实会安全许多。况且我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寻人问路多个向导也好。侧过脸来微微一笑,道:“还是莫兄想得周到。莫兄一番好意,容非却之不恭,这一路要麻烦你照顾了。”
  
  “见外了不是?朋友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说你就别再装酸腐书生了,酒楼里我的牙都被你酸倒了!”
  
  慕容非朗声笑起来,心道其实这人也蛮有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那盘花生米是你莫老兄的杰作。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彼此彼此。你是有心想利用众人,我便顺水推舟地让你利用一下,说来真正的高人应该是你才对。”莫东风眼底精光闪过,倏忽而逝,几不可察。
  
  慕容非唇角一勾:好极,我聪明你也不笨,游戏就要这样玩才有趣!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莫东风,至少你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今日就适可而止吧……他以手掩口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也不知能否赶在中秋佳节之前到达京城,听闻天子脚下繁华无比,中秋街市更是热闹非凡。”
  
  莫东风兴致勃勃道:“可不是,汴京中秋不眠之夜,夜市通宵营业,玩月游人,达旦不绝。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赏灯,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至晓……那一番景象,保证你从未见过!”
  
  慕容非在谷中过了几年清淡日子,被他这么一说,着实也勾起了几分兴致,“那我们明日早些动身,赶他一个多月路程。”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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