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门边才回头,下巴轻轻上扬,冷冰冰硬梆梆地说:
「对,我不信任你。」
风满袖没想到他真给这个答案,被这句话气到噎著什麽都说不出,等回过神
,早已人去楼空,眨两下眼睛,一撇线条漂亮的唇,脸上似笑非笑,转过身,慢,早已人去楼空,眨两下眼睛,一撇线条漂亮的唇,脸上似笑非笑,转过身,慢
条斯理地收拾起那一落长长的传真纸,电脑存档关机............
再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扔进旅行袋,怀抱起"古代家饰器物传说大全第七卷",
摇摇摆摆晃出去,临了还没忘记带上门,关了灯。
好样的,好样的你雷夕照。
古镜绮谭(十二)
情杀?财杀?仇杀?咒杀?
「......雷先生身体无恙,公司营运也没有任何问题......请记住我们才是被害
人,要雷先生出来发言?个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再重覆一次......那些未经证
实恶意中伤的流言,本公司将会保留法律追速权............」
午夜电视新闻正在重播六个小时前,公关发言人召开的记者会,他挑选的发言
人,应对进退无可挑剔,当然他可以更强硬一点,雷夕照在不习惯的新沙发上
换了坐姿,忍住抽烟的冲动。
原来的办公大楼暂时不能用了,要找什麽地方替代?快手快脚决定了一个。
英国那儿又打电话进来刺探、银行方面派了个经理毕恭毕敬地旁敲侧击、指派人
抚恤那手脚不乾净的倒楣清洁工、对付无孔不入的新闻狗仔、安定军心.........事
情一件接著一件没完没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雷夕照的态度还是那般冷静果决,当真是天塌下来都能
大喝一声把天逼回去的模样,几个女职员私下表示:
『只要看见雷先生和往常一样严厉凶狠的脸色,不知不觉就十分安心......』
这除了解释雷夕照公司的职员都是被虐狂外,只能说他那张非情酷戾脸容有
非比寻常的安定人心力量。
在风满袖的犯罪现场他只能无所是事,但回到他的工作场域,越重大越麻烦
越开心,心满意足在大权在握里,等雷夕照发觉身畔少了个人儿时已是三天後。
『哔!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回应,请稍後再拨.........』
「风先生吗?不,他今天还没回来,昨天也是,是......等他回来我立刻通知
您......my lord。」
风满袖本来就不是天天回家吃睡觉,雷夕照也不是晚上回家吃饭的料,一来
二去,尽管两人住一起,也不会时时腻著不分离,那好玩的男人有时兴致一来,
热恋一样,每天按三餐午茶宵夜地给雷夕照打胡说八道甜言蜜语电话,雷夕照只
要不是身边十万火急,多多少少会顺著应和几句小小小小声不甘不愿的honey。
『叫大声一点啊~~』有时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听不到,啊?啊?你再说一遍?』
『.........给我去看医生检查一下你的耳朵!』
风满袖总戏称这是凶恶版的打情骂俏,两人也乐在其中。
可是等那侦探小子自己忙起来,那才真叫一个人影不见,找也是徒劳,哪一
个搞徵信的不对他敬而远之,不如等他自己冒出来。
他就是神出鬼没,有时白的像在北极冰层下躲了几年,有时皮肤又巧克力巧
克力的,让人垂涎欲滴想咬一口,脱下外衣才发现他身上早被人咬了不只一口。
『嘿嘿嘿~~』
尽管偷吃被逮,他还是笑咪咪地露出一口白牙,千年不变地辩解:
『冤枉啊~大人,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我是光荣牺牲的~~』
他看他一脸『最好是!』的不信表情,便不再多话,温柔拉近他的颈,唇与
唇招呼著,雷夕照也懒得追究,这儿小别胜新婚火热著呢,他们是成年人,也不
是把两人间定位成需要打卡纪录的那种规律爱情。
所以这回三天不见风满袖,照理来说,照理来说,也是合理的......合理的...
...合理个屁!
他从来不会这样!
在两个人都有大伤小伤在身的时候,他们有不成文的约定,绝不让联络断了。
这是他订的规矩,他竟然敢无视他订的规矩!
「该死的!」
雷夕照暴躁地撕著矿泉水瓶的塑胶封口,一边愠恼地拼命按著手机的重拨键
,然後更加愠恼地听到线路那头的女中音再一遍重覆:
『哔!您拨的电话现在无人回应,请稍後再拨.........SORRYYOURPHONE...
......』
稍後稍後再稍後,他已经连续拨了半个小时了!
他打遍风满袖常用不常用的七支号码,工作室、红粉、绿粉、紫粉知己,後
者给他战战兢兢爱莫能助的歉意和对天发誓毫不知情,前者则是一遍一遍又一遍
的请稍後再拨!
混帐!语音信箱呢!?
他在躲我。
不过是不给他看那面破烂镜子吗?
在这当他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居然趁机表现他有多幼稚,小心眼和愚蠢
顽固!?
「DAMN!」
雷夕照低声诅咒,要是可以相信他面前的桌椅都希望能长脚开溜,然而经理
、专务、特助、秘书们虽然有脚却只能静坐当场,看雷夕照的脸色从难看到更难
看,然後无止境地难看下去。
「雷、雷先生...如果这样可以的话......我就先去处理......」
「我也先下去看看那欧洲方面.........」
「您交待的事项资料我这就去办!」
虽然他从不因个人情绪迁怒,但要人面对那张恶鬼修罗似的脸也够瞧的了,
於是每个员工都发挥了极限的战力,以期在最短时间完成工作离开雷夕照的视线。
不一会儿房里已接近净空,这临时拿来接替的办公室,比以往的略狭长些也
小些,同样布置华丽而缺乏温暖,公事告一段落,雷夕照更是一个劲地折腾电话
和手机。
明知不会有回应却停不了手,也许他该在报上登个寻人广告,像警告逃夫什
麽的?雷夕照冷哼一声,这回墙上挂的画是乔伊斯朵的人像画,他狠狠地盯著它
,像是恨不能把画盯出个洞,让风满袖从洞里掉出来。
他当然不会去花天酒地玩乐尽兴,他一定是在某地查案子,这太普通太平常
,唯一的变数就是他身上有伤有伤有伤!该死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右手不能动!有
伤有伤有伤?
雷夕照已自心浮气躁,偏偏身後又一直传来要大不大要小不小要停不停的噪
音,忍不住回头,後头穿著白衬衣的女孩儿吓了一大跳,手里档案夹文件袋掉了
一地,这是第五、第六、还是第七个秘书?人事主任当初是中了什麽邪才把这个
女孩放到自己身边的?
「雷、雷先生我......真的......真的很抱负......不...是抱歉......我......我......」
雷夕照皱紧了眉,懒的发火只是一挥手,後者却还是呆立当场使劲绞著自己
的双手,用一种天真无邪的...兔子小羊小鹿或不管什麽的眼神抬头望他。
「......雷先生.........」
她的脸很白,头发很黑,他从没认真看过她的脸,现在才知道她漾著水光的
眼睛是一种蓝紫蓝紫的褐,而她的表情站姿和声线,都让他联想起献祭。
如果他还是十七、十八岁,想必会对那咬著红唇的一点白牙,为这一份月光
下的脆弱无助心动和冲动,但他现在只想灌她一车水泥,叫她永远别这般软趴趴
的。
老天保佑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前,叫她快消失在自己眼前。
「可是这些东西......地上这些东西......收拾......我现在......对不起.........」
她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拨拢那堆纸张杂物,雷夕照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简短
指示:
「穿上外套,进电梯,回家。」
「可是我得把这些东西收好......」
「拿好你的东西,现在就下班。」
雷夕照确实酷爱秩序和规律,但此刻他不介意这团混乱赖在他眼前几
个小时甚至一整夜,顺利把这个在某种地方尽职的过份的女孩送出门去,
他甚至有一种欢呼开酒的冲动......果然,被某幼稚的家伙传染到幼稚病了。
雷夕照吞著水边想著,滑过喉咙的是全新的,经过详细检查严密包装的阿尔
卑斯气泡矿泉水,用银制的杯子盛著,喝之前还做了三道验毒,他是如此小心翼
翼,但就是不懂那一向洒脱的家伙干嘛一付他不能保护自己般忧心忡忡?
「他到底在想什麽?」
雷夕照抚著座椅扶手,侧脸向窗口望去,今晚没有星星,是云太厚还是其他
楼太高?想来总不会是因为防弹玻璃。
他想,等一会,喝完最後一口水,就回家,选那条安全专家规划过的道路,
保持九十的时速,随时准备应变除非撞死人也决不停下,当然,他会检查煞车,
一切该检查的东西。他脾气坏喜欢刺激,但不代表头脑简单容易暗算。
雷夕照伸伸懒腰,临出门前瞥了眼地上那片狼藉,想到秘书的眼睛,想著明
天要记得找人事主事的来,查一查,像是人事考试的成绩。
他又拨了个电话回家,管家声线沉稳,他本来想再问一问风满袖有没有消息
,念头一转就改变了主意,对恭谨的老人吩咐:
「准备两样清淡点的菜。我想喝点酒。」
他想,没必要表现的自己彷佛很想他的样子,反正时速九十,一个小时就能
到家,也许那幼稚无聊爱操心爱漂亮爱炫耀的男人已经回到屋子的某个角落,坐
没坐相地窝著,看到他也许还会赌气一阵,但不会太久,那不是他的作风。
今晚有他喜欢的笨蛋影集,像是变身超人拯救世界的那种,他们可以喝点酒
,或是迁就他,吃一点巧克力,然後好好地做一次。
『太久没做人就会有力气想东想西。』
也许那家伙的话偶尔是对了。
顺著私人电梯往下,雷夕照想著这几次的调情和吻,不禁有点分神,风满袖
是极其出色的情人,无论是什麽方面,尤其是这个看不到星星的晚上,他想要一
点纯粹的美好。
比如两道好菜,一杯酒,一点点爱和舒服。
回到家,他会在吗?
他不在。
「风先生他还没有回来,是的,也没有电话。」
接过雷夕照的大衣,管家主动开口,雷夕照面无表情,轻轻点了点头,前者
微微躬身,又道:
「My Lord,菜已经准备好了,要帮您摆桌吗?」
「等等,我再拉铃叫人吧。」
「Yes,My Lord。」
他略一挥手,自顾自地上了二楼,当然他那007、亚森罗苹般的情人也曾
经避开保全进来过,还洋洋得意他砸下大钱的保全系统都是烂货。
可他不想多浪费精神和尊严去找他,走进三天没回来过的卧房,不过三天,
不会有什麽灰尘蛛网,一切如此平常。
没有乱摔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痕迹,也不是一走了之恩断义绝的收拾行
李,属於他的那些衣服裤子枕头鞋子刮胡刀都在,连那条被他掼在地上的毛巾都
没变过位置,彷佛他的主人只是像以往千百次滞在某次任务和旅行里。
雷夕照慢慢冲了澡,温热的水流低速冲击著脸和疲倦的肌肉,雾白蒸气从脚
底轻轻环绕而上,哗哗水流中他恍惚地幻想风满袖笑嘻嘻的,清透男中音。
『嘿~~老头子,你淹死在里面了吗?』
『你确定你可以负荷?雷?唔?我不介意在你面前自己来,你负责看就好...
...毕竟以你的年纪,来第二次可能有点......』
『哈哈,雷,我就说凶手一定是二哥的嘛,干嘛不找我去演呢......』
『......雷,经过我的统计,今天我们一起晚餐时,有三十八个男女对我抛媚
眼,而只有一只小狗注意到你,所以我以三十八比一的成绩大胜!』
『雷......我说啊,你怎麽一直不说话?啊?啊?啊?雷?你睡著了吗?』
『雷,你.........』
『闭嘴有那麽难吗!风满袖!』
许多情侣无法好好睡上一觉,通常的原因是对方睡癖不好,会说梦话会打人
磨牙,而他们之间唯一的问题就是,雷夕照往往需要用上一个到两个枕头才能让
枕边人儿停下制造噪音。
要睡一觉也搞得这麽复杂.........
他曾经为了这个问题感到头痛欲裂,可为什麽现在想想嘴上会带笑?
雷夕照系上浴袍,回到卧室,一目了然的空落,连带的方才心里偷偷升起的
那点期待也变得空落。
「......酒,帮我拿上来吧,嗯?......一个杯子。」
房间里真静,不过是少了一个人麽,可是那个人儿平常是以五倍於常人的罗
嗦在运动他的嘴巴,所以这回少了他,杀伤力等同於五倍、或是以上。
安静让他耳朵痒。
所以雷夕照只好再喝一杯。
温醇酒液让身体很舒服地热起来,他陷进软呼呼羽毛枕里,睡梦里好几次都
不安稳地拽住身边棉被,却是不惯没有人来和他抢被窝。
他一个人睡了。
古镜绮谭(十三)
第四天,雷夕照挣脱折磨他一整天的公事,时速九十公里,六十分钟回到家
,大宅里空空荡荡,管家一如平常上前接过东西,安排琐事,主动提起依然没有
风满袖的消息,然後带著谦逊和恭谨的表情安静猫步离开。
雷夕照有点恍惚,慢慢上了扶梯,低头一瞧,水晶艺术灯独自绚烂,洒在厅
堂石阶,没有人没有人连影子也没有,整个漂亮的如此荒凉。
规律、安静、秩序。
他喜欢这些。
这些那些和风满袖睡在一起住在一起後失去的可贵种种,现在都回来了。但
他却不觉得可喜可贺,反而想大喊大叫发脾气,砸坏一些东西、发出一些噪音让
身边重趋混乱!
待得回神,雷夕照才发现自己已不知在卧房前站了多久,烦躁地「啧」一声
,正想推门,眼角一撇,却见门缝隐隐透出晕黄灯光,和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
风?
雷夕照猛然挥开门,窝在沙发里的人儿跳了起来,一把好听男声略带急切地
道:
「风?我打你的手机好几天了,你搞什麽鬼?我要和你说.........风?」
「.........晴波?」
「雷!?」
万晴波声线拔高了两度,手上的书差点掉在地上,海色眼睛一眨一眨,口唇张合,
说不出话来,两人就这麽对看,在这间曾经爱恨的房里,这两个曾经爱恨的情人都有
点恍惚。
万晴波好半天才抿了下唇,低声笑道:
「......小风之前和我说他住这间呢,所以我就自顾自上来了。」
他没有通知管家门卫,不声不响摸进来,就是希望别和雷夕照碰到头,没想
到好一个人算不如天算。
雷夕照也迅速镇定下来,顺手带上门。
「他是住这间没错,我也是。」
「我就想他一个人住一定没法子保持这麽乾净。」
万晴波吐了下舌头,对前任情人扮了个心照不宣的鬼脸。
基本上这两人当初算是好聚好散,虽然雷夕照隐隐觉得自尊受伤,最後还是
大度手放开,让万晴波和他的绑匪情人远走高飞,没有上演死去活来的戏码。
後来彼此工作忙,因此尽管在同一个城,却完全没有交集,现在突然照了面
,两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他随手挂好西装,走近简易吧,帮他倒了他最喜欢的红茶:
「来多久了?怎麽不帮自己弄点东西喝?」
「嗯,不怎麽渴。」
他边说边咕噜噜喝下半杯茶,也不管烫,雷夕照忍不住一点点微笑,看著坐在
对面的万晴波,他还是一样,尖俏下巴,水色圆眼睛,蜜褐色短发,五官精致
,只是可能几天熬夜下来,眼睛下头有点青黑,但精神好的出奇,想必是.........
「交稿了?」
「嗯嗯,刚完成寄出去,总算摆脱那个可怕的经纪人,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