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绮谭————花栗鼠
花栗鼠  发于:2009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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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夕照眼里只觉这间房缺乏装潢,捕捉到风满袖若有所思的神情,於是问:
「看出了什麽了?」
「先不说,你自己想啊~~」
後者眼珠一转,得意洋洋地笑道:
「不然就求我啊,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大慈大悲地告诉你。」
「扮福尔摩斯还扮得真像!最好脑袋也像。」
雷夕照不买他的帐,冷冷地回拒,风满袖讨了没趣也不恼,回身到书房,左右打量,那山一样高的书册能不要检查最是阿弥陀佛了,看准那张平凡无奇的桌子,对呆站一旁的雷夕照喊一声:
「欸,帮帮我。」
说著说著两人便带上手套,开始四面八方搜起来,每个抽屉都打开,每张纸每枝笔每样杂物,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可是笔就是笔,钉书机就是钉书机,纸只是报纸的求职栏,大学的解聘函,廉价的空白信封信纸,代表山穷水尽的帐单,银行存证信函.........
教授过著可怕的寒酸困窘生活一张张暴露出来,可是没有一样东西和镜子,他被迫吞下的镜子,或是他想和风满袖求助的事情,有任何蛛丝马迹的相关。
不知不觉风满袖已收起了笑,他弯下腰,试著摇动桌子的每一片木板,想找出隐藏暗格,然而只见老旧的木屑扑扑掉落。
「也许我该打电话给小晴哥哥,问看看偏执的天才通常会把重要机密藏在什麽地方?」他嘴里咕哝著,一边开始泄恨似地搓鼻子,雷夕照知道不完全为了那些四散的灰尘。
也许这个看似三三八八随随便便的大侦探,还没正式、面对面、谈定价格细节接下这倒楣教授的委托,可向他求助的人,以这麽惨酷的方式死於非命,他的柔软心肠,他的职业性格,他的自尊骄傲都不能允许。
所以他认真了。

雷夕照环抱双臂站在边上,看风满袖一个人在那儿东摸西摸,每一微米都不放过,眉眼间压著浮躁,虽然想上前帮他一把,却不知该从哪下手,就这麽上前一步和迟疑後退之间,不能说十项全能,好歹也身手敏捷的他居然左脚绊住了右脚,在惊天动地的轰隆声中,七十几八十的身躯就这麽重重摔进一叠书堆。
「天啊!」
风满袖慌忙地抬起头来,正巧看见雷夕照狼狈万状地按著腰,正挣扎著要从崩溃四散的书海中站起来。
「雷?天啊,你是鬼打墙了吗?」
「罗嗦。」
他恼羞成怒,连骂人都不怎麽有杀气了。
风满袖强忍住笑,急急上前帮忙,只见雷夕照暗色西装蒙尘,平时强硬用发胶後梳固定的发丝散了下来,认识这麽多年,从来只见过他一丝不苟或一丝不挂,哪里有这般狼狈。
「哎......哎唷,你......还真重。」
拉住他的臂膀,风满袖一边扯一边哀,被雷夕照顺势踹了好几下,风满袖笑的有点喘不过气,还想再调侃调侃他,却被他满脸横肉地瞪了下,转过脸去抿嘴遮掩一下自己的开心,却瞄见骨牌一样倒下的书堆後露出的墙壁上.........那一角是什麽东西?
「你、你自己小心站起来啊。」
风满袖敏捷地跳到那一角,身後雷夕照瞪著方才被他紧紧牵著的手,颈畔还有他前一秒呼出的热气馀韵,这让他心跳的家伙却似乎已完全把他驱逐出脑海,刚才的温柔调情全不复在,莫名地,心头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快。
风满袖对雷夕照的感情起伏全无所觉,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拨开一本本『十七世纪欧陆纺织业秘传』、『五百年来土耳其水晶於宫廷装饰之应用』.........等等等等杂七杂八的厚书,四散的灰尘又令他大打喷嚏,但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总算找到了......教授在这後面......後面藏了......这是.........?」
只见书後墙壁沾著深浅不一的污渍,连推带扒,总算看清了,在被雷夕照弄倒的书堆後,半人高的地方,贴了一道符咒。
手掌大的黄纸又薄又脆,几成黑色,也不知有多少年月了,细细看过,纸符的左下角摩损的厉害,风满袖心念一动,尖起手指去揭。
正当符纸将开未开之际,一声又细又厉的尖叫从符纸後爆出,风满袖一震,手便停了,只见一团毛绒绒的肉块猛地飞窜而出,砰地撞上他的胸口,这一借力,又跳上雷夕照肩头。
「哇!哇!老鼠、老鼠,好大!」
一只足有二十公分大的老鼠用後脚站著,小眼放光,头前摆後摆,似乎正在决定要开口大嚼雷夕照的耳垂或颈後,雷夕照忍住恶心,抬手准备一掌把那只害兽拍下来,却听风满袖大叫:
「等等!等等!等等等!手下留鼠!」
他一边叫一边扑来,食中两指快如电闪,姿态漂亮,部位狠辣地挟住老鼠尾巴,将那挣扎不已的大东西倒吊起来,口里哇哇嚷道:
「不可以吃!不可以吃!你这个鼠辈,快点吐出来!」
雷夕照这才看清,老鼠尖亮门牙正快速地啮著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隐约看得什麽『镜』、什麽『咒』、什麽『务必』......这一犹豫,半个镜字已被吃了进去,一时不及细想,风满袖一手包著石膏,一手抓著尾巴,腾不出手来抢救。
雷夕照只得抢上,捏住纸片尾端往外拉,但老鼠无比强硬,连拖带嚼死不松口。
「哈姆利克、哈姆利克催吐法啊!」
「催你个头!」
雷夕照没好气地骂,看清楚了角度,重重一耳光摔在老鼠腮边,後者吃痛,尖锐愤怒地吱了一声,纸掉了下来。
「得手了。」
古镜绮谭~第九章~
雷夕照没好气地骂,看清楚了角度,重重一耳光摔在老鼠腮边,後者吃痛,
尖锐愤怒地吱了一声,纸掉了下来。
「得手了。」
风满袖欢呼,手上不觉一松,给大老鼠趁机左右用力乱扭,抓也抓不住,让
它跳到地上,转眼不见了。
这一番乱斗,两人都满头大汗,地上的书也被踩乱不少,雷夕照抓著那半片
参差不齐的纸,微微喘息,看著碎碎念著满地搜查老鼠要剥皮出气的风满袖,笑
著挑起一边眉毛: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我们本世纪最後一个名侦探,平常干的就是这种
搏命刺激的勾当?」
风满袖俊脸薄红,也不知刚才抓鼠太累,还是不好意思来的,吐了下舌头:
「你才知道,让你见识见识要当名侦探要怎麽出生入死,好好学著点啊......」
说到後来自己也有点忍俊不住,雷夕照习惯性要往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拧下
去,这动作本来驾轻就熟,但就要捉上他耳朵之际,雷夕照堪堪想起手上才摸过
老鼠,虽然戴了手套,但仍忍不住一阵恶心,风满袖赶忙催他去洗手。
待回来,风满袖已搜过地上,将破碎散乱的纸屑堆在一处,正打量那符和符
後洞穴,见他便道:
「教授只想到符纸可以驱邪避凶,却没想到该放几罐捕鼠强和克蟑。」
「洞里有什麽?」
雷夕照用手帕猛擦手,在十步外对著洞口张望,生怕里头再撞出什麽不乾不
净的东西。
风满袖摊摊手:
「除了被你抢下那半张纸和一堆蟑螂大便之外,没别的了。」
很有点洁癖的雷夕照皱皱眉,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凑过脸去和他一块研究那
半张纸。
「那死老鼠还真是讲究。」
吃张纸也晓得循序渐进,从头开始吃,风雷两人救下来的是下半页。
极普通的笔记纸,页末有某学院的水印,正是任笑玉最後任教的那间八流学
院,纸分两面,一面用又歪又斜又扁,青蛙一样的字体写著给风满袖求救MAIL的
下半截。
『............吾人不意见及此阴事,心中惴惴,深恐对方觉察,此事兹事体大
,牵连众多,经反覆思量,知无法凭一己之力守护此事,久闻阁下聪明机智、浪
荡不羁、恣意妄为.........』
「他是在称赞你吗?」
「大、大概吧。」
风满袖偷偷擦去额上一大滴汗,继续读下去。
『......邀君於某日某时至在下住所一叙,此事关乎吾人生死,世间存亡,盼
勿推辞是幸。』
最後是字迹酣畅淋漓的任笑玉三字。
「哪,亲爱的华生医生,看了这封信,你有什麽意见没有?」
「.........这是个很爱咬文嚼字还不怎麽通顺的教授,而且他高估了你的古文
阅读程度,却对你的个性看得十分透彻。」
「雷.........你华生医生扮演的很成功唷.........完全没有讲到重点。」
「哼!」
雷夕照狠狠地啐了一口,瞧这小子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样子,这是他的犯罪
现场他的本行啊,哪天要他试著运筹帷幄投资操盘看看。
心里虽然骂声不绝,但仍然放任风满袖时不时拿自己来玩笑,那些从来只被
雷夕照横眉冷对吓个半死、连多说半个字都不敢的下属们,肯定想都不敢想有人
会这般胆大包天。
「那你说你看出什麽来了?」
风满袖低笑一声,手指又开始蹂躏自己的鼻子,含糊不清地道:
「既然你扮演华生,扮的如此认真,我这当福尔摩斯的也得称职点,多卖一
下关子啦!」
雷夕照被他激得啼笑皆非,只得挥挥手,当自己没问过。
纸的这一面找不出玄机,翻过来再看两人同时一惊。
「雷,你看这个...好像............」
好像你在非常物品拍卖会上,标来的那面来历成谜,拥有它的人都会不明不
白死於非命的镜子。
「不是好像,这根本就是。」
虽然纸上仅有淡墨草草几笔勾勒,但那弧度、形状、不折不扣就是那面现虿
正好端端放在雷夕照卧房保险箱中,银匣盛装,黄绫包裹,纸符震压的镜子!
仔细看看纸上,除了有镜子的写意临摹外,还写著一大段话,大部分都被老
鼠咬烂了,只剩下几个字还勉强猜得出,任教授那压扁青蛙似的字迹,歪歪扭扭
地写道:
『......此大不祥之镜名曰"里风月宝鉴"』。
两人一时说不出话,半晌雷夕照才嗤一声笑:
「怎麽?不是面被诅咒的镜子吗?居然取这种风花雪月的名字,这岂不是商
品和标示名称不符吗?我该怎麽?申请理赔还是退货?」
风满袖挠挠头:
「风月宝鉴啊......雷,你昨天死不让我看那面镜子,所以我没资格发表意见
......不过,喂~~雷,你照那面镜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脸?」
「为什麽我照镜子会看到你的脸?」
雷夕照先是不解,但见风满袖嬉皮笑脸猛眨巴眼睛就恍然,轻轻一巴掌拍在
他脸上,笑骂:
「你还真以为你在演什麽奇怪八点档啊?」
这镜子和名字和传说一样,可以看到前世今生的挚爱相守不成?
「嘿,你说呢?」
风满袖一个迳地乱掰胡扯,手上却没閒著,俐落谨慎地上下搜查起房间,雷
夕照插不上手,动了几个东西,却被自己的大侦探情人大嚷是在捣乱而白眼相向
,只得靠边站,这麽被晾在一边,向来都是被众星拱月的他很快就感觉不耐。
「.........啧。」
不自主伸手在口袋里掏手机,拿在手上把玩著。
不知现在公司里乱成什麽样子了?
雷夕照刚想拨号给秘书查询查询,风满袖背後像生了眼睛,大叫:
「不可以打电话,会暴露行踪被敌人发现啊!」
百忙中抬头:
「嘿,不是说今天要陪我查案子的?」
我什麽时候答应过的?雷夕照生生咬住冲口而出的反驳,瞥见风满袖吊著石
膏的手臂,额上发稍一串精亮的汗珠子,那双灵动又饱含活力的眼睛,心中满腔
烦躁与无聊也就暂时发作不出。
想他牵就了自己这麽多回,自己千年难得赔他工作兼胡闹一次,也算礼尚往
来大不吃亏了,呼口长气,低声喃喃:
「我终於知道,平日你在旁边看我工作是什麽滋味了。」
风满袖闻言嘴角悄悄弯了一下,大兔子一样跳过来,飞快地在雷夕照鼻头舔
了一下,雷夕照只觉热热湿湿痒滋滋的,刚想笑,风满袖又迅速跳了回去,雷夕
照按著鼻头,靠著墙站。
只见风满袖检查完书桌换检查椅子,检查完椅子就开始一本一本飞速浏览那
满满书海的封面的书背,然後是地板,天花板.........雷夕照躲闪著遭受打扰惊慌
逃出的老鼠蟑螂蚂蚁蠹虫.........看他的搜索一无所获渐近尾声,百无聊赖回去研
究起刚才鼠口馀生的半张纸。
纸上画的"里风月宝鉴",真的是自己标到的那面吗?
有没有这麽可笑这麽荒谬?得到这面镜子的人都会死於非命?
那几个被迫吞了一大堆镜子而死的家伙......网拍卖家、图书馆员、教授......
都碰过这面 "里风月宝鉴"?
难道在一连串失败的谋杀过後,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应验诅咒.........吞下一
大堆碎镜子,被刺破嘴巴,划开咽喉、气管、动脉,被自己的血呛死淹死?
停!
雷夕照想著想著忍不住自嘲,一定是三天没阖眼的关系,才会尽想这些怪力
乱神的东西!
不想再看那"风月宝鉴",雷夕照略略浮躁地把纸翻了面,任教授充满个性的
字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跳进眼帘。
也许天才都是写这种火星文字的,就像他的大侦探情人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
,当初他几乎要去请刑事组笔迹鉴定专家才能解释出来.........等等!
「风.........你说,教授发EMAIL和你求助是吧?」
「嗯嗯~因为我从去年开始不接受电话和通信预约.........啊!你的意思是...
风满袖一震,猛地跳了起来,冲出书房,一会儿又乒乒乓乓冲了回来:
「没有!没有,教授没有电脑,连打字机,电话都没有。」
他俩紧盯著那张纸,那一串字像是在嚣张嘲笑似印在那里。
「教授像是会上网咖的人吗?」
「杀我头我都不信,而且听说他足不出户,更痛恨一切现代化的东西,该死
的!我怎麽没想到,那封mail一定是有人帮他打的,可恶!那封信我有没有存下
来.........」
风满袖咬牙顿足了一通,拿起那张纸就要往外跑,突然眼睛一亮,用力抱住
了雷夕照:
「雷!你真是一位伟大、了不起、明察秋毫、聪明绝顶的.........」
「的?」
「华生医生。」
「哼。」
雷夕照同样重重地反搂他一下,两人都埋在对方肩头吃吃笑了,然後并著肩
走了出去,才刚推开门,阳光,冷风,前前後後三排密密麻麻铮亮的枪管,晃得
他俩一时睁不开眼睛。
古镜绮谭(十)
「你平时一定做了太多坏事,才会作贼心虚。」
「你呢?你敢说你没有逃漏税、强抢民男民女?你非法占有的国家古物堆积如山,真要一笔一笔算起来,要比我多关上三百年吧!」

雷夕照风满袖两人一边争论,一边在雷夕照豪宅长廊上哒哒哒疾走。
三个小时之前,行色匆匆的两人一出教授家门,迎面就是大阵仗的兵戈相向,经过最初半秒的愕然,风雷俩同时抬手要将对方推进门内,结果恰恰双双推空,正好左右移形换位。
枪林中貌似指挥的家伙大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发话或动作,风满袖脱下鞋子,一击把他砸昏了过去,接下来就是一场混乱,两人闪身进门,在大批人马涌进时,连踢带踹,椅凳齐飞,桌翻书倒好不热闹。
『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的.........的.........』
风满袖长腿踹翻最後一名敌人,後者痛的蜷起如虾,吱唔不清,风满袖弯身去搜他的胸袋,接著脸色微变,对雷夕照尴尬不已地吐吐舌头,慢慢摸出一块
又硬又亮,货真价实警徽来。
『私闯民宅是你们不对在先!』
『可你们警察是吃饱没事吗?居然派三个小队包围一间普通公寓,根本是浪费国民的税金!』
『那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痛殴我的手下,这笔帐我要和谁算?』
『和你自己算,你的手下认不出大众脸雷夕照就罢,也该认得我这名侦探啊,我不是说我会回现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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