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在□□□
「啪」地按下开关，黑暗的室内立刻大放光明，只是少了主人的房间，依旧宁静得有些寂寞。
萧硕恩环顾著四个男生共住的房间，很明显特别整理过，自己曾经窝过的床铺，薄被整齐地折放在床尾，床单也铺得很平整，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
可是只要一走近，还是可以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会让他想起那个小鬼的体温...
「还是浇花吧！」
甩开脑袋里阴魂不散的身影，萧硕恩走向窗台，拿起搁在盆栽旁的小杯子，到浴室舀了适当的水量，回到窗台前。
顺手推开窗户，想让封闭的室内透透风，一边将手中的水倾注在盆栽底部，观察著小巧的叶片，忍不住开口。
「喂！你可不可以晚点开花啊！」
他的心情，已经被那个小鬼搞得一团乱，理也理不清。
他不懂自己的思绪为何如此骚乱，无法做出结论。
突然间，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响，萧硕恩吓得几乎跳起来，嘴里碎念著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的字幕，秀出「白痴小鬼」几个字，心跳一下子快速奔腾起来。
刚还占据自己思绪的人，又如同往常一样，毫无预警地闯进他的世界。
萧硕恩凝视著吵闹的手机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要接。
深吸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按下通话键。
「喂？」
『喂！萧硕恩。』
耳边传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呼唤，为什麽心跳还是难以平复？
『想我吗？』

27
想吗？
总是让过往对话打断思绪，脑海中盘旋著爽朗的笑容，感觉著熟悉气息就会安心，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就会心跳不已...
不晓得为什麽，隐约听到叔叔零落的歌声，伴著阴魂不散的旋律，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想念」啊！
见鬼啦！谁会想念这个白痴小鬼！

萧硕恩对自己的结论感到莫名生气，压抑著怒气开口。
「今天比赛顺利吗？」
『吼！你转得太硬了吧！』
虽然电话那头的阳崇煜这样嚷嚷，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说话时脸上带著笑，一点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比赛还好啦！有一、两局赢得比较惊险，因为队长总要和海尧吵个天翻地覆，才会慢慢恢复实力，有时还在球场上打起来，不过你也知道，总是海尧吃亏嘛！闹到常把对方球队给吓傻了，这也算是一种战略吗？』
「这样啊...」
『不过大家都很厉害，可能也是见怪不怪吧！一下又把分数追回来，算是有惊无险啦！』
「听起来很...有趣...」
应该不能说是有趣，只是萧硕恩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也不想结束两人的话题，单纯地想多听对方说些什麽。
『小开照旧会为对方球队贡献几分，而且他最近恍神得厉害，不知道在想什麽老傻笑。其他人倒是表现正常，毕竟他们都已经身经百战了嘛！』
一谈起球赛，阳崇煜总是开心地说个不停。
『至於我这个菜鸟就有点吃力了，而且才刚转当攻击手有点不习惯，平常练习归练习，正式上场又不一样了。』
「是喔！」
『皓皓学长安慰我说，他刚开始练球，到发现自己适合後排攻击的球路，这中间的过程也是有不适应的状况，更何况我是从举球员改练攻击，本来就会有点吃力...』
干嘛提到那个虚伪的讨厌鬼啊？
焦躁感掐住他的喉咙，萧硕恩只想阻止这个话题持续蔓延，第一次出言打断阳崇煜的话。
「你比赛的时候有遇到航生吗？」
短暂的沉默之後，萧硕恩赫然发现手机另一端的气氛弥漫异样气息。
『你问他做什麽？』
阳崇煜说话的声调变得低沉起来，原本热络的气氛，因为自己不经大脑的问题，变得有些冰冷，尽管心中暗自懊悔，但已出口的话难以收回。
握著手机的掌心有些出汗，萧硕恩硬著头皮要自己平静下来。
「他跟我说过，他也会去参加你们那个比赛。」
『他什麽时候跟你说的？你们什麽时候见的面？』
「这...」
萧硕恩一时语塞，本来航生就会不时到店里晃晃，只是很少被阳崇煜遇到而已，自己干嘛像红杏出墙被抓包的小妻子啊？平时再怎麽伶牙俐齿，现在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却替他说出了预定的台词。
『你想说「这不干你的事」，是吧？』
心脏一阵抽痛，萧硕恩还是无言，而原本滔滔不绝的阳崇煜也沉默了，明明两人的口耳都紧贴著手机，却像没有通话一样安静。
『喂！萧硕恩。』
首先打破缄默的阳崇煜，语气中的怒意已削弱许多。
「嗯...干嘛？」
『帮我包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
粉红玫瑰？
萧硕恩压抑内心的动摇，握著手机指尖有些僵硬。
「你什麽时候要？」
『你生日那天。下礼拜五是吧？』
「你...要干嘛？」
『废话，当然是送你啊！』
「送我？...」
『我希望这一次，你可以全心全意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
为了自己？
萧硕恩看著自己的手，为了花店顾客而留下的伤痕，始终没有少过，但从来不觉得疼。
只有一次，面对那艳红的玫瑰，如同从自己破裂的心脏流出的血液，让他尝到椎心刺骨的剧痛。
玫瑰如同他可悲的心意，再怎麽细心呵护、努力包装，但隐含其中的情意永远不会被察觉，被刺得伤痕累累的，只有面对这份心意的自己而已。
『不是为了客人，不是为了颜学长，也不是为了他喜欢的人...而是为自己，也为我...』
为了自己，也为了对方...
听著沉稳中带点祈求的声音，萧硕恩竟然有股错觉，彷佛伤口又开始痛了起来。
一旦承受这种疼痛，是否就表示自己真正的心意，已经逐渐注入其中？注入两人薄弱的关系之间...
深吸一口气，萧硕恩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小鬼，你知道送粉红玫瑰的意义吗？」
『我知道啊！瑞哥有跟我说过。』
听到後面那句话，萧硕恩开始怀疑，萧颖瑞一定又说了什麽「珍贵友情」之类的鬼话。
还未能追问，不知为何有点沙哑又腼腆的嗓音，轻轻飘进耳里。
『瑞哥说，粉红玫瑰的花语是「永远的爱情」。』

28

爱情？...自己能够拥有那样的东西吗？甚至持续到永远...
深怕有什麽会从指缝溜走似地，萧硕恩握紧了手机，仔细聆听著对方所说的一字一句。
『比起象徵短暂热情的红玫瑰，我觉得粉红玫瑰比较好，怎麽说，热情不过是一时的情绪罢了。可是...』
「可是...什麽？」
不只是热情的情感会是什麽？萧硕恩急切的追问，似乎让阳崇煜相当困窘，沉默了几秒之後，才恼羞成怒地开口。
『你真的很迟钝耶！我希望我们之间能长久维持下去嘛！』
「为什麽？」
他们之间，是什麽？自己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然後一直逃避。现在答案呼之欲出，但没有听到对方亲口说，他没有勇气就此相信。
『为什麽...你问这什麽笨问题啊？』
阳崇煜的口气听起来既恼怒又尴尬，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维持理直气壮。
『哪有为什麽...就...我想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啊！』
「喜...咦？你是在说...我吗？...」
『是啦！是啦！要不然咧？除了你这个又呆又钝的大冰块，还会有谁啊？』
萧硕恩几乎可以想像阳崇煜拿著手机，面红耳赤又焦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竟然觉得很可爱。
谁说他们这些刚成年的男孩子，总是满怀热情，却只有三分钟热度？对方所想的，是更远以後的事情...
「可是你从来没说过...」
『你以为我为什麽要你答应和我交往啊？我吃饱没事干喔？啊！好烂！我本来没有打算用手机告白的啦！』
听著阳崇煜气急败坏的抱怨，萦绕在萧硕恩脑海的，却是一连串许久未驻足内心的字句，「爱情」、「喜欢的人」、「在一起」、「告白」...
独自咀嚼著这些词句带来的滋味，尽管心脏瞬间像被人抓紧似地抽痛，剩下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甜腻。
原来，那个总是用澄澈无垢的双眸直视他，有时气鼓鼓地和他斗嘴，有时热切地拥著他，在耳畔说著「你好温暖」，在发梢留下一吻的小鬼...始终怀抱著认真而诚挚的心情，面对如此怯懦的自己。
突然间，有一股冲动想要马上见到那阳光般灿烂的笑靥，贴近对方的面颊，感受那吹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和紧紧相拥时渲染在彼此身上的体温。
「那你...」s
鼓起勇气，萧硕恩吞吞吐吐地开口。
「你什麽时候才要回来？」
『星期二啊！之前不就告诉你了吗？』
「可以尽量...早一点吗？」
连萧硕恩都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讶异，另一头的阳崇煜也有些错愕，又是一阵静默之後，才听到阳崇煜语中带笑的声音。
『想我了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很寂寞喔！要吃难吃的饭团，晚上又没有人陪你睡...』
火冒三丈的萧硕恩，後悔得想要撤前言。
「我本来就不要你陪睡！」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提早回来...』
「算了！当我没说过，拜拜！」
『喂！萧硕恩。』
虽然气得差点切断通话，萧硕恩还是不甘心地忍住了。
「又干嘛？」
『我有一点想你。』
心底发出「怦咚」一声，萧硕恩以为自己心脏的肌肉会紧绷到差点坏死，或许这个小鬼总有一天会害死他...但涌上心头的暖流，让眼前也跟著氤氲起来。
「嗯...」
『好啦！其实是很想你...那你呢？』
「我...」
应该，也是很...
『如果你想我想到睡不著的话，可以睡在我床上，上次你不就睡得很熟？』
「我一点也不想你啦！赶快给我滚回来！」
『你讲话前後矛盾喔！』
愉快的笑声传来，萧硕恩虽然火大，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自己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口拙？
这时，电话那头响起有点熟悉的呼唤，有人正从远处喊著「崇煜」，而阳崇煜也稍微捂著手机大声回应。不一会儿，又闯进另一个有点聒噪的声音，大惊小怪地嚷著「喔！你在跟谁热线啊？」
『那我明天再打给你，拜罗！』
萧硕恩还来不及回应，手机里只剩下急忙切断通话後的空白，他只能怔怔地看著手机发呆。
自从身边有了那个死缠烂打的小鬼，自己已经逐渐淡忘名为「孤寂」的空洞，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陷入更为空虚的寂寥，夹杂著胸口的疼痛。
所以，他也找回了，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真糟糕，他不是不需要爱情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吗？...
「还有三天啊！」
萧硕恩疲惫地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裹住自己，钻进鼻腔的淡淡气味，更深刻地让他产生错觉，彷佛对方还留在身边，从背後拥住自己。
「其实我还满想你的...」
萧硕恩嘴里喃喃低语著自己真正的心意，只是应该听的人并不在身旁。这时他才想起来，刚才唤著「崇煜」的那个人是谁。
「哼！什麽皓皓学长...」
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都是用什麽样的表情和别人说话？是不是同样撒娇地跟在别人身後？是不是也用澄澈的双眼凝视对方？
「让我这麽担心很烦耶！赶快回来啦！」
从被子里探出的目光，停留在窗台前的小盆栽，或许他们之间的解答，不需要等到花开的那一刻...

29
「那个...我没看错吧？」
「啊？...」
余曜文讶异的表情，让阳崇煜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手中的手机被抢了过去。
「我看...已拨电话...萧硕恩...不会吧！你刚刚真的在跟萧学长热线喔？」
「还我啦！」
阳崇煜从被窝中爬起，伸手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余曜文却灵活地转了个身，躲到床铺的另一头去。
「等一下，我要看看你的来电大头贴。」
「余小开，把手机还我。」
「借我看一下嘛！」
「小开，手机还给崇煜啦！」
和两人同房的江承皓，对於同学的幼稚举动也看不下去了。
「他都说不要让别人看了。」
「皓皓，难道你不好奇吗？是那个萧学长耶！...你看，小阳真的有他的照片耶！」
「余小开！」
阳崇煜终於忍无可忍，直接踏过床铺扑向余曜文，一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边伸长了手想要抢回手机。
「呜哇！...小阳！...不可以使用暴力！」
「拿来！」
「皓皓，快看啊！机会难得喔！...包你...咳！咳！...小阳！...你...你想杀死我喔？...」
「现在还我就饶你一命！快拿来啦！」
尽管生命受到威胁，余曜文还是朝江承皓挺直了手臂，丝毫不肯放手。
「皓皓！...咳！...凭著你的摄影师魂...绝对...绝对要看啦！」
「余小开！」
阳崇煜发出怒吼的同时，却传来轻声的赞叹。
「真的拍得漂亮耶！」
「皓皓学长！」
怎麽连学长都这样...
阳崇煜一脸无奈，果真江承皓还是抵挡不了身为摄影师的欲望，探头看了手机上的照片。
「这是莲花吧！」
「嗯...」
既然勾起了江承皓的兴趣，阳崇煜也不好意思再抵抗下去，只好松开勒住余曜文的手，任凭江承皓端详著手机提出评论。
「没想到，萧学长和莲花很搭呢！谁都没有抢走谁的丰采，在画面里都一样亮眼...应该说拍摄的人也很用心吧！感觉上有捕捉到萧学长独特的味道。」
「什麽样的味道？」
面对余曜文的疑问，江承皓有些为难地露出招牌微笑。
「就是...怎麽说呢？...」
看到江承皓支支吾吾的模样，阳崇煜其实可以猜想他要说的话。
画面中的白皙脸庞，在淡紫色莲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透。眼帘低垂，即使眉宇之间轻轻纠结著，疲惫神情却被慵懒閒适的气氛所掩盖，让冰冷外表转变为柔和的表情。
他很清楚，这个人总是用冷漠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掩藏不住的是发自内心的孤寂，让人疼惜...
「咦？这里有一块糊糊的耶！」
余曜文大惊小怪的嚷嚷，打断了阳崇煜的思绪。
「皓皓，你看这是什麽？难道...是灵异照片吗？」
「不是啦！应该只是手指按到镜头吧？」
江承皓看了一眼，转头望著阳崇煜徵询应和，而阳崇煜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嗯！...的确是啦！...」
这样看起来就像自己伸手触碰对方的脸一样。
所以他始终没有让第2个人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就连照片中的主角也一样。
因为总觉得，自己企图潜藏的心意，彷佛会透过这张照片向他人透露出来。
但是，这无意间构成的画面，却反映了他真正的渴望，轻柔抚慰对方的意念。
「真可惜耶！不然这张照片应该有100分喔！更何况还是偷拍到萧学长，卖给我们班女生，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吧！」
「余小开，你休想！」
「开玩笑的嘛！不要当真啦！」
被阳崇煜杀气腾腾的表情吓到，余曜文赶紧乖乖地将手机还给他。
「不过，你怎麽会有这张照片啊？」
「本来...是交作业要用的啦！我和萧学长一组，就是那个许老爷的课...」
「旅游行程规划与实作是吧？虽然许老爷很龟毛，可是那堂课还满好玩的。」
前一刻还在分享心得的余曜文，突然间像想起什麽有趣事件似地，露出诡异的笑容。
「对了，说到许老爷，你们有没有听过有关他的传闻？」
「小开，你不要散播谣言好不好！」
「才不是谣言呢！真实性高达70%！」
「什麽传闻？」
知道江承皓不赞成余曜文说下去，阳崇煜反而更加好奇，一旦获得听众支持，余曜文不顾江承皓阻止的眼神，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的，许老爷虽然有点严肃，可是像他这样长得相貌堂堂，又有前途的讲师，你觉得为什麽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呢？」
「工作忙吧！大学的讲师啊！教授的，不是多半都比较晚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