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三月暮(第一部)————余生
余生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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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怿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他的背。
"没事的,没事的,相信我。"
萧玉檀被包围在他的温暖里,嗅着他身上的皂角味,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只盼着静言能好好的支撑到他们赶到。

回到凤鸣堂,不一会,小德子也把太医送来了。
萧玉檀把太医让进房间,自己小心的掀开苏静言身上裹着的被子。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被子下面,苏静言不着寸缕,鲜血和伤痕在他苍白瘦弱的身体上描绘下怪异的图画。
鞭伤、烫伤、割伤,还有许多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伤口,尤其下身一片血红,像被剥掉了一层皮似的,找不到一点完好的皮肤。
萧玉檀用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慌的心情,一直酝酿到现在,才涌出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苏静言苍白的脸颊上。
他觉得一阵眩晕,摇晃了两下,却被绵怿扶住了,爱怜的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在耳边轻声说:"先出去吧,这里有医生。"
萧玉檀闭了闭眼睛,坚定的说:
"不,我想看着他。"

大夫按了按苏静言的脉搏,又探了呼吸,皱起眉头,吩咐把老参捣烂了先灌一些下去。
夏儿见秋儿哭个不住,怕他把药洒了,就不要他去,自己小心的把参切了一截,在石臼里捣烂了。
萧玉檀接了,亲手喂,却怎么也捏不开苏静言的牙关。
大夫也急了,苏静言的脉搏已经很弱,怕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忙说:"用竹片撬开。"
于是慌忙找了竹片来,用力把他咬得死死的牙关撬开了。
牙关一开,却见一股鲜血汩汩的从口里流出来,连大夫都唬住了,忙过来检查,发现不是内伤吐血才松了口气。
原来苏静言一直忍着,一声不吭,直到失去知觉,却把嘴里都咬烂了,刚才的血,全都是嘴里的伤口流出来的,可见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萧玉檀怕他不会吞咽,就把药泥含在嘴里,俯下身去凑到他嘴边,挑开嘴唇,用舌头把药送进去,好不容易喂完了药,自己都是满口的血腥。
至于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恐怖,但是都是皮肉伤,好了不会有后患,萧玉檀听到大夫的结论,心里总算松了一点。
灌了药下去,苏静言的呼吸就平稳了一些,萧玉檀帮着大夫,快手快脚的把他身上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起来。
热水一盆一盆的端进来,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

苏静语早就来了,蹲在门角缩成一团哭泣,无意识的咬住自己的拇指,喃喃的念:"哥哥,哥哥,不要死,不要死......"
等到萧玉檀满脸疲惫的从房里出来,他扑上去,拉住萧玉檀,语无伦次的问:"我哥、哥他......不死,不会死吧?"
萧玉檀见他一双平时灵动飞扬的眼睛变得痴痴呆呆的,惊恐得像个孩子,心就软了下来,毕竟是兄弟情深。
他安抚的搂住静语,轻轻拍抚。
"他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的。我们都会好。"
苏静语煎熬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安静而虚弱的偎依在师兄怀里,咬住手指,微微啜泣着。
萧玉檀看他稍微好一些了,带他进去看了苏静言。
苏静言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喂了药,呼吸微弱却平稳,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正密密的裹在被子里,睡着了,脸色依然是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只有无数的伤痕给灰白的唇瓣添上些许让人心惊的粉嫩颜色。
静语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静言的脸颊,感觉到了上面的温度,才回过些神气来。
萧玉檀看见静语的手,才发现他刚才竟然把两只手拇指的指甲都啃伤了,血淋淋的,也不知道痛,连忙把他抓出来,给他包扎。药粉洒到手上,他才感觉痛,缩了缩手,努力忍住了,眼泪又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就你眼窝子浅,最爱哭。"萧玉檀抓了块手巾,粗鲁的擦他的脸,想起静言嘴里的伤口,又叹气,"怎么跟你哥哥一样,难过的时候就会折腾自己。"
静语听到"哥哥",又引出哭来,扑过来抱住萧玉檀,压着声音呜呜的哭泣起来。
萧玉檀感觉他直往自己怀里钻,像想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柔软温热的身体,让他的心都柔软起来。
两个人紧紧的抱住彼此,相互偎依着,自从萧玉檀当家以后,这是他们贴得最近的一次,没有成见,没有心机。

第二十四章
绵怿一直陪到天亮,见没什么事了才告辞。
这时候萧玉檀才发现他的存在,忙乱了一晚上,竟然连茶水都没有倒一杯,惶惑起来,急忙送到门口,迟疑了一阵,轻轻的说:"你的恩,我都记在心里了。"
绵怿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凝视萧玉檀,伸手过来用力搂了搂他,上车离开了。
黎明的空气中还带着未褪尽的寒气,显得绵怿强健的手臂带来的温暖特别突兀,萧玉檀在门口默默的站了一阵,直到身上的温暖消失殆尽,才转身回去了。

太医的医术果真不凡,加上有老参滋补,苏静言的情况很平稳,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
见他睁开眼睛,萧玉檀忙凑过去,轻声叫他的名字。
苏静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焦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萧玉檀,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萧玉檀急忙俯下身去搂住他,怕把他的伤口碰疼了,用手肘撑住自己的身体,不敢直接压在他身上。
一开始只是哽咽,然后就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
萧玉檀反而松了一口气。
哭了倒好,就怕不哭,起了寻短见的念头就糟了。
静言从被子里伸出手,死死的抓住萧玉檀的衣襟,靠在他肩上,哭得昏天黑地。
玉檀也不劝他,让他哭,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无声的安慰着。
终于苏静言哭得累了,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最后就只剩下抽泣,牵动身上的伤口,痛得不住的抖。
萧玉檀这才起身,去拧了把热巾子过来替他擦脸。
苏静言不出声,只是盯着萧玉檀看,直到萧玉檀过来摸摸他的脸,才哑着嗓子说:"师兄......我好悔......"
"怎么了?"
萧玉檀柔声问。
苏静言却不答,而是又重复了一次:"......我好悔......"
他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得格外的明亮,直勾勾的盯着萧玉檀,一眨不眨,全心全意。
既然他不说,萧玉檀也不问了,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

苏静言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从这次哭完以后,就再也没有哭、没有闹,乖乖的吃药、换药,也没有叫过一句疼,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被师父打了,抹干眼泪,养好伤,学了乖,从此好好的唱戏。
凤鸣堂的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过了两天,却有一份昂贵的礼物送上门,送礼的人,是邱八。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萧玉檀坐在正堂上,背脊挺得笔直,冷冷的看着堂中那个点头哈腰的管家。
这个头发已经有些稀疏的男人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讪讪的笑:"前几日的事,我家八爷惭愧得很,一点东西,不成敬意,就当给静言相公陪个不是。本来八爷想亲来的,可惜家里有事,赶回去了,怕是这几年都到不得京里来。"
萧玉檀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冷的。
这倒希奇了,老爷们玩了个相公,竟然还要上门赔礼,这礼恐怕不是送给他们的,而是送给另一个人看的吧。
"既然八爷有心,我却之不恭。"
管家如释重负的笑开了。
送走了这个管家,萧玉檀走过去看了看那几担子礼物,伸手扯开上面放的几匹绸缎,下面露出的是一排光灿灿的银锭子,耀眼得很,眩得他不得不闭了闭眼,躲过那些刺眼的光华。
他把绸缎又照样盖回去,吩咐人挑起来,送到苏静言房里去,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他赚来的,总得叫他过目。

苏静言还下不得床,靠在床头看了,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才说:"邱八看来不会到京里来了。"
"看那意思是。"
"那就好。"苏静言松了口气的样子,"算是个好消息。"
萧玉檀爱怜的摸摸他的头发,"这些东西呢?你要没意见,我就叫春儿点了数,记到你帐下去。"
苏静言突然笑起来,"这算什么?卖肉钱?倒不少。搞不好节后算起帐来,是我赚得最多。"
萧玉檀搂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说:"怪我呢,不该收这礼?"
"不怪你,换了是我我也收,"苏静言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请大夫吃药哪样不要钱,有人肯赔就该高兴了,装什么清高呢?只是师兄你...... "
"我怎么?"
苏静言抬起头来看着萧玉檀。
四目相对。
最后又是苏静言败下阵来,收回视线,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的埋进去。
有一件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落下心里的一根刺。

萧玉檀抱住他,爱怜的一下一下的摸他的头发,幸好有好药好医生,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不会留下后患,不然可怎么办呢,这样想着,又埋怨起来。
"你啊,出了事竟然不叫人来跟我说,想什么呢?"
苏静言猛的抬起头来,眼里有泪光,"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求人!"
萧玉檀沉默了,半晌才说:"不求人能怎么样呢?"他说着,渐渐激动起来,扬高了声音。"你也不想想,我能看着你死吗?你难道就不知道我心里也会痛!"
苏静言楞了一楞,就搂住他的脖子崩溃似的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
"师兄,我不想让你和荣亲王在一起啊!现在等于是我把你推到了他怀里,这样我宁可死!你知道不知道?"
从小就温顺驯良的苏静言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萧玉檀有点吓着,怕他还没痊愈的伤口开裂,赶紧抱住他,禁锢在怀里,一边抚摩他的背帮他平静下来。
听到苏静言的哭喊,他的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但是难过中却有无法出口的愧疚,也许......就算没有静言这件事,他也迟早会向荣亲王妥协的吧。
萧玉檀轻轻拍抚着苏静言的背,喃喃的说:"不,不是你的缘故,是我的错......"
他之前一直逃避,却还是不得不走到这条路上来,一片黑暗中,面前的路早已经没有选择,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指引着他前行--那盏灯名叫"命运"。

随着苏静言慢慢好转,凤鸣堂上下都有志一同的绝口不再提起他受伤的缘由,事情就真的这样过去了,可是有一些改变,还是在沉默中产生,不可逆转。

那天在邱八身下,苏静言就想过"悔";在萧玉檀怀里,他也说过"悔"。萧玉檀不知道他悔什么,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
亡羊补牢也许还不算太晚吧。
身体好了以后,在一个月亮很好的晚上,苏静言认真的清洗了自己的身体。
就算假装一切都过去了,但心上的伤就像身上的疤一样,抹不去,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强迫他习惯起来。
他里外都穿了新衣服,连鞋子都是新的。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熬炼好的猪脂,加了杏仁油,有一股淡淡的芳香。
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香料杂货铺子里都有得卖的,在这八大胡同里,大家都心照不宣。
把瓶子放进衣袋,鼓起所有的勇气,前面的不是战场,而是情场,又或者,情场也是战场......
踮着脚尖,静悄悄的进了萧玉檀的房门,衣服一件一件落下,温润的身体鱼一样的滑进了他的被子。

其实从房门打开,萧玉檀就醒了,他一贯睡得轻。
只凭着月光映出的模糊身影,他就已经看出来的是谁,朝夕相处,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他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却没有动。
静言的胆子很小的,这个时候他要是突然坐起来,他恐怕立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慌忙逃走的吧。
于是他沉默了,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沉默的纵容一切发生,直到静言赤裸微凉的身体紧贴着他,细微的发抖。
萧玉檀没动,苏静言却是不敢动,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花费完了他所有的勇气。
终于,他的颤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师兄,你嫌弃我吗?"
萧玉檀叹口气,拉紧被子连他一起裹住。
"我只求过两次人,一次为师父,一次为你;自从学戏以后,我只掉过两次眼泪,一次为师父,一次为你。你还要怎么样?"
苏静言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在惊讶中喜悦着,眼泪却快要落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绵怿?"
"我们之间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苏静言突然硬气起来。
"师兄,你既然不嫌弃我,就要了我吧......不然,我要了你?"
萧玉檀本来心事重重的,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重重的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装出恶狠狠的声音。
"竟然敢戏弄爷?"
苏静言吃痛,咕咕的笑着扭动身体。
不动还好,这一动,就出了火。
萧玉檀立刻觉得身上热起来。
苏静言赤裸的身体紧贴着他,立刻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暗自窃喜,忍着羞,把一直攒在手里的小瓶子递给他。
萧玉檀接过来,拔下塞子一闻就猜到是什么,失笑。
苏静言死死的搂住了他,声音轻轻的,如梦如幻。
"师兄,你莫笑我下贱。就算你要杀人,我也给你递刀子......"
这一瞬间,萧玉檀被感动了,他终于伸手探向苏静言的身体......
寒凉的空气被搅得沸腾起来。
苏静言的身心都赤裸着、毫无保留向他至爱的师兄敞开。萧玉檀的手碰触到他光洁温暖的肌肤,为上面斑驳的伤痕心疼,长指甲顺着微凹的脊线往下滑,引起轻微的刺痛,却也带来异样的快感,令他难耐的轻轻扭动身体。
细腻的手继续往下滑,掠过脊线的末端,在圆润的臀部轻柔的抚摩,迟疑的,有一种探询的意味,可苏静言却觉得有些无法忍受了,低低的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呻吟。萧玉檀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拣起那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膏脂倒了一些在手上,手颤抖着,送到苏静言下身。
苏静言咬住下唇别过脸去,脸上的红晕一直弥漫的单薄的胸膛上,可是身体的动作却截然相反,一边抖着,一边坚定的打开了腿,让萧玉檀的手能更顺利的接触到他的下体。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凉的滑腻探入花蕾之中,锐利的长指甲刮到敏感的内壁,苏静言痛得抽搐了一下,接着又感觉到奇异的快感升腾上来。
萧玉檀的手很凉,尖锐的指甲在娇嫩内壁上轻轻刮挠,让苏静言难过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眼泪终于掉下,呜咽着叫"师兄......"伸出手去扯萧玉檀的小衣,胡乱的往下拉,把手探进去握住他青涩的下体。
萧玉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本是少年,没什么耐力,被苏静言滚烫的手一握就几乎倾泄出来。
苏静言什么都不顾得了,翻身趴在床上,引着萧玉檀的下体向自己靠近,打开腿,把他送进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痛楚的时候,轻轻抽泣起来,却和上次不同,上次是屈辱,这次是喜悦,他感觉到自己和师兄从未贴得这么紧过,紧密得仿佛生生世世不会分开。

虽然很疼,但是苏静言出奇的高兴,因为他毕竟赢了绵怿。萧玉檀的第一次是他的,这样就永远不会被遗忘,即使以后......
以后......
苏静言的原本喜悦的心立刻又冷了下来,其实他的心里也早就认定了,师兄迟早是会和荣亲王在一起的,难道还有选择吗?
这一夜,他又悲又喜,紧紧拥抱着师兄睡去,眼角仍带泪光。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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