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人偶————尘色
尘色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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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花时依旧拒绝,语气却似乎已经软了下来了。
衣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REI,小声地问:"是要我照相吗?跟花时刚才......那样?"
REI一把抱住他:"聪明,不过不用像他刚才那样全脱光,换一套衣服做一些动作就可以了。"
"可以啊。"衣澄爽快地点了头,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著。
花时一掌拍开REI的手,拉过衣澄:"说了不许碰他!"
"行,我不碰。"REI夸张地笑著举起手以示投降,"那你带他到隔壁换衣服吧?我不动手了。"
"哼。"花时轻哼一声,不再管他,一手扯了衣澄就往外走。
"花时,花时,换什麽衣服?花时?"
"闭嘴!"
被人吼了一声,衣澄只得合了嘴,一路任花时拉到隔壁,见他拉开一个柜子不知翻些什麽,半晌扯出一团黑色的布,丢了过来。
"换上吧。"花时面无表情地说。
衣澄接过衣服,才发现那衣服的用布非常地少,很多地方只是几条带子系著,一时也看不出该怎麽穿。
那边的花时倒是已经在腰上套了一条白色麻布,背上还绑上了一对翅膀。见衣澄不动,叹了口气,走到衣澄跟前,一手接过他手上的衣服,一手伸了过去,慢慢地开始解他校服上的纽扣。
衣澄低低地笑了一声,微微向後一缩,花时愕然地顿了顿手,抬头看他,衣澄不好意思地喏喏道:"好痒。"
花时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轻柔了,恼怒地瞪了衣澄一眼:"你自己脱。"
衣澄被他瞪了,只好吐了吐舌,听话地解开纽扣脱下校服。
"其他也脱掉。"
衣澄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依言把衬衣也脱了下来。
露出来的身体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一丝关节的接驳痕迹,也看不出一点瑕疵。如果不是术者,一定看不出这其实只是一个人偶。
比从前见过的所有人偶都要漂亮,都要细致,都要完美。
让人非常非常地想据为己有。
"花时?"见花时怔怔地看著自己,衣澄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花时顿时回过神来,失措地把手上的衣服往衣澄身上套。
说是衣服,其实只有前面是用上了一整块的布,背後是两只小小的翅膀,靠几条纤细的绳子系著。
花时站在衣澄身後,细细地替他把绳子一一系好,指尖有时不小心触到衣澄的背,衣澄都会轻轻地缩一下,背与指尖之间的轻微摩擦,透著一丝丝的暧昧。
花时到最後连看都不敢看了,只匆匆把最後一段系好便转过身去,回手拉拖衣澄。

天使与恶魔。
风尘的玻璃窗上两个模糊的身影几乎重叠到了一块去,照著让人发笑的虚象。
花时拉著衣澄从窗底匆匆走过,不敢抬头。
天使与恶魔颠倒,那一定是上帝的玩笑。
天使与恶魔,本来就不该相遇。

闪光灯又亮了起来,伴随著轻微却真切的快门声。
衣澄的背贴著花时的胸口,整个人仿佛被花时搂在了怀中,花时低下头来,轻笑著在他耳边吹气,衣澄下意识地笑著要躲,耳边的快门声便飞快地闪过。
"花时......我们一定要做这样的动作吗?"衣澄小声地问,脸上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花时一不留神把他按倒在地,看著衣澄一脸惊讶,笑著俯下身去,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等快门声响过,花时才低声回道:"你已经答应了REI,不能反悔了。"
"可是......啊......"下半句话没说完整,被花时从耳後轻轻地沿著脖子啃下来,衣澄只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半闭著眼仰了头,心头像有爪子在搔。
"这教训你不可以随便答应陌生人的话,"花时笑著换过一个姿势,将衣澄搂回怀里,"REI没让我们做给他看,已经很厚道了。"
"做?什麽意......"
依旧没有把话说完整。这一次打断衣澄说话的,却是门口传来的踢门声。
"衣澄!"
这是两个字,带著惊慌与不确定,仿佛还拼命压抑著什麽,听得衣澄像一下子被人扔进了隆冬的河水中。
衣澄猛地捉住了俯在身上的花时的手,下意识往花时怀里躲:"司......"
回应他的,是花时一下子收紧的怀抱。
微热冰凉,有著纷乱却有力的心跳。

司寂微喘著站在门外,死死盯著房间里相拥的两人,双眼微红。
屋里屋外都没有声音,隔了很久,司寂才低低地叫出第二声:"衣澄。"
衣澄只是稍稍抬起头,看著司寂的眼里隐著一丝倔强,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甚至,没有发开抓著花时的手。
"衣澄,过来。"司寂声音还是很低,却透著不容抗拒的威严。
衣澄动了动,被花时死死捉住。
"SHIT!你他妈的放手啊!"司寂吼了一句,又慢慢喘著气缓下来。
衣澄已经呆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来没见过司寂发怒的样子,从来没有听过司寂吼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听过司寂的嘴里说出一句不得体的话来。
花时的手从衣澄的腰慢慢移到他的背上,轻抚著。半晌笑开了,微微仰头,看著司寂:"难道,不是我吗?"
司寂脸色一白,张了口没发出声来。
"难道我不是那个人吗?"花时加强语气地又问了一声,微微眯起的眼中是微弱却清晰的挑衅。
司寂慢慢握手成拳,又慢慢松开,深呼吸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可以是。"
花时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越笑越放肆:"我不可以是......我不可以是......是因为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
最後一句问句,明明笑著,声音里却已经有了哽咽,衣澄抬头看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伤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花时......放了他......"司寂走上一步,一边说。
花时看著司寂走近,唇边的笑意没有敛起,眼里已经空了。轻轻推开衣澄,拍了拍他的背:"你跟他回去吧。"
衣澄猛地回头看他:"为什麽?"b
"我会再找你的。"花时笑得灿烂,司寂已经走到身边,衣澄还是一脸茫然地看著花时,花时顺手便将他往司寂怀里一推,"该守护的就好好护著,不是每一次都能挽回。"
司寂接著被推过来的衣澄,似乎想说些什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强行扣著衣澄的手腕往外带。
衣澄只是一路回头看著花时,既不叫也不闹,任司寂一路带去,直到什麽都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低著头不说话。
两人一路走下狭窄的楼梯,有什麽东西滴落在厚厚薄薄的尘埃之上,没有声息。
看著三人像闹剧一般开场散场,等司寂带著衣澄走了,见花时还怔怔地留在原地,REI跟商大哥对望了一眼,笑著走到花时身旁,一手搂著他的脖子:"时宝宝,喜欢就死死捉住别放手啊,装什麽伟大成全别人?"
花时啐了一声,拉开REI的手:"谁要成全他,我最恨就是他了。"见REI一脸不信,忍不住撇了撇嘴,扯出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是不能不还回去啊。我......‘家里'......会生气。"
"时宝宝......"REI从後面一把抱住花时,夸张地哀号著。
花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手扣住他的手,一侧身,REI就被甩在了地上。
"抱歉,我不习惯人在我後面。"花时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不再管房间里的人,径直走到隔壁,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走。

司寂一路拉著衣澄逃跑似的往外走,一直走到小巷口,才缓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麽,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丢给衣澄:"换上。"
衣澄赌气地任那衣服掉在地上,站著不动。
司寂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捡起那衣服,用力拍了拍,才披到衣澄身上,又给他扣上了扣子。半晌感觉有什麽跌在手上,先是微温,随即便变冷了,有点诧异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衣澄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衣澄......"司寂低低唤了一声。
衣澄一下扑到他怀里,无力地捶打著,一边嚷:"司最讨厌了,司最讨厌了......"明明是他打了人,明明是他在骂,哭的人却也偏偏是他。
司寂任他捶打,直到衣澄渐渐静了下来,他才笑了笑,习惯地伸过手去揉衣澄的头:"嗯,最讨厌了。要是讨厌,就骂,就打......但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好麽?"顿了顿,才轻轻地补上一句,宛如叹息,"我不想你被污染。"
衣澄低下眼,过了很久,才终於发出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对不起。"

回到学校,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花惟见到司寂和衣澄时,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变,拉过衣澄,见他只低著头吸著鼻子,本来要出口的责备就说不出来了,只软声说:"好了,回来就好,先去吃饭吧。明天晚上到一居去,人偶师给你看看。"
衣澄温顺地点点头,走回座位上,回头却看到司寂还站在那儿,不禁愣了愣。
"司......你现在,去一趟一居吧。"花惟像是迟疑了一阵,才终於说出口。
司寂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耸了耸肩,淡淡地笑了笑,回头看了衣澄一眼,什麽都没说,只拍了拍花惟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花惟站了很久,直到司寂消失在门外了,才转过身来,没等衣澄问,就先开了口:"没事,小事情而已。"
衣澄被她这麽一堵,不敢再问下去,只能一个人地想。
下午下课时经过隔壁的教室,也没有看到司寂的身影,衣澄回头想问花惟,花惟却只是苍白著脸什麽都不说。
到了放学,司寂却早早地等在了教室门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等衣澄收拾好书包走出去时,他便勾起一抹浅笑,惹得周围的女生阵阵低呼。
"宗家找你去干什麽呢?"衣澄并肩走在司寂旁边,走动时,两个人的手偶尔轻轻碰到了一起,司寂便不著痕迹地躲了去。
"没干什麽。"淡淡地应了一句,司寂双手插在口袋里,并不像平时那样伸过手来牵衣澄的手。
渐渐变成橘黄色的天上还有一抹的蓝,像一抹盈在心头的忧郁。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散落在来来往往的影子之间。
"那去一居干什麽?"衣澄不死心地问,总感觉有什麽不安的气息漂浮著。
两人转出了校门,放学的人各自散去,身边熟悉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就是说说话而已。"司寂的语气依旧很淡,只是走走停停,时快时慢,连衣澄都能察觉到了异常。
"司......"
司寂突然停了下来,街上很静,没有人迹。
"司,你......张了结界?"衣澄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抖了。
害怕,惊惶......或是,什麽别的无法形容的东西。
司寂伸出手来,衣澄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意识里有个声音拼命地叫著快逃,快逃,可是脚上已经无法移开一步了。
司寂的手轻轻地触著衣澄的额,冰凉的指尖上也带著一丝的颤抖,慢慢划过。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司寂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衣澄原本一直狂跳的心就慢慢平复了下来,感觉到司寂将自己搂入怀中,慢慢地收紧,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小心翼翼。
衣澄感觉不到,无论怎麽地感应,在司寂的封印下还是无法感应到抱著自己的这个人此时的心情。
只有隔著衣服传来的颤抖,很微弱却清晰的颤抖,让衣澄在很久很久以後,都无法忘记。
"衣澄......"
脖子上似是被什麽沾湿了,衣澄心中一怔,哭了吗?是......眼泪吗?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
"你不能被污染。"清晰而坚定,即使看不见司寂的表情,衣澄似乎也能想像他此时脸上的浅笑。
"所以......"司寂缓缓松开了手,脸上只有淡淡的微笑,一步一步往後退,衣澄看著他向後,周围的结界慢慢收起。

"再见。"
所有的一切,在最後的一个音节下喀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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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各位考生高考顺利~~~~~~

衣澄再张开眼时,面前的景象已经恢复了正常,周围稀疏来往的几个行人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似的。
结界已经撤去了,布结界的人也不见了,衣澄心中一惊,猛地转头想去找,一回头就看到花惟站在身後,眼圈似乎有点红,脸上却没什麽表情。
两人就那麽怔怔地对望了很久,衣澄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惟。"
花惟顿了顿,才走到衣澄身旁,似乎是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族里给他另外吩咐了事情。所以......晚上放学,你就跟著我先回一居,等我的事做完了,再陪你回家吧。"
衣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才问:"是今天开始吗?到什麽时候?司做的事情,要做很久的吗?"
他并不明白"另外吩咐了事情"的含义。他也不明白司寂已经失去了"守护者"的资格。
花惟觉得鼻子一酸,连忙吸了口气才压抑了下来,笑了笑:"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先跟著我吧。"
"可是为什麽刚才要用结界?"衣澄还是忍不住问,"他要做其他的事情,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啊,我又不会生气的。"
花惟低低笑了笑:"别问东问西了,快到我跟长老们约定的时间了,要是迟到了我为你是问啊!"
"诶?那......那......"衣澄怔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花惟拉著往前走了。
始终是与自己的手相近的温度,既感觉不到温热,也没有冰凉,小惟的手始终都是这样的,跟司不一样。

衣澄其实并不喜欢一居,因为每一次到一居去,总是会有一脸阴沈的人偶师在他身上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检查,住在一居里的长老们或是学徒,也常常用奇怪而回避的眼神看他,让他很不舒服。
只是,因为司寂不在,他也只能跟著花惟,一边看著花惟在那些长老之间进退得宜,一脸淡漠,一边无聊地坐在仿古亭子的围栏上,漫无目的地踢著腿。
还是司好,虽然什麽都不让他做,至少放学的时候会带著他走路回家,自己想看花时的排练,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自己胡闹......
"唉~~~"长长地叹口气,衣澄觉得自己快无聊得见到蚂蚁爬过都想打声招呼了。
"小衣澄,你要是无聊,就到那边的花园走走吧,不过别走远,不然被我父亲捉到了,我们都要挨骂哦。"花惟趁著长老们低声商量时偷偷地走到衣澄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嗯。"衣澄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跳了下来。
说是花园,其实不过是祭坛的扩展,无论走多远,这边的人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何况,旁边那些学徒的眼光,搞不好一走远了,就会有人往自己身上扔石子了。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那个时候不懂,问司寂,司寂会笑著说,那不是因为他们讨厌自己,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而已。
其实也并没有什麽害怕的,他不只一次见过那些人带著付了灵魂的人偶匆匆走过,自己跟那些人偶,其实也并没有什麽不同。
一边想著,衣澄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花园走去,依旧是仿古设计,以假山植物月亮门间隔,中间还有一池荷花,好象跟这个世界处於两个时空一般。
下意识地踢起脚边一块小碎石,碎石扑通一声掉进荷花池里,声音吓得衣澄连忙捂住了嘴。
祭祀准备最需要安静,自己这声音,还不晓得会不会传到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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