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倾杯醉————林宸
林宸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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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主动......他......我......
古倾杯双颊烫如火炙,忍不住呻吟一声,以手捧头。
因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他甚至不惜派人杀我......我遭他厌恶至斯,今日却,却又为何......
莫不是因见我为救他,跃入寒潭,于是心中感动......不,不可能,"天赜教"中,愿为他而死者何止百千,我又算得甚么......况且他也曾救过我性命,今次换我救他,最多不过两相清讫......
......莫非,他其实也......
念及此处,古倾杯心中禁不住怦怦乱跳。
......当日我饮酒过量,虽是心怀爱慕,举动言语却未免轻浮,若是无意中唐突了他,令他惊辱羞怒,因而心生杀意,那也是有的。后来他气消了,细细想想,或许发现他其实对我也是......
嗯,不错,否则为何自当晚那批刺客之后,他再也不曾另派杀手?今日又,又......
古倾杯为人胸怀广阔,对自己被拒一事,一直看得很开,心理上并未因此产生过多负面情绪。只不过,当他认为容遂对他的厌恶,已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时,强烈的自尊心使他立即放弃了继续对其纠缠不清的念头。
然而他对容遂二十余年来,慢慢累积的深厚爱意,却并未因此而减少。
他只是心灰意懒,宁可远避千山,将这段感情深深埋藏起来。
直到方才,容遂居然主动吻了他......突然之间,原本不可能的事,出现了新的可能。便如在漫漫长夜里的一道曙光,教他一见之下,怎能不精神大振,欢喜若狂?
可惜直到目前为止,此事也仅属猜测而已。古倾杯一时难免要怀疑,世上是否真有如此理想之事,心中患得患失。
山上云疏,月朗星稀,冷虽冷矣,其景却美不胜收。古倾杯靠在洞口胡思乱想,直至苍穹由暗转白,肩头忽然覆了一道温暖。
古倾杯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一跃而起,迅速转身。厚实的狐裘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跌落在地,他却无心将它捡起来。
容遂正站在他身后,凝望他眼眸,眼波如外面的潭水般深沉而无一丝波澜。此时的他伤态尽去,整个人神采奕奕,非但恢复了旧日的轩昂气宇,一双深邃的眸子更是神光内敛,显见武功已更上层楼。
古倾杯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勉强笑道:"恭、恭喜你啦......唔!"一句未完,话尾已淹没在炙热湿润的唇间。
武功尽复的容遂,双臂强而有力,唇舌沉稳坚定,进出间虽然生涩,却是十分明显的掠夺。相较于他之前的虚软柔弱,又是另一番滋味。
古倾杯早已忍了多时,此刻等同得了通行金牌,自然再不会客气。用力抱紧容遂,狠狠吸吻他滑软的舌,同时步步紧逼,将他压在身后的石壁上。
二人身高相若,年龄相当,若不计武功,力气也差不了多少。一番激烈地啃咬下来,两人均是气喘吁吁,却均觉酣畅淋漓已极。
唇稍分,两对含笑的晶亮眸子凑得极近,可清楚地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古倾杯好似突然才想起来,他方才做了甚么,忙直起身,拉着容遂的手,往自己跟前轻轻一带,歉然道:"这石壁甚不平整,方才可弄痛你了罢!"另一手顺势伸到容遂背后,轻轻揉按。
容遂往前半步站定,顺从地任他牵手抚摸,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他,轻轻摇头。气度风雅从容,一如往昔;微肿的红唇更是动人心魄。
古倾杯望着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管他以往有甚么恩恩怨怨!
能得美人一笑,便是立刻为他死了,又有甚么打紧?
当即决定将容遂曾派人杀他之事,当作从未发生。
容遂见他不住傻笑,也跟着心情大畅,伸臂将他抱住,将头靠在他颈侧,轻声唤道:"倾杯,倾杯。" 他声音低沉悦耳,犹如天籁,古倾杯幸福得有些眩晕,只懂紧紧回抱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遂亲吻他耳垂,叹息道:"若非你肯为我跃下凝霜湖,我万不敢相信,你是当真爱我。我原道你,你只是在戏弄我。"
古倾杯被他吻得全身发痒,快乐之中,又有些糊涂,心中奇道,我自然爱你啊!又怎是戏弄了?
只听容遂续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两年之前,与我倾诉的当夜,不告而别?"
古倾杯迷茫地看着他。我不告而别,不正是因为你要杀我么?e
"我派人邀你相见,等了一夜,你却一直未曾出现。三日之后我亲去‘照临轩'寻你--我想,纵是玩笑,我既已生过气,便也该和解了--却惊见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容遂语气虽平缓无波,却似含着无尽委屈。
古倾杯全身冰凉,彻底清醒过来,紧紧抱着容遂的肩,剧震失声道:"甚么!"

第七章
事情摊开来讲,倒也没甚么出奇。不过是容遂身边出了奸细,将他传给古倾杯的书信隐没,并仿照容遂笔迹伪造一封,仅仅改了约会地点。
古倾杯激动兴奋之下,竟不及细查笔迹真伪。他毫无准备地欣然赴会,却遭遇声称容遂所派之刺客。死里逃生后,心灰意冷之下自然是连夜远走他乡。容遂苦候一夜不至,自身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很快便去寻古倾杯质问。于是两厢就此错开。
古倾杯武艺高强,在"天赜教"威望仅次于教主容遂,当之无愧是容遂的左膀右臂,"天赜教"最大的栋梁。杀了他,对"天赜教"上下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即便行刺不成功,也能挑拨他与容遂间关系,这奸计用得可谓巧妙已极。
至于那内侍,容遂今次出教之前,便对他有所怀疑,早已暗中命人加以监视,此时更是坐实其罪。
两人相拥而坐,计议如何仍诈作不知,利用那内奸诱出幕后主使之人。
商议到半途,古倾杯忍不住大骂策划之人阴险狠毒,害得他与容遂平白浪费了这两年大好相聚时光。
但二人两情相悦,此刻又误会冰释,他心中毕竟是十分高兴的。骂了几句,复又笑了起来。容遂微笑着看他,一时童心大起,纵身将他扑倒,正色道:"你这笨蛋,居然看不出我的笔迹,还敢冤枉我,该当何罪!"
古倾杯摊手摊脚,毫不抗拒地被他压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气道:"当真罪大恶极,便罚我从今往后,一辈子给容家的小子做牛做马罢!"
容遂专注地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如星辰般闪亮:"一辈子么?"他缓缓凑近身下这张朝思暮想的俊脸,低笑道,"好,我接受。"
这一吻倒不太尽兴,因两个皆是男人,一来二去,难免擦枪走火。然而此时身在山顶,却极不宜做些特殊的剧烈运动,否则裸露在外的皮肤血肉,很快便会给严寒冻掉下来。
于是二人惟有强自忍耐,气喘吁吁地相隔一臂远安分坐定,四目喷火地相互对视。片刻之后,突然均觉十分好笑。
古倾杯揉着肚子苦笑道:"我自昨日午后便滴水未进,你一定也饿了。可惜干粮全在我义兄庄中那些骑师处,我身上可是一点也无。我们不若这便下山去罢!"
容遂心情愉快,长身而起,一伸手,将古倾杯也拉了起来,笑道:"好。"
两人历经曲折,终可倾心相守,此时便连半刻也舍不得分开。下山之路虽险,两人硬是仗着绝世轻功,纵跃之际,双手一直紧紧相握。不一刻便看见那横跨两峰之间的细长石梁。
石梁左近一个人影也无,燕常棣等众人并未在那处等候。古倾杯远远看见,心中隐约有些失望。但想到待下山之后,只需亲自寻到"断鸿庄",当面向燕大哥陪不是,应该也就是了。
再说容遂乃是含冤不白,并未当真曾欲取他性命。将这一节也讲给燕大哥听,定能取得他谅解。
燕常棣与容遂均是古倾杯十分重要之人,自然希望他二人能够和睦相处。
正出神间,忽闻容遂轻声赞道:"一别经年,倾杯的轻功又是大进了呢。"
古倾杯脸上一红,谦虚道:"微末技艺,你那才是真功夫。"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武功可算天下第一了罢?甚么人竟能将你伤成那样?"
此时已来到石梁前,两人停下脚步,容遂微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又有甚么办法?"
古倾杯闻言大皱眉头,不悦道:"‘天赜教'树敌无数,你身为一教之主,万金之躯,原不该连一个从人也不带,便轻离总坛!这世上难道还有甚么事,是值得你孤身一人千里犯险的么?"
容遂见古倾杯出来一趟,竟开始板起脸来对自己说教,与旧日神态迥然不同,顿时大觉新奇,伸手揽住他肩,笑道:"自然是有的。"
古倾杯一怔,见他笑看自己的目光中颇有深意,略一思索,已明其意,不禁愕然道:"你,你是为我?"
容遂白玉也似的脸颊也微红了红,将头埋在他肩窝,闷声道:"怕你不愿见到我,我只好暗中查了你下落......实在想你的时候,便出来偷偷看你一眼。"
古倾杯倒抽一口冷气,激动得差点晕过去,颤声道:"从总坛到我那陋居,即便骑着快马,也需十日之久。你平素教务缠身,哪有时间?......你,你也不嫌累!"抱着他的双臂不由自主越收越紧,"那也罢了,你看便看,不知提高些警觉么?中了暗算才知道来寻我,早些做甚么去了?万一那日我不在家呢?万一......"话未说完,心中一阵后怕,咬住牙,再说不出话来。
容遂安抚地轻拍他后背,柔声道:"总之现下一切均已过去,日后你我再不分开,这样的事便再不会发生。"他顿了顿,低低道,"我也再不愿经历一遍,眼睁睁看着你跃下凝霜湖,却甚么也不能做......当时我全身血液均冷个彻底,心中只是在想,你若上不来,我定要下去陪你。"
古倾杯心中一酸,转过脸,急切寻到容遂的唇,用力吻了下去。容遂温顺地轻启齿关,与他紧紧相拥,抵死缠绵。
两人均是容貌出众,身形修长,衣饰华贵,这样在危崖之边忘情拥吻,衣袂飞舞,长发纠缠,直似一对神仙中人。此情此景当真如在画中。
突然,石梁另一端,山崖背后,"扑棱棱"掠出一对苍鹰。
二人均是内功深厚,耳聪目明之辈,不约而同想到这一路上,屡次遭遇刺客之事,齐齐停住,往那对苍鹰起处望去。
只见山壑间苍茫一片,白雪皑皑,云气凝聚不散。那对苍鹰盘旋片刻,相伴往远处飞去。除此之外,便再无动静。
二人放松心神,古倾杯再在容遂唇上轻啄一下,笑道:"咱们这便走罢。此处地势甚险,若给那些杀手追来,终难免麻烦。唉,只可惜我惹恼了我义兄,否则若有他庄中好手在此地镇守,便无此一忧。"
容遂侧目看他,面上似笑非笑,道:"你与那燕常棣,交情倒十分好啊。"
古倾杯听他语气古怪,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心中大喜,一把抱住他,好笑道:"你吃醋?嘿!"有心想逗他两句,但一眼见到容遂挺秀的剑眉微微蹙起,面露不悦之色,立时不敢造次,指天戳地地起誓道,"我心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燕大哥待我一向亲如手足,我也早当了他是亲兄长。"
容遂皱着眉,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古倾杯握着他手,郑重道:"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从小到大,我何时骗过你,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再说,燕大哥他......嘿,他和我们不同的。"他笑了笑,续道,"他在漠北,早有一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只因对方家中长辈过世,正在热孝之中,是以暂时不曾完婚罢了。"
容遂看了他一眼,容色稍霁,说道:"我自然信你。但你自己为人风光霁月,至诚至信,便勿要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我看燕常棣此人,城府甚深,他说的话,总是不要尽信为是。"
古倾杯不愿爱人对敬重的义兄心生芥蒂,当下断然道:"燕大哥身为江北武林马首,怎能没有点城府,这一节我早已知道。但是,他对我却当真十分不同,你大可放心。"
容遂一时语塞,在暗地里狠狠磨牙。心道正是因他对你十分不同,我才尤其放心不下!但见古倾杯表情神态,忍了片刻,终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古倾杯拉着他手,笑道:"好了,我们这便去罢。下山之后,我再替你与他正式引见。你二人一南一北,各执武林牛耳,均是英雄人物,必然一见如故。"

第八章
在二人面前,那道三尺来宽,横跨两峰之间的石梁上结满坚冰,滑不留脚。山风凌厉,间或夹杂大量雪块,不断往石梁劈砸,便如在任何时候,均能彻底毁了这鬼斧神工的通路似的。
古倾杯握住容遂的手,在石梁端口止步不前,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容遂立有感应,讶然问道:"怎么了?"
古倾杯憾然叹道:"此处路滑,须得一鼓作气,一掠而过方可保不失。纵然以你我二人功力,仍以一个一个,按序过去,方最为稳妥。可我......我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握住你手,实在有些舍不得放脱。不若这样罢!仍是与来时一般,由我负你过去,如何?"语毕身子微倾,颇期待地回头笑望容遂。
容遂心中一甜,右手使力,将他拉进怀里,微笑道:"不必。"当下功聚左掌,信手挥出。一道炙热的掌风疾劈而出,在石梁上无声无息地掠过,将其上厚厚的坚冰,以及一部分石梁表面,齐齐整整地削了一段下来。那层冰石应势滑往侧旁,往深谷中落去。
半晌,方听那目力无可及的层层云海之下,传来一声闷响。
古倾杯看得乍舌不已,又惊又喜道:"几年不见,你的内力,竟已这样好了!"
容遂似乎也有些发怔,闻言笑叹道:"我也想不到有这种效果。是了,必然是那‘扶摇仙果'之功,这却得多谢你。"揽住古倾杯腰,两人紧紧相贴,并排踏上石梁。
容遂举重若轻,一面带着古倾杯信步而行,一面运掌,将前路上的坚冰,一段一段地削去。他每出一掌,两人足下的石梁便是微微一震,细碎的土石扑簌簌地往深谷中落去,当真险到极点。但两人艺高胆大,又有爱人相伴在侧,非但夷然不惧,反倒均觉十分刺激有趣。
三十余丈的距离,很快便已走完。二人踏足实地,相视一笑,忍不住又复拥抱亲吻起来。
突然一声暴喝,远处山壁背后,跃出数十条黑衣大汉。
二人同时一怔,愕然转头。b
只见来者手中并无兵刃,背上均负着样式古怪的箱子,箱子底端与一支铁管相连。这批黑衣人均平平端着那铁管,将管口冲着二人。
古倾杯手按剑柄,一时却并不确定是否需要拔出来。
若说来者是敌,他们却为何不在二人身在石梁险地,无所倚仗之时发动攻击?
容遂的武功自不必说,古倾杯也是绝顶高手。这两人此时踏足实地,联手相抗,又有甚么刺客有得手的希望?
可若说来者非敌是友罢......这世上却又有甚么人,与朋友相见是这样满身杀气的?
在外人面前,容遂立时便恢复了一教之主的气度,暂时放脱古倾杯腰,踏前一步,傲然问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其余众人均放低管口,直指地面。那为首者低声喝道:"射!"
古倾杯听到他开口,暗道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凝神片刻,忽然浑身一震,脸色刷地苍白如纸。容遂立时发觉,伸手与他相握。
只见那些铁管中,"嗤嗤"射出乌黑恶臭的水箭,落在地上,竟将地面腐蚀出个个小洞。
容遂心中一凛,心道好毒的药水!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地形,估量己方是否有突围而出的把握。
然而二人身后便是断崖,毫无腾挪转寰的余地。众黑衣人呈半圆之势,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若是背水一战,奋力抵抗出手,却又无并把握仅凭两人四拳,便在瞬息之间,成功夺下数十支铁管。只需有一支漏网,及时射出毒水,而他二人中只需有一人沾上一星半滴,那便是终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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