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甩甩手跑到客房去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出来,我关了电视,到客房去找他,他已经躺下了,侧着身子面朝墙壁。
我叫他,他不理我,我轻轻推他,他身体晃了晃,仍不理我。我只好坐在床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翻转身来抱着我的腰,我低头一看,他的脸上挂着泪痕。我跟他道歉,他摇头。我心里很难受,与在贺相处这么久,我们第一次争吵,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在贺流泪,他看上去是那么无助。
晚上,睡在床上,我轻轻地摸着在贺的肩,笑他就快晒成一只熟螃蟹了。他用手指着我的肩窝叫我不要笑他,说我马上就快晒成牛屎便便了。我们很快就忘记了那些不愉快,在床上打闹着。
那晚是我第一次抱着在贺睡,他在我的臂弯里睡得象个孩子,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在乎他,怕他有一天突然消失在我面前,甚至是那么地怕他不理我。
我们愉快地在乡下玩着,在贺快回家的前一天我带他去邻村大棚里采草莓,说是采其实是买,我们跟着农家进去,我们看中哪个,人家就帮我们剪下哪个,然后论重量称好数钱。
在贺一进大棚眼睛就开始发亮,一会儿指这个,一会儿指那个,这个别人刚要剪他又不要了,要别人剪另一个,最后硬是搞得别人站在原地苦笑,把剪刀交给我,让我们自己剪,她在旁边看。
我们剪了一大兜在贺才罢休,在回家的路上,在贺拿起草莓就吃,我怪他不讲卫生,说上面虽没农药,可这些都是粪便便培育出来的,他边吃边笑,还硬往我嘴里塞了一个。
记得去火车站送在贺的时候,我心中有许多不舍,他趴在窗边一直冲我笑,我当时真有跳上火车跟他走的冲动,只是那时我傻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他的毒。
第十八章
这些天见到浓眉大眼的人来照相,我都会多注意那人一下,摄影师笑我,是不是觉得自己眼睛不够大所以羡慕的。我笑着不回答,全当默认。他说我根本没必要羡慕别人,五官能长成我这样很不错了,如果好好换身行头,我这模样走出去回头率就能是百分百了。
呵呵,我还没看谁有百分百的回头率过,在贺恐怕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八吧。我笑说他们玩摄影的人眼光独到才会这么认为,摄影师也笑。
"你就没发现当你闭上眼时,自己的侧脸是完美的?整一个刀削出来的线条。"
他真有趣,我闭上眼时什么也看不到,哪还能看到自己的侧脸?我脑袋上又没长眼睛。我只知道在贺的侧脸是完美的,不论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完美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真想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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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钢城的暑假看样子也不比我和在贺的差,他找了一个BF,并和那人发生了关系,只是他一边与情人约会一边想着办法不让家里或其他人知道,他内心深处承受着煎熬。
开学后,力钢城和他的BF保持着书信和电话来往,与我们玩的时间少了。
新学期开学,在贺在班上的笑容多了,过了一个暑假,他的亲和力大增,那些本来就想与他做朋友的男、女同学更是频繁地找他。他的朋友多起来。
大二我挺忙,篮球队我成了主力,加强了训练强度,另外我还接了一份周六晚上当家教的差事。在贺开始不同意,我说我想减轻大姨和姨夫的压力,在贺也就没再说什么。
没想过了几天,在贺去找别的同学帮忙介绍一份同样的工作。没人答应他,大家都劝他别出去‘毒害'未成年少男少女。
在贺回来在床上嘟着嘴摔枕头,我们看了都只管笑笑,没人理他发少爷脾气。在贺见我们都不理他,一人坐在床上生闷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化妆再出门也可以啊,化得丑一点就是了。"
我上铺的当时就笑场了,"行了,龙在贺,你就是只露着半边脸出去,另半边藏着,也都比我们几个帅。"
在贺为不能当家教耿耿于怀,吃过饭洗碗,他抱着我还在说这事,"怎么你就可以,我就不可以?哪有这种道理?chocolate,你跟我说句老实话,难道我就真的长得那么......那么......"
"妖孽!"我替他把话说完整,这个词对他来讲很贴切,我还是从女生那儿学到这个词的。
他先是一愣,然后看了我两眼,把手松开,慢慢地坐在椅子上,不作声了。
我怕他生气,忙给他解释,"妖孽"一词可以当贬意来听,也可以当褒意来听,所谓的褒意妖孽就是无法让人拒绝,无法让人不被吸引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问我,"你是因为我‘妖孽'才喜欢与我在一起的吗?"
原来他是那么在意别人在意他的长相,以前我只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女人,难怪他以前都不笑,没什么朋友,他的戒心很重。
"不是,在贺,你确实长得了一张无法让人拒绝的脸,可是真正喜欢与你在一起的原因不是这个,你就是你,哪怕你哪天没有了这张面孔,你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在贺。"
那时我一直以为要这样单纯地喜欢在贺就好,把他当兄弟看就行了,我从小没兄弟姐妹(老姐说白了更象我半个妈),我以为那种喜欢就是手足之情。但有一次的事情,让我觉得这种手足之情的份量重了点,在贺为了我,甚至可以不顾生命。
一次周六篮球寨,才打完,我马上又要赶着去学生家里,所以晚饭也没吃,本来这没什么,我无所谓,教完学生再回来随便买点什么吃就可以了。
刚从学生家出来走到拐角处要去搭公车,就看到在贺抱着保温筒被五个小青年包围着,旁边远远地站了几个人都没去帮忙,我一看就急了,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在贺一见我来了,得意地冲那几个人笑了笑,那几个人见我来也没逃,他们估算五对二应该有把握。我把在贺圈在背后,告诉他要紧帖着我。在贺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好象他心里已经有胜算。
打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尽管有我护着在贺,在贺还是被人踢了几脚,他一直护着保温筒,打架不方便。
那几个见短时间内不能分胜负,其中一个拿出了弹簧刀,我在以一对三的时候,手臂被划出了一条长口子,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浸湿了衣袖。在贺愣了一下,这时他手中的保温筒被人踢飞了出去,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我正要回过身来护在贺,看到在贺的浓眉拧成了麻花,眼里闪出了寒光,我当时被在贺的气势给怔呆了,如果说我打架是怒气冲天,在贺当时可以说是浑身充满了杀气,他一副霍出去了的表情,把那些小青年也吓住了,我们终以二对五取得胜利。
打跑了那些人,在贺站着不断地大喘气,嘴里还骂着:"妈的,逼本少爷发飙。"
我去捡保温筒,已经被踢坏,不能再用了,回过头来看在贺,他脸色苍白,半跪在地上,我吓得冲上去抱起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就奔医院。
到了医院,我大呼小叫的喊医生,在贺被送进急诊室时,我坐在长椅上才发现自己一身的汗一脸的泪一手的血。
包扎完手,我给寝室打了个电话,怕他们太担心。
在贺被推出来后,我没回学校,趴在他床边守着他。
在贺第二天中午才渡过危险期醒过来,见我在他身边,很高兴地冲我笑。
我问他为什么跑来找我,他说怕我饿坏了,就送饭来了,还说第一次为我下厨就落得这个结果,运气真不好。
我又问他那些人是不是对他劫色,他笑,说是先劫财后来才劫色。那些人在公车上就盯上了他,钱没偷到就跟着他下了车,因为被在贺发现了,就干脆劫财。我骂他笨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要钱给他不就完了?在贺躺在床上抿了抿嘴,说本来是想给他算了,但其中一个摸了他脸一把,他恼了,踢了那人下身一下,架就这样打起来了,还说幸亏我赶到了,否则那几个人非把他绑回去吃了不可。
看着他没当一回事似的,我气不打一处来,说那个偏僻的拐角哪是他这种人能来的,他只能走阳光大道,那样才安全。他笑着给我赔不是,说通过这次事情,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我可以,他的确不可以。
我问他拳击的招术从哪儿学的,他笑着说秘密。我骂他是个大傻瓜,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幸运正好碰上我,如果下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在他身边,他该怎么办?
"chocolate,你是不是怕我就这样死了?"
"谁管你啊,你自己都不要命了,谁还去管你的命。"我嘴里这么说着,却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在贺出院那天,我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他看上去完好无损,我手臂上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每次想起在贺我都会摸摸这道疤,它提醒着我,在贺曾为我下过一次厨,只是我没那个口福罢了。
第十九章
摄影师这几天对我格外好,常拿些东西来给我吃,我笑他小子是不是有事求我,他刚开始不说,后来他自己憋不住,把我拉到更衣室说是想请我帮个忙。
我以为会是什么电脑方面的问题,没想这小子是让我给他当人体模特,还是全裸的那种,我气得要骂娘。他说他向他们摄影协会的一些成员提到过我,以我的长相,身材和一八五的身高,真的是很标准的人体模特,他们会按小时给我计报酬的。
我不答应,他说我对人体模特有偏见,接着就跟我讲了一大通裸体美学知识,还说他们都是专业摄影师,会用很专业的眼光去拍照,不会对我用有色眼光的,末了他说我就是比他们身材好点儿,我有的东西,他们全都有,我又没比他们多什么。
我无法接受,除非在他们拍完我后,他们也裸体让我拍才行。摄影师想了想,没马上回应我,说他要回去与同行们商量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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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后,力钢城就与他的BF分手了,日记上说是性格不合,另外还有他的BF责怪力钢城不够爱他,说每次都是力钢城做1,不做0,所以他认定力钢城不够爱他,是他的BF提出分手的。
我的寒假过得很悠闲,春节时,在贺用200卡给我打电话拜年,他还让我代他向老姐、大姨和姨夫问声新年好。
老姐提醒我,在贺那种男人是罂粟,一旦沾染了,就可能戒不掉了。我笑老姐比喻得太夸张,一会儿说人家是‘极品小野兽',一会又说人家是罂粟,下次还打算说人家是什么呢?
老姐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他是你的福,不是你的祸。"
我没当一回事,老姐就是喜欢那样,话总是说一半。
下学期开始,功课比较紧,我和在贺在上学期就一起选修了国际外贸专业,另外我开始和几个同学一起接外面的单子,帮人制作网页,所以家教我没做了。
在贺自打上次流血事件后,老实听话多了,我们让他帮忙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的美术功底看样子不错,对色彩的敏感度不亚于班上那几个以美术见长的女生,但他对整个画面结构的编排就不行了,似乎总搞得紧凑凑的,他才觉得满意,他的那个审美取向我们都反对。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给在贺写情书的女生仍是接连不断。我们笑他是"情书专业户",他无奈,仍是按老办法回绝着新的追求者。
下学期快结束时,我收到了一封让我看后比较感动的情书。一位一年级的女生说她知道我是私生子,而且家境也不富裕,但她觉得我诚恳,为人实在,乐于助人,心地善良......她认为好的优点都写上去了,她说她一直希望找一个象我这样纯洁的男朋友,希望我能给她个机会。
第一次看人家说了我这么多优点,最关键她明知我的身份还愿意与我交往,并且说我是纯洁的男生,我真的很感动,以前那些女生写情书,只会说我高大英俊是她们的理想型,不能打动我,所以看了这封情书后,我二话不说打算去赴约。
在贺让我再想想,是打算就在这剩下的二年多时间里谈一个恋爱玩,还是打算抱着长远的目的与那个女生交往。我说别人都不嫌弃我了,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在贺一听我这么说就火了。
"你是私生子又怎么了?谁说私生子就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了?这个世界谁愿意一生出来就被冠以私生子的名号?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自己为自己叫什么屈?你越觉得屈辱别人也就越瞧不起你,你越在意,别人越要拿这个当靶子来瞄准你。你这个傻瓜,你名字的前缀不是‘私生子'三个字,而是‘男子汉',你是男子汉吴天命!"
在贺第一次骂我是傻瓜,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也不想老被私生子的名号牵绊着,可是别人都拿这个另眼看我,我也很无奈。人家私生子好歹也有个妈或爸疼爱着,我是父母都不要的私生子,这是我一生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的自卑不是我要加给自己的,是外界强加给我的。
我感激地看了在贺一眼,低着头没再说话,在贺也背过身去没有作声。房间里异常安静,我害怕这种安静,过了一会儿,没打一声招呼我就出门赴约了。
这之后的几天,在贺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我找他,他总说要练琴,要我有话以后再说。
我不知道在贺怎么了,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与那女生约会了没几日,我还是跟她说我们不合适。其实那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女生,长得很可爱,可是我不喜欢她身上的脂粉味,也许她化妆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看,以博取我的喜欢,可我真的闻不惯那个味道,有时候我盯着她的脸不知道该亲哪儿,不论亲哪儿都会先亲到那些粉啊,口红啊什么的,那种感觉想想都很糟糕。
与小学妹分手的那天,力钢城来找我,说在贺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我才猛地想起,这些天约会都忘了给他做饭了。
傍晚去在贺的公寓,他懒懒地躺在床上,说已经吃过方便面了,不用来给他做饭了。
"我跟她分手了,我们不合适。"
"我已经知道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人家小女生哭鼻子?你不是要当绅士、骑士吗?让人家流泪的人怎么会是绅士呢?"
"你知道我没这方面的经验,这几天你也不理我,我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在贺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莱茜,是你约会不是我约会,要恋爱经验是吧?到书上找去,我这儿没有。"
"追求你的女生多,我以为你......"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清楚。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她到底哪儿吸引你,你也应该有数,你要么喜欢她的长相,要么喜欢她的性格,要么喜欢她的人品,要么喜欢她能干,还有其它附属条件,如家世,金钱等等,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累了。"
我乖乖地回寝室想在贺说的话,我搞不清楚喜欢人家什么,就是看了信挺感动的。在贺说的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些说爱你没有理由的人是在睁着眼说瞎话,那是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心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才会告诉对方爱她没有理由。
看了力钢城的日记,我才知道因为我这次与女生约会,在贺那些天情绪极度不稳定,没课时就在琴房拼命地练琴,力钢城都不敢劝,一劝他就发脾气。力钢城给他出馊主意,要在贺把那个女生抢过来,然后再与她分手。在贺气得骂力钢城脑子不开窍,他根本不想强迫我爱上他,如果我是个异性恋者,他会祝贺我找到真爱,如果我是个同性恋者,我一定会爱上他,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他。
呵,原来让龙在贺在爱情上会产生不自信的没有其它,就俩字:女性。
第二十章
摄影师告诉我,他的同行都认为我这人思想有问题,我的提议是对艺术的亵渎,他们可以与我祼体坦承相对,但不会同意也让我那样拍他们,因为我对摄影根本是一窍不通,把相机交到我手中,我只会浪费胶片、浪费时间、浪费创作激情......摄影师越说越激动,最后说,算了,他们另外找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