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冬眠————火焰豆豆
火焰豆豆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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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算是逃到北方这个最冷的城市来的吧?
是的,是"逃"!还有"避"!
在他死后的第二个月,我辞掉了大饭店的工作,什么也没想就跟着我的远房亲戚"逃"到了这里,至于我在"避"什么,我不知道,来这儿又过了两个月,我的大脑仍是一片混沌,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亲威去年才买下的房子,他做中药材生意,本意是带我过来帮他一些忙,没想到我思绪飘忽在天际外的大脑不仅没帮到他半点忙,还差点儿误了他的工,他看着我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发话。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事摊在谁身上都会深受打击......算了,你全当是在这里休假吧,我已经叫我侄子来了,他过两天就到。"
我无话可说,我明白以我目前的状态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差子,可我必须出去找事做,我不能在这儿坐吃山空也不能让亲戚养我。
其实经济问题还不是最关键的,我无法让自己有半刻的消停,一停下来,那两个因我而死的人的笑容就会交替浮现在眼前,他们让我陷入不能自抑的回忆中,分不清是甜蜜还是痛苦,这种感觉会把我残存的一点清醒消磨殆尽。
找工作并不如我想象中顺利,尽管我怀揣着大学本科文凭,在这个小地方仍没人愿意收留我,倒是亲戚的侄子到这儿没两天就帮我找了份与我的文凭无关却与我身高和长相有关的工作:宾馆门僮。
开始我并不愿意,不是我瞧不起这份工作,我以前就是在某四星级饭店的电脑部上班,太熟悉宾馆、大饭店这样的场所,一靠近这种地方,我想逃避的画面就会不由自主地从脑海中升腾出来,我害怕。
连续几天我一人独自走在街上,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到这么冷的城市来是种折磨,但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让我快要爆炸的思绪得到抑制,让我曾经熄灭又要燃烧的爱火暂时冷却,因为......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害怕这爱的火苗会给另一个生命以伤害,如果真是那样,我宁愿永远躲在一个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过去的地方,孤独地过完一生,就算你说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没出息也罢......哪怕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坚持,不要有爱,不要有感情,不要......什么都不要,就如植物一样地活着,每天只要吸收点阳光和水份,再适时地给予这个社会一些小回报就可以了。
爱,是什么?在我还没认清它之前,就让它冬眠在这儿!

第一章
上班已经有三天了,人在面临生存问题时,不论你内心是多么地不情愿,你也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哼,这就是现实,这也是生活!
晚上回家,亲戚告诉我,今天在邮局取回一个包裹,是由亲戚转我收的。
我以为是家里寄什么东西来了,接到包裹的一刹那,我明白了: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无法回避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提起,它也会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包裹里是几本破旧不堪的日记本,一看就知道是小学生的日记,日记本上那稚嫩的笔迹映出"力钢城"三个字,它不是什么金属产品的品名,这三个字曾是一个鲜活生命的名字,可这个生命却因为我的存在而永远消失了,它带给我的烙痛这一生都无法忘却,除非我失忆。
全世界那么多失忆患者,为什么我不是其中一个?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患上这种病,好让我的大脑能得到平静,让我的灵魂能得到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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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本日记我一页也没翻,让它们静静地在书桌上躺了几天。
过了一周,第二个包裹跟随而至,仍是几本日记,不过"力钢城"三个字显得成熟了点。我如法炮制,将它们搁浅在书桌上。
又过了一周,第三个包裹如期而来,还是几本日记,"力钢城"三个字更工整也更漂亮。我无心翻阅,随手将日记扔在桌上。
又是一周,不出我所料,第四个包裹来了,"力钢城"的字体已经从正规的楷体演变成了行书,看着桌上的"小山堆",我无奈地笑。
好吧,既然你非要我了解你,我就来彻头彻尾地了解你吧,哪怕是在你死后才了解你,起码我已经愿意去了解你了,如果你地下有知,能不能从此离开我的记忆,让我的心痛能舒缓片刻?

第二章
小学三年级学生写的日记只能用"凑数"来形容:
"今天早上吃了一个鸡蛋和一个包子。张老师今天真漂亮,下午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今天真高兴。"
"花开了,妈妈笑了。今天作业难,我困了,气死了。"
......
尽管日记写得不咋地,偶尔还会冒几个错别字,但看得出来,力钢城小时候的生活远比我幸福。
他出身在一个军人世家,爷爷是军区参谋长,爸爸当年是参谋,母亲是军医,妹妹力丽比他小两岁。父母本想再生一个孩子,但部队里的计划生育实施得比地方严,所以到她妹妹那份儿就止住了。
力钢城无忧无虑地过着童年,老师很宠他,上课总喜欢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年年当中队长,按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愿意当大队长,是因为他认为让出"大队长"这个名分也是"谦虚"的一种体现。"三好学生"就不说了,其他如优秀班干部,优秀少先队员之类的荣誉,他拿了不计其数,拿到他手软。
日记中透露,老师们常到他家来做家访,去别的同学家倒没那么勤,在送老师出家门的时候,老师们无一例外地当着父母的面夸奖他,可是看他在日记中留下的成绩,估计他并不是年级里的尖子生,充其量就是中上水平的学生吧,因为整个小学日记里,仅记录他参加过一次全校英语口语比赛,拿了一等奖,一次年级数学比赛,拿了三等奖。
日记里记录最多的不是在学校发生的事,而是他那个"野蛮"老妹。两兄妹从小就爱打架争吵,闹不清原由是什么,反正是看到可用来打架的东西都被他俩使用过了,就差没动厨房里的刀具。
看着力钢城写的这些有关他妹的日记,字里行间没透露出半点怨恨,反倒流露出了兴奋,仿佛与力丽争吵打架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当然也有让他极为不爽的时候,他认为父母偏心,因为妹妹在穿着上从小就有自主权,她想买哪件漂亮的衣服就买哪件,父母不过是控制她要的数量,而自己在这方面从来都是被动的,父母给买什么就只能穿什么,如果不自量力地去要求,就会被母亲笑:"你又不是花孔雀,男孩子只要有得穿就行了。"
小学六年级,力钢城收到一封简短的情书,日记中对这封情书的描述仅三句话:"不感兴趣!还有一个错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不事先检查几遍再拿来。明天回了她,无聊。"

第三章
我奇怪他力钢城为什么会把那么久远的日记保存得这么完好,如记家谱。
我小时候在干什么呢?
好象也写过日记,不过那是老师要求的,早不知扔哪去了,我只能凭自己的记忆把童年的故事串串。
母亲家中有七姊妹:三男四女,母亲是老小,她与我的名义父亲在没结婚的情况下就生下了我,可惜他俩一直没结成婚,所以至今我仍顶着私生子的名号。
母亲在名义父亲家白吃白喝了一年后,名义上的爷爷、奶奶和父亲仍不接受她,她也没再闹,把我交给了大姨后,一人远嫁了他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带把儿的还是由于血脉关系,那一家死活不肯承认我和母亲的人花钱帮我买了户口,并答应抚养我到十八岁。
我随姨夫姓吴,母亲临走前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天命。
哼,吴天命就是我的姓和名,至今我还在用着它。我厌恶这个名字,但我要一直用它至死,它让我从小尝尽了"鄙视"的滋味。看着它,我会时时提醒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私生子,亲生父母都不想要的私生子;看着它,我会时时提醒自己是个多余人,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多余人!
幼儿园我上过四天,这四天,天天与小朋友打架,因为每天都有人骂我是野种。我是被幼儿园劝退的,这之后,我被下放到农村舅舅家,在农村疯玩了几年,直到六岁时在乡下读了半年书,姨夫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把我弄回城里来读书。
我与别的小男生不同,从小骨架就大,这要拜那个不要我的男人所赐,在我的印象中他高大得如一堵墙,浓眉,眼睛很大很亮,嘴巴厚厚宽宽的,鼻子高而直挺,象是雕刻出来的,虽然我只继承了他的身材和鼻子,这已足够,上小学时,那些迟迟不发育的男生们对我多少有些畏惧。
我听到有人在背地里小声地议论我是野种,只要他们不当着我的面这样骂就算了。小学也打架,而且常常是以"完胜"收场,但不可能象幼儿园那样,频率高得吓人。
大表姐大我十来岁,非常疼我,小时候她常抱着我看电视或录像,说实话她爱看的我都不爱看,无聊得半死,但我记住了"二秦二林",尤其喜欢林青霞,浓眉大眼的女生很好看,记住了那个好看的女人同时,也记住了大表姐的教导,对待女生永远要做到三不:不骂脏话、不耍流氓、不用武力;和三"士":绅士、骑士、勇士,所以对女生我一直很宽容,不论她们怎么说我,哪怕是气到肺要炸开了,我也绝不出手,最多惹不起我自己走人。
小学毕业前,我没收到过一封情书,当面表白的事情就更不用提了,我想都没有想过。朦胧中喜欢过一个小女生,现在记不起她的模样了,有一次体育课,听到她也在那些议论我的人堆中小声地说着什么,还一边说一边往我这边看,从此我再也没有理她。
我是私生子在学校已是公开的秘密,既然已经是公开的,还有什么好议论的?你们就这么喜欢拿别人的隐私来当乐子?那么就让你们议论个够吧,我就是个私生子,怎么了?!

第四章
宾馆里的刘姐这些天不对劲,我当班时,总喜欢往我身上瞧,若不是她已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看上我了,那眼神,就象要从我身上看出花儿来似的。
下班换衣服,同班的王波告诉我,刘姐想给我介绍对象,当地的,问我要不要。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起有"女人缘"的?好象是与"男人缘"一起来的吧。哼,多么具有讽刺的"人缘"!
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我现在既不敢碰女人更不敢碰男人,也许只有半男不女的变性人我才敢碰,因为他们已经性别模糊,我既可以叫他们为男人,也可以叫他们为女人,或是单纯地称呼他们为人。对!我就需要这种单纯的感觉,可是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人这样单纯地称呼他们,就成了与他们一样的另类。那些认为自己正常的人叫他们为"人妖",称呼我这样的人为"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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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休息,本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桌上越来越多的日记本提醒我,如果不抓紧时间看,下周还会有新的日记邮寄过来。
力钢城的初一生活一如从前,平静且顺畅。老爸升官了,自己也如愿地当上了班长,每天穿梭于他家的人更多了,他和力丽之间的架打得少了。
力钢城初一暑假的一篇日记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他出游的地方我那年暑假也正好在那儿--张家界。
"从张家界回来已经有几天了,我忘不了那个对我眨眼一笑的男孩,我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厉害......"
我轻轻地合上日记,今天不想再看了。
原来他十三岁那年就知道自己是喜欢同性的了,比我幸运,我都二十多岁了还分不清自己是喜欢异性还是同性,或者我天生就是一个双性恋者。
我对女性的喜欢程度远远超出男性,看到身材火辣的,会有性冲动,我应该是异性恋者,可是......龙在贺的出现是一个铁的事实,内心深处我无法否认自己深爱着在贺,可是为什么除了龙在贺,没有其他同性能挑起我的性欲,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失败了。
这个问题困扰我至今,我曾多次鼓足勇气去看心理医生,又多次在最后一刻调转回头。
医生也没办法救我吧,因为一个人要么是同性恋,要么是异性恋,要么是双性恋,有哪一个人心里喜欢着异性,却唯独对某一个同性痴迷的?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我一人是这样?
外婆对不可逆转的错误称之为"造孽",那一对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生下来的男女,就是在造孽,造了我这么一个罪孽。

第五章
刘姐特地跑到家里来找我,亲戚和他侄子一听要给我介绍对象,当天的生意都不做了,与刘姐坐一边,三人一起劝我,让我好歹也见人家一面再做定论。
人在屋檐下,唉,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不得不点头答应。
女方比我小一岁,皮肤很白,和我站一起是鲜明的对照,就如巧克力遇上了鲜奶油。这样的肤色是我喜欢的,它让我想到了在贺,他也有这样细致白皙的肌肤,在认识我之前他几乎不直接照射阳光,认识我之后,尽管多接触了阳光,可是他的皮肤与我的就是不同,我是越晒越黑,越晒越亮,他是一晒就红,红完没几天又白回去了。
看吧,我就是这么不正常,眼前坐着相亲的大姑娘,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初恋,初恋还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男人。
女方看起来比较腼腆,从坐下来之后就没抬头正眼看我一下,因为身高的差距,我低着头也能看清她的面相:眉毛细长,象是修整过的,眼睛跟我的长得象,单眼皮细长眼......看到这儿我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不是我喜欢的,我从小就喜欢浓眉大眼型,眉毛要黑黑长长的,眼睛要圆圆大大的,最好如一汪水潭中嵌上一颗黑珍珠那样的眼睛,不经意地与它对上一眼就会有种身心都被吸进去的感觉,是的,就是那样的眼睛,在贺就有那样一双眼,还有一个人也有,在没理清自己的性向问题时,我不敢去想她。
女方的鼻子高而小巧,很秀气,嘴不厚也不薄涂了唇彩,下巴略圆,整张脸微扁稍大,她虽称不上美貌,也还算五官搭配端正,可是......她如何与在贺比?呵,如果在贺此时坐我身边,知道我拿他的相貌和眼前这个女人比,一定会狠瞪我一眼,然后毫不留情给我一拳。
或许是紧张,她的双手一直互握着来回摩擦,看得出她并不是常做家务的人,起码是没做过什么体力活的人,指关节不明显,手指下粗上细如白葱,手指甲涂了层淡淡的指甲油,一双手显得光润而修长,这是典型的美女手。在贺的手再怎么美恐怕也美不过这双手吧,他也不做家务,体力活更加不沾,可他的手指修长,会在钢琴键上弹出优美的旋律。
整场相亲下来,我和女方说的话没几句,耳边听到的尽是刘姐和亲戚家侄子发出的声音。这餐相亲饭是我出的钱,心虽没在相亲现场,但总得表示点儿谢意,好歹人家那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临走时,刘姐一直在给我使眼色,我明白她想要我先开口。无奈,我提出了下次一起出来喝茶的邀请。女方先是一愣,然后终于抬起她的眼睑,用那并不亮丽的眼珠子看了我一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天冷,大家都包裹得比较严,我只能看到飞上她脸颊的两朵红云,看不到其它,不知道此时她锁骨处的肌肤会不会因害羞由白转红。
不要说我色,自打认识在贺后,我会对别人害羞的表情痴迷。"你害羞时最美"这是我送给在贺的话,这句话不仅对在贺如是,对其他人也一样。
我在刘姐的轻笑声中回过神。呵,她一定认为我看上人家大姑娘了,心想她这个媒人就快功得圆满了吧,如果她知道我眼睛看着女方的脸心里想着在贺微红的锁骨,会不会气得当场吐血呢?

第六章
到家后亲戚问我感觉如何?他认为在这儿找个对象成家也不错,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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