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是您的另一个孙子,他叫天命,小时候您见过他的。"
老头子一个劲地点头,眼里泛着泪光,这或许就叫老泪纵横吧,可他对我来说实在陌生,陌生得比我以前见到的大饭店的客人还要陌生。
从医院出来,父亲想邀请我在家吃饭,可他身边的女人见到我并不高兴,我是个知趣的人,我对他说我和表姐还要去看望省城别的朋友,日后再说吧,有什么事情与表姐联系就行了。
当天我们就坐高速回去了,老姐看了我直叹气,问我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找新的对象?
我说没有,还是老样子,老姐哭了,说自己当年做了一件错事,我不明白,问她怎么了?她问了我一句话,惊得我半晌没吭声。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龙在贺?你一直在爱着他对吧?"g
老姐见我不说话,才告诉我,她当时就看出在贺爱着我了,可是她不知道对于在贺爱上我这件事情到底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老姐抹了把泪,心情平静了些接着对我说:"天命啊,你老姐我啊有生之年唯一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人,在电视电影里看到不算,现实生活中真的就没再看到过那么漂亮的人了。看得出他很在乎你,其实我并不反对同性恋,但也不是很支持,必竟要你走那条路压力太大了。可是,龙在贺真的是个极品,这样的极品看上你,我当时心里......你不知道,你们到乡下去了,我当时三天三夜都没睡好觉,内心那个复杂啊,如果当年我再明显地点拨你一下,说不定你不会有今天......老姐我对不起你。"
这哪能怪老姐呢,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命嘛,我的名字不是叫天命吗?爱上在贺是我的命,失去他也是我的命,我不能不认命。
在家又呆了几天,没接到那一家子的电话,我买了车票上了火车。
老姐在站台上拼命地朝我挥手,我冲她一直笑,列车开动的一刹那,我又想起了当年送在贺时的情景,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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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时我问摄影师,什么时候要我当模特进行拍照,他看我一脸憔悴的模样,让我养养精神再说,他还说为了让我更快地进入角色,有个人物摄影展让我也去看看。
展厅里各式各样的人物相片都有,这其中也有裸体照,但没有男性的,只有女性的。
我一张一张地看着,突然在一张中幅相片前停下来,相片中的少年笑得那么灿烂,幸福的表情跃然纸上,一看相片说明,所照日期正是大一那年暑假,而相片内容是歌颂人民幸福生活的。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我有多久没看到他的笑脸了,记忆中美得不能再美的笑脸就是这一张。
说来没人信,我除了见过在贺的学生证等证件的相片,就没见过他别的相了,他从不去相馆照相,平时也不与人合影,那次野营是我首次见他破例照相,但也只与我和力钢城照,不与别人照,也不让别人照他。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靠回忆在加深自己对他的印象,我真的很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他的模样,会忘记他的笑脸。
眼前这张相美得一塌糊涂,我的在,现在就在我眼前对我灿烂地笑着,一如当年。
摄影师见我对着一张美少年的相片流泪,他说没想到,艺术的感染力是这么强大。他告诉我这张相片是远道而来的,作者今天也来了,说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时介绍给我认识。
酒过三杯,摄影师向大家介绍我,说我是他们的新模特,并把那张相片的作者介绍给我认识。
摄影师把下午所见告诉作者,说他那张相片的艺术感染力太强,以至于我看得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我笑笑,没有回答,我不想告诉别人,那相片里的美少年我认识。
那位作者一听介绍也非常激动,说起那天在火车广场取景的故事,他说当他拿着照相机在四处选镜头时,一位帅气的小伙子进入了他的镜头,那人手里拿着一个莲蓬笑得非常灿烂,就这样,他小跟了他一会儿,抓拍了这张相。说到动情处他说如果我真的这么喜欢,他愿意把那张相片翻拍一下,洗了送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当场谢谢他的美意。
这一夜,我睡得非常安稳,我梦见在贺站在我身边一直冲我温柔地笑着。
第二十四章
力钢城的日记就快被我翻完了,可是新的日记没有再寄来,以前每个星期等他的日记等成了习惯,突然没有了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应该相遇的人总是让你们相遇。我想如果我和力钢城不再相遇的话,那么我心中的罪孽不会再加深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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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出差,力钢城下榻到我们饭店,正好我在陪电信部门的领导和我们饭店的头儿们在前台了解合作之后的宽带和长途收入情况。
力钢城来登记入住,他刚见到我时不敢相信是我,但听到我的声音后他确信是我,他把我叫住。
我认出了他,他的变化不大,也许是因为日子过得舒坦,他显得英姿勃发。我告诉他我在工作,下班后我会去找他,他塞给我一张名片。
下班后我们约在茶楼见,我点了红花,他点了绿茶。
他告诉我他结婚了,女儿很可爱,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但就是没有我的消息。
我说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我不想让以前的事情困扰我,所以以前认识的朋友我一个也没再联系。
他问我现在好吗?有处的对象了吗?
我说至今还是一个人,没有女孩子看上我。
他极小心地问我:"那......也没有男孩子看上你吗?"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啊,他还是在贺介绍给我认识的呢,想起当年在贺伸出手在他面前显摆的样子,他知道我和在贺之间的事情也不奇怪吧。我笑着摇了摇头,在贺是我的唯一,我今生恐怕也是在贺的唯一吧,我已经复杂得没有办法与任何人过性生活了,不论与谁结婚对对方来说都是种罪过。
力钢城显得很激动,他说:"天命,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来,我一直在喜欢着你,可是我知道在贺也爱你,所以我只能默默地祝福你们,如今在贺不在了,你能接受我吗?"
我当时惊讶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想到一个结了婚还有女儿的人在我面前问我能不能接受他,我觉得恶心到极点,他还想男女通吃。
本来这些日子我就为自己不正常的心理烦透了,力钢城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搅乱,我当时就火大了,骂他,"你丫有病!"我头也没回地结了帐走人。
力钢城并不气馁,那次出差后,他已经知道我在哪工作了,常常有事没事打电话找我,后来烦得我告诉同事们,以后只要见到这个区号过来的电话就说我不在。同事们问我怎么会被人骚扰上的,我说那人有病,一直想挖我去他们公司。同事们信了,偶尔有的同事在接到他的电话时还会骂他两句神经病。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其实并没有,这才是灾难的开始。
力钢城自驾车到我们这儿要六个小时,有好几次我看他趴在车上打盹,一见我从宿舍出来就跟着我,他要我听他解释,给他一次机会。
我被他烦得没办法,终于给了他一次机会听他解释。
他告诉我说女儿不是他亲生的,是她老婆与别人生的,他也算老实,告诉我他有一个交往了几年的BF,不过最近他正打算与他谈分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那复杂的关系我不想听。明知道那女人怀了别人的种你还去搅和什么?你这不是拆散别人小俩口嘛。还有,我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找到一个真爱知己不容易,我们这样的爱情远比男女之间的爱情脆弱得多,别人还可以靠婚姻靠孩子维系着,我们靠什么?连谈个恋爱也要找个见不到光的角落里谈,家庭压力大,社会压力也大,最后分手常常也是分得身心疲惫,万念俱灰,分手次数一多,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再也不相信爱情,整个人就成了任由性欲支配的行尸走肉。
我大骂他混蛋,你TMD还有脸来跟我说这个,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这世界什么好事都被你沾上了,既然你已经有了那么好的BF,你还跑来找我干什么?别人是在外面包二奶包三奶,你丫是不是想包二男包三男?
他听着我骂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抓着我的手告诉我他真的一直爱着我,而且一直以来就爱我一人。
我说那你的BF算什么?他是你的泄欲工作吗?你丫是不是也打算把我打造成他那样的?
他拉着我一个劲地哭,说是因为找不到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了,他才去找的别人,他要我相信他是一直爱着我的,甚至愿意为了我离婚并且与他的BF分手。
我被他气晕了,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哭得象个无助的孩子,可这也无法打动我。我厉声告诉他,如果他还算个男人就不要再来找我,不要说为了我去离婚,不要为了我去打击另一个爱他的男人,我背负不起这个让人抛家弃子同时又背叛情人的罪名。
爱情到底是什么?我真想问一声苍天,有时它脆弱得不堪一击,为了几个面包就会烟消云散,有时又固执得如铜墙铁壁,无论你给它多大的考验也如法移动它。我不知道力钢城到底看上我哪点,他的固执和死脑筋使我和他都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第二十五章
没过两天我就真的拿到了在贺的相,那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临走前还把我当成知音,要我日后一定要来找他玩,我微笑着点头。
我用上好的木框把在贺的相片嵌起来,另外还翻拍了一张小相放进自己的钱夹,心情真好,现在只要想他我就可以翻开钱夹看到他了,
摄影师告诉我,他们正在联系拍摄场地,等联系好了,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并要我最近好好保养皮肤,养足精神,做模特也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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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那次会面后,力钢城不会再来找我,没想到每周末他都会定期来看我,他告诉我他不会勉强我,他会让我看到他的真心,他也答应我不谈我们之间的事,只谈以前的事,这个提议我无法拒绝,我和他都有与在贺的共同回忆,在我的印象中,在贺除了跟我最亲外,就是跟他力钢城最要好了。
尽管我没再拒绝他来看我,但我们每次出去我都坚持AA制,我不想占他便宜,关键是我不想给他追求我的机会。
他见我如此坚持,无奈地笑,"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所以在贺才会那么爱你,我也才会那么爱你。天命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我告诉力钢城我只是个傻小子,在贺在世时也常笑我傻,如果你喜欢傻傻的类型,我把我认识的另一个朋友介绍给你,我发现那家伙比我更傻。他笑笑,说只喜欢我这个傻样子,别人的傻他欣赏不来。
提起在贺,两人眼里都会放光,力钢城说他一直与在贺之间有种默契,仿佛在贺有种随时可以把我托付给他的感觉,他总觉得在贺没把他当情敌,而是当战友,所以在贺才会毫无顾忌地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都告诉力钢城。
我要力钢城闭嘴,有哪个人会随时把爱人托付给他人的?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才会拿这样的话出来骗人。我俩话不投机又是一顿吵。
说到吵也是每次我骂力钢城,他从不还口,有一次谈着在贺两人又争起来,我刚要骂他,他却突然笑起来。
"在贺还老说你好脾气,人温柔又体贴,其实你跟只小狮子没什么分别。"
那天我没骂力钢城,他说得没错。
我与在贺一起时,哪还舍得骂他呢,他一个眼神就让我心疼不已。
与力钢城在一起就不一样,他很容易让我动气,一看到他迷迷地看我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骂他,可是我怎么都骂不走他。他在我面前说起在贺时的模样又忍不住让我想拥抱他,我自己也很矛盾。也许是我压抑自己太久,这个城市无人倾听我的心事,那种不良情绪就要满溢出来的时候,有人与你一起缓缓道来,分享你的忧伤和回忆,是一件让人感动又异常舒服的事。
身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我的灵魂太孤独,内心太寂寞,力钢城的执着让我想拒绝又无法拒绝,我对他表现出的忽冷忽热也影响着他对那个与他一起生活的女人以及那个爱他的男人的情绪。
其实说来我也是自私且脆弱的,一方面不想让力钢城这样迷恋我,另一方面我又依附着他成为我的精神食粮,我需要人与我分享我的孤寂。
日记里来看,力钢城是深知我的心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更应呆在我身边,他坚信这个世界除了在贺就只有他最懂我,他是仅次于在贺的最适合我的人,我让他心疼,他愿意静静陪在我身边,直到我完全接受他。
我只想与他做朋友,他却要与我做恋人,我们这种一推一拉的关系直到另一个女人的出现,才完全瓦解。
第二十六章
我和那一帮摄影师们一起在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楼里,看来这儿的租金不便宜,这个小地方有这样的住宅应该是有钱人的私人领域。
尽管对自己的身材信心满满,但脱光了站在镜头前我还是非常不自然,他们在耐心地教我如何摆造型,可我的身体僵硬如石,没办法,他们让我休息一下,找找感觉再说。
我穿上睡衣翻看钱夹,在贺在冲我笑。我提议让我去洗个澡,他们点头同意,让我快点。
浴室很大,一股股小水柱从蓬头流出来,温热地打在肌肤上,我闭上眼,想着在贺的笑脸。我的在,他淋浴时一定异常性感吧。
"天命,你能不能......快......点。"浴室门被拉开一条小缝。
我睁开眼,是摄影师,我看他眼里放着光,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的模样。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突然兴奋地冲外面大喊:"伙计们,操家伙,开工了。"
他们要我在水柱下尽情地淋浴,想怎么洗就怎么洗,水温一会儿大一会小,浴室门大开着,好几个人举着相机对着我喀嚓、喀嚓。
除了在浴室的,还有在其它房间的,有全裸的,有围着大浴巾头发湿漉漉滴着水的,有对着镜子半裸着刮胡子的......他们谁也没要我再摆什么pose了,反正我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天的工作终于顺利地完成,他们个个都很兴奋,唯独我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们把我拍成什么样?我非常想看。摄影师笑说过几天我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光辉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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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我和力钢城下楼,刚走进大厅要出去吃饭,大厅里一个女人吸引了我的视线:短发,目测身高有一七五,这种身高在女人中算很高的了,说不清为什么,我停下来多看了她几眼,她很敏感,知道我在看她,慢慢转过身来,淡然地看着我,与我对视。
我的身体马上僵硬在原地,那双眼睛,与在贺的是如此相象,就是这一眼,一种熟悉又久违了的感觉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不能呼吸。
力钢城也感受到了我的异样,他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抓得我疼。我转过头来看他,他的表情紧张又复杂。很明显,他与我有同样的感觉。
吃过饭回来,我让力钢城自已回去,我坐上出租车就往饭店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大厅了。我不禁自嘲,人家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会在大厅里等我呢。
第二天上班,我又见到了这个女人,看样子她是我们饭店的客人,我问前台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前台告诉我,身份证登记的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她朋友的,她们昨天才住进来,还有她们的行动好象有点神秘。
我不管,我要想办法认识她,我告诉前台,那个女人一回来就打电话告诉我。
晚上七点,那个女人和她的朋友回来了,我要服务员以打扫卫生间为名帮传了张纸条进去。
晚上十点,她果然来赴约,我想只要有一点善心或有一点好奇心的女人都会来赴约的。因为我的纸条写着:如果您不想看到一位青年人变成废人,今晚十点,请在对面的酒吧里见。
她穿着高领白衬衣、黑西裤,不施脂粉,显得精神又干练,一进酒吧,径直往我这边走过来,淡然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