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在搞同性恋吧?还好你们两个不是,否则我和你爸都没脸出去见人。"
力钢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巨大压力,同性恋被世人所不耻他是知道的,只是自己没有从亲人那里切身体会这种不耻究竟到什么程度。
唉,看到这儿,我不禁同情起他来。因为这种压力我也曾有过,但我的压力肯定比力钢城小,他爷爷是军区老参谋长,德高望重,如果知道孙子是同性恋者搞不好会脑中风,他父亲那时已经是大校,母亲在部队医院也算得上是有为的军医,在部队那么古板的地方,他家出个什么事,那威力估计不会比一颗氢弹小。我不过是个没人管的多余人,我出什么事,最多刚开始亲戚们面子上会挂不住,但我又不是他们生的,日子一长也就没人会放在心上了。
在我国,难道真的就没有同性之恋的一片阳光吗?
第十一章
老姐来电话,问我身体可好,吃住可习惯,听到她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也忍不住湿了眼眶。老姐告诉我,那个二十多年来只会寄钱从不露脸的一家子最近到家里来找我了,希望看在血缘的份上,大姨一家能告诉他们我的住址或电话。
具我所知,名义父亲很早以前就调到省城去工作了,他结婚后又有了一个儿子,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从没见过,只听老姐提到过一次,说体形与我很象,其它就没说什么了。这么久了,突然来找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老姐听我电话这头没说什么,好奇了,她反问我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告诉他们我的一切。我说随老姐的意,我相信老姐会处理得很好。
挂了电话站在岗位上,笑脸相迎每天的来客。说实话,做门僮真是太没创意的一份工作,每天重复相同的动作,这种不需要创新的工作做起来让人很容易疲惫。我伺机寻找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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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力钢城的大二日记,开学第一篇就把我震住了,因为那里面提到了我。
"在新生报到处我见到了一个人,就一眼,我知道我找了很久很久的人出现了......"
这算什么?他对我一见钟情?可是在我印象中,我是大一下学期才通过在贺认识他的。让我想想,他在看我的时候,我当时在干嘛?怎么没发现有人在盯着我?
新生报到处我在干什么呢?是啊,我和其他人一样都被一个发光体给吸引了,他太与众不同,不论是穿着还是长相,都无法让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最吸引我的就是那双眼睛,如两颗星子,明亮、深邃,他的眼神很淡然,好象看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陪他一起来报到的人不象是他妈,象是他的保姆。
原来力钢城在看我的同时,我眼里满是龙在贺的身影。
我住的男生公寓是四人一间房,军训一周了,我旁边的下铺仍是空着的,问同寝室的兄弟,他们也说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人不需要军训,听说有先天性心脏病。
哦,想想真幸福,我们每天累得跟狗熊似的,他一个小病就可以免除一个月的"牢狱之灾"。
教官很喜欢我,说我穿迷彩的样子是全校最帅的,气质最贴近他们军人,就是脾气不象,太随和、太温柔。如果时光倒流到孩童时代,不知道那时我的火爆脾气会不会就是他要的军人脾气。
第二次见到在贺是在寝室里,我们军训回来要去洗澡,看到空床位上侧身躺了一个人,一身白衣白裤,头发很黑偏长,看不清长相。
我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坐下来拿毛巾和换洗衣服时,他翻过身来低声对我说了一句:
"你好,我是龙在贺,你呢?"
至今回想起与在贺对上第一眼的感觉还是心潮澎湃,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时,我有种灵魂都被他吸走了的感觉。记得当时我傻傻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还是上铺的拉了我一把,"你傻了?人家问你叫什么呢?"
"天命,吴天命。"
他"哦"了一声,翻过身去继续睡。
澡堂里我只顾洗澡,倒是寝室另外两位在到处八卦:
"你们知道吗?那个让全校女生都倾倒的帅哥居然跟我们同一个宿舍。"
四处八卦没好处,军训一结束,我们寝室其他三人都沾了龙在贺的光,也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送走教官,我的情绪有点低落,偏偏这时还有女生拿情书给我,要我帮忙转交给在贺,这种事情很头疼,我不想接,她们说,"日后你看上了哪位女生,我们也帮你的忙就是了"。想想这也算互惠互利的事情,就应下了。
在贺接过我手中的情书,看都没看就丢进了垃圾篓。他冷漠的表情让我当时火就上来了,可看着他帅得不象凡人的脸,想骂的话就是骂不出口,我瞪了他一眼,弯腰把那封情书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塞进口袋。
我对女生的"三不"、"三士"理论,在军训时通过室友的嘴,早就四处传开了,所以当我把情书还回去时,那些女生没怪我办事不牢,只是觉得有点儿失望,其中一个女生说了句,"看他以后找个什么样的!"
呵,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觉得真是上天弄人,她们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她们的情敌不是她们中的哪位美女,而是我这个身材高大的傻大个。
第十二章
很快,我在一家照相馆找到了一份修图的工作,这工作对我来说是小case,P图是我的强项,那些‘移花接木'的事情我做得溜熟,为相片去斑斑点点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相馆的工作时间比较固定,不用倒班,但工资比在宾馆时低,这没什么,起码现在可以面对电脑了,这种感觉很好,我爱这东西,它跟篮球一样讨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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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自打我出现后,力钢城的眼睛就一直围着我转,我这个傻瓜却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日记里写的全是关于我的事情。我在图书馆、在篮球场、在食堂、在澡堂......只要是在公共场所能见到我的地方,都有他留下的记录。
我真的晕,力钢城的眼睛就如监视器一样,时时监视着我,我被人盯稍盯了那么久,怎么就感觉不到呢?我的神经不至于麻痹到如此地步吧?天哪,我那时又在干什么呢?
是啊,我在干什么呢?我的眼睛在围着龙在贺转。
虽然有上次的‘扔'、‘捡'情书事情发生,不过在贺并没有因此看我不顺,相反他还主动找我说话,夸我爱干净。在贺的床也挺干净,不过他常不在寝室里住,也不在学校食堂吃饭,我们都知道他校外有公寓,而且确实有个保姆在照顾他的生活,只是我们谁也没去过他的住处。
很快我们同寝室的三人就和在贺混熟了,其他两人都觉得在贺对我最好,我也这么觉得,当时认为在贺对我好是身高问题,我大一时已经有一米八,在贺当时一米七八,我俩仅差两公分,另外两个,一人身高一米六三,一人刚好一米七,我和在贺同他俩说话时都是府视,我和在贺对话时,是平视。不是我有身高歧视,而是同身高的人相处比较方便勾肩搭背,手怎么放都舒服。
在贺几乎是不笑的,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声音低沉,在寝室里他常常认真地听我们说话,很少发表意见,由于上次的情书事情,我们三人再也没敢帮女生们传过情书,尽管如此,他收到的情书仍是一封又一封。
上课时,在贺总喜欢坐前五排正中间的位置,久而久之我发现,第五排正中间四个位置几乎成了专门为我们寝室而留的。原来,女生们不准其他男生坐那儿,那几个位置成了专门投放龙在贺情书的地方。
这还不算什么,图书馆也有一个龙在贺的专座,顺数第四张桌子左边靠窗的位子,因为在贺喜欢坐那儿,那儿后来也成了在贺的专座,他的位置都是被女生们给保护出来的,他旁边的位置女生也不让其他男生坐,因为会挡住她们的视线,当然我例外,在贺常拉着我与他同坐,我因此还费了不少口舌做解释。
那次情书事情过后,在贺每次都会把教室里和图书馆里的情书拿回去,具体他看没看,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他没在寝室里看过。直到过了很久,我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每封信在贺都一一回了,他不回信倒罢,回了更是让女生们闹腾,因为他回的信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信的内容全一样。
在贺很安静,从不招惹事非,看什么都一副很淡然的表情,除了与同寝室的我们三人关系好外,他没什么朋友,班上也有其他男生想与他做朋友,但发现他很被动,别人都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很少参加集体活动。
他穿的衣服很考究,与我们绝大多数的学生不一样。记得有女生曾私底下告诉我,我跟在贺站一起就如王子接见农夫。我不喜欢这个比喻,我虽穿着一般,好歹我也穿得干净,寝室里我最勤快,从小我就被老姐训练成做家务的好手,因为她说我长大后要自力更生,以后一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生活自理能力不能差。嘴里是不服气,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我是校篮球部的,在贺是校乐团的。
我训练时很专注,专注得力钢城在某个角落偷偷看我都不知道。在贺是不来看我训练的,只有我正式比赛时他才来,而且从不拍手叫好,就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得起劲,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每次一出现,来看球赛的女生就多了好几倍,场外的叫喊声也震耳欲聋。为此我曾请求过在贺,让他日后来看我训练不要来看我比赛,他笑,说给我免费带了那么多拉拉队员来,不但不感谢他反倒赶他走,太没良心。
说到在贺的笑,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第一次见到时的震惊,就如第一次与他对上眼一样,惊呆得张着嘴两眼都看傻了。
大一下学期开始没多久,学校举办一次音乐节,在贺钢琴独奏,弹的是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当时看着身着白色风衣的在贺陶醉地弹着钢琴,我也陶醉在其中。演奏完毕,在贺看了看台下的我,又不知道看了哪儿一眼,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在贺笑,那个惊艳哪,台下有女生当时就惊呼出声了。
是啊,我的眼里全是在贺,除了他哪还看得见别人呢?只有一次例外。
大一下学期,一次与同学一起上街,见到英语系一个浓眉大眼的女生,她和其他女生一起出来逛街,是她们先叫住我们的,没办法,我也是学校里的‘名人'嘛。通过交谈,得知是高我们一届的学姐,第一次见她,我有点心动,眼睛多瞟了她几眼,回去后,受人怂恿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情书,也是这封情书对我日后的人生起到了扭转天地的作用。
第十三章
相馆的生意一般般,人也不是很忙,有些闲情上网,这些日子来躲在这个地方感觉都快与外界隔绝了。一上网什么大事小事都知道,真事丑事也了解了。比起宾馆门僮的工作我更喜欢这份差事。
日记仍定时寄来,亲戚和他侄子信守着承诺,我看日记的时候他们从不来打扰我。
刘姐跑到相馆来,让我再考虑考虑上次那位姑娘的事,原来刘姐又给她介绍了一个,人家看都不正眼看那小伙子一眼。刘姐告诉我,女方心里还是想着我的。
我能怎么办?这些日子看力钢城的日记,我心里想的全是龙在贺,我不能一边狂想着在贺,一边又与别人交往。没办法,我还是婉言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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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钢城的日记里真正提到龙在贺就是在我递出去那封情书后没多久。
我虽没在贺帅,但也不乏一些追求者,尽管大多是学姐级的女生,但我当时还是自信自己不会被拒绝得太狼狈。可是当她告诉我因为我是私生子不能与我交往时,我心痛得流下了泪,以为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了,就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想走到哪儿都掩藏不住自己是没人要的私生子的事实。
那个女生也太残忍,你就不会编些其它的理由来搪塞我?我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非要回得我心流血才行?
回去后,我晚饭也没吃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在贺他们都知道我干嘛去了,一见我这个模样回来,都没问我话。上铺要帮我打饭,我谢绝了,我不想吃东西。
傍晚,大家自习的自习,玩耍的玩耍去了,我一人躺在床上掉眼泪。我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以前在家乡,别人再怎么骂我是野种我也没哭过,最多气不过时,打一架了事,因为从没主动给女生写过情书,第一次出手就惨遭滑铁卢,拒绝的理由居然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在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他拿了个保温筒,搬了根凳子坐我对面,打开保温筒,是粥和红烧猪脚。
我不想吃,冲他摇摇头,他突然伸出手擦我未抹干净的眼泪,放到嘴边舔了一下,笑了,"真的是咸的。"
那是在贺唯一一次帮我拭泪,我一生都会铭记。
在贺笑我,"她哪长得好看,让你见上一面就心动了?"
我如实相告,"我喜欢浓眉大眼的女生,她的眉眼跟你还有几分相似呢。"
在贺轻轻地"哦"了一声,接着问:"她有我好看?"
我终于笑了,但我接下来说的话让在贺生气了。
"有几个人会比你长得好看?你跟林青霞倒有得一比。"
此话一出,在贺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我吓了一跳,接着说:"东方不败......"
在贺的脸拉长了,眼里带着怒气看着我。
"秦汉、秦祥林......"我更慌了。
在贺站起来,背过身去,"天命,你认为我象女人?还是说......你把我当女人来看?"
"没有,我从来没把你当女人,尽管你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可是你挺男人的,尤其是你走路的姿势,特大爷,比我还拽。"我说的是实话。
在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快吃吧,总要吃点东西,你这么大的块头怎么经得起饿?你放心,那个女生过几天就会来跟你道歉的。"
不看力钢城的日记我还不知道,在贺从寝室出来后,直接去找了力钢城。
[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是今天,他开口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俩还是坦白了说吧,你喜欢他是吗?喜欢他为什么不追求他?喜欢他为什么不守护他?......]
天,同性恋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敏感得多看几眼就知道谁和谁同类。原来在贺是这么直白的一个人,直白得让我咋舌,如果他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不被人当把柄笑话死才怪。
力钢城的回答也很直,"他的眼里只看得见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不会相信,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你不追求他,你不守护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能活得长久的人,关键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上我。"
"如果你都没有胜算,你说我会有胜算吗?"
这就是两个爱我的男人第一次正式碰面谈论的关于我的言语,当时傻傻的我正在喝着粥啃着红烧猪脚。
一直到在贺去世后,才在与力钢城的一次争吵中得知,在贺为了我,第一次主动约会女生,让那个女生跟我道歉,条件是请她看电影,而那个散布我是私生子的人是以前高中时高我一届的一个学姐,我与这种女人考在同一所大学,运气真背。
第十四章
力钢城的日记让我解开了很多谜。
在贺为了避免我不再受到上次同样的伤害,他让保姆回家了,长久住进了宿舍,不过公寓仍租用着,那个地方后来成了我们留下很多愉快记忆的地方。
在贺与力钢城成了朋友,并把他介绍给我认识。我当时就很纳闷,在贺从不主动交朋友,怎么会交上一个既不跟我们同系也不跟我们同年,也不是校乐团的朋友,这个问题问过在贺,他只是笑着说是缘分。
在贺搬进宿舍后,我能常见到他的笑脸了,他一笑起来,整个房间都会暖暖的,就连同寝室的另两位也觉得他的笑容杀伤力太大,难怪他一般不对人笑,怕他一笑,别人都会变成花痴。
与在贺呆一起久了,还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不能长时间盯着他的嘴巴听他说话。平时他闭着嘴不说话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他一张嘴,就会给人一种欲与人亲吻的感觉,他天生一张kiss嘴,男人怎么能生这样一张嘴,真是诱惑大众。